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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煌煌华夏     大明太师txt下载     大明太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八章:无憾方为人生快事

    是夜,庆功宴安排在了华盖殿。

    五军都督府所有在京的武勋几乎全数到齐,场面安排的十分浩大,而在如此多到宴的人中,陈云甫大概是最特殊的一个。

    就他一个文官!

    朱元璋对朝臣的好感在空印案后降到了冰点,如此一堂值得举国同庆的庆功宴上,除了陈云甫之外,竟然连一个朝臣都没有参加。

    不过陈云甫倒不会因此觉得这是朱元璋对他的偏爱,真要说偏爱,也是对朱标的偏爱继而爱屋及乌罢了。

    这次朱元璋把外镇藩王悉数召集还京,虽说是借着这次北伐大捷的由头,但真正的原因不还是为了给朱标撑台子。

    敕令蓝玉执行犁庭扫穴任务的,是朱标!

    也正是因为没有文官,所以陈云甫全程几乎没有说话,就静静的坐在朱标后面当一个美男子,看着殿中百将喝的火热朝天。

    就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炸响。

    “这功庆的有他娘什么劲!”

    殿中,顿时一片雅雀无声。

    朱元璋满脸的笑意也是僵住。

    陈云甫惊得筷子都差点掉地上。

    如此一个大日子,谁能如此没脑子说出这番话?

    寻声望去,是徐达!

    只见咱们大明这位魏国公此刻正委屈的坐在右班班列之首,面前几案上,摆了一桌子的素。

    今日这堂庆功宴,最委屈的大概就属徐达了。

    “徐达。”

    朱元璋想开口批评,那徐达却抢先站出来说了话:“陛下,臣不敬,御前失仪请廷杖。”

    哪有人主动请挨揍的道理,谁都明白,徐达这是这借口离开呢。

    他在这,吃不着、喝不着,却要看着闻着,属实活受罪。

    朱元璋叹了口气,语气再次温和下来:“徐达,你的情况朕也问过太医了,太医说你五脏不调则发疽,五脏俞皆在背,其血气经络于身。疽重于痈,一旦发作则有性命之虞。

    而荤腥酒水都为此病因之诱发物,故而应当远离为最好。”

    “这些,臣何尝不知。”

    徐达环顾一圈,寂寥道:“臣一生戎马于疆场,遽然罹病而退,故无缘北伐,迭后,亦无臣建功之日。

    请陛下怜臣一生之功,今日就准臣痛饮一番,也算为国朝、为陛下相贺。”

    陈云甫本想站出来再行劝阻,被朱标一个手势止住。

    殿中,所有人都在等着朱元璋的态度。

    “罢了。”朱元璋沉默许久,长叹一声。

    男人最懂男人。

    朱元璋站起了身,将自己金案上的酒壶拿起,亲自走下御阶往徐达的碗里斟满酒水。

    “老兄弟,朕陪你喝。”

    “大哥。”

    “啥也不说了,喝酒!”

    徐达哈哈大笑,拿起酒碗一饮而尽,冲朱元璋亮出碗底:“大哥,咱干了。”

    朱元璋也不含糊,一仰脖子也是干掉一碗。

    “咱今日便也破一次戒,去他娘的医嘱,啥时候咱们这些人要看大夫的眼色活着了?”

    “哈哈哈哈,这就对了嘛大哥,怕他个球,当年刀枪箭雨也是亡命之地都不怕,现在还能让一个病疽就给吓得畏手畏脚?”

    “来人,给魏国公换菜。”

    原封不动的一桌素菜被撤了个干净,取而代之是徐达望而眼中冒光的荤肉。

    而就坐在徐达身后的徐辉祖此刻也没有劝阻。

    人与人的追求并不一样,徐达不追长寿,只图无憾,强阻有何意义?

    陈云甫此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堵得慌。

    徐达很快就喝的酩酊大醉,他一手拎着酒壶,跑到蓝玉这搂着后者的脖子,醉醺醺的说道:“老子当年和你姐夫一起北伐的时候,你小子还是个小伙子呢,那时候老常就跟咱说,说你小子有胆识、有谋略,能成大事。

    老常比咱有识人之明啊,你确实成了器,成了大器,咱老了,打了一辈子仗没你这一次立的功劳大,可是真羡慕你啊。”

    “魏国公......”

    “你闭嘴,听咱说。”徐达大着舌头道:“可你这家伙身上的毛病也多,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轮不到你为帅吗。

    因为老常走了,老常不在了,所以没人由着你性子胡来,可你得知道,这么多年你其实一直都是靠着老常的余荫庇佑着。

    要不然,就你那谁也不服,动辄炸毛的操性早就被砍了头,军法不是儿戏,更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说改就改。”

    蓝玉哽住喉头,默默的饮下一壶酒点头。

    “末将这次已经知道错了。”

    “有了这次平北元之奇功,武将一班,谁也不够资格拦你晋国公了。”徐达拍了拍蓝玉的肩头,端起酒壶就干:“要争气,将来为咱大明再多立些功勋。”

    扔下蓝玉,徐达这次又寻到了朱棣,岳婿二人久别重逢,双双感慨。

    “好老四,现在越来越像个爷们了。”

    “岳丈。”朱棣开口,也只是言道:“还请岳丈多多保重身体。”

    “大好的喜日子,你也要给老子找不痛快?”

    徐达一瞪眼,朱棣立时就没了脾气。

    “老四,咱给你说点爷俩之间的心里话。”

    徐达坐到朱棣边上,低声念叨道:“你小子是真随咱大哥年轻时候,有斗志、有野心,但你就一点不如大哥,你太好表现了,很多时候表现的太露骨,偏生你自己又没能力掌控这个度。”

    朱棣有些不忿,可还是低头表示受教。

    “砸了?不服气?”徐达嘿嘿一乐:“咱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打你十来岁从凤阳出来就跟着咱,到你娶了妙云,镇藩北平,你虽不是咱亲生,但咱一直拿你当亲儿子看。

    咱呐,就想你好好的,成才成人,将来好好辅佐太子,也可留一个青史美名。”

    不等朱棣说话,徐达就一手握住朱棣的手,滚热的掌心安抚住朱棣的躁动。

    “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不会装糊涂,看看那位咱大明最年轻的大学士,明明谁都知道他精明,可装糊涂的时候人家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你想跟他斗吗?”

    朱棣下意识看向朱标的方向,正巧和朱标身后的陈云甫四目相对。

    “哼。”

    低哼一声,朱棣不爽道:“此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怕将来也是个佞臣弄臣。”

    “他怎么样咱管不了,咱只想把你管好。”

    徐达松开手,拍了拍朱棣肩头。

    “和妙云带着孩子把日子过好。”

    交代完这一句,徐达才摇摇晃晃的起身,向着朱元璋的位置走去。

    “大哥,咱来敬、敬......”

    如山岳般的虎躯颤抖了几下,而后手中的酒壶遽然滑落。

    在一片惊呼声中,徐达仰面栽倒。

    “徐达!”

    “魏国公!”

    “传太医!”

    好好的喜宴乱成一团。

    这一刻,便是陈云甫也尊重徐达的选择。

    与其余生抱病远离沙场,只在金陵养老等死,还不如由着性子去耍。

    无憾方为人生快事!

第一百四十九章:惹不起的蓝玉、更惹不起的陈云甫

    历史线因为陈云甫的出现而偏离了原有轨道。

    即使历史本身依旧在不停的进行自我修正,可偏差一旦出现,便注定会离着既定的方向越行越远。

    徐达虽然依旧在洪武十八年病逝,但却晚了整整七个月,而这一次他的死亡,不会再让后人恶意揣测朱元璋了。

    北伐提前了两年,捕鱼儿海大捷提前了三年。

    可能这是历史本身为了修正错误系统而打的一个补丁,可注定是无用之过。

    朱元璋下了追封徐达中山王的诏书,并明诏恩赐徐达一家三代王爵。

    自承爵的徐辉祖始,恩及三代。

    在亲自出面吊唁徐达之后,朱元璋便收拾起悲伤的心,转而颁布了这次北伐的恩赏诏书。

    蓝玉获封凉国公!

    这是可以传承的世系贵爵,和徐达的魏国公世系、李文忠的曹国公世系等属于相等之规格。

    而徐达和李文忠又已先后病亡,大明军方,能有资格和蓝玉扳手腕的只剩下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

    诸如申国公邓镇这等靠着袭爵才上位的勋贵已无有资格和蓝玉整面对话。

    至于远在云南镇守的沐英还只是西平侯。

    如果说蓝玉爵晋国公是理所当然的水到渠成,那在这封恩赏诏书中,有一个名字远比蓝玉要更加耀眼。

    “吴中侯陈云甫!”

    靠着进言支持蓝玉犁庭扫穴、推荐朱棣从军为副这份功绩,陈云甫也混到了一份军功,这份军功为陈云甫换了一个县侯。

    如果说封侯爵本身已经足以惊掉一地眼球的话,那这个封号更引人遐想。

    吴中侯?

    吴中,是苏州府的一个县,可这两个字在大明,却似乎很有深意。

    吴是朱元璋称帝前的尊号,吴国公、吴王。

    而中,则可以联想到中枢、中央或者心腹等意。

    朱元璋这是开始着手培养陈云甫来做新一任的中枢大臣了吗?

    不,准确来说,徐达的死在某种程度上刺激到了朱元璋,老朱,开始着手逐步为朱标让路了。

    这一次北伐的首功毫无疑问是朱标的,可朱标贵为国家太子,天大的功劳也已封无可封,因此,大部分的恩泽落在了陈云甫的身上。

    陈云甫府门前的匾额从大学士府换成了吴中侯府,这四个字,还是朱标亲自题的。

    恩荣之盛,一时显赫至极。

    洪武十八年与洪武十九年的更替,喜悲参半。

    但不管怎么说,不管开心和悲伤,时间不会停下脚步,洪武十九年的大年初一,来了。

    “侯爷,该上朝了。”

    天还没有亮,玲儿便唤醒了沉睡中的陈云甫,在后者仍处于朦朦胧胧的状态中换上官袍。

    此时,才刚刚寅初,也就是凌晨三点。

    陈云甫一路像是踩着棉花一般上了韦三的马车,而后车轮辘辘前行,靠着左右两盏摇晃的油灯引亮,一路抵至西长安门。

    车外的寒风打在陈云甫脸上,让后者顿时精神了许多。

    也看到了此刻正鱼贯进入西长安门的一众文武百官。

    所有人将会自西长安门进入,抵至承天门外列队点卯,人齐后过承天门入大内,在奉天殿外广场分列两班候乐。

    这流程陈云甫还是懂的。

    “大学士,哦不,吴中侯。”

    正准备参与排队的陈云甫被人从身后叫住,转首,是田士恭。

    后者此刻见到陈云甫,面色已是更加的尊敬,三两步快走到陈云甫面前,低声恭敬道。

    “门下见过侯爷金安。”

    “田侍郎,哈欠~”

    陈云甫摆摆手,不想再说话,那田士恭自然是连连点头,微微躬着身子请陈云甫先走。

    一路上,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凡见到陈云甫的,甭管认识不认识、相熟不相熟,个个笑脸相迎。

    “吴中侯来的早啊。”

    “吴中侯新年好。”

    打招呼的拜年的不知凡几,有的人陈云甫甚至连一面的印象都没有,但还是勉强打起微笑来回应。

    等走到承天门外,同陈云甫打招呼的熟人便更多了。

    比如。

    “吴中侯。”

    站在武官班列前排的蓝玉大步流星走过来,伸手就把住陈云甫的小臂言道:“快来,到俺那里,俺给你留着位呢。”

    “你那都是武官,我去干啥。”

    陈云甫不愿意,连连推辞。

    “您可是县侯,总不能和一群无爵之人站一起吧。”蓝玉也是不会说话,一句话就打击了所有文臣。

    “行了行了,回你的位置待着去。”

    陈云甫困得要命,被蓝玉这么一晃都有些犯恶心,便一脸嫌弃的挥手赶起人来。

    这般作态惊的以詹徽为首的上百名文官差点咬舌。

    这可是刚刚晋封的凉国公啊。

    冯胜等人也在不远处看的瞠目。

    谁都知道蓝玉是啥狗脾气,那是说炸毛就炸毛的主,还没立大功之前就敢大庭广众之下指着冯胜的鼻子骂,何况现在。

    陈云甫就不怕挨揍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蓝玉会跳脚喝骂,甚至动手的时候,蓝玉竟然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真个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时间,所有武官都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蓝玉。

    蓝大胆转性子了?

    “看,看他娘你爹呢?”

    蓝玉被看的浑身不得劲,扭着头就骂:“想看回家看媳妇去,老子有什么好看的。”

    唰拉一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移向地上。

    邓镇等勋贵被骂的自然不服,本想还击,被冯胜拉了一把。

    “他就那狗脾气,你理他作甚。”

    邓镇这才忿忿不平的忍下,但却不忘拱火,冲身边的常茂说道:“郑国公,这蓝玉忒不识好歹......”

    “我看他本来就像我爹啊。”

    常茂咧嘴:“外甥肖舅嘛。”

    操,拱火找错人了。

    邓镇叹了口气,势单力孤之下,他哪里敢独自找蓝玉的茬,有心找曹国公李景隆帮句腔,结果后者一低头就遛到一边。

    “娘的,胆小鬼。”

    邓镇满心的不屑,结果就觉得肩头一沉,抬头一看,正对上蓝玉的一双眸子。

    “怎么,申国公有意见?”

    “没!”

    邓镇吓得嘴瓢,连连否认。

    “那你搁这撺掇啥呢?”

