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3·[Castles In The Air·白日做梦]
前言:
[决定一人一生,以及整个命运的,只是一瞬之间]
[——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
......
......
[Part·①——牧园]
两个小时之后。
杰森和步流星前后在厅堂和厨房来回奔走,将灾兽的肉躯料理完毕,送出来三十多套锅碗。
博克哨卡的大掌柜嗅见辛香料和热油膏的香味时,那对金色的兽瞳瞪得滚圆,立刻喊人里屋客房运来新家具。
菜肴逐轮送上一个大圆桌,
掌柜抢过铁盆,就将滚烫的浓浆肉汤一饮而尽,紧接着脸色变得潮红,脖颈额头汗如雨下。
她单用粗糙宽厚的手掌拿住铁盆中的炖菜肉块,塞进口腔中咀嚼,连带骨骼一起咬碎。
上一道菜,
她就吃光一道菜,
进食的效率非常惊人,
连骨头都剩不下几根。
方才守门的两个喽啰从昏迷中醒觉,闻见狗肉宴的香甜味道,眼神中透着渴望,是食指大动佝偻着身体,为大掌柜背负来圆桌红椅,就一动不动跪伏在地。
他们想,要是也能吃上一口灾兽的肉,一定能变得更强壮吧!
掌柜在吃下狗肉时,从喉口发出“呜噫嘻嘻嘻”的怪笑,也从不见她这样开心,这样愉悦。
哪怕与身后剥皮放血而死的小白脸说风花雪月时,掌柜也没有露出如此开心的表情。
那一定是非常滋补,非常美味的肉吧?!
想到这些事——
——喽啰跪得更低,伏得更深,额头的伤也顾不上包扎,能见到阿星重拳留下的凹印。
他们一言不发,生怕打扰了掌柜,
扫了人家的好兴致。像是在拜神仙,做仪式。
仿佛只要多拜几次,
让前额去亲吻厅堂粗糙夯实的地砖,从伤处挤弄一些血,就可以让掌柜开恩救济,让神龛上大快朵颐的神灵撒弄些供品下来——这样他们也能尝尝,尝尝平日里那头凶神恶煞作威作福的双头猎犬,到底是什么味道。
步流星和杰森两人送完菜,站在厅堂的避风处,一动也不动。
他们已经把博克哨卡的基本信息送了出去,只收到一条回信。
回信的内容是:
[干得好]和[活下去]
分作两条信息送回。
步流星在看见这两条消息时,脑子里都能想象出明哥焦虑又激动的神情。
——我想,明哥不喜欢说废话,这两句废话中的废话,是明哥在担忧挂念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只怕给我添麻烦,最终冥思苦想在手机屏幕上掐出来的六个字。
——在这种环境里,明哥不知道我遇见了什么人,即将前往什么地方,说得越多,我的心也会越来越乱。
——第一条消息,
代表这些信息对明哥有帮助,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第二条消息,代表明哥在短时间内帮不上什么忙,必须靠自己。
没等阿星仔细琢磨完,杰森浑身一紧,猛地抓住阿星的胳膊。
从厅堂的大圆桌传出狠厉的咒骂。
大掌柜打了个饱嗝,长舌最后一碗狗肉,铁锅里的汤汁都没留下。
她吃饱喝足,就望见两个喽啰跪伏在地可怜巴巴的样子,立刻火冒三丈。
“你们两个王八蛋!在看甚么?!”
她扬起手,攥住其中一个喽啰的衣领,提到身前,那股怪力连柔韧的凯拉夫都能徒手撕裂。
“难道你们想和我抢食?好大的狗胆呀...”
她越说越怒,心中的饥饿感越来越强。
手中的喽啰唯唯诺诺不敢吭声,只是呜咽着,抬手防备,又在一呼一吸的时间里放弃防备,连手都不敢抬起。
大掌柜一手掐稳喽啰的脖颈,另一手猛然弓起,粗粝的五指像钢铲,生生从可怜虫的大腿上挠下一层肉泥。
霎时哭喊声要从喽啰口中冒出来,又见大掌柜眼神狠厉,臂膀和肩颈鼓起一片虬札筋络,将喊叫声都掐死。
——紧接着就是死一样的寂静。
......
......
步流星的眼睛里要喷出火来,在他看来,博克宾馆的大掌柜是个欺软怕硬的难缠小鬼——放在油锅里炸一百遍都不解恨。
粗大的手指染上粘稠腥臭的血,沾上桌面的酱料汤渍,带着肉沫送去掌柜的嘴里。
她嘟着嘴,用灵巧的长舌吮吸着指甲盖里的美味,她在品尝别人的恐惧,品尝别人的痛苦,为这道自己亲手所作的新菜,感到欣慰自豪,是无上欢愉。
令人感叹的是,她并不是一个癫狂到极点的人,给痛苦难捱的负伤喽啰们,送去一杯酥油茶,只是轻轻吐出一个“滚”字——就再也不去释放多余的残忍了。
此时此刻。
大掌柜的进食时间结束,回过头来好好打量着两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我很满意!步流星!你可以走了。”
说罢,她从裹腰皮草中掏出一张文书,丢给步流星,这种书面形式的通行证像极了车站的作风。
阿星接住一看,封面有骷髅会的血蝴蝶商标,信函的标题写着[牧园],下边的简介内容,像是在介绍博物馆或科研机构,用词委婉而优雅,非常的神秘。
大掌柜神色轻佻,脸上的疤痕跟着抖动:“你去牧园找科曼,让他带你游览参观,好好了解我们骷髅会,了解我们的伟大事业光辉道路——最后想一想,你能为我们付出什么?你又要从我们身上索取什么...走吧。立刻就走。”
杰森:“那我呢?”
阿星:“那他呢?”
大掌柜有些不耐烦,“这个厨子留下,留在我这里,我很喜欢他的手艺。”
“不行啊...”杰森刚想开口。
大掌柜立刻打断,瞪大眼睛变得凶神恶煞:“不行?你算什么东西?你也敢忤逆我?!”
步流星扛起身边的伙伴,就如刚进门时那样,将杰森的腰腹夹在脑袋边上,不闻不问往门外闯,“走了!”
大掌柜怒目圆瞪:“你好大胆...”
步流星撇撇嘴,回头对着大掌柜凶了一眼,“这是我送给骷髅会大首领的礼物!你这条看门狗,也要和大首领抢食?还是说...”
阿星单手甩动霰弹枪,野狼ACE退出弹壳,枪械复位待击,仿佛在说——不久之前,这两颗子弹带走了灾兽的性命。
“还是说,你要和我在这里开打?那么急着退休,急着给我找一份新工作?以后这里改名叫流星关了?挺好听的,你觉得呢?如果你死了,大首领会怪罪我吗?或许大首领巴不得让我来守这道卡,毕竟我吃的少,比你低碳环保。”
“嘶...”大掌柜咬牙切齿,却不敢发作,她只得化怒意为笑容,暗地里捏碎圆桌的木料,要把这个可恶的小子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尝尝他身上的肉。
“多谢掌柜的!一张通行证就够了!”步流星说完,就往门外去。
有守卫来拦,掌柜立刻喊。
“让他们走!”
......
......
[Part·②许仙来了也没辙]
“哈!小子!你的嘴巴子真厉害!”杰森趴在流星肩头手舞足蹈的,兴奋的吆喝着,“真解恨啊!如果一部电影要你来当主角,那一定是个爽片!我爆米花和可乐吃到胀肚子都不会觉得腻!”
“杰森先生,你能安分一点么...你低头看一眼。”流星走在悬崖栈道上,裂谷吹来大风,搅动铁链,脚下的钢架梁起起伏伏,非常危险。
往右手边五十厘米外,就是千余米的悬崖,悬崖下是致命的熔浆河流。
杰森回过神来,往外看了一眼,就立刻死命挣扎要从阿星肩膀下来。
在一米九高的阿星肩膀上看这种风景,对杰森的心脏来说,实在是过于刺激了。最终变成树袋熊,扒在阿星的腰上一动也不动了。
阿星捧起杰森的脸:“杰森先生...没有人跟着咱们,开动你英明神武的大脑,快想想这是为什么?”
杰森的脸颊在步流星的挤弄下,强行嘟起嘴睁开眼,双脚站定,落回虚浮的铁板栈道。
他仔细观察着周边的环境,开始办正事。
“我们已经离开博克哨卡的范围,我预估那座大宾馆里还住着二十多个人。”
杰森·梅根一边说,一边掏出阿星的手机,只看一眼,就记下了阿星手机的解锁密码,自顾自的编辑短信。
他自言自语,要强化记忆。
“有此根据,是从一楼厨房的餐具数量推断的结论,大掌柜的食量惊人,她一顿饭要用三十到四十套厨具。从食材储备和餐具数量来判断,整个博克关的防卫力量是八十多人,在八十到八十八人之间。”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迅速跳动,像是一位键盘艺术家。
“大掌柜要我们去牧园参观,却没有人跟过来,这代表博克关卡的后方道路,就是骷髅会相对私密的区域——除非主人召唤,看门狗是不能进屋子的。”
步流星轻轻拍着杰森先生的肩:“厉害呀!你真厉害呀!”
杰森摇了摇头:“只是挣扎求存的技巧,没什么厉害的。”
紧接着他继续说,继续记录。
“这一路上没有监控摄像头,栈道不能走车,连最基础的货运小三轮都走不了,要么里边有其他出入口,要么有类似纱羊的灾兽,能为骷髅会搬运物资。”
“应该有另一个出入口吧?”流星说得有理有据:“我有两个纱羊女朋友...以前我也问她们,有没有像纱羊一样,给车站打工的大型生命体,她们都说不知道,原本纱羊能听懂人话,是因为获得了星界的知识,这种生物在地下非常稀少。”
杰森愣了半天:“你说真的?”
流星:“是呀...”
杰森:“不是...我问的是,你真的有俩纱羊当女伴?”
流星:“不然呢?”
杰森僵住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他原以为阿星说这个话,是想唬住大掌柜,想兵出奇招,至少从癫狂指数这一项,让敌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迫力。
没想到流星根本就没演,所有表达出来的东西都是感情,没有一丝一毫演技。
“说回来这个事情吧。”流星指着极远方低矮谷口的黑曜石大桥:“骷髅会的人,依靠这条桥梁进出零号站台,但是不可能所有东西都走这条栈道吧?我觉得还有其他的路。”
“有道理...”杰森依然沉浸在纱羊与人的爱情中难以自拔,他忧心忡忡的,一边理性分析,一边看流星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杰森说:“毕竟上一回,骷髅会弄到的灾兽,用卡车运去米米尔温泉关,肯定有另外一条秘密通道。”
流星:“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因为好奇...”杰森索性开门见山,有话直说:“纱羊是一种很...很猎奇的生物,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和她们牵上红线的...我非常非常好奇。”
“哦...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流星回忆起之前在黄金乡发生的事:“我失恋的时候,给黄金乡的纱羊小姐姐打电话...她按小时收费,愿意听我倒情绪垃圾,我就特别特别感动。”
杰森跟着流星一路往下走。
流星一边走一边说。
“然后我们越聊越投缘,因为大家头脑都挺简单的,杰森先生,你了解纱羊这种生物吗?”
“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感觉不可思议,这种生物的智力水平比较低,说不出什么复杂的句子。模仿人类的语言,但是情理逻辑是完全不同的。”
“也对...你说得没错,我俩女朋友一个名字叫美美,一个名字叫丽丽。好多好多纱羊都是用这种简单的叠词当名字,它们记不住太多事情,傻乎乎的像我一样,但是背广告词要钱要吃的,说话就立刻流畅起来了。”
“你和她们近距离接触过了吗?”
“我要和大蜻蜓睡觉,打完电话就立刻奔现,结果...我小心翼翼的扒上火车,跑到黄金乡去,和她们回家,她们和电信诈骗似的,要把我按在床上,准备把我大卸八块,然后吃掉...”