    “这个、这个。”邓镇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在说,新年,凉国公比去年更神俊了三分。”

    “怂包。”

    蓝玉毫不留情的骂到脸上,晃着脖子道:“我还说新年第一天,想着热热身子呢。”

    什么人啊这是。

    众人摇头,下意识离着蓝玉更远了点。

    惹不起,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可等摇头之后,所有人又目露惊悚的看向陈云甫。

    连蓝玉都在其面前老老实实,不敢招惹,又该是怎样的何方神圣?

    这大明朝,又要多一个惹不起的人咯。

第一百五十章:把朱樉往死里坑

    “曹国公李景隆。”

    “宋国公冯胜。”

    “梁国公蓝玉。”(前文已做修改,应该是梁不是凉,感谢书友们提醒。)

    “......”

    “吴中侯陈云甫。”

    承天门外,又臭又长的点卯流程开始进行,陈云甫应完声后就垂着脑袋假寐,他实在是困得厉害。

    昨晚是除夕夜,他被邵质拉着在家里喝了两个多时辰,一肚子的酒还没挥发完呢就被拉起来上朝,实属受罪。

    话说,老邵的酒量是真好啊。

    一把岁数了,今天来的竟然比他还早。

    点卯持续了将近两刻钟才结束,文武群臣来了四百多号。

    武臣班列自然是几大国公站在最前面,而文臣这,自然是九卿。

    陈云甫的位置最显眼,他在左手第二位,第一位站定的是詹徽。

    如果老詹头上不是顶了一个太子少保的加衔,文臣之首的位置哪里还能轮得到詹徽。

    你是县侯吗?

    还别说,有了爵位在身之后,陈云甫觉得自己底气更足分了许多。

    “各位国公、堂官稍等,皇爷正在华盖殿接受诸王、诸藩王拜年。”

    御前司来了一个太监安排着新年大朝贺的流程,当然,主要是为了防止武臣有不懂的,文臣这边倒是不用担心。

    现在就连陈云甫也对这些个礼制谙熟于心。

    一直等到寅正三刻,大内里响起钟声,承天门立时开启。

    “百官入觐!”

    “云甫,走了。”

    邵质捅咕了陈云甫一下,将后者从半睡半醒中扯出来。

    “啊,哦。”

    百官一路穿过承天门楼,抵至奉天殿外候乐。

    这功夫,自奉天殿北侧又来了一大队人。

    这是早百官一步去华盖殿给朱元璋拜年的一众亲王。

    领头的自然是秦王、宗人府宗正朱樉。

    而朱标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他今天一早会先去华盖殿和诸王一道给朱元璋拜年,随后直接移驾文华殿。

    宗亲去华盖殿先给朱元璋拜完年后,就会来奉天殿,和文武百官一道入奉天殿进行大朝贺。

    如此,文官一班在左,诸王宗亲居中,武臣一班在右。

    朱樉领头站在前排,侧目看了左右群臣一眼,神态十分倨傲。

    “诸臣工新年好啊。”

    “参见秦王殿下金安。”

    百官面向朱樉,无不是笑面相迎,作揖问安。

    除了陈云甫和蓝玉。

    陈云甫眯起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朱樉。

    后者变了脸色。

    “这位想必就是新晋的吴中侯陈云甫陈大学士吧,果然是少年才俊,这腰板挺得很硬嘛。”

    朱樉见陈云甫竟然敢不向自己面礼,顿时心生不满,出言讥讽。

    “秦王殿下身为诸王之首、宗人府宗正,果然英姿神俊,下官看得一时心折,忘了见礼,还望秦王殿下海涵。”

    陈云甫嘴上客气,可身子却是连动都懒得动。

    百官心中无不哗然。

    邵质更是偷偷拉了一下陈云甫的官袍,提醒后者。

    朱樉面色更加难看,冷喝一句。

    “这侥幸蒙了太子爷的恩加了侯爵就如此不知尊卑,真是个没大没小的东西!”

    朱樉的脾气和蓝玉一样,可谓是狗看了都摇头。

    他一发飙,百官无不噤声。

    詹徽心里暗笑,让你陈云甫狂,现在看你怎么收场。

    陈云甫需要收场吗?

    “秦王好大的威风啊。”

    在这关口,蓝玉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他眼里才没有什么狗屁秦王,直接怼到脸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太子呢。”

    “你!”

    朱樉也没想到蓝玉会向着陈云甫怼自己,刚才只有陈云甫和蓝玉两人没向他见礼,他选择性的忽视掉蓝玉,只挑陈云甫的刺,目前来看,自己似乎也挑错了。

    “我什么我?”蓝玉昂着脖子斜睨朱樉:“大过年的,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放肆!”

    “你放肆!”

    蓝玉从武官班列中走出来,径直奔向朱樉,和后者来了个贴面怒视:“本国公是陛下钦封的国公,在礼法上与汝同格,你有什么资格说本国公放肆!”

    朱樉性格乖戾残暴,从来只有他凌辱别人,哪里被人如此怼过,当即盛怒就抓住蓝玉的衣襟要动手,结果蓝玉反手一把握住,一个顶肩就把朱樉撞退。

    若不是朱棡、朱棣两人从后托住,这一下朱樉非摔个四仰八叉不可。

    “反了!反了!”

    朱樉破口大骂:“他娘的一个贱奴敢打主子了!”

    这一句骂出,所有人的脸色都齐刷刷一变。

    蓝玉更是顿时红眼,不顾一众宗亲的阻拦,跑到朱樉面前就是一脚飞踹。

    直中胸口!

    这下朱棡和朱棣也抱不住了,连着朱樉三人都成了滚地葫芦。

    场面顿时大乱。

    梁国公动手殴打秦王?

    “梁国公快住手、快快住手。”

    甭管是文官也好、武将也罢,这功夫都一拥而上抱住蓝玉,苦苦劝道:“今天可是新年,可是新年,陛下还在奉天殿里,大礼就要开始了。”

    “朱樉,你今日要是不给俺道歉,俺拼着这颗脑袋不要了也要打死你!”

    蓝玉指着朱樉破口大骂,也得亏朱樉是马皇后的儿子,不然蓝玉早骂娘了。

    朱樉脸上阴晴不定,揉着胸口面皮一个劲的抽着。

    蓦然,朱樉看到了殿外站立的大汉将军,跑过去抢来一把腰刀,抡起来就直奔蓝玉。

    “谁拦着老子砍死谁!”

    所有人顿时四散开。

    蓝玉却是压根不怕,正打算上演空手入白刃的高超武艺,耳边陡听到陈云甫喊话。

    “梁国公快往奉天殿里跑!”

    蓝玉顾不得多想,当下就听话而去。

    这边陈云甫为蓝玉指路,旋即便看到红着眼的朱樉抡刀冲自己奔来,惊得拔腿就跑,也是往奉天殿的方向。

    如此一来,哪还有礼法可言,处处乱作了一团。

    奉天殿外的大汉将军哪里能任由朱樉拿刀冲入金殿,十几个人就把朱樉给拦了下来。

    “秦王殿下,陛下在奉天殿里、陛下在奉天殿里啊。”

    “滚开。”

    盛怒的朱樉堪称毫无理智和智商,不管不顾还要去冲,猛然被身后几个大汉将军抱住,刀也被夺了下来。

    乱哄哄的场面可算是止住。

    “都闹完了?”

    就在此刻,一道熟悉的、压着怒火的声音响起。

    众人寻望无不大惊,遽尔拜倒在地。

    “参见陛下。”

    朱元璋已是不得不露面。

    礼部尚书任亨泰闭上眼睛,心里只念叨着一句话。

    礼崩乐坏、礼崩乐坏!

    看到朱元璋到来,朱樉反而大喜,不住的喊话:“父皇、父皇!”

    朱元璋沉着脸走到后者面前,猛然抬起胳膊,抡圆了就是一记大嘴巴!

    “啪!”

    这一巴掌扇的那叫一个重,朱樉直接歪头趔趄了几步,嘴角处鲜血直流。

    “父......”

    “啪!”

    巴掌一记接着一记,朱元璋打的一下比一下重,打到后面,连自己的手上都沾满了朱樉的血。

    “你拿刀冲奉天殿想干什么?”

    “想弑君乎?”

    朱樉此刻也顾不上脸疼,朱元璋一句话把他险些活活吓死,直接跪到在地不停叩首。

    “儿臣、儿臣莽撞、儿臣莽撞!”

    “莽撞?”

    朱元璋一脚踹翻朱樉,指着趴在地上的后者喝道:“来人,给朕褫了这逆子的王袍金带,扔进诏狱,交宗人府、太子会审,罪证确凿便直接斩了!”

    朱樉顿时面如金纸,吓得嘴唇不住颤抖,颓然在地,任由几名锦衣卫上前拖走。

    不过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朱樉这条命,到底还是保住了。

    宗人府哪会真个把朱樉往死里整,而朱标又是出了名的仁义,有长兄之风,更不可能加害,这事最终结果毫无疑问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任恒泰。”

    “臣在。”

    “大礼继续。”

    朱元璋接过宝祥递来的手巾擦掉手上鲜血,森着脸转身回殿。

    殿门左右两侧,陈云甫和蓝玉各跪一边,惊惧垂首。

    “滚出去候乐!”

    “是,谢陛下。”

    陈云甫和蓝玉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随后又笑了起来。

    坑死朱樉这个没脑子的白痴!

    只是没能完全坑‘死’,陈云甫心里还有些失落。

第一百五十一章:朝礼和朱标

    奉天殿外的风波闹剧随着朱樉被拖走而结束,所有人都明智的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陈云甫和蓝玉也回到各自的班列。

    “贤婿,你和秦王有仇?”

    刚才朱樉一抄刀,邵质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为陈云甫担心,脑子里自然也无暇他想,现在事态平息之后邵质才咂摸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似乎陈云甫是有意把朱樉往死路上领!

    提刀闯金殿,这种事得亏发生在朱樉身上,但凡换一个非朱姓的外臣身上,那是要诛九族的!

    饶是朱樉亲儿子,现在不也是扛着死罪被下进诏狱,虽然谁都知道朱标不会杀他。

    可一番活罪必是跑不掉,轻则伤筋动骨,重则酷刑加身。

    头上的王爵和宗正令还不知道能不能保的住呢。

    “我和朱樉没仇,可这天下和秦王有仇!”

    陈云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只可惜这次没把他除掉。”

    邵质顿时惊恐的瞪大眼睛。

    自己这个好女婿和朱樉到底什么仇什么怨,竟然已经到了要置朱樉于死地的程度。

    虽然不解,可邵质不会再问,而是默默言道:“为父会留意的。”

    正所谓帮亲不帮理,邵质不关心陈云甫和朱樉有什么私人恩怨,既然自己女婿已经下定决心要弄死朱樉,那他身为刑部尚书,在这件事上必须要帮陈云甫。

    不就是搞死一个亲王吗,目前来看,自家好女婿似乎还有蓝玉的支持,那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心中盘算一下,不知不觉间,围拢在陈云甫身边的能量也已不少,扳倒区区一个亲王难度虽然不小,但也不算是白日做梦。

    就在这胡思乱想之际,奉天殿内传出一声磬响,继而《太清之曲》乐调奏响。

    三班顿时肃立噤声,仪礼司官走出金殿,唱词。

    “吾皇升殿,诸王、诸藩王、诸公侯驸马伯、诸臣序礼入殿参贺。”

    随着唱词结束,朱棡领一众亲王宗亲率先入奉天殿,随后便是武官班列的一众国公,陈云甫虽是文官,但也紧随其后。

    谁让他是侯呢。

    在陈云甫身后的才是朱元璋的女婿,大明驸马爷。

    等到伯一级的勋贵走完才轮到詹徽等一众文官。

    大家伙踩着乐点来到各自应该站的位置上,安静等着乐点结束。

    《太清之曲》结束,殿外八名大汉将军甩开长鞭,打出一阵如鞭炮般的响声。

    鞭响声止,仪礼司官唱词。

    “晋王诣拜。”

    因为朱樉已经被抬走,所以这诣拜的流程自然要落在晋王朱棡身上。

    朱棡虽然没干过这诣拜的事,但那么多年看也看懂了,故而两步迈出,行匍匐跪拜大礼。

    “三子棡,兹遇履端之节谨率诸弟,钦诣父皇阶下称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朱棡话音落下,一众亲王纷纷拜倒,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乐班止住音乐,仪礼司官复唱:“起。”

    一众亲王起身,乐班转调奏《朝天子之曲》。

    仪礼司官再唱:“晋王诣拜。”

    朱棡赞礼复跪,

    流程如此往复走了八遍,行罢了八拜八叩首大礼之后,亲王的流程算是走完了,后面便是轮到公侯驸马伯等人。

    繁冗的礼节结束之后,陈云甫也是磕的晕头转向,可现在也没功夫去休息,别说休息了,就连喝水上茅房的时间也没有,仪礼司官已经唱词:“诸王、诸藩王......赴文华殿诣拜皇太子殿下!”