“蜻蜓都是暴食狂,一次进食能吃下百分之六十体重的食物,为了支撑飞行消耗的能量,它们无时不刻都在攫取食物。”
“但是她们打不过我,我失魂落魄的逃出来啦,那会我特别伤心,先是被一个外星来的寡妇骗了感情,又差点被这对姐妹花生吞活剥。我不敢把这个事告诉明哥,一个劲的吃麻婆豆腐,被辣哭好几回,我想,明哥要是知道了,估计又得骂我,会把我绑起来,再也不许我乱跑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其实美美后来也联系过我,她和我说,下回一定要注意,不能直接脱衣服,不然她们根本控制不住捕猎天性,会把我身上的蛋白质当做蜂蜜蛋液,当做香甜的东西吃掉。”
“差点被妖怪吃掉,你居然还打算和这些东西沟通?你在想什么?你是准备演白蛇传吗?”
“因为我是个男子汉,我是个性感硬汉!杰森,我不能让她们掉眼泪,我在电话里答应了,我要做她们的男朋友,我不能食言呀!杰森先生...我陪她们打牌聊天,只要不见面,就是很好很好的事。她们简简单单的,我也简简单单的,多好的灵魂伴侣呀。”
“车站没有问起这件事吗?这算凶杀案。”
“我不想看见她们受到伤害,也没有告诉别人,其实纱羊和车站的关系挺微妙的,乘客们把她们当做宠物,当做单纯的工具来看待。”
“你还说之前...你和一个星界生物,和一个寡妇...”
“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你饶了我罢...别再来揭开我的伤疤了,就像是我问你,你的侍者...”
“别说了!你别说了!”
“我希望能和超古代种族小姐姐谈恋爱,在地表世界遇见好多感情骗子,她们像是猎人,我给这些猎人钱,付出感情,最后我妈咪把她们的底牌揭开——我不断的分手、恋爱、又分手。最后我想,地下世界的超古代种族小姐姐应该不会嘴馋那些身外之物,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她们馋你身内之物了?”
“是的...杰森先生,你觉得我能找到真爱吗?”
“你是白日做梦!”
“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电影里,打击主角的话就得这么说,勇敢的主角一定能做到。”
“谢谢你!杰森,这是一种祝福吧?”
哥俩走完这条栈道——
——话题戛然而止。
左手边出现一条的甬道,直通裂谷的内部。
明亮宽敞的玄关处,有一位衣着光鲜的大人物正在等候客人。
那人就像是五王议会的大堂经理,一丝不苟,高而纤瘦的男子,四十岁上下,身上披着一件藏蓝色大风衣,酒红色马甲和黑领带,皮鞋一尘不染。
他穿着一副黑手套,正在玄关的登记台处低头写画记事,记录着牧园的入库货物。
“步流星与杰森·梅根——来到我科曼·苏利文面前,作为牧园的管理人,两位大驾光临,我深感荣幸。”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歌剧的报幕员。
他的头发是香槟金色,垂在耳畔微微卷曲。
与大掌柜一样——
——科曼先生笑脸相迎时,四颗犬齿是牙尖嘴利,眼睛也是金色的线性兽瞳。
步流星还没搭话,杰森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科曼先生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他喋喋不休,拉着两位客人,迎进玄关走道。
“歌德说过——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包括整个命运的,很可能就是短短的一瞬间,我很喜欢这句话,天天将它挂在嘴边念叨,念叨,念叨个没完没了。”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就像是一个舞者,口中传出抑扬顿挫的呐喊,非常热情。
“两位要脱掉鞋袜,脱下外衣,放下武器,来我的大园子里好好看一看,这将是你们决定自己命运的重要时刻,恐怕只要几个小时,就可能影响你们的一生,想要加入骷髅会,你要认可它的理念,它是伟大的!光荣的!壮丽的!无所不能的!”
流星想护住自己的棍棒和枪,结果在科曼先生的牵引下,他就像是陀螺,原地转了三四圈,鞋子袜子脱光光,手上的家伙也不见了。
那是一种极为精巧的手法,牵引着流星和杰森的身体,在几个拉扯来回之间,就将流星身上的武器都卸下。
科曼语气轻柔,再次问:“步流星先生,我看您那种失望落寞的表情,不由得想再问一句,您真的想带着枪械,带着这些危险致命的武器,去我的牧园里吗?”
步流星心虚了——
——虽然是毫无防备的状态,但是科曼先生刚才确实在几秒钟之内,就将自己身上的家伙通通缴械,连子弹都没有留下。
尽管如此。
阿星还是倔强:“我...我想试一试...可以吗?”
科曼先生的脸上多了些怒意,轻轻摇动登记台的传唤铃。
“叮铃——”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这位四十岁的优雅阿叔不再优雅,表情变得悚然可怖。
从明亮的甬道中窜出密密麻麻的蛇形生物。
那些生物说来非常复杂——
——它们在地上蠕行时速度极快,就像是从甬道的暗格地洞中钻出,如河水一样流动到科曼先生身后。
它们陡然立起身体,好比眼镜蛇展示自己的角状头颅示威吐信。露出白皙的肚腹鳞片,用两条后肢直立,两条前肢鲜红的鳞片飒飒作响,抖动时发出杂乱的风声。
二十多只黄澄澄的蛇眼紧紧盯住了步流星。
这些类似地龙蜥蜴一样的四足怪兽,体态有正常人类的腰肢粗细,站起来的时候,几乎高达三米。
科曼也是一样,跟随身后的小宝贝们一起,朝着步流星吐出长舌红信。
“不试了,我不试了,听你的!”
阿星当时就收回了之前那句话,他仰起头,看着遮盖住天花板大灯的所有蛇头。
那些蛇没有说话,科曼先生也没有说话——
——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种一板一眼,叉腰昂首的高贵架势,就像是在说——
[——你怎么回事?小老弟?]
Act4·[Dragons·恶龙]
前言: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威廉·布莱克]
......
......
[Part·①——巨物]
牧园的入口处,杰森迟迟没有动。
步流星本想跟着这些长虫的队伍往里闯,瞥见杰森的反应时,终于醒觉——
杰森先生肯定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不敢去的地方,恐怕有非常恐怖,非常怪异的东西。看他发青的脸色,
应该是被他的灵感所害,很难往前迈步了吧。
这些地龙蜥蜴一样的怪异生物现身的瞬间,杰森就再也不动了,只是神志恍惚地呢喃着。
“是巨物...我感觉到巨物的脉搏...它在向我呢喃低语。”
步流星听过这个词,从九五二七的嘴里听过——
——巨物。
在死偶机关城中,那座水塔外,未知巨物散发出来的恐怖灵压将流星逼得昏死过去。
所有的巨物,都是极为古老强大,
不可思议的巨大生物。
杰森从这些地龙蜥蜴身上,
感受到了一种非常古老的气息,它们身体中流淌的血液,还有神智里散发出来的恶念,就像是一条条跗骨毒虫,在杰森的大脑中蛀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孔洞。
一时间各种负面情绪几乎要将他逼疯,要把他推倒在地涕泪横流。
“啊呀呀...”科曼园长惊讶的捂着嘴:“没想到您的灵感如此敏锐,能从这个位置,感知到我们伟大的神灵——您真是个人才!”
流星三步并做两步,扶住杰森摇摆不定的身体,“你没事吧!?喂!”
杰森尖叫着,嘶鸣着,血丝和黄斑迅速爬上眼白,气色也一下子变得极差。
“它在...它在吼叫!它痛苦!它愤怒!它要烧死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来这位朋友心智脆弱,理解不了伟大神灵的美。”园长一挥手,就有地龙左右摇摆,一路蠕行,
爬到杰森面前,
要贴得更近。
园长嬉笑着:“仔细感受感受!感受它的鳞片,感受它的子嗣,感受它留在人间的奇迹!你好好看看!杰森·梅根,看多了...”
一瞬间,园长的表情从安逸潇洒。
——变成狠厉果决。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你看得越清晰,就越明白它有多美,能I从旁支血脉中,从这些地龙子嗣的身体里——
——感受到巨大的!
——超凡的!
——魅力十足的!
——炙热的!
——化圣真龙!”
步流星一边挥手要赶开地龙蜥蜴。
从那舌吻中喷吐出恶臭,细密的牙齿中留着不少碎肉残渣,它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刷过牙。
它的脖颈如眼睛一样灵活,在各个方位缩头探脑,要让神志不清的杰森看个仔细。
山谷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
——步流星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灵压越来越微弱,就像是精神力在这种折磨里逐渐要消耗殆尽。
“对不起...”流星低声念叨着,“我要取走你的辉石,这样下去,恐怕你会疯掉...”
杰森脸颊的水份在迅速减少,
身上汗如雨下,
喉口嘶哑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仰头看着裂谷的天空,在漆黑一片的山谷之间,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它的双翼遮天蔽日,谷底滚烫的熔浆洪流就是这恐怖巨物的口涎。
阿星想去拉扯杰森的手臂,从腕口取下青金石手链。
他心想——杰森先生的灵感到底有多么强大呢?
我们的辉石只有孤零零的一颗。
他却有二十四颗成串的青金石。
维克托老师用灵感来观察我们时,也需要靠得极近,可是救护站,隔着五十多米,中间还有一道厚实的防火门,杰森先生就已经感觉到明哥的存在了。
如果是我,拥有如此敏锐的灵感,每天脑子里都是诡异的声音,奇怪的情绪,恐怕我早就变得疯疯癫癫了。
“杰森,你比我更勇敢!”步流星伸手去取那串青金石:“已经够了,你的旅途到此为止了。”
可是阿星伸出去的手,在半途就被杰森牢牢握住。
阿星听得见——
——这个达契亚硬汉依然在发出无声的尖啸。
哪怕喉口开始迸出血沫,声带也撕裂,肺腔的毛细血管在粗重的呼吸中反复收缩胀紧。
杰森似乎还想接着看,继续看,要看清那头巨物的样子,要直视内心的恐惧。
流星猛然扭头,死死盯着杰森的另一只手。
尽管杰森先生的身体是后仰翻腾,即将失去意识的姿态,在灵感的高压中几欲昏厥,要陷入完全癫狂的状态了。
他的身体也跟着颤抖战栗,瘫软倒在流星身旁。
他一手抓住流星的臂膀,护着手腕的青金石。
从另一条手臂中,迸发出灵魂的威光。
一条丝线编织出来的灵体臂膀,快速又精确地在粉色手机上输出文字,打开画板工具,做出比例尺标注,将一头栩栩如生的巨龙画了下来!
“Bravo!”园长的脸色变得狰狞又欢喜:“棒极了!干得好!杰森·梅根!你看清它的蝠翼了?看清它的龙吻了?”
园长张开双臂,要身旁的地龙都往杰森身边簇拥。
“——听吧!孩子们!听听杰森先生的歌声!他的惨叫尖嚎多悦耳!多迷人!杰森先生看见了你们的主母!这位歌剧演员刚刚唱完第一幕!要把歌声...”
园长低头行礼,激烈昂扬的架势变得温顺又阴狠:“唱给他不知好歹,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的朋友们...谁会收到这条消息呢?广陵止息吗?是青金卫士吗?还是说...”
在那个瞬间——
——流星一手抱住杰森,红色的玫瑰辉石在燃烧。
园长拉下眼睑,展示着金色的线性兽瞳:“你要与我们作对?胆敢拒绝这份光荣的恩赐吗?山妖与巨龙的血在我们身体中流淌...哪怕你知道了这些,也依然要与我们死磕到底?要放弃这种强大的化圣之力吗?只要你点点头,步流星,我们会把这一切都送给你,不需要任何代价!只要你愿意...吃下一块人肉!”
流星一步步后退,身后已经没有退路,踩上虚浮摇曳的栈道铁板。
十数条地龙排成一字长蛇,又看见这些灵巧的畜牲攀上岩壁,像壁虎一样。只等园长一声令下,它们吐出红信,亮出尖牙,要把猎物撕成碎片。
“这套路我懂。”步流星紧紧盯着登记台的枪械和鞋袜,赤脚踩在铁板栈道,脚心立刻被烫出几个水泡,“外边的打手看门,里边的老师洗脑,是几十年前的老套路。”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留给你朋友的时间也不多!”园长为步流星的勇气和冷静鼓掌:“你会怎么选择呢?是加入我们?还是与我们为敌?你的肉身元质很不错,红石喜爱勇者,勇者都有强壮的体魄,那是癫狂蝶最爱的颜色,也是最容易染上龙血,变成恶龙爪牙的人们呀!你只需要往前一步——”
攥掌为拳,探出一指。
“——就不用受这烈火烹油的煎熬。只要丢下你手里的那条青金烂肉,就能和我们一样,成为血肉至亲。”
园长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就像是在努力表演单口相声的报幕员,要逗弄观众发笑。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可怜的家伙,他既没有勇气成为青金,和化圣的野兽没有缘分,也没有勇气当一个恶棍,在你手里,只会成为累赘——我们骷髅会为什么叫骷髅会?!”
流星知道,该轮到宣传企业文化环节了。
园长挑弄着灵活的十根手指,要给身侧一头地龙挠下巴,做着最温柔的事,说出最残忍的话:“我们把同伴吃掉,吸收他们的力量,身上的荣誉属于所有骨肉至亲,我们是一体的!像血蝴蝶!万物终将归一!”
......
......
“画完了吗?”流星小声问。
杰森猛然将青金石从腕口扯下,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两只眼睛已经流下血泪,鼻咽管里也喷洒出粘稠的血块。那是神经紊乱毛细血管爆裂带来的症状。
他几乎吓破了胆,但是依然保持着神智。
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狠厉,最凶残的怪异生物。
他无法用语言精确的表述出那头巨龙的模样,但是手机画板上的东西,已经露出真容。
“水...我要水...我要水...”
杰森的眼睛里只有巨大的恐惧,脱水的身体依靠本能驱使着他要去寻找水源。
步流星从腰带里取出一支万灵药。
“哦!你要做出选择了?!”园长浮夸造作地捂着嘴,作苦口婆心的劝诱:“如此莽撞,如此果断的做出选择了?你还年轻,你的身体若是沐浴龙血,定然要比我们更强!你仔细想想,为车站那头卑鄙的黑猫工作,能挣多少钱呢?你们累死累活,在地下世界玩命,为它修铁路...”
[Part②——死到临头]
万灵药猛然落下,要扎进杰森先生的颈动脉——
——岩壁的地龙怪兽像是山崩落石扑杀下来。
须臾间——
——流星身上多了四处深可见骨的伤。
他怒吼着,奋力推动一整支完整的万灵药针剂,全部送进杰森·梅根的身体,像是一头公牛抖擞身体。要把背脊上磨牙吮血的畜牲都推下悬崖。
这些蛇形长虫身上的肢节肌肉灵活有力,跟着流星的力量甩弄腰肢,硕大的角形头颅就立刻重新摆正,像是一门攻城锤一样,狠狠撞在流星的肩臂腰肢。
它们很机灵——
——没有张嘴,没有露出颚骨弱点,也没有去攻击流星的脑袋,进入他强壮上肢的攻击范围。
这些畜牲就像是在烹饪一道菜肴,好比松肉锤,想要制服步流星这头猛兽,得先削弱他的战斗力,让他的腰腹膝腋的软肉变得肿胀无力。
可是——
——园长正想把台词念下去。
想念出那句:“真可惜...又一个勇敢的红石人要葬身于此,变成一堆无用粪便...”
只念到“真可惜”三个字。
一颗滚烫的头颅擦着他的脸飞过,他猛的瞪大眼睛,几乎要瞪裂眼眶。
他还没看清那鲜红的头颅到底属于谁,腥臭的血液带着高温,将他的脸颊烫出水泡。
激烈的战吼像是维京海盗在唱着战意高昂的船歌。
那个本该被分尸撕碎的壮硕小伙,仅仅凭着一只肉掌,拿住一条无头蛇尸,在崖壁上猛然拖拽出一条血路。
园长惊慌失措,从衣兜中掏出一支精美的手枪,雕花讲究,做工严谨。
软弱无力的九毫米帕弹打出去,叫阿星用浑身的地龙野兽尽数挡住。
他就像是一辆小坦克,踩住结实的黑曜石廊道时,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更加凶狠,更加野蛮。
园长打空了所有子弹,才意识到,这个小子的肉身元质有多么离谱,有多么可怕。
阿星闯出了一条血路。
像是一辆装着钢牙前铲的泥头车,丢下杰森之后,他解放双手,将这些柔韧的畜生的鼻孔堵住,在地龙张嘴呼吸的瞬间就冒着被咬碎手臂的风险,扯出那鲜红的长舌。
若是有旁侧来救命的狡诈畜牲,他一路披风带血的冲锋劲头,搅动出一道鲜红的[雨],膝盖和肩肘猛然挥出,像是炮台一样,顷刻间能将这些地底怪兽的骨头都撞碎。
杰森躲在栈道桥梁,半个身体都趴在滚烫的铁板桥上,整个人都呆住了,身上的衣料也燃烧起来,一时间居然忘了疼,忘了遮盖身体的布料已经燃起来了!
他认真分析,仔细思考。
也完全思考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情感,怎样强烈的愤怒,能让这个小子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他低头看向巨龙的画作——
——龙身残破不堪,像是与传说中的英雄搏斗之后留下的噬骨剥皮之伤,在骷髅会信众的修复下,由一张张人皮填补着这些伤口。
这也是杰森感觉到恐怖,感觉到头皮发麻的原因。
这些人皮,这些受害者,他们似乎还活着,哪怕只剩下了一张皮,附着在巨龙腐朽的身躯上,达成另一种永生不朽超凡化圣的境界。
无论看几次,杰森都会回想起根植于灵魂深处的不安,他的灵感能听见这成千上万的死魂灵,他们在悲伤哭泣,或在狂喜雀跃,或只是平静的等待着,仿佛在等待巨龙振翅的那一天,自己也能跟着这伟大的存在鸡犬升天。
巨大的蝠翼薄膜,乃至尖爪的戒指,也是由无数的人骨皮肉修补而成。
天知道骷髅会已经给这头龙送去多少饵食,天知道这头龙给骷髅会送来了多少血。
在一瞬间,无数的哀嚎的狂啸,这些亡灵怪异至极的喜怒哀乐又一次涌进他的头颅,要将他逼迫到疯癫的境界。
此时此刻,杰森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终于明白步流星为何会如此愤怒,像是一颗炸弹,在顷刻间将所有的能量和光芒都绽放。
“这些畜牲...居然...”
巨龙的肢节皮肤,鳞片的间隙中,还有婴儿,还有小孩,还有下腹吐出脐带和血污的产妇!
——只要是人,只要是能拿去献给巨龙的三元质,不分男女老少,骷髅会没有放过任何一个!
强烈的怒意将杰森拉回了现实世界。
......
......
阿星的眼睛冒出精光。
他的胸口挂满了恶心的血肉,粉衬衫让瘫软无力失去意识的地龙撕碎,他就一挥手,鼓胀起来的胸肌带着衬衫一齐裂开,变成随风飘洒的烂布条,又在转瞬之际被一股灼热的山风吹上天。
他的肌肉冒出蒸腾而起的烟雾。挥出的拳头就像是子弹,像STG44步枪在开火!
坚韧的龙鳞擦破皮肤,双拳露出森森白骨也没有停下。
拳头迅如雷霆,是激烈昂扬的鼓点。
身影好似浮云飘舞,是流水高山的琴弦。
敌人想要反击的瞬间,抬起软弱无力的趾爪和头颅,那攻击的意图早就堪破——被这坠星雨水一般绵密有力的拳头轰碎。
园长一时忘了逃跑。
要逃走的时候为时已晚,他挪动轻灵的步子,像是鬼魅一样,身体宛若失去重量的烟雾,要向着洞窟中飘走了!
阿星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肮脏的乱发中亮起一对赤红的眼瞳——
——胸腔鼓掌,隔膜与肚腹猛然膨胀起来。
大腿处的裤缝崩裂,在弹射时好比一头捕猎的金钱豹。
那个瞬间——
——时间都变慢了。
能看见野狼ACE让一条鲜红的臂膀重新拿起。
能嗅到硝火硫磺的味道。
能听见死神的呼吸。
“只要抗下这两颗子弹...只要能...只要能硬吃这两颗子弹...”园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身体中迸发出最后一丝求生本能,身体扭动蠕行,从灵体中迸发出两片薄如蝉翼的附肢羽翼,要往牧园的更深处逃遁。
枪声如龙吼!
一秒过去——
——科曼·苏利文仿佛见到了天使。
他感觉身体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但不致死!
他的半个身子被独弹头轰碎,血肉尽数成泥,可是只要抗住这一击,就能借着霰弹猎枪巨大的动能飘向更深处了!
只要回到温床!只要能回到温床!
他就可以借三元质重生!哪怕是一杯白夫人咖啡!都能让他重整雄风!
步流星的声音如影随形,如勾魂无常。
“你这孤魂野鬼!已经死到临头!”
科曼惊恐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步流星,临死之前,还能看见那颗鲜红又浪漫的玫瑰辉石。那一道大锁——福寿万年已经解开,幼兽再也没有束缚,已经长大了。
科曼香槟色的秀发被一股巨力猛然抓住!
紧接着死死按在地上。
流星踩住科曼的头颅,举枪瞄准:“可惜!你已经没有下半身了,否则我要从你的脚趾头开始打!一路打到天灵盖!”
野狼ACE喷吐出炙热的枪焰——
——滚烫的铁雨顺着科曼的三十三根脊柱骨一路往上!
枪声不绝于耳——
——紧接其后赶来的地龙援兵在洞口多看了一眼,就立刻吓得悲恸横流,吐出一地的秽物,还能从秽物中见到手指头。
野狼ACE的十二颗子弹打完——
——阿星换弹的速度有如神助,是在江雪明特训之下,一次次残酷演练中获得的神力。
又是激烈的二十四发铁雨霰弹,像是精准的刀锋链锯,削开卡曼的中枢脊柱。
其中四颗子弹让围观看戏的地龙观众糟了难。
它们本想帮助园长。
或是帮助园长脱困。
或者帮助园长早日离开这残忍的折磨,其中一头地龙张牙舞爪,想要冲上前来咬断科曼的脑袋,将骨肉至亲的血肉带回温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滩肉泥。
“我会把你的小可爱,把你牧园里所有畸形怪胎,还有你跪拜的那头龙——统统杀光。”步流星提起科曼的头颅:“你该后悔,后悔接受龙血,哪怕只剩下一颗头颅,也能用这种凶狠的眼神来瞪我,明哥教过我,怎么对付你这种穷凶极恶的王八蛋...”
科曼的下巴没了,声带没了,鼻骨也歪在一侧,无法发声,无法说话,无法呼吸。
他确实很后悔——
——只后悔没有带上充足的地龙兵员,没有准备更厉害的武器。
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相信了博克大宾馆那个傻逼娘们的鬼话!什么叫珍贵的客人?什么叫优秀的厨子?
看门狗就是这样看门的?她往牧园放进来一尊活阎王!
这种强大的战斗意志,这种掌控情绪,利用愤怒作战的人形怪胎——绝对能杀死大首领,别说大首领,恐怕现在还在修养睡眠的伟大神灵,也会在这些人的突袭攻击中,永远沉睡下去。
只是——
——我科曼·苏利文,一个人类历史上伟大的科研工作者,一个创造新生命的...
大脑的思维戛然而止。
......
......
明亮的甬道中迸射出一颗流星。
它是科曼·苏利文的头颅,射向坚硬的黑曜石悬崖。
漆黑高墙耸立着,这颗流星在半空中接受熔流的炙烤,开始燃烧。
撞碎高墙深院中的琉彩玻璃。
落在管风琴下,一路飞也似的滚动,在鲜红的地毯上留下焦臭的痕迹。
在背景的大壁画上,有勇者屠龙,沐浴龙血的神圣。
两侧的弄臣阁僚纷纷跪地求饶,看向红椅当中的巨大阴影。
苏利文的头颅撞上漆黑的铁靴,紧接着终于走完了漫长的一生,变成了齑粉。
——是一封战书。
INTERVAL·幕间喜剧·酒狂
前言:
[脑袋里的智慧,就像打火石]
[不去敲打,就不会迸出火花]
[——威廉·莎士比亚]
......
......