    所有人齐刷刷向朱元璋四鞠躬、一叩首、呼万岁后起身,跟在仪礼司官的后面转赴文华殿。

    流程基本一样,只不过到朱标这行的是四拜礼。

    少了《太清之曲》、《感皇恩之曲》、《朝天子之曲》和《诸国来朝之曲》,不过却多了一段长生队之舞。

    如朱棡等一众亲王向朱标行四鞠躬、一叩首之礼,诣词为“臣三弟棡,兹遇履端之节谨率诸弟,钦诣大兄太子阶下称贺,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到词曲转《贺盛朝之曲》后,众人齐诣:“三阳开泰、万物咸新,敬惟皇太子殿下茂膺景福,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些个礼法一万字都写不完,浅尝辄止到此拉倒。

    陈云甫不想说礼法的繁琐,这里只说朱标的地位。

    号称中国王朝史中地位最稳之太子岂是一句空话。

    这正旦新年、冬至郊天两大礼日,亲王公侯并百官都要向朱标行四拜礼的规矩是朱元璋要求礼部加上的。

    为什么,就是时时刻刻在提醒所有人,要把朱标当君王看待。

    后世就朱标的地位还有些争论,包括小道疯传朱标被朱元璋诘责惧而投河,甚至被朱元璋抡板凳抛砸、强迫朱标为成穆孙贵妃服丧等消息。

    这里是秉持对历史负责的态度有必要阐述清楚。

    所谓朱标惊惧投河、被朱元璋抡板凳抛砸的故事出自《名山藏卷三十五--懿文太子传》,缘由呢是朱标的老师宋濂之孙宋慎牵连进了胡惟庸案,朱元璋要诛宋濂满门,朱标为宋濂求情,被朱元璋喝斥“等你做了皇帝再去怜悯宋濂吧”,于是朱标惊惧惶恐遂而投河,被宫人救出来的时候奄奄一息,朱元璋于心不忍,宽赦了宋濂。

    后来朱标又向朱元璋说尧舜之君方有尧舜之臣,更是气的朱元璋抡板凳抛砸朱标。

    而同样在这本《名山藏卷五十九--宋濂传》中,宋濂案的记载却是宋濂卷入胡惟庸案后,朱元璋要诛宋濂满门,马皇后出面替宋濂求情,于是朱元璋宽赦了宋濂。

    这里只字未提朱标的事。

    因此前后矛盾。

    研究史料,不能只凭一本,那便在看看其他的。

    《胜朝彤史拾遗记卷一》、《明史纪事本末卷十三》也记载了宋濂案,内容中同样没有提及朱标,只说是马皇后出面求的情。

    这三本史献可以称之为民史。

    史献分为两种,一种叫官史,也就是官方出面修订,一种便是民史,朝廷官员或者民间文人自己编修。

    如果说以上三本民间史献不足为考,那再说说官史。

    《明太宗实录卷一二九》、《明孝宗实录卷一百九》中亦提及宋濂案,这里的原文说的却是朱元璋念及宋濂为太子师,随决定予以宽宥,改诛夷为流放。

    不仅没有了朱标甚至连马皇后都没提。

    两本官史、两本民史都不去信,反而去信自相矛盾的《名山藏》,那就不是辩证历史而是抬杠了。

    至于朱元璋强迫朱标为成穆孙贵妃服孝一事更是断章取义,哗众取丑。

    典故出自《明太祖实录卷九四》,原文说的是礼部尚书牛谅说“按照周礼的话,皇太子及诸王子无须为庶母(即成穆孙贵妃)服孝。”

    宋濂则有不同意见,他提出为母养老送终是圣王仁政,岂能因其为庶母便忌讳呢,这是陋俗,何况周礼本身关于丧礼的节文早在周朝衰落的时候便散失了,你说的据周礼一言本就无从可考。

    汉唐以来从没有人说过周礼还有这样的礼节。

    更何况人的情感本就有无穷之变化,礼仪也应该为人情而做出适当变化,如此才能使人心安定、也是天理所在。

    朱元璋听后并没有说乾纲独断就依宋濂说的为准,还让朝臣一起表决,最后有四十二人支持宋濂的说法,这才点头同意。

    所以不仅只是朱标,连着朱樉、朱棡、朱棣等所有亲王诸子都为成穆孙贵妃服孝。

    明明是朝廷的大礼议行为怎么到这小道野史的口中,就变成朱元璋强迫朱标为庶母服孝了?

    若是这么说,那是不是所有为孙贵妃服孝的儿子朱元璋都看不上。

    可也没见朱元璋把皇位传给徐辉祖、李景隆或者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啊。

    一本《大明会典》仅一个皇太子礼便详叙了十卷不止,这都是朱元璋在位时命令礼部制定的,何以加如此繁琐之礼,就是为了凸显、巩固朱标的地位。

    官史民史一本不看、要么断章取义,真是开局一个字,剩下全靠编。

    这不是对历史负责,历史发明家行为更要不得。

    虽然废话了些,但不阐明历史本身,陈云甫便很难解释他与朱标的所作所为是否具有合理性。

    故事自然也就无法继续下去。

    闲话少叙、书归正传。

    一天的大朝礼总算是到了尾声,陈云甫也已饿的眼冒金星,好在朱标看了出来,在朝礼结束后,开口喊住陈云甫。

    “云甫,你留一下。”

    百官齐刷刷侧目,无不十分艳羡。

    朱棣等一众亲王更是心头叹气。

    谁能想到朱标如此器重照拂陈云甫,如此看来,朱樉今天这个亏,是吃定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老朱对陈云甫动了杀心!

    对于朱标将自己留下来,陈云甫是始料未及的。

    这玩的哪一出。

    “太子殿下?”

    “来。”

    朱标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起身带着一头雾水的陈云甫来到东暖阁,屏退内侍宫娥后,朱标做了一件让陈云甫始料未及之事。

    只见朱标冲着陈云甫做了一揖!

    “太子殿下不可!”

    陈云甫吓得连忙闪身躲过,而后从侧面上前去扶,嘴里不停的说道:“太子爷如此可折煞下官矣、折煞下官矣。”

    “咱这是替老二赔的礼。”

    朱标直起身,目露惭愧之色道:“老二在奉天殿外干的混账事咱都听说了,老二打小就是个混账,这次拿刀意欲杀你,都是咱这个做大哥的平时教的不好,所以,咱替老二给你道歉。”

    陈云甫心里跟明镜一样。

    朱标是不忍心也不可能杀朱樉的,这件事注定是要揭过去淡化掉的,所以陈云甫这次金殿前被追杀的事权当没有发生过。

    老大哥这是怕自己心里委屈,这才不惜自降身份赔礼道歉。

    “殿下!”

    陈云甫泪如泉涌,伏跪于地泣号道:“太子殿下于臣之恩厚,倾四海之水不可量,秦王性直且率,臣又怎么会记恨呢,只恐日后秦王发怒,臣项上人头难保啊。”

    “不会的,不会的。”朱标本就感性,眼见陈云甫如此顺从自己不再纠缠,又大哭惊惧也是心头微酸,连忙扶起后者保证道:“咱向你保证,老二日后绝不会再寻你的麻烦,咱先把老二扔往凤阳,过几年便把他贬去两广就藩,断不再会返京。”

    这朱樉看来真到了人厌狗嫌的地步,朱标这个做大哥的都不待见他,借题发挥将朱樉贬去两广。

    也是,连朱元璋都骂朱樉畜生不如死有余辜,一向仁义为本的朱标又怎么可能对朱樉的行径视而不见呢。

    如果两人不是手足兄弟,朱标估计早把朱樉砍了。

    不过贬去两广的话,那两广的百姓岂不是要遭殃了?

    陈云甫可不愿意放过朱樉这个祸害,更别提让朱樉继续就藩作威作福了,他早晚得寻个机会弄死丫的才解恨!

    遂转口进言道。

    “殿下何不籍此,撤秦王藩。”

    撤...藩!

    朱标先是一怔,而后又犯了优柔寡断的毛病,开始迟疑起来。

    陈云甫言道:“之前陛下使秦王镇守陕甘,是因为蒙古未平、边患不断,秦王虽有小恶却颇有军略,如今殿下荡平北元,边患料定日趋平波,陕甘可以命凉州守御都指挥使宋晟暂时代总兵官一职。”

    “这,好吧。”

    朱标思忖了一阵,也是心里厌恶朱樉,故下定决心道:“那便如此,咱先去一趟父皇那,而后便去诏狱给办了。”

    “都凭殿下吩咐。”

    陈云甫作揖告辞,行至门槛处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朱标,嘴唇蠕动几下后怅然一叹,一揖到底。

    “太子殿下仁义!臣在此,谢过殿下了。”

    礼罢,转身离开。

    暖阁内,朱标微微闭上眼睛没有回复,良久后也是深深一叹。

    可心中再如何不好受,朱标也要去一趟朱元璋那为朱樉个混蛋求情。

    而令朱标未曾想到,朱元璋此刻竟然没在乾清宫。

    “父皇呢?”

    “皇爷去静心堂了。”

    静心堂,母后生前的佛堂?

    朱标一怔,而后心情也沉重起来。

    他寻了过去,果在静心堂找到了朱元璋,后者此刻正坐在佛堂内马皇后的一尊画像旁默默念叨着什么,神容憔悴且孤凄。

    这哪里还像是大明的开国皇帝,分明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孤老头子。

    “父皇~”

    朱标看到朱元璋这幅样子也是心中悲伤,他跪倒在地哽咽开口道:“儿臣替老二给您赔罪了。”

    “标儿来了啊。”

    朱元璋抬了下眼皮,冲朱标招手道:“你来,快来咱近前。”

    朱标没有起身,而是选择膝行上去,紧握朱元璋的大手泣声道:“老二混账,惹怒了父皇,儿臣替老二给您赔罪,还望父皇保重身体。”

    此时此刻,朱标还以为朱元璋是因为朱樉持刀冲撞奉天殿而神伤呢。

    “痴儿、痴儿啊。”

    朱元璋骤然掉下泪来,他伸手擦去朱标脸上的泪水,怆然道:“咱其实没有生老二的气,他没有脑子,被人一激便失去了理智才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咱是难受自己啊,咱这个当爹的没有教好老二,以至于让他到了人见人厌,甚至于到了让朝臣恨其不死的地步了。”

    朱标抬头,满目的困惑。

    “陈云甫,陈云甫就是奔着害死老二才给蓝玉支的招。”

    朱元璋眸子里闪过一丝凶戾:“他想借咱的手杀咱的亲生儿子!”

    朱标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替陈云甫张言道:“不可能,不可能!云甫素来与老二毫无恩怨,怎么会想要加害老二呢。”

    “你去问老五吧,他或许知道一点什么。”

    朱元璋拢起双手,面沉如水:“他竟然敢加害咱的儿子,那咱便赐他五马分尸!”

    “父皇!”

    朱标惊得三魂离体顿时从地上蹦了起来,顾不得别的,急声道:“父皇不可,不可啊,云甫为儿臣心腹,一直以来为儿臣殚精竭虑,如果不是云甫,儿臣当初病疴在身如何得以痊愈静养。

    何况自从云甫出任通政使后,朝中军政无不处理的井井有条,云甫大权在握却从未谋私,行事做人全凭一颗公心,如此忠臣贤臣,父皇不可杀啊。”

    朱元璋仰面看向朱标,良久后长叹。

    “标儿,你知道魏武帝一生犯的最大错误是什么吗?”

    “那就是在最不应该优柔寡断的地方他迟疑了,他留了司马懿的命断了自家的江山!”

    “陈云甫这个人,连咱都看不透,你又哪里能压的住他,你看你现在,已经全然被他蒙蔽了。”

    朱标一个劲摇头:“云甫不会是司马懿,儿臣也断不是曹丕,云甫纯良仁义,是父皇您把他想得太复杂了。”

    君王多猜疑,而朱元璋又恰是千年一出的雄猜之主。

    奉天殿外朱樉一事,朱元璋只在脑子里稍一思考,便看出了端倪。

    这才下了决心要杀陈云甫!

    此子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且手段歹毒决绝,哪里可留?

    可见朱标一力保护,朱元璋也没有办法,遂言道。

    “既如此,你我父子二人打个赌如何?”

    “打赌?”

    “咱来试一试这陈云甫,若他果如你所说那般纯良仁义,咱便放过他。”

    还试?

    朱标内心苦涩,这几年你都试了人家多少次,哪次不都是满口赞叹,现在咋又不相信了。

    “父皇何必呢。”

    “咱得给你留一个纯臣。”

    朱元璋大手一挥,武断道:“你若仍不愿意,咱现在就下旨赐死。”

    朱标无可奈何,只得点头。

    “既如此,全依父皇。”

第一百五十三章:惊人的直觉和自救

    从皇宫出来,回家的路上陈云甫发现自己的眼皮总是在不由自主的狂跳,心里也是一阵发慌不可安定。

    出事了?

    这担忧来的如此突然且强烈,以至于让陈云甫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难不成,自己真有什么失算的地方?

    不可能啊,最近自己没做错任何事,一直以来都是谨小慎微的,能有什么地方思虑不周,还给自己带来如此强烈的恐惧感。

    闭上眼睛绞尽脑汁,陈云甫却总是捕捉不到这恐惧缘何而来,直到脑海中划过朱樉的脸。

    朱樉!

    陈云甫总算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那便是自己坑朱樉的手段。

    当朱樉提起刀的时候,自己提醒蓝玉往奉天殿跑,看似是情急之下,为了保全蓝玉性命所言,可这也是刨了一个大坑留给朱樉。

    朱元璋只要稍一思量,就一定能看出陈云甫这是打算借他的手来除掉朱樉。

    要不然蓝玉哪里不能跑?

    再不济往承天门方向跑,那里有马,骑上马朱樉还靠什么追,等到气消神定冷静下来,朱樉怎么可能继续犯浑。

    而偏生他陈云甫就让蓝玉往奉天殿跑。

    且明知道朱元璋就在奉天殿!

    提刀去闯,往大了说可不就是意欲弑君弑父吗!

    老朱明知道这是陈云甫在坑朱樉,却依旧当着百官的面暴打朱樉,还亲口定下朱樉死罪。

    这是给天下一个交代。

    可交代虽然给了,心里也必然落下心病。

    这块心病的症结就出在陈云甫身上!

    “啪!”

    陈云甫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糊涂!”

    自己太急了,一看到朱樉陈云甫就想到了栾可法那日说的话,想到了朱樉买卖幼童施暴虐杀的恐怖,这才失去理智,一看到蓝玉和朱樉对上,就瞬间想出了这条毒计。

    结果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历史上的朱元璋同样知道朱樉是个什么样的混蛋,却还是宽其性命,只是死后怒骂。

    那到底是朱元璋的亲生儿子。

    老朱是个老农民出身,他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了,缺失父爱的人格导致朱元璋极其疼爱孩子,虽然他更疼爱的是朱标,却不代表老朱就对其他的孩子视若无睹。

    老朱不会把江山给他们,却各自分封藩王,全其一支世代荣华富贵。

    宗亲世系代代可以从国家国库拿钱的弊政就是朱元璋亲口定下的啊。

    说来也是奇怪,当陈云甫想到朱樉时,心头的恐慌情绪瞬间消退了不少。

    就是朱樉!