[Part①——舞刀弄枪]
深不见底的矿道深坑之底吹起一阵热烈的飓风。
它是地下空腔尖锐的警笛,赶起一片家燕,好比牧羊杖勾住了羔羊的脖颈,将一团稠厚的浓雾吹上谷口,在顷刻间叫狂躁如刀的烈风撕成碎片。
它吹开拾荒者营地的简陋帐篷。
吹开流浪汉的大帽子。
吹走空气中的血腥味。
吹动文不才的头发。
吹起骷髅会暗哨脚脖子上的轻薄裤腿。
吹跑尸首鼻孔里的苍蝇。
文不才往山谷的熔浆河流丢下尸首,
对远方的缓坡高台,大声呐喊:“都在这儿了!一个不留!”
零号站台外围的拾荒者营地中,碍眼的暗哨已经清理完毕。
文不才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没有留下任何不干不净的尾巴。
“接下来呢?”小侍者躲在大石后方,替哥几个守着装备:“你们打算偷偷溜进去?”
文不才:“鬼鬼祟祟的容易让人家误会。”
江雪明:“只要听见不对劲的信号,我们就从正面突破。”
小侍者紧张得结巴起来:“正正正正正面?!正正正正面?!”
江雪明:“她是网不好吗?没连上WIFI?说话都丢包...”
文不才:“这地方有信号就不错了,你将就着听吧。”
小侍者:“你们说真的?从正面?他们有八十多个人呢!还有八十多条枪!八十个!不是八个!”
江雪明:“杰森老哥给我们开了个全图挂,
我觉得能打。”
文不才:“你来当观察员?给我火力援护?还是去咱们一起去打巷战?”
江雪明:“你觉得呢?武术的最高境界是白嫖,他们的主武器是AK74U,
看那个伊拉克成色,再放个几年应该能进博物馆,有效射程不会超过三百米,杀伤射程不会超过六百米。能白嫖,为什么要上去拼刀子?”
文不才:“总会有躲起来装死的机灵鬼,相信我,我对付这些恶棍经验丰富,如果维克托抓住我,他下个月能写出来六本新书。”
江雪明:“那就听你的,给我命令吧,文不才长官。”
文不才:“江雪明,找高地待机,继续观察。”
小侍者:“我呢我呢!那我呢?”
文不才:“你网不好,
试着找找信号。”
小侍者:“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呀?!”
江雪明:“听不见...大声一点。”
文不才:“完全听不见。”
小侍者皱着眉头,
疑惑的看着手里的无线电,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
......
从谷口突然涌起一片红彤彤的鸟形怪影。
这些影子像是巨大的蝙蝠,
扑打着翅膀,从岩壁各个洞窟中倾巢出动,
在半空盘旋加速,发出厉啸。
还没看清这些飞鸟的模样,它们来得快,去得也快,直直冲着谷口下方更深处的牧园而去。
文不才:“该行动了。”
江雪明:“对,他们暴露了。我刚刚收到短信。”
文不才:“短信上说啥?”
江雪明:“微信发了一张图过来,是一头身躯腐败的巨大龙类生物,看比例标尺,这头龙不带尾巴的体长应该在五十多米左右,身上的鳞片破破烂烂的,有很多人皮人骨缝在上边当做创可贴。”
文不才:“有说其他的事吗?”
江雪明:“有。”
文不才:“念给我听听?”
江雪明:“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
文不才:“你网也不好吗?”
江雪明:“所以我说,他们应该暴露了。”
小侍者:“快动起来啊!我的雇主有危险了!”
文不才:“已经在动了,我在路上,别慌,哥来了!”
江雪明:“长官,你慢点,我先把主武器拼起来。”
文不才:“我突然就不想去了。我恨我的腿,它自己会动。听见女孩子的求救声,
我就身不由己。”
江雪明:“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这玩意结构简单,
不用十来秒我就能拼好。”
文不才:“下次你说话能不大喘气吗?怪吓人的。”
江雪明:“但是你的语气轻松写意,如闲庭信步,我很难紧张起来...说实话我甚至觉得咱俩就像在某个精英论坛里版聊,在谈某个游戏关卡的攻略。”
文不才:“确实如此,那紧张一点?”
江雪明:“我看你快到博克关的岩台,前面有四个人,马上要接触了,什么指示?”
文不才:“我和他们聊聊,表明来意。”
江雪明:“然后呢?”
文不才:“和他们当中看起来最能打的,比一比绝活,整点笑料。”
江雪明:“为什么这么做?”
文不才:“咱们又没长翅膀,也没办法飞到谷底的牧园里去英雄救英雄,把这些食人魔拖住,尽量不要打扰那两个小家伙逃命,这就是最好的作战计划。”
江雪明:“你对阿星那么放心?”
文不才:“我对维克托的眼光很放心,他对任何事物都苛刻到恶毒,我去吃个牛排,他都要从两条肉筋里挑出一丢丢不符合他心意的地方,是纯粹的事儿逼,你俩能过他的法眼,恐怕都有一手绝活。”
江雪明:“...”
文不才:“我网不好吗?”
江雪明:“刚才我在标记第一轮反应射击的目标,不好意思,专注力下降了。”
文不才:“所以我说,在车站,像你这种人才,如果没有一手绝活,可能就像抖音里毫无营养的性感妹妹,只能扮作洋娃娃,对着镜头发呆三十秒,什么也不干,只能卖卖脸了。”
江雪明:“还有十六米,他们掏枪了,我该开火吗?长官?”
文不才:“不着急,他们好像发现了牧园里同伙遭难的事,容我上去开个嘲讽,吸引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说罢——
——文不才孤身一人来到接引兵员面前。
他昂起头,微微歪着脑袋,就看见一个两米来高,梳着飞机头的壮汉小队长上来盘问。
“你干什么的?!”
文不才满嘴跑火车:“我是来骷髅会!学功夫的!”
无线电耳机里传出江雪明悠长深远的呼吸声,是随时准备屏息狙击的信号。
小侍者插了句嘴:“上帝啊!希望这俩脑子脱线的大人物能正经一点...希望我的雇主能活下来吧...”
小组长瞪大了眼睛,歪着头,佝下腰紧紧盯着文不才这个小矮子:“学功夫?”
立刻有组员捂肚爆笑。
“哈哈哈哈哈!组长!怎么又来了一个傻乎乎的怪胎?!”
“WOOHOOOO!今天的乐子可真多!”
“牧园的科曼死掉啦!飞龙都跑出来了!”
“大首领气得一刀一个,杀了四个内阁嘉宾,咱们组长这下又能升职加薪,我们也能喝到一口人肉汤!”
“不知道这个家伙...还会带来什么乐子呢?我好奇!我兴奋!我感觉好热啊!”
话音未落——
——从文不才喉口爆发出一阵怪吼!
“阿哒!~~~”
突然挥起双臂,食指中指并做利剑,文不才先生一手掩面抹鼻,一手前探挥拳,装模作样摆弄架势。
紧接着就是两三次轻巧的凌空回旋踢,身体平衡非常棒,落地时没有任何声音。
踢击带起的狂风扫乱了小组长特立独行的发型。
“喔!”小组长两眼一亮,立马放下枪,从腰间掏出发胶,给自己稍显凌乱的莫西干头理得干净利落,再次精神起来。
从组员口中爆发出热烈的吆喝声。
“布鲁斯·李!”
“李小龙噢!李小龙!”
“组长!不能输呀!”
只看见小组长舞出一套王八拳,拔下避弹衣,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努着身体,胸口的红石一下子燃烧起来。
他像是一位不服输的武士,要在这个不知所谓的闹事客人面前好好亮出看家本领。
一下子,哨卡变得热闹非凡,还在煮饭的,沉迷游戏的,和手机的网恋对象吵架的,都齐齐从屋子里跑出来——要看清楚这新鲜的乐子。
小组长打完一套拳,就立刻倒立,只用一根手指头一柱擎天,支撑着壮硕的身体。
一时间口哨声和嘘声都涌向文不才。
文不才耸肩无谓,面对嘲弄时满眼无辜,脸上都是戏。
“喔!~发生什么事了?”
“哼!”小组长轻巧的翻腾落地,一副不可一世趾高气昂的样子:“小子!你想来咱们这儿学功夫?还不够唷!拿出绝活!”
文不才掏出烟盒,给离得近的几位老哥发烟,精巧玄妙的手法就像是弹弓投石,香烟像是响箭,落在哨卡组员的嘴里。
紧接着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管上火。
“我心中的一团火!是不会熄灭的!”
双截棍从文不才腰间弹起,有一对无形无影的手臂轻轻甩开棍身,就立刻被他抓在手心。
“呜——”
“阿哒!阿哒!”
双棍齐舞,此起彼伏。
青色的烈焰熊熊燃烧起来,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闪光。
站在楼道高处的组员已经掏出手机,开始录像,眼里都是小星星。
......
......
[Part②——舞刀弄“枪”]
江雪明:“你拿我棍棒就为了干这事?”
文不才:“不然呢?你能看见多少个目标?”
江雪明:“四十七...五十五个...还有...从大澡堂跑出来八个,马上就是整整齐齐一家人。”
文不才:“能打中几个?”
江雪明:“全部。”
文不才:“能杀死几个?”
江雪明:“说不准,这个距离我不保证能全部击杀,尽我所能。”
“真的管用?”小侍者捂着脸,这事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属于知识盲区,VIP都是这么办事的吗?
她惊得在无线电台里喊出英文:“God...No!God!Pleace!Noooooooooo!”
文不才:“我们切到英语台了?”
江雪明:“也许...”
文不才:“被人监听了?”
江雪明:“就算被人听到,估计那位负责监听搞谍报的一定气到发癫。这种废话连篇的消息能有什么战术价值?”
文不才:“那咱们继续?”
......
......
双截棍夹在文不才腋下,他气焰嚣张,肢体张力十足,拧眉怒视像是一头老虎。
小组长也没辙了,咽着唾沫,左顾右盼看着身后的组员,对这套舞棍绝活心中也是赞不绝口。
棍棒划出的青色烈焰要将他逼得步步后退,又被热情的组员们推出来,连头顶的毛发都燃烧起来,变成恶灵骑士了。
“啊呀呀呀呀!——”小组长一声怒吼,从腰间掏出两把锯齿割肉刀,发出阵阵怪叫,凌厉的刀光如流水一样泼洒出来。
他越舞越热,越来越兴奋。
他感觉自己在变强,就好像遇上了传说中的VIP——看见翩翩起舞的蝴蝶,虫豸也会试着去扑打翅膀!
头顶的火焰生生不息,要把他彻底变成一个光头,可是他顾不上疼,只顾着继续斗舞,继续斗武。
等他一曲舞毕——
——收刀回势,脑袋上的莫西干头已经彻底完蛋,只用毛巾擦拭几次,就亮出圆滚滚的光头。
身后的组员还热烈祝贺着。
“组长哇!你秃了!也变强了!我们感觉得到!哇呜呀!太走运了!你真的太走运了!这下咱们的汤里,一定有肉啦!”
......
......
文不才:“现在呢?”
江雪明:“八十八个,全都来了,有六十多岁的老畜牲,有十五六岁的小畜牲。”
文不才:“说实话,我活这么大岁数还真没见过这场面。。”
江雪明:“有点紧张?”
文不才:“你多陪我说说话吧,指不定就是人生最后一句。”
江雪明:“我有个问题。”
文不才:“你问。”
江雪明:“打这个,有钱,对吗?”
文不才:“......”
江雪明:“打这些人,还有那头龙,有钱拿的。对不对?”
文不才:“咱们商量商量那个...开火暗号怎么样?这比钱更有意义!”
江雪明:“God!No!Noooooooooo!”
文不才:“听我的雷声。”
......
......
文不才拿出手机,对着小组长舞刀的优美身姿来了一套三连拍。
一边拍一边夸:“对!对!哇!你真他妈性感!欢迎!欢迎来到男子汉的世界!”
小组长听了更加兴奋——
——对手的认可是最好的祝福!
他舞得更起劲,要返场加演!
他扭动身体的幅度更加夸张,与化圣龙穴融合之后,人体骨骼无法做到的姿势,他能轻松完成!
刀光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铁幕。一旁有热心组员拿来一盆洗脚水,对着组长泼去,就被这凌厉的光影给撕碎,砍作细密的雾气。
文不才举着手机,越走越近:“漂亮!太棒了!太性感了!”
小组长的眼睛里渐渐有了金光,圆滚滚的瞳孔要褪凡化圣,变成真龙的子嗣!
从他干涩的喉咙中传出一声震天的怒吼,继而摆出张牙舞爪的POSE——
——那个瞬间,所有人都在叫好,在兴奋的尖叫。
文不才举起手机。
“笑一个!要露出牙!十六颗牙!”
小组长露出了爽朗和善的笑容。
......
......
“脑袋里的智慧,就像打火石,不去敲打,就不会迸出火花!”
文不才提起枪——
——轰碎了这家伙的脑袋。
闪光灯亮起,照片定格在这一幕。
整个过程非常快。
快到血液溅到一旁组员的脸上,都没有反应过来。
快到大威力手枪弹将组长的颅骨炸得稀碎,弹片和骨片散射向密集的围观人群,带走了十六条性命,也没有听到一声哀嚎。
快到文不才吹灭M500的枪焰,将它旋转入袋,都没有人发现是谁开的枪。
快到与此同时江雪明的主武器喷吐烈焰,我他妈都没来得及介绍这是一支什么步枪。
它的子弹来了!
枪声还没来!
像是暴烈的钢雨,像悄无声息的死神。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七百米的狙击距离——
——雪明手中的主武器已经喷射完一整个弹匣。
从高点看去——
——步枪弹恐怖的动能命中前排第一反应区的所有头颅。
现场变成一片尸山血海,留下十六具死而不僵的无头尸首。
从西南方向传来绵密如雨的枪声,经过两秒才迟迟赶到。
前排的观众这才想起要提枪反击。
后排的观众仓皇逃去屋子里找武器,手机丢在一旁,顾不上拍照发微博啦!
枪口齐刷刷抬起的瞬间——
——文不才爆发出尖锐刺耳的怪吼。
魂威在这一刻透体而出。
“阿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在这个瞬间,从口径巨大的左轮手炮中喷射出一团团鲜红滚烫的热流!
它受到火药强劲的推力,挤压变形,经过膛线的引导,像是一团软趴趴的铁泥,做着自旋运动,突破音障时发出震碎耳膜的炸响。
......
......
瞄准镜中,江雪明的瞳孔微缩,第一次看见文不才先生的灵魂威光。
——那个人就像是坚硬的活靶子。
铁弹射去这位VIP的身体上,像是撞进了一座花岗裸岩,弹片和飞砂振打着空气,在文不才身边留下一个个扭曲变形灼热的湍流旋涡。
左轮手炮连绵不断开火,雪明甚至看不清那个幻身的真实模样。
它仿佛有六条手臂,在空气中留下高速移动的残影。
拨动扳机时——
——膛口喷吐火焰时,已经开始挑拨击锤。
朝文不才射去的子弹,都叫那一抹幽蓝漆黑的幻影接住,然后捏得粉碎!连破碎的弹片都没有漏出来!
子弹打光时,将弹巢整个拆下,据枪爆射的动作都不曾更改,立刻塞进六颗新的子弹。
江雪明集中精神,从钢之心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想要看清蝴蝶振翅时,魂威的真实模样——
——他看清了!
魂威幻身的臂膀上,甲胄如同鲨鱼的厚皮,分为蓝黑二色,均匀的排布在每一条肌理。
头颅眉心有一道船锚形状的徽印,形状好似AR步枪的拉机柄。
胸口的黑桃图章倒置,好似一颗漆黑的心脏在缓缓跳动,有[铁轨]作血管,与它的灵体之身紧密相连。
......
......
M500的钛钢枪管在魂威的操纵下好比一支机关炮。不断有弹巢抛飞,又被幻身手臂抓回腰间的工具袋里,填满零散的点五零子弹。
文不才变回了一百多年前,在西部射杀土匪的冷面死神——
——他的血肉之躯和灵魂化身展开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单方面的火力压制。
短剑喷射的弹雨,M500爆发的惊雷。
还有江雪明一刻不停,从远处高地射来的狙击。
只在短短的一分钟里。
博克大宾馆的前哨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活人。
只有文不才脚下数百颗弹壳,还有魂威击碎捏碎的子弹裂片。
他转枪入袋,还有点不太适应,这他人生中第一支,能抗住如此暴力射击之后,还留下全尸的枪械。
滚烫的枪管烫得他的屁股起了水泡,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喊出魂威的真名。
“阿哒!~啊...啊...[Alcoholism·酒狂],打完收工!”
江雪明收好主武器,从高台翻下。
“我们现在就去找流星?”
文不才:“步先生还活着吗?”
江雪明打开手机:“活蹦乱跳的。”
文不才:“何以见得?”
江雪明念出短信的新消息:“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
文不才:“比上次的字要多得多呀!确实是活蹦乱跳的。”
江雪明:“不光如此,他们还有余力,抽空给咱们画了一幅牧园的地形图,和小学生春游写生,做绘画作业似的。”
文不才:“咱们现在就赶过去?给他发个语音消息?”
江雪明对手机低声念:“撑住!哥来了!”
小侍者捂着脸。
“God...No!God!Pleace!Noooooooooo!”
......
......
[真名:文不才·Vincent]
[魂威:酒狂·Alcoholism]
[破坏力:???]
[速度:???]
[射程:???]
[持久力:???]
[精密度:???]
[成长性:???]
[特殊能力:???]
[出身:来路不明的古老生物——BOSS如此称呼文不才。
——事情的起始,来自一八八八年的一封家书,一个失魂落魄的亚洲人向医生求助,并且声称自己患有严重的阿兹海默症,遗忘了所有事,包括亲人和爱人,只有一封家书,能证明他曾经拥有过,拥有过这些生命中的珍宝。
这种病症绝不可能在身体健康的年轻人身上出现,于是医生推荐了[数据删除]当地的巫蛊法师为这位可怜男人治疗。
但是巫师与这位病人进行星界层面的沟通时,突然被这神秘人颅内绝强的精神能量逼得吐血昏厥,就像是在一瞬间——看见了五亿四千万年的生命演化历史。
巫蛊法师向这位神秘人引荐,让他前往天穹车站,要取得传说中的万灵药,来治疗他的[失忆症]。
他是车站的无名氏,一个没有过去的男人,从他的骨骼中,提取碳同位素作核验结果能追溯到寒武纪。
他就是JOE,他就是文不才。
从远古时代就开始生存的昆明鱼,不断失去记忆,不断跟随自然环境和逆转录病毒的改造演化,最终化身为人——直至今天,他依然活跃在地下世界的某个角落,是非常神秘的远古生物。]
[备注:SoulPower·魂威——来自《Tribb
to
**》专辑中同名单曲]
[备注II:酒狂·Alcoholism——来自《神奇秘籍·西麓堂琴统》中同名单曲]
[备注III:MC嵇康!厂牌叫什么?!跟我大声念!竹林七贤!——傲狠明德在酒吧打碟时如此说]
Act5·[FireBorn·初诞之火]
前言:
[男人活着全靠健忘,女人活着全靠牢记]
[——苏格拉底]
......
......
[Part①——寻血猎犬的礼物]
江雪明翻下岩台,带上杰森的侍者小妹往哨卡飞奔。
他一手提起弹药箱,一手提起侍者小妹,行军的速度非常快,五六百米的长途负重奔袭消耗不了多少体力。
“别愣着,姑娘,
帮我换弹。”
小侍者夹在雪明的腋下,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听见江雪明的命令时,就立刻埋头往空弹匣里压子弹。
三人汇合时,文不才也在整理装备,打扫战场。
“小伙子,
你的弹巢炮膛设计还有点问题,
回头帮我改进一下。”
江雪明跑到文不才身边,
检查弹巢的具体情况,一眼就看见十二个弹巢中,有三个出现了热压故障。
点五零大威力手枪弹在发射时,给枪膛带来了巨大的膛压,钛合金能承受这种膛压,但是巢孔不会跟随弹壳一起形变,有很多弹壳卡在弹巢里,用退弹卡扣也推不出来。
自此之前,雪明对这两支M500左轮枪进行过一轮又一轮的试射,没想到还是会出问题,只能说——文不才耍弄转轮手炮的技巧过于暴力,手炮要承受连续射击的高温和压力,还得保证它的可靠性,想从两者之间取一个平衡,
还需要长时间的精修微调。
江雪明接走这三个弹巢,从携行工具箱中掏出改锥和锤子,敲打半天,
也没能将膨胀卡死的弹壳从弹巢里取出来。
只见文不才身侧幻肢频频闪动,
如云烟魅影的魂威突然出现,
对着弹巢戳出剑指。
弹壳从六角弹巢中弹射出去,终于恢复如初。
江雪明顺着弹壳射出的方向看去,外围的拾荒者正在慢慢围过来。
他们眼里透出一种奇怪的情愫——像是憧憬,又在畏惧。
小侍者紧张兮兮的说:“走!我们快走吧!这些拾荒者想要加入骷髅会,现在博克关的人都死光了,没人拦着他们了!”
文不才迅速给手炮上弹,清点武器箱里的备弹量——手炮和短剑的子弹余量还剩下三分之一左右,不知道能不能陪伴他们走完这段旅途。
“他们闯进零号站台会发生什么?”江雪明问。
小侍者摇头:“不知道呀!”
江雪明:“那就把他们放进去!给骷髅会的食人魔,还有那些飞龙找点事情干!”
小侍者两眼一亮:“对哦!”
文不才拍了拍小侍者的肩:“这事儿交给你了。”
小侍者郁闷又紧张:“我?交给我?这可咋办呀?”
江雪明捯饬完武器,一脚踩进血肉成泥满目疮痍的博克关大道,往大宾馆的方向走。
“用演技!小妹妹,你当初在卡斯托餐厅给我递布丁送蜡烛的时候,不是演的挺好的吗?”
文不才立刻跟上,扛起武器箱,回头嬉皮笑脸的吆喝着。
“想想你的雇主!他懂哲学,他有哲人石,苏格拉底大哲学家说过,
男人活着靠健忘,女人活着靠记性——这事儿你可不能随便忘记,
要办得漂漂亮亮,把每一个细节都演好,你在这里演得越好,你的雇主活下来的概率越大!”
那个瞬间——
——小侍者的连忙往随行包裹里掏东西,她的小脑袋在光速运转。
她看着身后那群盲目痴愚艰难蹒行的拾荒者,这些人大多都没有灵感了,没有任何生存的希望,要投身骷髅会——是邪教都看不上的无能人渣。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动起来?
小侍者拿出大喇叭用力喊,作凶悍狠厉的表情。
“先生们!先生们看这里!骷髅会的看门犬都死光了!一个不留!这些挡在幸福生活道路上的王八蛋,被咱们一枪一个杀绝了!”
小侍者咧嘴大笑,那模样阴森可怖。
“你们还在等什么呢?懦夫是当不了坏家伙的!快随我们来!我们要去零号站台,去更深处!去见骷髅会的大首领!这机会一辈子恐怕只有一次!”
......
......
江雪明捂着脸:“我总觉得杰森的小侍者,迟早有一天能进《黑袍纠察队》的剧组。”
文不才:“她戏路很宽,长相甜美,确实如此。”
江雪明又想起七哥,快乐“啪”的一下都消失。
“指不定我的侍者能和她组队出道。”
文不才:“所以我说,男人活着靠健忘,想想开心的事情吧。”
江雪明指手机的短信,收信频率非常高——两秒十七救。
......
......
从哨卡外围涌进来汹汹人潮,拾荒者们一下子让小侍者点醒。
——对啊,此时此刻,是千载难逢改变命运的机会呀!
——要继续在血蝴蝶高利贷的泥潭里打滚吗?这不可能!
这些来路不明的刽子手把博克哨卡的看门狗都杀光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
这代表骷髅会又空出来八十多个职位,有八十多份薪水等着人去领,有八十多块人肉,等着人们去吃呢!
......
......
小侍者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将头发攥作侧边马尾辫,免得挡住眼睛,要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又揭开领带,举过头顶用力挥舞,爬上哨卡的铁丝网,站在关卡的观察哨台上使劲吆喝。
“冲呀!往里冲!别停下!你要争先恐后!不然连口汤都没得喝了!记得!你们有六百多个人!哦不——七百多个人呢!骷髅会养不起这么多张嘴!”