    那么如此强烈的第六感,算不算是自己身为穿越客带来的一大福利或者说金手指?

    人家穿越要么带系统,要么有万夫不当之勇,而自己既没有金手指也没有野蛮的体魄,那这么精准的第六感大概就是老天爷给的恩赐。

    找到了症结,陈云甫马上开始想起自救的办法来。

    要赶在朱元璋下定决心弄死自己之前先破此杀局。

    解铃还须系铃人,因在朱樉,那就只有朱樉能救自己了。

    陈云甫瞬间有了应对的策略,对韦三说道:“去诏狱!”

    后者不会多问,鞭鞭打马直奔城郊诏狱。

    守卫诏狱的锦衣卫早就和陈云甫相熟,看到如今风头正盛的吴中侯赶来哪里会阻,直接便是放行。

    而这次轮值诏狱的千户还是陈云甫的老熟人穆世群。

    “卑职见过侯爷金安。”

    穆世群上前抱拳,恭敬问道:“侯爷百忙之中怎么有空来的,且先上座,卑职给您备茶。”

    “不用了。”陈云甫现在哪里还有闲心喝茶,拔腿便往里面走:“带本侯去秦王那。”

    听到陈云甫是冲朱樉来的,穆世群面露难色。

    “侯爷,秦王的案子由宗人府和太子殿下亲管,卑职这...”

    “天大的事本侯自会抗。”

    见陈云甫坚持,穆世群也素来敬佩陈云甫的为人,当下一咬牙道:“既如此,卑职带侯爷过去。”

    关押朱樉的牢房是诏狱中最大的一个单间,采光明亮不说而且全无刑具。

    朱樉只是被潦草的捆缚着走个过场罢了。

    牢门开启的声音惊醒了假寐的朱樉,他抬起头一看见是陈云甫,顿时冷哼一声。

    “哟,这不是吴中侯吗,现在见孤已是将死之人,赶来落井下石的吗?”

    你他娘是真没脑子啊,老朱要是打算弄死你,还能让朱标来做主审案吗。

    陈云甫心里对朱樉全是不屑,可眼下却也没有心情嘲讽朱樉,而是沉着脸说道。

    “下官来见殿下是为救殿下而来,殿下要不愿意听,那下官这便离开。”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朱樉果然不知其然心生好奇,开口喊住了陈云甫。

    “且慢。”

    “你说你来救孤,孤倒想听听你能放出什么样的屁来。”

    陈云甫转身,拎了一把凳子坐到朱樉面前,直言道:“说实话,下官与秦王素无恩怨,只是听到一些秦王有一些恶评在身故而不喜,可是今日奉天殿外,下官也没想到秦王你性子如此暴烈,竟然敢持刀硬闯奉天殿......”

    “闭嘴吧。”朱樉一听陈云甫在这揭自己的伤疤,顿时又眼红起来:“你是来嘲讽孤没脑子是吗?”

    “我给秦王你纠正一下,你现在已经被陛下褫去了王袍金带,给你面子唤你一声秦王,你要是在这么骄横,那也罢,你就等死吧。”

    陈云甫再次站起身要走,这操作可是把朱樉整的不会了。

    面子重要还是脑袋重要?

    “好好好,孤错了孤错了还不行吗。”

    重新喊住已经走到门边的陈云甫,朱樉叹气服了句软:“孤在西安也常常听闻大学士才智机敏、冠绝朝堂,这才年纪轻轻位居九卿之位,请大学士教孤,如今何以自救?”

    “哭!”

    “哭?”

    朱樉不解,复又听陈云甫说道:“太子殿下有长兄仁义之风,似上古圣人般有大仁,秦王与太子殿下一母同胞,乃为手足血亲,秦王见到太子殿下后什么都不用说,只一味嚎哭认错,太子殿下必会想出个万全之策来保你的命。”

    “能行?”

    “信不信的由你。”

    朱樉沉默许久,而后眯起眼睛问道陈云甫:“你为什么要救孤?别说什么想与孤交好这种话,你是大哥的心腹,将来必会权倾朝野,到那时候连孤见了你还要避道面礼,呵呵。”

    “我才懒得救你。”

    陈云甫毫不掩饰自己对朱樉的不屑,嘲讽道:“你就这句话说的还有些脑子,你虽为亲王之首又与本侯何加哉?

    只不过你是陛下亲子、太子殿下亲弟弟,害你性命,陛下和殿下也会心神伤痛,陛下万金之体、殿下千金之躯岂可轻伤,我陈云甫受陛下、殿下大恩,粉身碎骨都难以偿报,救你,不过是违心之举罢了。”

    “哈哈哈哈。”

    朱樉仰首大笑起来:“好一个大学士,你可真是国朝第一马屁精,孤要是能做皇帝,就你这样的谄顔媚上之臣,也必会甚喜倚重,行了,孤知道了,若是真能活下来,一定去你府上登门拜谢。”

    “本侯家门矮小,容不下秦王金体。”

    陈云甫冷哼一声,迈步便走,从头至尾都没有表露出任何有想要与朱樉亲近之意。

    可恰也是如此做派让朱樉反不生任何怀疑,兀自冲着陈云甫的背影高喊。

    “谢谢大学士了!哈哈哈哈!”

    (盟主加更3/10)

第一百五十四章:天赐贤臣陈云甫!

    就在陈云甫前脚离开诏狱不到一个时辰,朱标的太子仪仗便稳稳的停在诏狱外。

    穆世群也没想到朱标会亲来,慌手慌脚上前单膝跪地。

    “卑职穆世群......”

    “带孤去朱樉那。”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穆世群脑子有些乱,不过他不敢去猜更不敢耽搁,连忙爬起来头前带路,引着朱标来到朱樉的牢房。

    推门进入,朱标直接言道。

    “没孤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诺。”

    门一关,朱标便对着已经睡过去的朱樉冷喝一声。

    “朱樉!”

    “嗯,啊?”

    朱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就啪啪挨了两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咋都打我啊。

    龇牙咧嘴的朱樉总算是回了三分神智,而后就看到了满脸怒不可遏的朱标。

    脑子里顿时想起陈云甫的话来。

    张嘴就哭。

    “大哥、大哥!呜呜呜呜!大哥,我错了,我错了,大哥,你救救弟弟,救救弟弟啊。”

    朱标本来是一肚子的怒火前来,这怒意既有对朱樉的也有对朱元璋的,可此刻朱樉张嘴就哭反而把朱标给整不会了。

    “大哥,看在母后的面上,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啊,呜呜呜呜~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朱标本就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论狠绝,他比起朱元璋差了两个朱棣,此刻见朱樉这版作态,顿时心生不忍,有心想说两句宽宥的话,但一想到朱元璋之前和自己说的打算,便继续森寒着脸。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说!你带刀直闯奉天殿的原因,是不是打算弑君弑父!”

    朱樉张了张嘴,假哭顿时变成了真哭。

    “大哥!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我只是一时气急攻心,眼里只有那可恶的蓝玉和陈云甫两人而已,是真的想不起来父皇还在奉天殿啊,大哥,谁都能不信我,你不能不信我啊,我可从来都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这么多年了,我是最旗帜鲜明支持你当太子的。”

    这里朱标之所以一口咬死朱樉有弑君弑父的念头,除了是吓唬朱樉之外,也是朱元璋的授意。

    陈云甫不是想借朱元璋的手去杀朱樉吗,那好,那就让朱标把这案子办成铁案,杀朱樉!

    当然不会是真杀,不过样子要摆出来,让所有人都认定朱樉已是必死,以此来观察陈云甫的反应。

    你朱标不是说陈云甫纯良仁义吗,朱樉和陈云甫之间素无恩怨,平白无故的陈云甫为什么要杀朱樉。

    是有什么利益冲突还是其他的龃龉现在老朱父子俩不清楚,可有一点是明确的。

    我们朱家父子俩对你陈云甫都不错吧,你忍心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害我们父杀子、兄杀弟吗?

    从始至终,朱元璋和朱标都没有去想过陈云甫是因为朱樉的恶毒而存了杀心。

    是,朱樉是作恶多端,但那碍你陈云甫什么关系?

    路见不平一声吼就要去杀一个亲王、一个宗人府的宗正令,这不扯淡呢吗。

    真要是这么一个原因的话,那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天界寺就是个玩笑,拜佛还得找你陈云甫这尊真活佛啊。

    故而,朱元璋在朱标这里强调的就是,陈云甫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纯良仁义,他同样是一个狭隘自私之辈,只是隐藏的很好而已。

    眼下为了利益,都要杀你的亲弟弟了,将来也会为了利益去干更多的坏事,甚至,谋朝篡位!

    可朱标想破头都想不明白,朱樉远在西安,到底能和陈云甫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

    朱元璋说朱橚可能知道点什么,但朱标从静心堂出来后就去找了朱橚试探,后者却是什么也不知道,看样子也不似作伪。

    难道是因为河南那起案子?

    想想,朱标自己也是否认掉。

    河南的案子跟朱樉能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现在栾可法、谢亨衢两人早已伏法,就算朱标往这两人身上想也注定是无用。

    想不透使得朱标头疼欲裂。

    打心里,朱标压根不信朱元璋的话,这大概是一种倔强。

    朱标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承认自己会看走眼。

    “老二,你和我说,你是不是手伸的太长了?”

    朱樉歪着脑袋,一头的雾水,不明白朱标话里的意思,不懂归不懂,反正他现在就记着陈云甫给他支的招,哇哇痛哭。

    “大哥,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啊,弟在西安一直兢兢业业守备边疆,三年前战蒙古,弟身中三箭而不退,这事数万将士都可以为弟弟作证。

    我只想做父皇的儿子尽孝膝前,做你的弟弟恭敬顺从,可没有任何的私心,今日一时莽撞愚蠢犯下这般滔天大祸,求大哥救我。”

    “这一点我信你,你若是有脑子的话是不可能犯下这么大错误的。”

    朱标被朱樉哭的心伤,赶忙安抚道:“行了行了,别哭了。”

    “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会救我的对吗,你会救我的对吗?”

    朱标叹了口气,落寞的扭头离开。

    先静静脑子再办案吧。

    牢房外穆世群一直守着,眼见朱标出来,马上上前见礼,同时毫不犹豫的就将陈云甫之前来过的事汇报出来。

    朱樉的案子由朱标亲办,那自然,这期间朱樉见过哪些人穆世群敢瞒吗?

    给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你说什么?陈云甫来过?”

    朱标先是一惊,顿时愠怒。

    这陈云甫自己还真是看错了他。

    他来干什么?落井下石的吗?

    这简直是在往他朱标和朱元璋的伤口上撒盐!

    当下又重新进入牢房,气呼呼的冲朱樉言道。

    “说,今天陈云甫来找你干什么的。”

    “啊?”朱樉还在装傻:“陈云甫没来啊。”

    “你还替他隐......”朱标刚想喝骂,突然咂摸着不对劲来:“你俩不是有仇吗?你替他遮瞒什么?”

    “大哥,我们俩啥时候有仇了。”

    朱樉现在就记着陈云甫给他支的招了,尤其是刚才看到朱标的神情便知道这一招确实好用。

    自家大哥的脾气朱樉当然也清楚,心软是真的心软,自己再添一把火说不准还真能哭破朱标的心理防线。

    朱樉现在觉得自己思路特别清晰,可他对面的朱标却是越来越糊涂。

    陈云甫和朱樉没仇?

    那陈云甫为什么害朱樉。

    难不成是朱元璋嘀咕错了,人家陈云甫压根就没存这份心思,只是下意识说了一句。

    毕竟案发的地方确实要离奉天殿更近。

    情急之下随口一句也能解释的过去。

    “你说你们俩没仇,那今日在奉天殿外,你为什么要提刀去砍陈云甫?”

    “我过去之后,文武百官都冲我面礼,只有这陈云甫不理我,加上又被那狗日的蓝玉打了,气红眼之后哪还有什么理智,便想着把陈云甫也给杀掉。”

    “你就因为云甫不给你问安就要杀他?”朱标气的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你、你简直不吃粮食、不当人子!”

    “是是是,大哥你骂的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朱樉一味的认错,态度十分诚恳,而恰是这份诚恳招来了朱标的怀疑。

    “老二,你什么时候那么老实了?”

    想想自己打从进来,无论怎么说朱樉,后者都只是一味的哭泣认错,如此谦卑还是自己印象中那个狗看了都摇头的朱樉?

    “陈云甫给你说什么了?”

    见朱樉还要装傻,朱标顿时怒喝一声:“说,不然我现在就斩了你!”

    生怕朱樉不信,朱标甚至将随自己一道而来的大汉将军叫了进来,一把钢刀直接架在了朱樉的脖子上。

    “你无君无父,持刀冲击金殿,我若杀你根本无须宗人府置喙。”

    朱标佯装杀机,森然盯住朱樉:“说!”

    后者看朱标不似作伪,吓得腿都快软了,哪里还会藏着掖着,便直接把陈云甫教给自己的话全说了出来,最后还添上一句。

    “大哥,你以后最好离这家伙远点,这家伙就是个超级马屁精。”

    再看朱标,听后连退两步,先是低笑而后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云甫的,父皇,你错了、你错了!”

    老大这是魔怔了?