“糟糕...她好像太入戏了。”文不才眉头一皱。
江雪明立刻进入警戒状态,他看见密密麻麻的混沌人群在半道就开始撕扯扭打,还有捡起地上的AK74U开始喷射子弹。
两人迅速攀到哨卡岩台高地的生活区,躲进了一间厕所里。
他们探头探脑看着远处高台上的小侍者。
江雪明忧心忡忡的问:“她不会有事吧?”
“她身材不错...”文不才吹着轻佻的口哨:“应该没人会向她射击,拾荒者是拾荒者,不是染病的癫狂蝶患者,在拳击比赛里,你见过哪个观众对着举牌子的女郎下死手?”
“有道理。”江雪明如此说,还是很紧张,他握紧主武器,出枪预瞄,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准备朝小侍者开火。
文不才:“你在担心,你关心这个姑娘?”
江雪明:“我有个妹妹...可能是条件反射,出现幻视了。”
文不才:“听说你和杰森有一段恩怨?这个侍者还准备帮杰森来对付你?”
江雪明:“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文不才:“啊...挺好的。你的主武器不错,看起来很眼熟...”
江雪明:“是寻血猎犬女士送给我的见面礼,上回我去特约茶室做检查,她就说,要我一件伴手礼。”
文不才跟着举枪射击:“详细说说。”
从人群中爆出一团血雾——
——尸首跌入人群中,那是一个拾荒者,想要爬上岩台,去拉扯小侍者的裤管,像个好色之徒。
“打得好。”江雪明松了一口气,就看见这混沌人流立刻像是羊群,见了天敌一样,在小侍者的岩台分出一道真空区域,头也不回的往大宾馆继续行军。
紧接着,江雪明松懈下来,把抵肩戒备的出枪姿态都解除——开始展示手里的家伙。
“寻血猎犬女士的爱枪是一支AK-12,7.62*39子弹,有效射程八百米,射速每分钟八百发——从苏联到俄罗斯的轻武器传承,卡拉夫尼科夫总设计师制造出来的野兽,套上了泽宁特皮卡丁尼导轨所作的缰绳装具。”
暗黄色的警戒大灯照在这支凶器冰冷的机匣上。
“它是现代战争经过驯化的野兽,非常可靠,而且致命。”
可调节的枪托,模块化设计的前截枪管。以及鲜红的全息瞄准镜,让这支AK看上去不那么狂野,不那么暴躁。
就像是——
文不才:“——穿着西装的暴徒。”
江雪明:“我用我的手艺将它改造,它更可靠了,让我感觉很安心。”
文不才:“所以我会觉得眼熟呀...原来是维克托的侍者手里的家伙,和你很搭,有名字吗?”
江雪明:“师娘叫它[血狼之眼]。”
“噗...”文不才忍笑:“很好听。”
江雪明:“有哪里不对吗?”
文不才:“不不不...没有哪里不对。”
江雪明:“有哪里不对吗?”
文不才:“我没有笑话人家的意思,只是我想到维克托和这娘们肯定有一段故事——我以前在太阳报上看过他们的新闻,维克托总是挨打,因为喜欢写作,他要一个人独处。”
江雪明:“哦...”
文不才接着比划手势,肢体语言非常多。
“然后他就一直躲着自己的侍者,VIP的侍者都是要贴贴的,要如影随形的,光越强烈,影子才能更凝实,这个道理你懂吗?”
江雪明眼神狐疑:“我怀疑你也是个嗑CP催婚的怪人,在暗示我什么东西,但是我找不到证据,刚才你低头看我辉石,看我手上的钢之心,那种奇怪的笑容是认真的吗?”
文不才耸肩无谓,连忙把话题扯回来:“不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到这种八点档肥皂剧里出现的东西,就觉得很有趣,比如你仔细想象一下...”
江雪明应了一声:“嗯。”
文不才:“我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维克托。”
江雪明:“嗯,我老师。”
文不才:“被一个女人,追得满世界乱跑。”
江雪明:“对。原来她真的是想当我师娘?”
文不才:“然后这个青金卫士,犯人也不抓了,天天守在维克托身边,把一身本领,一身绝活,像是水刑电刑断骨抽筋的手艺,都往维克托身上使。”
江雪明脸色一变:“要变强!要变强!”
“所以我说...”文不才捂着肚子狂笑:“一想到我还在米米尔温泉住了十六年,自由自在的,又想起报纸上维克托吊在医院电扇,绑成木乃伊和出土文物似的...哈哈哈哈哈我就伤心的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线电里传出去的笑声——
——小侍者听得一清二楚。
她满头的黑线,从旺盛的表演欲中醒觉。
眼看着拾荒者冲进狭窄低矮的悬崖栈道,不少倒霉蛋直接被同行者丢进熔浆河流里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事。
又听见两位乘客,其中一位还是VIP,在讨论如此缺德的事。
毫无疑问,这两位都是心狠手辣的主,比起杰森,比起雇主来说,他们的嘴快,枪更快,行动力极强。
对这些一心投身于骷髅会的拾荒者,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真是——
“——好帅啊...”
小侍者打开手机,就看见“灵云乐团”的合照。
江雪明的容貌就不用多说了。
文不才这位VIP,举手投足之间有种旧时代港星漫画脸的气质,那位...谁来着?
小侍者拍了拍不太灵活的大脑,一下子想起来了。
郑伊健!——啊对对对...
小侍者一个劲的猛点头。
再看自家雇主,剃了胡子也不算什么歪瓜裂枣。但这个大哥要是再年轻点就好了。
就在此时——
——就在此刻。
从博克大宾馆冲出一个巨大而臃肿的身影。
那就是大宾馆的掌柜,第一哨卡的看门恶犬。
她的眼神凶悍,动作狂野,从栈道猛然冲刺奔跑,一路挥舞粗壮的手臂,只是抓挠勾带轻飘飘的动作,就将身侧身前的拾荒者们卷上天空,开膛破肚。
文不才:“掌柜的出来接客了。”
江雪明:“还好,我们没有贸然进入这座宾馆,在狭窄的环境里,不好白嫖。”
文不才:“看上去她的记性不好,不是个好女人。”
[Part②——平平安安]
“畜牲!你们这些畜牲!胆敢踏入骷髅会的领地?!”掌柜瞪圆了眼,纵身跳跃,三步并做两步,肢体动作迟缓却有巨大的能量蕴含其中。
她一边跑一边骂,是泼辣的悍妇。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小伙子们的脑袋怎么全都开了花?!是哪个不识好歹的贱种!敢杀我的狗?!”
她的眼神从凶悍,一下子变得焦虑不安又恐惧,移到小侍者身上时,转为[果然如此]的表情。
“是车站派来的杂碎...我真是倒了血霉!我要死了?我没有几句话可以说了吧?能在几分钟里,把我的人全都杀光,连个报信的都没留下,连传令兵都来不及拉警铃,恐怕是一位VIP——亲自来闯骷髅会了?让我最后看一眼蝴蝶振翅高飞的样子吧——让我瞑...”
一道鬼魅身影悄无声息落在掌柜身后。
“阿哒!——”
酒狂在顷刻间透体而出。
纷乱的拳影好比炮弹出膛,在这头食人肥猪的身后留下一个个红与黑构筑的黑桃印章!
魂威在怒吼。
“阿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畸形的巨大身躯像是受到高频按摩仪的捶打抖动不止,肋骨在须臾间炸穿胸膛,齐齐刺出。
“让我看一眼...让我瞑目...让我...”从金色的野兽瞳孔中流出悔恨又渴望的血泪,她一脚踏进鬼门关,依然在哀求,想要回头:“VIP!VIP...让我看看你...”
“[Adios!·永别了!]——我们在人间无缘,恐怕地狱也难相见!”文不才举枪爆射。
头颅好似西瓜,从当中裂开。
肥硕壮实的身躯轰然倒下。
江雪明看着这一幕,内心有种莫名的敬畏——魂威的神力几乎无坚不摧。
他从高处跳下,正好落在掌柜的尸体旁边,就立刻低头去查看尸身的伤势。
黑桃印记一样的图章,由红黑二色浓稠的血液组成,几乎一瞬间将这体格巨大的怪兽所有的战斗力都摧毁。
从肩颈的脊骨一路往下,中枢神经瘫痪时,这头猎物就再也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每一拳的质量都很高,高得匪夷所思——人体根本就无法作出如此连续,如此高频率的舍身全力一击。
可是文不才的魂威能做到,能轻轻松松做到!
文不才用魂威将敌人送入死门,舍不得一颗手炮子弹,特地用富余的九毫米帕弹,用短剑给了头食人魔最后一击。
文不才言简意赅:“走。”
江雪明立刻跟上:“好。”
两人的话变少了,变得急促,变得冷酷。
小侍者不明白,想要跟上去。
文不才立刻喊:“你停一下,注意安全。”
江雪明跟着喊:“与我们保持八十米以上的距离,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打。”
他们就像是进入工作状态,再也没有任何一句废话。
文不才:“我们马上要进入牧园,流星和杰森逃进了牧园里。”
江雪明:“从地图来看,他们穿过了一条大门廊,门廊两侧有骷髅头的印记,代指不明生物,是高风险目标。”
文不才:“牧园有四个大区域,最深处是温床,往外是兽栏和珍宝馆,外围是龙巢,在龙巢有飞龙和地龙两种衍生从属物。我不确定,你到底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江雪明:“所以杰森不是个好男人,他记得以前那个侍者,也会把你牢牢记在心上,小妹。你最好谨慎一点,离远一点,你的雇主不是什么健忘的人,要是你有三长两短,变得疯疯癫癫,万灵药也治不好你了,你的雇主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的语气像是冰冷的刀子。
听得小侍者心里暖暖的,是非常奇怪的感觉。不过没时间感动咧!已经结束咧!
那两人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一前一后在铁板栈道上纵跃大跳,他们对身体的肌肉发力和距离测量简直像是机械生命一样精准。
小侍者是完全跟不上的,只能一边小心翼翼的绕开栈道的尸首,一边往前摸索。
“请...请把我的雇主带回来!”
文不才:“小事一桩。”
江雪明:“你要活的还是死的?”
小侍者:“当然是活的了!”
江雪明:“那就安静的等待,等他的声音传到无线电里,你自己亲自来听这个好消息。”
......
......
两人迅速冲进牧园的接引平台——
——越过地龙的尸首,作简单交流。
“那小子干的?”
“是的,四个月之前,流星不需要助跑,光靠弹射起步就能撞开一道墙。这些地龙的肌理结构并不复杂,找到其中的弱点,找到死门也不是难事。”
“干得好。”
“我感觉你好像话变少了,这不像你。”
“乐子找完了,就得过日子。”
“你用魂威干爆博克大宾馆的掌柜那个时候,我的灵感察觉到,从你身上...”江雪明越过甬道的地龙尸体,还有不少全力冲刺,与地龙搏斗而死的拾荒者的尸体。
江雪明:“我感觉到,你身上爆发出来一股非常冷酷的杀意。”
“是的,那个时候我在想,这头肥猪到底吃了多少人,到底是多么的傲慢。”文不才的表情变得咬牙切齿,难得见到他生气的样子:“居然敢拖着那身食人野兽的身躯,来到我面前骂骂咧咧,理直气壮的想要看看我身上的闪蝶,看看我的魂威?她不会跪地求饶,更无半点悔恨之心,哪怕恐惧心,也是因为大难临头表达出来的求生意志——我非常生气,气得扣扳机的手都在发抖!”
江雪明:“我能体会这种感觉。”
文不才:“闲聊到此为止,我只想大开杀戒。”
江雪明:“你的辉石还在身边吗?”
文不才:“我把它弄丢了,估计找不回来了。”
江雪明:“你能使用我的辉石吗?钢之心?刚玉?如果用我的石头和棍棒,你有把握对付那头巨龙吗?像你以前做的那样?”
文不才:“我的石头是黑色的,与你相反,我绝对用不了你的首饰——至于能不能收拾巨物,得看情况。”
江雪明:“看什么情况,具体一点。”
文不才:“要利用火,智慧泉的榴辉岩里,有一团火焰,它能让死的变成活的,让活的变成死的米米尔传授给奥丁卢恩之力,智慧泉——其实是非常强大的初诞之火。”
江雪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追问:“那是什么?”
文不才:“等会再说,嘘...”
......
......
越过龙巢区域,他们看见不少双足飞龙的爬虫尸身,还有野狼ACE的弹壳,更多的,是拾荒者残破不全的尸首,都被地龙啃噬过一遍。
不少畜牲躲在暗格地道中,它们是胆小又幸运的那一批,遇见步流星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阻拦,捡回来一条命。
听见江雪明和文不才的脚步声,它们本来还在啃噬骨肉至亲的尸身,闻声立刻缩回了地道里。
这些畜牲的神智并不高,只是望见近在咫尺的脚脖子,忍不住饥饿感,刚从大快朵颐的状态中醒觉,像是吃完一口,就立刻要吃第二口,它们嘴角带血,有浓烈的腥臭味道涌出,在暗处观望吐出红信。
——有地龙躁动不安,想要偷袭,想啃噬文不才的脚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
——这贪心的小蜥蜴,脑袋叫皮靴踩得粉碎。
文不才:“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江雪明心领神会,立刻合眼堵耳。同时从MOLLE中掏出闪光弹,丢进地下通道。
酒狂再次现身,将武器箱里的备弹投掷物一股脑往不同的暗穴入口丢。
一瞬间,巨响和强光像是捅穿了龙巢老窝,还没清理干净的阴暗角落里,窜出畏光畏声四散奔逃的爬虫,顷刻间就变成弹雨中的肉泥。
“区域完全静默,我的灵感也平静下来了,检查备弹。”文不才下令。
江雪明喊停:“长官,等等...我听见不一样的声音。”
从甬道一侧的墙壁冲,猛然冲出一个浑身是血的赤膊男子,正是步流星。
他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拉住杰森,喊的特别大声,特别惊悚。
“嗷呜嗷呜嗷嗷嗷嗷嗷!——我瞎了!我瞎了呀!我看不见东西了!”
杰森先生神志恍惚,连续高强度的绘画作业让他的精神力消耗极大,一副痴傻的模样。
流星一下子撞在江雪明身上,眼睛因为强光刺激,一直在流泪,脑子也因为震撼弹的强音嗡嗡作响。
阿星摸了摸江雪明的弹匣,突然惊觉。
“是敌人吗!”
江雪明:“是你明哥。”
但是阿星根本就听不见,方才他一路奔跑逃窜,拉住杰森先生逃去兽栏,被里边更加强壮,更加可怕的灾兽逼到了暗道里,就钻进地龙的巢穴继续逃。
怎想到突然袭来的强光强音让他失去了视觉和听觉,一下子猛扑出来,就回到了龙巢外围的甬道。
他往上摸索,染血双手把雪明的脸都摸成红色。
“啊!原来是明哥啊!没事了没事了!”
流星笑嘻嘻的,一手拽起杰森。
“杰森先生也没事!”
江雪明适时递过去无线电,要杰森报个平安,完成与侍者小妹的诺言。
杰森仰头看天,表情痴呆。
小侍者就从无线电里听见。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Act6·[SHINE IN THE DARK·黑暗中的一道光]
前言:
[没有失败,只有战死]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①——墙中之影]
大牧园的深处,兽栏大厅与珍宝馆的连接通道,蜿蜒复杂的岔路耳室之中,有一个纤瘦又扭曲的孤影,蜷缩在角落中。
——那是个一眼看过去,会令人感到生理不适的畸形怪胎。
刚满二十三岁。
科曼·苏利文诸多试验品其中之一。
科曼馆长唯一成功的试验品。
通过人工环境培育,
用山妖和腐龙的血脉,经过授血仪式,培育出来的[VIP]。
他没有名字,骷髅会的人们叫他小苏利文——
——像这种小苏利文,在珍宝馆的展品柜里比比皆是。
每当大首领来到牧园巡视工作,科曼馆长就会把一个个展柜的蓄水箱打开,展示着防腐液中的孩童尸首。
科曼馆长会详细的解释,这些失败品为什么会失败,失败在哪一步,
生命结束在哪个阶段,把责任都推脱给这些试验品的孱弱体质。
对骷髅会来说,[化圣]是一种非常残酷的遴选机制。
好比自然界中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只有足够强大的三元质,才能借由山妖的血脉来打开生门,摈除身体的排异反应,获得强大的巨龙之力。
在人类成年停止自然生长,步入青壮年时期,就很难再进行[化圣]的授血仪式了。
但是科曼·苏利文成功了。
他将榴辉岩演化出来的[化圣]现象,拉下了神坛,筛选出强壮的婴幼儿,在温床的抚育下,照顾他们长大。
狩猎乘客的延髓大脑和脏器,
辅以灾兽的血肉,
把这些东西,
当做实验体的饲料,将他们喂大。
其中有山妖血脉的灵灾怪兽,
会影响实验体肉身元质的成长。
其中有乘客蜕变的强悍神经,会影响实验体精神元质的成长。
许多实验体,在这种带有剧烈神经毒素的食物,和极度癫狂的养育环境中死去。
整个珍宝馆,有四百四十五根立柱。
每一根立柱中,都有一个人瓮。
人瓮里,用防腐液浸泡着失败者的尸身,这些实验体,年龄最小只有三周大,年龄最大也活不过三十岁。
它就像是骷髅会的光辉历史,是人类探索超凡之物,最接近神灵的那一刻。
科曼·苏利文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最终他们成功了。
小苏利文活了下来——
——并且长出了龙角,龙鳞,龙爪,龙尾,与巨龙之眼。
虽然没有龙翼,但是这个实验体已经无限趋近于化圣真龙的子嗣。
他的食量极大,能量的转化率也非常高,新陈代谢一直保持着匪夷所思的高效运转状态。
身体各个部位的脏器并不排斥[肉食主义]的真义,
将人肉吃下,然后化为新的力量。
与[化圣]的灾兽一样,小苏利文已经成功的打开了灾兽与人类的[生门]。
由此通过小苏利文的血清和肉身元质,从温床中又诞生了无数的授血之人。
博克大宾馆的掌柜,就是其中一个。
她惊人的食量与巨大的体型,正是在为化茧成蝶作能量储备。
科曼·苏利文本身,也是通过授血仪式,变成拥有龙血的老怪物,他活了一百二十二岁,看上去才四十多岁大。
......
......
容颜永驻,不老不死。
这就是米米尔温泉之底,负伤凶龙与骷髅会达成的交易,给人们开出的价码——
——骷髅会狩猎杀人,提供三元质,为凶龙修补伤口。
——凶龙献出血脉,提供灾兽子嗣,为骷髅会扯虎皮谋利益。
如果说,零号站台就像另一个九界车站。
那么博克关就是另一个红石摇滚乐团。
大牧园是另一个科研站。
地龙、飞龙的灾兽卫队就是零号站台的青金卫士、广陵止息。
授血仪式是另一种授石仪式。
腐龙是另一位BOSS。
大首领就是相伴腐龙身侧的另一个[猫爬架女士]。
癫狂蝶同样眷顾着这里的生灵,维塔烙印不会刻意挑选患者,白夫人也不会管自己吃的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的肉。
不过这个山寨版车站,除了组织架构还算工整——其他的科研设施和执行部门,包括整个创业团队。
——都是十恶不赦的食人魔。
找不出任何理由,能够饶恕这些畸胎怪形,哪怕从中挑出最年轻,最单纯的人,一旦进入干饭状态,他们就没有任何悔悟之心,拿着人类手指头当零嘴啃。
关于饥饿感——
——饥饿感是自然环境中最直白,最强烈的源动力。
羊膜动物依靠这种神经信号,逐轮逐级划分出生态位构筑食物链,最终决出顶级掠食者——智人。
关于恐惧心——
——恐惧心是最纯粹最强烈的情感,也是最原始,最能激发智人自然演化的力量,最早没有辉石的时候,人们也能依靠恐惧心来完成蜕变,来化茧成蝶,获得魂威。
世上有许许多多超凡人类,就是依靠神秘的恐惧心,获得超然的精神力量——在历史中他们叫做巫师、僧侣、炼金术师、求道之人——还有更多无法查证的诡奇传说。
......
......
此时此刻,小苏利文一动也不动。
他蜷缩在黑暗中,屏息凝神,回想起种种美好甜蜜的回忆。
“父亲...我的父亲呀!”
他以双爪捂住脸庞,捂不住向前凸出的龙吻颚骨和鼻梁。
“我感觉不到你的灵感压力...你死掉了?就这样死掉了?”
他跪在珍宝馆的讲堂旁,凝视着黑暗中的一道光——
——那是大首领的肖像,是与科曼爸爸一同将他养大的人。
“大首领...我...我的心裂开了!你经常与我说,多想想好的事情...不要想坏的事情,可是我一想起父亲...”
从爪趾缝隙中淌出粘稠的眼泪,第三眼睑的爬虫类瞬膜也变得通红。
小苏利文看上去伤心至极,心中的苦痛难以言喻。
他低下头,跪在礼堂前痛哭流涕,要把头颅埋进地台里,想起旧日时光的种种往事。都是那么美好,那样温馨。
——在十岁的生日时,他与父亲一起剁掉六个红石摇滚乐手的脑袋,把肠子都丢进一个大脸盆,比谁吃得快。
——在十三岁,酒神祭的日子,他们一起去苔原打猎,一旦有人掉队,就连人带马整个活吞,真是令人快活。
——在十六岁,父亲抓来六个年轻的女孩子,要与表现优秀血脉精纯的小苏利文生下更多的龙人子嗣。可惜小苏利文不解风情,只是将姑娘们碍事的脑袋拧下,然后吃得干干净净。
——那个时候,父亲也没有责怪小苏利文。
“怎么会有人!对如此仁慈如此善良的父亲下毒手!”
龙吼在礼拜堂中回响,愤恨又疯狂。
小苏利文挣扎着,在地台边缘抓心挠肺,满地打滚,把体面的衣服都撕掉,露出红彤彤的背鳞,和白花花的肚腹。
他的龙角撞在坚硬地台,就立刻刨出一个深坑。
“那是多么恶毒...多么恐怖的人...多么丧心病狂的人呀!”
强烈的恐惧心让小苏利文的身体中,长出来一对幻身龙翼。
他已经来到化茧成蝶的最终阶段——
——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恐惧心,他就能拥有魂威。
“我一直都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能变成蝴蝶了”
小苏利文悲痛横流,呜咽着,嘶吼着。
“这也是[肉食主义]的一种吗?我没想到...居然要用你的死,来强化我的情绪。这是你留给我最后的礼物吗?
“我很害怕...失去你之后,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生活下去...”
他看见背脊延展出来的灵魂之翼在闪闪发光。
“没有你,任何事情都变得陌生起来,如果有一天,大首领也离开了我...一切都变得冷冰冰...黑漆漆的...我看不到任何东西了...我心四分五裂,再也拼不出完整的形状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就像是茧,从小苏利文的体内钻出完整的魂威之身。
是一个漆黑的影子,雾气环绕在它狰狞的棘皮臂膀之间,强而有力的身形在小苏利文粗重急促的呼吸中逐渐完整。
它轻轻抱住小苏利文的脖颈,像是恋人,像是亲人,像是父亲一样。
小苏利文浑身一紧,从悲痛中醒觉,终于看清魂威的模样,却念不出它的真名——在这种复杂的实验中诞生的缝合生命,就像是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一样,想要知道[自我、本我、超我]的真名,是难如登天。
“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你能帮帮我吗?”小苏利文紧紧抱住了魂威,泪如雨下。
黑雾缭绕的畸变魂威只是轻轻拍打着小苏利文的后脊,也不会说话,一手指向珍宝馆门外,极远极远的方向。
“嗯...杀死父亲的人,就在牧园里。我感觉得到...他们强大的精神力量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不敢,我不去想复仇的事,我只能躲起来,我的身体都在抗拒——好像身体中的龙血,都在向我吼叫,要我快快逃走,那是什么人呢?是[JOE]吗?小时候,父亲就用[JOE]的故事来吓唬我,如果我不肯乖乖睡觉,就有屠龙的人来杀死我,将我做成肉干...”
魂威依然学不会说话,变作一团纯粹的影子,离开了小苏利文,向着甬道而去。
它变成一滩烂泥,藏进了山石岩洞的地底,只能看见模糊的虚影。
小苏利文哀嚎着——
“——你也要离开我吗?我的魂威...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我的父亲死了,我才能得到你!难道我要把大首领也杀死,心中的恐惧成双成倍,你才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里了...我...”