    朱樉困惑的直眨眼。

    “云甫纯良、云甫纯良。”

    朱樉不由分说就要拿刀砍陈云甫,陈云甫还能来诏狱教朱樉脱困保命之术,而不是挟私愤而行报复,这还不足以说明陈云甫的一颗纯良之心吗。

    就如同朱樉复述的那番,陈云甫直言不讳的说他极其厌恶朱樉,只是因为不忍心看到朱元璋父杀子、朱标兄杀弟的悲剧上演,这才违心来救,为的,是报朱元璋父子俩对他陈云甫的恩德!

    这样的臣子不叫忠臣,还有哪个臣子敢说自己是忠臣?

    天赐的肱骨臂膀啊!

    朱标越想越开心,遽尔又惭愧起来。

    “云甫,咱险些错怪了你啊。”

    越想,朱标心里越不是滋味,便命令撤下刀剑,带人离开,留下朱樉一头雾水的呆在诏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去皇宫!”

    去皇宫,朱标现在迫不及待的要去皇宫见朱元璋,他要扬眉吐气、昂首挺胸的告诉老爹,自己没有看错人,看错人的是朱元璋!

    人家陈云甫压根就没有你猜疑的那般不堪,这可是天赐的贤臣!

第一百五十五章:凡人也能胜天半子!

    “老二真是这么说的?”

    乾清宫里,朱元璋刚放下书籍打算安寝,听到朱标觐见便召了进来,随后便从后者口中得知了今日诏狱的所有事情。

    听完之后老朱的直觉告诉自己不可信,但到底哪里不可信,朱元璋却又说不出来。

    “是啊父皇,这些话真的是老二亲口所说。”

    朱标以为朱元璋是在怀疑自己偏袒陈云甫,遂拍着胸脯替陈云甫打了包票道:“父皇如不信,可召老二来亲问。”

    “咱当然信你,咱只是不信那陈云甫。”

    朱元璋此刻睡意全无,只见他负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那眉头就没松开过。

    “他怎么突然又跑去救老二了?”

    “那是因为云甫压根就和老二无仇无怨啊。”朱标理所当然的说道:“云甫从没有想过要杀老二,至于父皇所说云甫这是借您的手除掉老二更不存在,云甫只是一时情急,加之又身处奉天殿前才脱口而出,那时候场面如此混乱危险,谁还有功夫再去考虑那么多,奉天殿外有数百大汉将军,躲进奉天殿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可陈云甫那小子如此聪明,他也会犯如此幼稚的失言之错?”

    “父皇这说的不对,云甫毕竟还是年轻,又不是天人,怎么可能一生无错呢,再说了,这也不叫犯错啊,云甫完全是出于担心蓝玉才如此,更何况老二这个浑人只是因为云甫没有向他见礼,就拔刀要杀云甫,云甫惊慌失措躲进奉天殿寻求庇护这确属应该。”

    此时此刻,朱标满心都是对陈云甫的愧疚,因此毫不畏惧的和朱元璋正面对擂替陈云甫说尽好话。

    朱元璋看着眼前唾沫横飞的朱标,无奈的扶住额头。

    只听说过娶了媳妇忘了娘,头回看见找到贤臣忘了爹的。

    自己的这个好大儿,已经完全被那陈云甫拿捏的死死的。

    不过,难道真是自己看走眼了。

    若是真如朱樉说的那般,陈云甫还真是个纯良之人。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朱樉的厌恶合情合理,毕竟朱樉都要摸刀杀他了,陈云甫还能对朱樉有好脸色那才怪呢。

    可是陈云甫也知道朱樉是他朱元璋的儿子、是朱标的弟弟,杀了朱樉,老朱爷俩会伤心,陈云甫感念恩情,这才忍气吞声的出面教朱樉活命之法。

    哭!

    这个办法可谓是抓住了朱标的命门,陈云甫给支了一个最好的办法,看的出来,陈云甫确实是真心实意要保全朱樉的性命。

    这陈云甫做事也太贴心了。

    朱元璋细想一阵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对陈云甫有先入为主的偏见,现在真相大白后,也挺心生愧疚的。

    自己这几年三番五次的试探,陈云甫哪次犯过错误,一直都是如此的表现。

    做人做事全凭一颗公心,而且知恩图报,不仅为他老朱,也为朱标殚精竭虑、尽心尽责。

    这样能干实事、能干好事、还极其贴心的官上哪里去找?

    因为一个空印案就怀疑所有人,这样做对陈云甫那小子是不是有些太不公平了?

    朱元璋心头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这次可能真的是咱错怪他了,不过你什么也不要和他说,免得他又觉得自己受多大委屈伸手问你要东要西,咱已经看你面子上破例给了他一个县侯,不然的话,以他的功绩最多也就是个伯。”

    “是,儿臣知道,儿臣替云甫谢过父皇了。”

    朱标美滋滋的道谢,随后便要转身离开,又听朱元璋言道:“别急着走,你还没说打算怎么处理老二呢。”

    前者停下脚步,转身拱手。

    “儿臣打算,撤秦王藩!”

    撤藩!

    朱元璋眼神里陡然一阵激动,他直勾勾盯着朱标问道:“当真?”

    “...是。”

    后者被看的头皮发麻,以为朱元璋不愿意,便开口想将撤藩的理由说出来,熟料朱元璋猛一挥手。

    “好,你说撤那就撤了。”

    这么,儿戏的吗?

    朱标有些语顿,没想到朱元璋竟然那么干脆。

    这可是撤藩,撤的还是边塞的强藩,朱元璋说同意就同意了?

    这说明老朱心里也想过撤藩的事,不然不会那么果断。

    可既然你想要撤,为啥还等我开口呢。

    朱标想不通。

    “改封老二滁王,让他余生就在金陵老实待着吧。”

    朱元璋一挥手便宣判了朱樉的余生,在他这里,一个亲王的生死荣辱和寻常官员没有任何区别。

    天下虽大,可任何事只有他想与不想,而非能与不能。

    因为朱元璋从不属于大明,只有大明朝属于朱元璋!

    “是。”

    “这次老二死罪虽是躲掉了,但活罪不可轻饶,不然的话就会法令松弛,打他三十廷杖,罚俸三年吧,廷杖不许藏私,给咱狠狠地打,不打不足以让他长记性。”

    话到最后,朱元璋也是恨其不争的怒骂一句:“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净干混账事,这次给咱狠狠的打,只要打不死,哪怕打残了也是他自找的。”

    朱标唯唯应诺,心里却也知道,打残是不可能打残的,不过朱樉这次必也是不能轻放掉。

    在床上躺上几个月眼下看来是注定跑不掉了。

    老朱爷俩这边畅谈着,而此刻在家里的陈云甫却是几乎瘫软在床上,两只眼怔怔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有一个金手指,那就是对危险的事先预知感。

    当他从诏狱里离开之后,那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恐惧瞬间消散一空,这让陈云甫宛如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无力。

    陈云甫知道,自己又活了一次。

    这一次侥幸活下来了,那下一次呢?

    他想做的事情太多,可偏偏朱元璋为他或者说为整个大明朝画了一个圈,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跳出这个圈子,不然,就会因此受到惩罚甚至是、死亡!

    有很多话被陈云甫憋在了心里,他本是想和朱标说的,结果却发现,哪怕是朱标也不行。

    跨越时空六百年的思想是注定无法对话的。

    “我既然能改变蓝玉的命运,便不信无法改变这大明朝的命运!”

    陈云甫猛一发力坐起,呼呼的直喘粗气,一呼一吸间,眸子里闪烁出凶狠的光。

    “该落第二步子了。”

    “凡人也能胜天半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臭皮匠们陆续就位

    历史在进入洪武十九年后早已是面目全非,陈云甫在得知朱樉被改封滁王,且终生不可离开金陵后,总算是笑了出来。

    只要朱樉不离开金陵,那么早晚有一天,陈云甫会弄死他!

    这一点陈云甫毫不怀疑。

    不过说来也是好笑,就在朱樉改封滁王后没几天,这朱樉便一瘸一拐的带上足足三车礼物来到陈云甫这登门拜谢。

    至于谢什么,当然是谢陈云甫的‘救命之恩’。

    这个白痴!

    一想到朱樉的愚蠢,陈云甫便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嘲笑两声。

    本以为蓝玉已经够蠢了,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蠢。

    也就幸亏朱樉有个好爹。

    “大学士,你在笑什么呢。”

    太子府内,小小朱允炆仰面看着陈云甫,好奇道:“好久没看你这么高兴了。”

    “因为我看到你和允熥这么认真的读书,所以才高兴啊。”

    陈云甫伸手揉了揉朱允炆的小脑袋瓜,笑眯眯道:“最近功课做的怎么样。”

    “都学得了,大学士要检查吗。”

    “既然学完了那就休息休息,去玩吧。”

    俩孩子欢天喜地的跑着离开,陈云甫仍坐在亭内静饮。

    他在等人。

    大概过了能有半个时辰,陈云甫面前的茶都换了三次,耳边才响起一阵脚步声。

    继而是两道声音于数步外响起:“下官齐德(黄子澄)参见侯爷金安。”

    “两位来了,快请坐。”

    陈云甫身手虚引,边添茶边言道:“今日找二位来,是因为前两日太子爷谓本侯‘允炆、允熥二子益长,重在化育’,因此本侯想征集一下二位的意见,可否愿意调任春坊,担任二位皇孙之讲师。”

    齐黄二人对视,具看到彼此眼中之激动。

    这还用问,当然愿意啊。

    这可是做未来皇帝的少时老师,谁脑子有坑才会不愿意。

    至于未来皇帝是朱允炆还是朱允熥,朝中百官现在都倾向于前者。

    后者本是嫡出理应毫无悬念,只可惜世事无常,朱允熥生母常氏早亡,朱元璋授意扶正了朱允炆的生母吕氏,这便是子凭母贵,摇身一变,庶变嫡,嫡变庶,俩小子的命运顿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加上长孙朱雄英早夭,朱允炆现在是即嫡且长,名份上占尽了便宜,故而朝臣百官皆向之。

    “你二人调任左春坊后,一定要尽职尽心,需懂国之重,兹于教育,尤其是教育皇孙,不可懈怠惰懒,不可轻慢无度,要时时刻刻以圣人之训诫规范言行。”

    教先贤圣人之言,这我们俩最擅长了。

    黄子澄更是大喜,他可是科举探花郎,说学富五车一点都不为过,一肚子的墨水全是经史子集,教两个孩子还不是信手拈来。

    “请侯爷放心,下官等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敢有任何懈怠之处。”

    见两人表了态,陈云甫遂笑道:“甚好,既如此二位便回去早做准备,吏部的任命这两日便会下达。”

    送走欢天喜地的二人,陈云甫这才起身离开太子府,韦三的马车永远都在候着,只是和以往不同的地方在于,如今的陈云甫出行,也有资格配护卫了。

    “去邵部堂那。”

    邵质没料到陈云甫会来,见到后者还玩笑一句:“你小子现在可是个大忙人,怎么今天有时间来老夫这了。”

    身边陪着邵质侍弄花草的一众下人则全都跪了下来。

    “奴婢等人见过吴中侯金安。”

    “岳丈,前几天太子殿下打算给允炆、允熥两位皇孙挑老师了。”

    陈云甫抄起下人的水壶,陪在邵质身边,轻声言语。

    后者弯着腰理弄花茎,闻言回道:“这是太子爷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太子爷的意思。”

    “你怎么想的?”

    “齐德、黄子澄。”

    邵质略有些诧异的直起腰看向陈云甫,惊疑道:“你之前不是一直看不上此二人吗。”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嘛。”

    “现在很多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老夫自然是支持你的。”

    擦掉手上的泥土,邵质呵呵笑道:“走,咱们爷俩喝点茶去,晚上留在这吃饭。”

    “柠儿呢?”

    “陪她娘到天界寺礼佛去了,说给你求个长命符,保佑你平平安安。”

    陈云甫笑笑:“也不过就是个心安而已,岳丈怎么也开始信这些了。”

    “我是不信,架不住你岳母大人信啊。”

    爷俩落座,下人奉上茶水,邵质沉吟道:“你去年一年大半年的光景都随太子爷在北平,你的那道《复商疏》已经正式立项施行,户部尚书葛循和工部尚书徐本牵的头,在直隶、江浙先行推试,两淮的漕引船钞也全部增榷,成绩非常突出,为你加了不少的名声啊。”

    “早两年通政使司关于两淮盐政、漕运的本子孩儿早都看过,一旦两淮盐政放开、漕运船钞增榷,起码可以为国朝每年带来不下于一百万两的岁入,意料之内罢了。”

    陈云甫倒是不以为然,他上《废徭复商疏》的时候就说过,整本奏疏的核心只在废徭而不是其他三条补充条款。

    他早已把通政使司这几年关于十二省政务情况的奏疏全部看了一遍,怎么干能出成绩,心里是有百分之百把握的。

    “等国家的财政情况再好些,废徭还是要重新提上日程的。”

    邵质知道陈云甫重视什么,故而开口道:“等几年,老夫就再提一嘴。”

    “先放着吧。”

    熟料陈云甫此时反而不急,他言道:“朝廷现在的重心在于设立辽东都指挥使司,大量的钱财和老兵已经陆续迁往辽东组建军屯卫所,这也不是三五年可以做好的事,慢慢来吧。”

    “行,那咱们不说这事。”

    邵质看出了陈云甫不甚想谈政务,便笑呵呵的转了话题。

    “今年既然不忙了,那就把你和柠儿的婚事定下来,你看如何?”

    “全凭岳丈吩咐。”

    算算日子,洪武十九年的陈云甫也十八岁了,在这个时代确实到了应该成家的岁数。

    成家好,成了家大家心里都踏实。

    (盟主加更4/10)

第一百五十七章:吴中侯的面子顶天了!

    洪武十九年的三月,金陵城因一个人而热闹起来。

    吴中侯陈云甫与刑部尚书邵质的闺女邵柠举行大婚!

    吸取了上次教训,这次大婚的仪程陈云甫决定不做任何表述。

    反正婚礼全程是由尚宫局专业人士统筹策划。

    陈云甫的身份当然没资格请到尚宫局,人是朱标为他安排的。

    一并送来的,还有整整一大箱子的礼金。

    黄金白银宝钞堆一半,珠宝玉器堆一半。

    按说陈云甫现在的俸禄属实是不低了,除却正三品通政使的俸禄之外,陈云甫还有一份一千石的爵禄。

    明朝的县侯虽然已远远比不上汉代时的所谓千户侯、万户侯,但毕竟也是实打实的贵爵,一样配享食邑,即使这食邑被朱元璋折成了粮食。

    爵禄千石,折算下来怎么也值个四百两银子,在大明朝的物价环境下,陈云甫压根花不完。

    而除了朱标送上了一份重礼之外,京城百官甭管是认识陈云甫还是说不认识陈云甫的基本都会来露个面,无多有少送上些礼金,图的就是能踏进吴中侯府当面像陈云甫道一声贺。

    “恭喜侯爷大婚。”

    “李侍郎客气,快请就坐。”

    “恭喜吴中侯。”

    “会宁侯也来了,且先安坐。”

    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也就亏得陈云甫有一颗记忆力惊人的大脑,不然都不一定能够记得住。

    纵是如此,等前来道贺的宾客到了五品以下这个级别,陈云甫也不由的模糊许多,幸亏这些人个个手持拜帖,知道陈云甫记不住会提前自报家门。

    “侯爷,咱们府里恐怕坐不下那么多人啊。”

    陈云甫所在的吴中侯府已经堪称是规模不小,加上邵质那府上也开了宴席,一共摆下了五十余桌,但谁也没想到今天登门道贺的除了朝臣同僚,还有五军府的勋贵?

    “梁国公送海东青一对、东海明珠十二颗!”

    重量级宾客此刻也开始压轴亮相,第一个登门的,便是蓝玉!

    而蓝玉出手也是够豪绰的,这份礼可不是寻常金钱可以衡量,不过陈云甫听后却差点笑出声来。

    蓝玉再牛,毕竟只是个将军,哪里能有这些奇珍异兽,这还是去年班师之后,朱元璋赐给蓝玉的,他倒好,转手给陈云甫全送来了。

    由此也能看出,蓝玉现在是打心眼里拿他陈云甫当恩人了。

    “梁国公。”

    “哈哈,恭喜大学士。”蓝玉抱拳大笑:“今天俺老蓝说什么也得来沾沾大学士新郎官的喜气,区区薄礼,大学士不要介怀。”

    你这要都是薄礼的话,那其他人岂不是都无颜留下吃饭了?

    “梁国公先去坐,我还得招呼宾客,等忙完去给梁国公敬酒。”

    “知道你忙,不用管俺。”

    送走了蓝玉,陈云甫又先后等来了两位重量级嘉宾。

    魏国公徐辉祖、曹国公李景隆!

    前者来道贺,冲的是还恩。

    之前陈云甫为了劝阻徐达吃荤破戒与朱元璋唱双簧,不惜挨了一顿廷仗,这事徐辉祖是知道的,虽然最终徐达还是死了,可这份情徐辉祖却是记着。

    今天借着陈云甫这次大婚,正好来还。

    至于后者李景隆会来,完全是看在朱标的面子上了。

    按辈分,李景隆喊朱标一声叔父,加上李文忠生前和朱标的关系甚是亲近,陈云甫又是人尽皆知的朱标腹臣,所以李景隆和陈云甫天然便是一党之友。

    亲近亲近理所应当。

    话说,朱标要和陈云甫论兄弟,那李景隆是不是也得喊陈云甫一声叔父?

    “咱们这位吴中侯,面子可实在是太大了。”

    所有到宴的宾客看到这些位重量级来宾,无不惊得瞠目结舌。

    三位国公亲自出面道贺,这是多大面子。

    若说只此还则罢了,可接下来伴随宫廷来的司礼官一声唱和,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皇太子殿下驾跸!”

    朱标也来了?

    陈云甫顿时大惊,急急忙迎上前去。

    “臣参见太子殿下金安。”

    何止是陈云甫一个人,所有人这会功夫都顾不上寒暄,全跟在陈云甫后面作揖面礼。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金安。”

    “新郎官就别那么客气了。”

    朱标扶起陈云甫,随后也是亲手将三大国公一一扶起,这才朗声道:“今天是咱们大明吴中侯大婚盛日,诸臣工无须多礼,都免了。”

    “谢太子殿下!”

    “太子爷,您快请上坐。”

    陈云甫引着朱标来到主桌正位就坐,熟料朱标却笑了一声。

    “这位置,孤现在可还不敢坐。”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目露惊色。

    什么情况下会有朱标不敢坐的主位?

    那便只能是。

    “皇、皇帝陛下驾跸!”

    司礼官这次直接跪在地上唱词。

    在无数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朱元璋那张熟悉的脸真的出现了。

    这就离谱!

    “臣、臣陈云甫参加吾皇圣躬金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陈云甫是做梦都没敢想朱元璋会来,心情是又惊又感动,这面子给的,太足了。

    如此恩宠,换谁谁不感动?

    “今天你新郎官是主角,可不兴跪。”

    “臣,臣感动。”陈云甫伏地泣声道:“臣何德何能,敢劳陛下万斤之躯出面。”

    “谁让你小子为朕把所有的事都给办的体面,朕闲着也是闲着,思来到你这混杯喜酒喝,不过朕两手空空,新郎官可别介意啊。”

    朱元璋能来,这面子便是最大的礼物了,谁还会如此不知好歹。

    陈云甫擦掉泪水笑笑,赶忙请朱元璋上座,一路上,众百官无不垂首退避,一些品轶低的官员更是激动到不能自己。

    别看都是京官,京官不代表就能见到朱元璋啊!

    奉天殿里可没有这些人的位置。

    谁能想到来参加一堂吴中侯的婚宴,竟然能见到朱元璋?

    吴中侯的面子顶天了!

    等到朱元璋落了座,司礼官才敢爬起来,而后赶忙命人把住府门。

    后面再来的宾客无论是谁,都一律不能再接!

    谁再登门的岂不是谱摆的比朱元璋还大?

    堪称大明眼下政治规格最高的婚礼,至此开始。

第一百五十八章:政见不合、拔刀相向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仪程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沾了朱元璋在场的光,现场没有一个敢起哄的。

    再者说,现在还有谁敢闹陈云甫的洞房?

    虽然没人打扰,陈云甫也不可能大中午就急火火的真跑去洞房,老朱都还在这呢,他得敬酒。

    “臣替贱内,感谢陛下莅临之恩。”

    “朕喝杯喜酒便走。”

    朱元璋乐呵呵的举杯饮下,而后真个就起身离开:“朕在这里,你们都喝不痛快,蓝玉啊。”

    “臣在。”

    “朕今天交给你一个任务,把咱的吴中侯灌趴下。”

    蓝玉大声和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君命。”

    “臣等恭送陛下。”

    在一片相送声中,朱元璋离开,婚宴的气氛也随着他这一走顿时轻松起来。

    “来来来,吴中侯饮酒。”

    蓝玉提起杯子就找到陈云甫,大声嚷道:“君命在身,吴中侯可不许说是俺老蓝灌你新郎官酒啊。”

    后者只能苦笑,仰脖一饮而尽。

    有蓝玉开了这么个坏头,后面哪还能有好?

    走马灯般的敬酒之人是一个接着一个。

    当然话说回来,朱元璋说是要把陈云甫灌醉,哪也不过一句玩笑话而已,谁能真个把陈云甫喝的酩酊大醉?

    陈云甫的身份注定他今日成亲,不只是简单的呼朋唤友喝喝酒吹吹牛。

    宴席一结束,够身份的人便不约而同的留了下来。

    朱标、蓝玉、李景隆、邵质、俞纶、詹徽等一大群军政高级官员。

    而这些人加上陈云甫便是此时此刻的大明东宫党。

    “就辽东成立都司的事情,父皇已经批复兵部,不过眼下就辽东的政务是否划归山东管辖,朝堂还没有决意,诸位有什么看法。”

    随着纳哈出的投降,诺大的一个辽东(东北三省加上外兴安岭)重新回归祖国怀抱,可这么大一次疆域扩张所带来的问题也不少。

    最紧要的问题当然是当前时空所有人都关注的核心一点,民族成分。

    辽东自唐末后沦落异族迄今达五百余年,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百姓已是汉胡难分,因此朱元璋批复兵部的第一要务就是成立辽东都司,迁民实辽。

    而在此之前,辽东暂不设布政使司,辽东在行政权属上划归山东暂管。

    如此,山东相当于有了四司衙门。

    即山东布政使司、山东按察使司、山东都司和辽东都司。

    朱元璋之所以这么做,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汉胡混居、难以甄别,不可粗暴、恐碍国策。”

    这里朱元璋提及的国策,便是洪武二年定下的对待蒙古政策。

    除战争外,大明不会屠杀任何愿意投降的蒙古族民及降卒。

    不仅不会杀,而且朱元璋对每一位投降的蒙古高级军政官员一律厚待。

    比如刚刚投降的纳哈出便被敕封为海西侯。

    之所以如此,还是那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腐朽不堪的元王朝固然被赶出了大都(北京),但元朝本身的元气其实一点都没有损伤。

    游牧民族政权的根基本就是在草原而不在中原,元朝国运不足百年便在于他们一直都在努力的维持着草原帝国之特性,这和之前的辽国、后面的清朝有实质性区别。

    这也是为什么徐达、常遇春北伐大军刚刚到河北,元朝皇帝便带着嫔妃、孩子、王公大臣匆匆离开,连抵抗都懒得抵抗。

    元朝的将校士卒在洪武元年至眼下的洪武十九年之间,仅向大明投降的便足足超过三十万!

    这三十万当然不可能全是蒙古人,很大一部分本就是汉人。

    这还是只是投降的,若是加上几次北伐、收复云南之战中的俘虏,六十万都打不住。

    如此都是这条国策的功劳。

    北元已经被大明给打服了,或者说打破了胆,大量的蒙古王公现在一见到明朝军队杀来,第一个选择是逃,逃不掉就投降。

    压根没有死战的想法。

    朱元璋尝到了这条国策的甜头,并以此倨为圣明,故而到了辽东这里,决定一如既往的推行这条国策。

    仅设辽东都司,却对辽东的政务不过多插手。

    一句话,在政治环境上,给到此刻生活在辽东的蒙古人以宽松优待。

    弊政大矣!

    辽东那片广袤的土地上难道只有蒙古人和汉人或者高丽人吗?

    熟读明史的陈云甫清楚知道,辽东宽松的堪称自治一般的行政环境,使得汉民族的同化天赋失去了用武之地,而且也让辽东土地上大量的少数族群得以疯狂繁衍。

    最明确的一个例子:女真!

    无论是野人女真还是北山女真、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都是在这几百年里大量繁衍恢复元气的、其他的还有诸如兀狄哈等族群。

    几百年的时间,这些游猎或渔耕性质的民族都得以繁衍生息,反而是中原政权的汉族生存环境被大量挤压。

    这里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军屯卫所数量。

    辽东都司刚成立的时候,军屯卫所在辽东可谓是遍地开花,而等到嘉靖时期,辽东都司便已经名存实亡,到了万历后期,努尔哈赤逐步统一辽东各部女真,已经有足够的力量集结出一支数量达六万人的重装甲、骑步等兵种齐全的八旗大军和大明正面打一场规模不小的军事会战了。

    那堪称断送大明一半国运的萨尔浒之战。

    想到此,陈云甫开了口。

    “殿下,辽东不能划归山东权管,山东距离辽东遥遥数千里,所谓鞭长莫及,划归山东管和放任辽东自治无有区别,若是放任自治,百年后,辽东还是咱大明的辽东吗。”

    堂内,一群人都纷纷出言附和,只有詹徽跳了出来表示反对。

    “通政使所言,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辽东如今刚刚平定,生活于此的大量蒙古裔民正可谓心神惊惶,若是划分府县,以我汉民习俗治之,只怕要不得多久辽东就要遍地反民了。

    如此一来,岂不和陛下当年制定安抚外夷的国策发生冲突?将来我大明再次北伐,蒙古人见我军便选择死战,于国朝有利乎?”

    说到最后,詹徽还煞有其事的拱手向天:“这些年我大明之所以战无不胜,全是仰赖陛下高瞻远瞩,圣明无过今上,通政使如此进言,终还是年轻智短了些。”

    这个詹徽,就他娘的会搬朱元璋出来给人扣大帽子!

    陈云甫气的怒不可遏,不过他现在的城府已然深沉许多,不会当面和詹徽死磕,那岂不是说自己比朱元璋要聪明?

    打擂台,哪能自己亲自下场。

    有的是门下生徒。

    这不,董伦第一个站出来。

    “此一时彼一时,詹御史说的话才是危言耸听,什么叫一旦划分府县,辽东就会遍地反民?听詹御史这意思,我大明朝的国治、吏治、法治在詹御史眼里就是如此不堪和腐烂吗!

    那下官倒还真得好好问问詹御史,为什么如今天下咸歌盛世,那是因为圣皇在位,如今上有圣皇、太子,下有清官、廉吏,加之圣人德化教谕,辽东怎么会处处反民!”

    不就是比谁更会扣大帽子吗,挑出你一句语病,董伦也是毫不客气的回扣过去。

    政见不合,必须拔刀相向!

第一百五十九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好的喜日子因为一个政见,变得火药味十足。

    朱标居中上首,看了看左手边一身大红披头的陈云甫,又看看右手边绛红飞鹤官袍的詹徽犯起难来。

    这俩人说的,都有道理。

    维持辽东自治局面、优待蒙族是国策,事实也证明这条国策就自颁行至眼下是极其正确且高明的政治手段,如果没有这条国策,大明不可能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完全灭亡北元,扫平北疆边患。

    至于日后良政是否会变弊政,谁也说不准,如果不会变弊政,现在就急忙忙的推翻毫无疑问是在质疑、否定朱元璋的英明神武。

    朱标不想往自己老爹脸上抹黑。

    但陈云甫说的同样有道理,放任辽东不管,那大明收复辽东的意义又何在呢。

    “辽东之于大明,等如云南之于我大明,进扼三韩、退为屏障,北抵岭林、南毗海湾,日后只要将辽东完全开发,仅一个辽东便可活五千万百姓!”

    陈云甫一开口就放出了大招,惊得所有人都不可置信侧目。

    仅就一个辽东能养活五千万百姓?

    “呵,吴中侯这是酒喝的太多,把脑子给喝迷糊了吧。”

    詹徽不屑冷笑,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云甫直接打断。

    “愚蠢短智之人,岂可无礼。”

    “你!”

    詹徽气的拍案而起指向陈云甫,身边的邵质阴阳怪气道:“詹御史,人家吴中侯话还没说完呢你就出言,我国朝一品大员就这么没有礼教吗。”

    “邵部堂,他是你女婿,一家子你倒是护的紧俏。”

    “这里没有翁婿,只有陛下的臣子!”邵质冷言相讥:“詹御史别动不动就给人扣朋党的帽子,要说朋党,我大明谁人不知先公门生广及朝野,要不然,也轮不到你在这大放厥词。”

    “你......”

    “够了!”

    朱标不满开口,斥责道:“都是我大明一品、二品的大员,还有一位县侯,在孤的面前横加指摘、恶语相向成何体统。”

    话虽各打三十,可到了陈云甫这,朱标又明显偏心许多:“云甫你说你的,国事为大不可夹杂私怨。”

    “是,臣断不会行那小人行径。”

    陈云甫侧目冷眼瞥了一下詹徽,把后者气的三尸神暴跳,现在他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当初瞎了心把陈云甫从都察院刀笔小吏提拔成照磨。

    “辽东环抱勃海,进扼三韩,取之可望日本,万里汪洋便是万里金沙,物产丰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何况如今山东、江苏沿海倭患不绝,朝廷更需勃海湾,因此无论是为民生计亦或为战略计,辽东都必须要牢牢握住,不仅要握住更要发挥好辽东的地理优势。

    迁民实辽、开发辽东事不可搁,必须火速立项施行,如此三代人五十年,辽东完全可以成为第二个塞外江南!”

    “就那冷的鸟不拉屎之地,还塞外江南?”

    “詹御史!”陈云甫骤然提升语调,毫不留颜面的喝斥道:“此是议事,议的更是国策,你若有不同意见可以引经据典,执礼相谈,而不是在这里一味的质疑本侯说的话,最后本侯还要告诫你一句,不要忘了尊卑!”

    区区一无爵之人,谁给你的勇气?

    詹徽气的差点引发高血压,是的,他确实是因为嫉妒陈云甫才一直挑刺,而现在陈云甫搬出自己吴中侯的县侯身份,这便更让詹徽失去理智。

    凭什么、凭什么陈云甫寸功未立不过是跟着朱标去北平晃一圈,回来就能加县侯?

    皇帝陛下偏心啊!

    朱标也看了出来,自己此刻在问下去,也无非是看陈云甫和詹徽两人互怼,便自起身言道:“今天就先到这吧,具体如何等云甫过几日还朝之后,咱们再议。”

    复又笑道:“今天可是云甫大喜洞房的好日子,咱们总不能都在这里逗留,耽误云甫行敦伦之礼吧。”

    众皆哄笑,惹得陈云甫臊红了脸。

    “那个,先议国事,无碍的。”

    “滚蛋。”朱标笑骂一句:“这三日且安心做你的新郎官。”

    众人此刻也都起身跟着朱标离开,陈云甫相送到府门前后驻步,最后才一甩袍袖回身。

    他现在哪还有心情去洞房?

    辽东的事埂在心头,詹徽的短视狭隘更让他愤怒不已。

    为国为己,陈云甫现在都得先把这事理弄清楚才行。

    洋洋洒洒三千字,陈云甫挥手即成,吹干墨迹,陈云甫捏着这道奏疏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

    反手扔进火盆中。

    这道疏他不能上,起码不能绕过朱标直接上给朱元璋,现在就辽东的事还在酝酿,风向尚未明确,此时此刻陈云甫不能开响这第一枪。

    换言之,坚决不做出头鸟。

    谨慎是官场立身之本。

    满腔壮志豪情总也得先顾全自己。

    张居正还读书的时候可不敢坐六十四抬轿。

    闭着眼睛沉思了许久,陈云甫才睁开眼喊道。

    “来人。”

    “奴婢在。”

    “去找通政使司经历胡嗣宗来见本侯。”

    下人匆匆领命离开,半个时辰之后带着一脸急切之色的胡嗣宗赶到。

    今日婚宴,胡嗣宗也来了,不过只是上了一份礼金后便离开,没有留下吃宴。

    估计是觉得自己的品轶太低。

    此刻的陈云甫已经换下了新郎官的装束,穿着轻便的丝锦,面沉如水。

    “下官胡嗣宗参见侯爷金安。”

    “坐。”

    待胡嗣宗落座后,陈云甫才沉吟开口。

    “最近些日子,可有云南方面的卷疏。”

    胡嗣宗小心请示道:“请问侯爷说的,是哪一部分?”

    “自云南设立三司之后,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关于汉土混居,德化教谕的成绩如何。”

    “云南左布政使张紞政绩斐然,短短两年已将云南治理的井井有条,去岁底张紞上《治云南土司疏》还被陛下朱批‘西南贤政’,如今留档照磨所,侯爷若要看,下官这就去取来。”

    陈云甫哪能让胡嗣宗去跑这个腿,唤来一名下人,提笔写下一份批条加盖印章。

    “速去通政使司照磨所取云南布政使张紞的《治云南土司疏》来复。”

    等到下人领命离开后,胡嗣宗才小心翼翼言道。

    “侯爷怎得突然对云南土司感兴趣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一百六十章:辽东经略使

    大红花烛的烛光下,美人如画,又比苍白单薄的画多了三分温润、三分神韵。

    “娘子,喝完这杯合卺酒,咱们就该洞房了。”

    “相公...嗯~!”

    烛光摇曳着,似也是娇羞脉脉。

    敦伦之礼,被翻红浪。

    洞房中的桌子上,《治云南土司疏》在暧昧的烛光中忽明忽暗。

    小两口的床笫之乐不足于外人道,只说转天一早,陈云甫先带着邵柠来到邵质府上回门,匆匆吃了一顿饭后便马不停蹄赶往太子府面见朱标。

    “你这才刚成亲,就不能歇两天?”

    朱标一见到陈云甫穿官袍而来就知道后者是来聊公务的,不由哭笑不得。

    “放着娇滴滴的小娇妻不去陪,总来咱这成什么样子。”

    “殿下,您先看看这个。”

    “《治云南土司疏》?”朱标接过陈云甫这道由张紞所做之疏,不由得目露诧异:“你怎么又开始关注云南的事了。”

    “臣在想,辽东的情况和云南偏差无多,张紞既然可以将云南治理的井井有条,咱们何不把张紞从云南调任辽东呢。”

    朱标恍然点头,可随后又皱眉道:“父皇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在辽东设立布政使司,咱把张紞调往辽东做什么呢。”

    如果辽东不设布政使司,那么就算把张紞调过去也是毫无意义。

    这一点朱标明白,陈云甫也懂,因此后者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可以先按照陛下的意思,辽东仅设都司,但辽东也不能划归山东权管,调张紞去辽东任经略使。”

    “经略使?”

    “就是一个名头而已,着张紞行使布政使和按察使之权,让他将辽东当成第二个云南来治理。

    若是成绩斐然,便可以顺水推舟设立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如出不来成绩,那便恢复旧制,臣自请降罪。”

    “你小子倒是个傻大胆,这不是拿自己的官位给张紞做担保吗。”

    朱标摇头叹了口气,不过也是认真点头:“这样倒也是个办法,两边都能兼顾到,也全了父皇的圣颜,只是你既已经有了想法,为什么不具疏面呈父皇呢,这样的话,将来张紞若真在辽东做出成绩,你小子可是首功。”

    陈云甫叹了口气,严肃拱手道:“圣明无过今上。”

    “所以,做出成绩功劳归父皇,做不出成绩你担责。”朱标呀然后也是对陈云甫的高风亮节敬佩不已:“你这么做,就是为了确保父皇会同意你的建议,不使辽东托管自治。”

    “辽东幅员广袤、地大物博,更重要一点,这里民族林立、胡风习气甚盛之,若是托管于山东,不消百年,辽东就会成为第二个漠北蒙古,到时候会养出新的外敌。”

    陈云甫认真道:“解决辽东问题的重要性不亚于云南、贵州、两广问题,这些地方永远都是咱大明的国土,就要一碗水端平相同对待。”

    “如此考虑,确也有理。”

    朱标沉吟一阵,复犹豫道:“不过所谓经略使不过是无衔虚职,把张紞从云南左布政使的位置上调离,总不能只给一个平白冒出来的经略使吧。”

    陈云甫遂笑了起来,拱手道:“那不如,给张紞加个都察院右都御史的衔?”

    “你小子......”朱标抬手指着陈云甫,哭笑不得:“你这不是给詹师添堵呢吗。”

    张紞加都察院右都御史衔出任辽东经略使,那最恶心的就该是詹徽了。

    万一张紞做出成绩的话,张紞凭此功就随时可能顶替他左都御史的都察院一把手职位。

    将来的日子,詹徽估计就该茶饭不香了。

    “詹御史最是深明大义,想必知道后也会倾力支持张紞在辽东做出成绩的。”

    朱标低笑不止,片刻后才收住声点头。

    “不过籍此敲打一下詹师也好,他近来确实有些私心过重了一点,希望这次他能警醒些,懂得公私分明,倾力支持张紞才是。”

    有了朱标这话,詹徽这次算是恶心定了。

    既害怕张紞做出成绩,又害怕张紞做不出成绩自己被被人议论挟私报复、扯朝廷后腿。

    “那好,咱这就入宫和父皇说。”朱标也是个风风火火的实干派,这边一点头马上就要入宫,不过起来后还是迟疑了一下,看向陈云甫。

    “如果张紞在辽东干出成绩的话,你确定不要这份功了?”

    “与功劳相比,臣更在乎长治久安。”

    “好小子。”朱标由衷感慨了一句,点头道:“这样,你也别瞎跑了,回头把咱弟妹接过来,咱今晚做东,请你伉俪二人吃顿便饭。”

    “是,臣代贱内谢过殿下。”

    陈云甫作揖送别朱标,独自坐了一阵,却没想碰到了联袂进来的齐德、黄子澄两人。

    “见过侯爷。”

    两人见到陈云甫在也是一怔,昨天两人才去到后者府上送礼道贺,都知道陈云甫现在处于‘婚假’当中,故而十分诧异。

    这也太会卷了吧。

    “本侯来此和太子爷汇报一些公事。”

    陈云甫随口敷衍了一句,后言道:“昨日本侯忙于大婚,也忘了问二位,自打调任左春坊以来如何?两位皇孙的功课做的可还好。”

    听陈云甫关切皇孙功课,两人脸上都露出一丝骄傲来。

    “回侯爷的话,皇孙天资聪颖,无论背什么书都进展神速,令下官等赞叹莫名。”

    这话回的还算有点情商。

    明着是在夸朱允炆、朱允熥俩孩子,却是不忘凸显自己的教学质量。

    “那可真是有劳二位了。”

    陈云甫点点头后便起身:“二位且先忙吧,本侯先去把家妻接来。”

    这是朱标要请吴中侯两口子吃饭啊。

    齐黄二人对视,无不看出彼此眼中的艳羡。

    他们啥时候能有这般恩荣该多好。

    此二人想的没人关心,只说朱标那进了皇宫足足待了一个多时辰方出,和他一道出来的还有朱元璋加印的一道敕命诏书。

    “......加云南左布政使张紞都察院右都御史衔,调任辽东经略使,与辽东都司一道妥善处置辽东事宜,观其后效再思决策治辽事。”

    笑到最后的,终究还是陈云甫。

第一百六十一章:除了我,没人可以缔造盛世!

    五月份的金陵已经开始宛如小火炉般炽热,晒在人身上,连五脏六腑都仿佛要灼烧起来一般。

    一如此刻履足金陵的张紞,心头那是一片火热。

    他是刚接到通政使司转达的朱元璋敕命诏书,随后在云南交接完相关事宜后便马不停蹄赶赴金陵,准备到吏部先行对接,而后即刻转任辽东。

    从氤氲密瘴的云南到苦寒塞外的辽东,看似就职的地方都不咋地,但张紞还是很激动。

    因为他从正三品的布政使变成了正二品的右都御史。

    诶,升官就很舒服不是。

    开心之余,这张紞也是吃水不忘挖井人,领完敕命的当天就拉着那个叫胡嗣宗的传旨官一通‘请教’,总算是弄明白自己这次突然升官是什么原因。

    九卿之一、大明政坛眼下最炙手可热的那位吴中侯陈云甫向朱标保举的自己,要不然这般好事哪里能轮得上自己。

    而对陈云甫这位九卿,张紞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最初听说的时候张紞只当陈云甫是哪家的勋后,可当弄明白陈云甫的出身后,张紞剩下的便只剩敬畏了。

    什么样的佞臣能全靠着溜须拍马混到眼下这般高位,姑且就算陈云甫是个不世出的佞臣,那朱元璋呢?朱标呢?

    这两位能是那么容易就被蒙蔽的主?

    要说朱标还有可能的话,那朱元璋总不可能了。

    因此,张紞从不认为陈云甫是靠着溜须拍马上位的。

    这次到金陵,张紞从吏部一出来,便买了礼物一路打听来到陈云甫府外递了拜帖,打算专程感谢一番。

    顺道也试探着看一下陈云甫到底是何方真神。

    “藩台大人,我家侯爷请您进去。”

    门房下人自然要尊称张紞一句大人,左右开了府门,不过还是拦了一句。

    “请藩台大人将拜礼留在府门外。”

    张紞明显一愣,这是什么操作,嫌弃他带来的拜礼寒碜吗?

    不过好在门房的话及时赶到。

    “藩台大人可能与我家侯爷不甚相熟,我家侯爷最忌讳别人携礼登门,为此都不知道赶走了多少多少批门房下人,请藩台大人还是不要难为奴婢等人。”

    张紞这才明白,心里暗暗叹了一句清廉,随后便将礼品放置在府门外,两手空空跟着下人进了这吴中侯府。

    一路穿过前院、中堂,抵制第二进院,张紞便看到一对年轻伉俪正在一处葡萄架下乘凉,各自一张竹藤做成的躺椅,二人中间还摆着条几,上面是琳琅满目的瓜果和小吃。

    条几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冰鉴,满满的冰块中插放着几个小壶。

    而在这两口子正对面还搭建了一处小台子,上面吹笙鸣笛,却是一戏班正在唱着小曲。

    好生惬意!

    张紞知道,这位看起来也就不过二十岁许的年轻人便是保举自己调任辽东经略使的大明吴中侯陈云甫了。

    快步上前,作揖拜礼。

    “下官张紞,见过吴中侯。”

    按说依着张紞的品轶比起陈云甫来还要高一品,似乎不应该自谦为下官,不过这里并没有呼错。

    首先从官场实际职务来说,张紞挂都察院右都御史,但依旧没能算入九卿序列,另外,陈云甫是县侯,爵排在驸马、国舅之上,当初陈云甫在尚是永昌侯的蓝玉面前尚且要自称下官,何况张紞还不是九卿。

    陈云甫还没说话,身旁的邵柠倒是先坐了起来。

    “相公先忙,我去回房了。”

    “大热的天回哪门子屋,这是咱家你回避个啥。”

    陈云甫在家里堪称是解放了天性不屑此絮礼,不以为意的摆手道:“在这听你的戏,为夫去去就来。”

    站起身,擦干净手上的西瓜汁,陈云甫自张紞身边走过。

    “免了,随我来。”

    张紞这便直起身子,跟在陈云甫后面亦步亦趋的跟随到一处凉亭内落座。

    “去过吏部了?”

    “啊、去过了。”

    张紞本想着要不要先和陈云甫寒暄个几句,没想到后者却是如此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一时间有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感觉。

    “这次调你去辽东主政,是因为本侯看了你去年那道《治云南土司疏》,写的非常不错,有思路、有想法、贴实际,因此本侯才向太子爷力保你来。”

    陈云甫跟张紞也不熟,他也没有任何跟张紞说熟络熟络的打算,所有事都直眉瞪眼的挑明了说。

    “本侯想听你说说,对辽东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张紞组织了一番语言,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下官对辽东的事情暂时还不太清楚,不知道吴中侯有没有什么示下。”

    “你先看看吧。”

    陈云甫将关于辽东的情况以及自己对辽东的问题看法早都写了下来,此刻见张紞不甚清楚,便差人回屋取了过来递给张紞。

    后者恭敬接过翻看,足有一刻钟后才不由自主赞了一声甚好,突如其来的一声还把陈云甫吓了一跳。

    “吴中侯见谅,下官一时情难自禁,失礼之处还望吴中侯不要介怀。”

    “没事没事。”陈云甫摆摆手道:“说说看,你什么想法。”

    “辽东的情况若真如吴中侯所介绍的这般,那么设立府县统管事在必行,不能放任蒙古、女真、兀狄哈等各部族自由繁衍和发展,不然百年之后,这几个族群便有坐大失控的可能。

    下官打算按照吴中侯的指示,先将围绕在勃海湾一代靠着渔猎的建州女真以及长白山一带的北山女真分批迁往辽阳、盖州、庆州、大宁一代,在这个范围内成立最少三十个县。

    同时混以汉七、蒙一、女真一、朝鲜等各族一的比例组织建造城池,遵循以多带少、以群混孤的方式带动这些族群转变生活方式,另外在勃海湾一代修建坞港,不过,这需要朝廷支持,从山东、江苏、浙江一带迁一些沿海的渔民到辽东。

    有这些渔民亲身传授,辽东的百姓也可很快学会捕鱼,加上蒙古、女真等族传授游猎,料想可以通过互相学习的方式,迅速丰富各种新的生存方式。

    至于吴中侯所说,辽东是一片沃土这件事,下官也会带一批不同的谷种去辽东进行插秧实验,看看哪一种粮食能在辽东成长。

    眼前,下官就准备先做到这些。”

    “这便已经很好了。”

    陈云甫见张紞说的头头是道,遂满意点头道:“你要先保生产,只有保生产才能让去往辽东的百姓生存下去,吃饱肚子人才有力气干活。

    前两年,辽东的一应物需朝廷都会大量供给,可两年后,就得靠你们辽东当局自力更生了。

    本侯希望三到五年之内,辽东可以实现物产自给自足,起码要能保证有五十个县、三百万百姓,如此辽东才能缔造一个稳定发展的向上大局。

    一旦到了那时,辽东进可为国朝战略前驱,守可为国朝东北屏障,一言蔽之,辽东好不好,直接关系到我大明将来对待三韩的战略考量,张紞,你肩上责任重大啊。”

    四十多岁的张紞此刻激动到面色涨红,起身冲陈云甫一揖到底,虔声道。

    “请吴中侯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辜负陛下和朝廷交代下来的重任、不会辜负吴中侯的保举信任,会以最快的速度推进辽东稳定发展大局。”

    “去吧。”

    “是,下官告退。”

    张紞再拜,复起后转身大步离开。

    此时此刻的他在斗志昂扬之余,更是满心的敬服。

    吴中侯果为坊间相传那般,世之大才矣!

    而陈云甫望着张紞离去的背影也很高兴。

    这是个干吏,和徐本一样,将来都是可以重用的。

    再放辽东锻炼几年,说不准思想就能逐渐向自己靠拢些了。

    想改变大明这个时代,自己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干实事的思想和敢干事能干事的官员。

    其他的,靠山山会倒!

    “陛下,您曾说过,您这一辈子,只信自己不信神佛。”

    陈云甫望向远处沉迷听戏的邵柠,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

    “这一生除了我,没人能为我将来的孩子缔造一个盛世出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自打成了亲之后,陈云甫发现自己的生活一下就变的规律许多。

    每天除了上朝当值以外,就剩下回家陪媳妇过日子,偶尔呢也会带上邵柠跑到朱标那蹭顿饭。

    主要还是因为没什么忙的了。

    大明朝国势正盛,内忧外患一扫而绝,这个时候的大明,或许国力还没有达到最煊赫阶段,但绝对是最安定的时期。

    另外,陈云甫自身也不打算折腾事了。

    复商的事有户部和工部在牵头落实,辽东也把张紞给派了过去,剩下的,是交给时间去发酵。

    就如同邵质说的那番,他陈云甫做出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加了许多名声。

    该到了韬光养晦的阶段。

    顺便,也夯实一下自身势力的基础。

    该用的要用,该提拔的也该提拔了。

    胡嗣宗升任了通政使司右参议,接班的人便是赵乾,别的地方陈云甫可以不管,但通政使司自己毫无疑问是必须牢牢握在手里。

    这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一亩三分地。

    另外吏部的田士恭也在陈云甫的推荐下升任了吏部左侍郎,邵质组了一场宴,将自己这些年的门生故旧悉数交付陈云甫之手。

    这便形成了党中有党的政治格局。

    陈云甫毫无疑问是属于朱标太子党的一员,而且还是一员大将,可整个太子党中,还有包括蓝玉、常茂、詹徽等一系列军政重臣,陈云甫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这些人和陈云甫一样,既属于朱标的班底也各自有着自己的班底。

    大家未必就能和谐相处。

    最直观的例子便是陈云甫和詹徽。

    两人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要不是头上有朱标压着,詹徽估计早就开始发动其都察院的党羽对陈云甫进行弹劾了。

    而相应的,陈云甫也从未在任何一次朝会中对詹徽挑过刺。

    大家,互相留全一份面子。

    朝局也难得的一派风平浪静。

    “恭喜侯爷,小姐的喜脉请下来了!”

    刚从文渊阁下值回到家的陈云甫才堪堪进到后院,迎面就碰上一脸喜色的巧儿,小丫头像一只喜鹊般叽叽喳喳的报着喜。

    这里巧儿本应该唤邵柠夫人,可在家里,邵柠一听夫人就总觉得自己像是上了岁数一样,所以要求巧儿在家里唤小姐,出门才许唤夫人。

    “夫人有喜了?”

    陈云甫先是一怔,而后大喜过望,扔下巧儿快步跑进内宅,推门就看到了一脸娇羞喜色的邵柠。

    “夫人......”

    迎上陈云甫激动得眼神,邵柠点了点头:“太医确定了,妾确实已怀上了身孕。”

    陈云甫顿时一把搂起后者的腰肢,开心的原地转起。

    “哈哈哈哈,好!好!”

    什么叫天降喜事,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降喜事。

    对陈云甫来说,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邵柠为他怀上孩子更值得开心的事了。

    这条好消息,胜过一切。

    “我的奋斗、我的努力将更具有意义!”

    “相公,你也不怕挤着孩子。”邵柠虽然也很高兴,但还是拍了陈云甫一下,嗔怪道:“巧儿还在这呢,你可是堂堂吴中侯,总得注意点仪态。”

    “什么狗屁仪态,我媳妇有喜,还不允许我开心一下了?”

    嘴里嘟囔着,陈云甫还是将邵柠放了下来,面向站在门边的巧儿轻咳一声道:“那个,去管事那里领二百、一百两银子,均发给府里所有人。”

    “哪有你那么小气的。”

    邵柠心里最清楚陈云甫的小气,故而娇嗔一句,对巧儿言道:“别听侯爷的,就取二百两发。”

    巧儿弱弱的看了陈云甫一眼。

    自家这位侯爷哪都好,就是这小气劲让人都无法理解。

    你可是大明县侯、堂堂九卿。

    哪有一谈到钱就恨不得把银子镶肾上的。

    “咳,家里的事夫人说的算。”陈云甫挥了挥手,就是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此刻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

    巧儿这才欢天喜地的离开。

    “侯爷发钱了、侯爷发钱了!”

    “这妮子!”

    陈云甫气的咬牙,而后就被邵柠掐住了耳朵。

    “相公,难道这钱发的你还心疼不成?”

    “疼疼疼。”

    “嗯?”

    “不是,夫人你听我解释,我说你掐的我耳朵疼,钱不心疼。”

    “真不心疼?”邵柠眯起眼睛,呵气如兰吹在陈云甫脸上:“可妾看你的表情,似乎说的很违心啊。”

    “哪能啊,我那是想到了、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

    陈云甫讨好一笑,趁着邵柠手上的力道一松,赶忙伸手拿开,扶着后者落座。

    “娘子,你现在有了身孕可不能轻易生气,气大伤身,对胎儿也不好,你说是不。”

    说着话,陈云甫还殷勤的为邵柠捏起肩来:“你看为夫伺候的力道还到位不。”

    “得了吧你。”邵柠拿开陈云甫的手:“你可是堂堂吴中侯,哪能让你伺候我这位‘贱内’,这要是让外人看到了,岂不折辱了面子。”

    “我在夫人您这哪有什么面子啊。”陈云甫嘿嘿一笑:“你现在可是咱们家最大的功臣。”

    说罢又赶忙上手。

    邵柠被伺候美了,满意的骄哼一声。

    “这还差不多。”

    两口子正搁这你侬我侬呢,玲儿在门外呼了一声。

    “侯爷,董伦大学士来了,说太子爷有事找您。”

    “咳,知道了。”

    陈云甫收回手,轻咳一声让自己的声音重复威严,而后给到邵柠一个告罪的眼神。

    “去吧去吧,天天找,也不知道谁才是你媳妇。”

    “瞧你这话说的,当然是你了。”陈云甫捏了一下邵柠的小鼻子:“太子爷的醋你也吃。”

    “晚上又不在家吃了?”

    “这不是给家里省点粮食吗。”

    陈云甫一脸肉疼的说道:“我这可是刚撒出去二百两现白银。”

    “陈云甫!”

    “俺去也。”陈云甫一见邵柠又要发飙,当下脚底抹油就跑了出去,身后,邵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可自打嫁给陈云甫后,邵柠发现自己的生活并没有任何改变。

    婚前什么样、婚后还是什么样。

    陈云甫的尊重和保护,让邵柠很感动。

    只是有时候陈云甫口中总会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

    邵柠每次问清楚后都会闹一个大红脸。

    也不知道堂堂县侯,都从哪里学的这风化不堪的淫词浪调。

    “你不在家吃,我也不在家吃。”

    邵柠找来巧儿:“走,跟本小姐回家。”

    “又回娘家吗。”

    “对,回娘家!”

    邵柠强调道:“这次是给我娘和我爹报喜去的。”

    “小姐。”

    巧儿跟在邵柠屁股后面,小声念叨了一句:“每次侯爷被太子爷找去您都回娘家,确定不是为了去蹭饭的吗。”

    哪有这样的啊,两口子天天跑别人家蹭饭。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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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师介绍:
洪武十五年,马皇后薨天,撒手抛下了哭到撕心裂肺的朱元璋。
深秋下的金陵,全城缟素。
这一年,一个天界寺的小和尚登上了明初的历史舞台。
于是大明多了一个太师、世界多了一个新大明。大明太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太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太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