一瞬间,这畸胎龙人脸色剧变。
“难道说,你的行动,才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你不会说谎,你是我的[灵魂威光],此时此刻,我对父亲的思念,已经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心,所以你才会义无反顾,去报仇!?”
小苏利文原本惊讶悚然无辜无助的表情,变得狰狞决绝。
“好!去找到他!找到那个杀死父亲的贱种,他已经吞下父亲的血肉,变得更强大了,如果我能吞下他的血肉,那么父亲会回到我身边,回到我的身体里,与我融为一体!一定是这样...我的魂威,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伟大的癫狂蝶会让一切生灵重新归一!”
小苏利文在怒吼。
“大首领,此时此刻,我明白你的理想,你与父亲都是我的救世主,是我黑暗人生中的一道光!”
......
......
[Part②——记得拉闸]
文不才把杰森手腕上的青金石取下。
达契亚汉子终于从癫狂边缘捡回来一点点神智。
杰森已经处于魔窟深处,四周的地龙生物越多,他越能从诡异猎奇的血脉中,时刻感受到腐龙真身的巨大灵压。
紧接着,文不才就往杰森嘴里塞灌汤包,和缺德爸爸带孩子似的,塞完吃的,还要扶住杰森的下巴,帮助婴幼儿咀嚼。
滚烫辛辣的汤汁在口腔中爆开,一瞬间杰森的双目肉眼可见恢复清明。
“我艹!——我艹!草草草草草!”
优雅的罗马人,标准的中国话。
杰森还没回过神来:“我他妈的是怎么了?”
江雪明从武器箱里拿出新的对讲机,给杰森和流星一人发了一个。
“你差点疯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杰森脸色复杂,手腕上的饰品没了,灵感也不像之前那样敏锐,感觉轻松不少。只是受了江雪明的帮助,心里有点不爽。
对讲机中传来小侍者急切的问候。
“先生!你还好吗!先生!”
杰森:“没死,活蹦乱跳的。”
小侍者:“那就好...没发疯吧?”
杰森:“哇呜啊咕噜呀哈乌拉拉!”
文不才:“他这套鱼人语哪里学的?”
江雪明:“应该是《炉石传说》。”
小侍者:“先生你别开玩笑了,天天逗我开心...我不会哭的!放心,我不会哭!”
杰森这才恢复正常:“因为你问出来的问题弱智得有点离谱了,什么叫[没发疯吧?]——我真的很难理解。”
就在这个时候,步流星刚刚推开育婴室的大门,在育婴室后方,就是温床。
沉重石门的后方,流星只是稍稍窥探一眼,几乎要将灵魂留在此地。
——十六列排成排的地龙卵蛋,一路往前延伸,仔细数数,总共四百多个。
这些大小不一的椭圆形卵蛋,看上去非常吓人。
它们的外壳柔软,是一层薄薄的肉膜,其中能辨认出地龙的骨骼脉络,还有飞龙的柔弱双翼。
这些粉嫩的软壳上,有一条条狰狞的血管,其中透出黄色的高温浆液,有黄铜莲蓬头喷洒温水,去维持育婴房的空气湿度。
水雾落在这些卵壳上,就散发出汹涌的蒸汽。
不少卵壳中的小畜牲躁动不安,似乎察觉到异常的灵感压力,就像是遇见了天敌,要自我保护,立刻破壳而出。
四五头地龙爬虫刚钻出卵壳,还没爬出去几步,像是早产夭折,失去能量死在半途。
也有卵蛋中能见到四趾爪印,这些小畜生要立刻撑开蛋壳夺路而逃,但是力量不够,只能乖乖呆在卵里,继续品尝着临终前的巨大恐惧。
不止如此——
——流星还看见,更远的地方,立着一排排“哺乳隔间”。
说是哺乳隔间,不如说是奶娘的工作车间。
这些小隔间用一道道绿色的医用帘幕隔开,床铺竖起。
床上绑着许多女人。这些女人身上插满了管子,身体由拘束衣紧紧抱裹住,看不见任何皮肤,只能从大致的身体轮廓,判断出是人形女性。
看胶管的颜色,大抵是葡萄糖和尿管——不一会就有其他奶娘抱住小地龙来取乳喂奶。
这些自由行动的奶娘,都是神智恍惚的模样。
要流星去细看,他的神经元在这一刻颤抖战栗,几乎崩溃。
这些女人之所以能自由行动,只因为头颅的损伤,她们的颅骨被取走了一部分,额前叶暴露在外,连带眼睛都挖走。
她们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半开放的头颅能强化灵感,辨认出奇特的生命体,依照母性本能去养育这些腐龙子嗣。
再看一眼产房——
——流星几乎要疯了。
那是比地狱还要恶毒混乱的地方。
有个双足直立的地龙医生,戴着白帽和口罩,从一个产妇肚子里取出婴儿。
满身是血的婴孩出生也不会哭泣,只是哈哈大笑,还在耍弄柔韧的脐带。
从产房中传出产妇的狂笑,像是在庆贺伟大生命的诞生,在庆贺化圣之身养育新一代试验品的喜悦。
只是步流星突然闯入——
——让温床中所有工作人员都警惕起来。
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负责人...
哦不——
——负责龙。
应该这么说。
这位负责龙趾高气扬,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收到外面的消息。
科曼·苏利文是牧园的大脑。
脑死亡之后,整个机关还能运转一阵。
这位负责龙轻轻摇晃着传唤铃,要像深渊铁道的乘客那样,呼唤守卫,传唤侍者。
——要步态优雅,要神气活现。
一声“叮铃——”
江雪明钻过流星的腋下,把门完全推开。
紧接着,负责龙开始紧张,不耐烦了。
又是一声“叮铃——”
文不才从流星另一条臂膀下钻出,站在温床的阁道入口,捂着鼻子,满脸嫌弃。
“天哪!这地方简直像是无间炼狱,我到底遭了什么罪,BOSS要我干这种苦力活...”
负责龙摇动传唤铃的手法变得野蛮粗暴。
“叮铃——”
“叮铃——”
“叮铃——”
杰森走了进来,看了一眼。
然后晕了过去——
——我们走一遍流程。
晕的非常快。
我根本就没时间写怎么倒下的。
和他妈猝死一样。
还好文不才先生手快,在杰森晕倒之前,酒狂拿住广陵散的小笼包,塞进杰森的嘴里才抢救回来。
杰森回过神来,看着这一切。
他立刻炸毛,像是摸了十千伏变电柜电门的BOSS那样——整个人都变成了爆炸头。
“狗娘养的!我要把你们这些畜牲宰杀干净了!一个不留!”
文不才在一旁看得捂住小嘴:“哦...哦哦哦...变成维克托的发型了...真神奇,真有才华。”
“给我枪!”杰森大喊:“我要毙了这群狗杂碎!”
没人应——
——有点尴尬。
但是只要那位负责龙继续摇铃。
杰森就不是最尴尬的.
“叮铃——”
江雪明展示着身上的武器,没有多余的。
“我没给你准备见面礼,不好意思...讲道理你应该也没脸找我要,对吗?”
“叮铃——”
步流星展示着身上的装备。
“我的子弹打光了,准备上去手撕,一起吗?”
“叮铃——”
文不才把右利手的M500左轮手炮递给杰森。
杰森立刻开枪爆射——
——强劲的后座里让炙热的枪管上跳,撞在他的鼻梁,腕骨也在瞬间挫伤。
子弹轰碎了负责龙的一条大臂。
这头龙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是遵循条件反射,又摇了一下手臂。
铃铛落在产房里,落进产妇的肚子里。
产妇骂骂咧咧的——
“——你们真会挑时候呀!玩真的吗?!要在我刚生完宝宝的时候来找麻烦?他妈的,等我把伤口缝好了!我要把你们的小宝贝割来下酒!都愣着干嘛!奶娘们!侍卫们!杀了这些入侵者!”
杰森眼冒金星,被M500狠狠敲了一下,眼看着要倒下,文不才适时拿回手炮,将杰森扶住,丢去石门旁边。
“我都不知道这家伙哪儿来的火气,这种身手去闹洞房挺合适的——他找借口吃席的方式方法也太艺术了。”
江雪明没有废话,只是出枪——
——之后无非是打打杀杀,一路无话。
流星身上的伤势由万灵药治好之后,抽出棍棒,一手拿住轻剑铁骑士,一手握住战锤礼节杖,像是一阵狂风,朝着温床的护士站喊杀冲锋。
他身后的两个火力点交替掩护,几乎在瞬间就摧毁了育婴房和哺乳隔间的所有抵抗。
这里没有几条枪,防卫力量非常薄弱,只在几分钟内,整三层的温床楼阁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活物。
流星还特地去看了一眼哺乳隔间里囚禁的女人,不看不打紧,一看SAN值又蹭蹭往下掉。
这些哺乳工具已经失去大部分脑组织,只有延髓链接着脑干和负责生理活动的零散脑组织,用一张无菌薄膜包裹住,已经不能算人类了。
她们的皮肤和骨骼早就叫粗糙的手术程序野蛮的抽走,恐怕是送去给腐龙修补肉身了。
流星往文不才要了一百颗九毫米帕弹。用武士之刃的枪焰,结束了这些恐怖怪形的一生。
一切罪恶——
——都在枪焰中浇熄。
此时此刻,江雪明再怎么强大的神经,也在这人间地狱中露出了弱点。
“我们真的,能杀死这头龙吗?能赢吗?我只是想赢!”
文不才:“能。”
江雪明咬牙切齿,指甲扣紧掌心,割开血淋淋的伤口:“有那么多人为它卖命!有那么多人...我只怕自己的能力不够!”
文不才拍了拍江雪明的肩,与雪明一样——他的眼神冰冷,像黑曜石:“只有战死,没有战败。”
莫名的灵压袭来。
于此同时——
——文不才突然回头,死死盯住了大石门。
江雪明也跟着回头,他感觉到,有一种尖锐又苦楚的灵感压力来了,是强敌!
杰森·梅根的身体缓缓飘起,仿佛有个看不见的隐身人,控制着他失去意识的肉躯。
步流星眼疾手快,将棍棒手杖猛然掷出,想把这股愤恨又恶毒的灵感源头给打散!
手杖让杰森紧紧握在手中,反而成了人家的兵器!
那一刻,杰森猛然睁开眼。
原本湛蓝的眼瞳变得一片漆黑。
“步流星,是你杀死科曼·苏利文?!就是你?!”
一对漆黑的龙翼在杰森身后张开,振打空气吹起狂风。
文不才:“开火。”
江雪明:“打哪儿?”
文不才:“不是头就行。”
江雪明:“......”
文不才:“你手软了?我们有万灵药。”
江雪明:“这个距离对我来说有点难度,你要我杀死他很简单,要我留他一命,很难很难,而且我完全搞不明白,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
文不才:“是敌人的魂威,非常难缠,非常恶毒的意念,控制着他的身体。如果沾上我们,我们也会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我要你血债血偿!”杰森·梅根完全落入了魂威的控制中,挥动铁骑士战锤,眼里只有步流星,对炙热的枪口视而不见:“来试试看?你们尽管泼洒子弹!”
从杰森嘴里,传出小苏利文的怪笑。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你们也是[肉食主义者]吗?和我们一样!要杀死同胞,获得力量?!英雄们!敬请见证!好戏开场!”
“砰——”
杰森整个下半身断开,子弹将他拦腰截断。
文不才:“对不起我没忍住...”
江雪明:“不怪你,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好不容易有个公报私仇的机会...真可惜。”
小苏利文完全没想到这两个杀星会这么果断!
没有任何的犹豫,几乎是在瞬间就做出了射击。
杰森之身在地板上乱爬,想找到身上的万灵药,止住血,继续作战。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小苏利文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些家伙真的能毫不留情的杀死同伴吗?
没关系!
——没关系!换个身体就好了...换一个...
黑雾在杰森的身下凝聚成形,像是无底泥潭,迅速蠕动着,在驳杂的影子里,在迷乱的灯影下移动到另一具尸体。
“我看见了。”文不才的眼瞳快速移动。
“我锁定了。”江雪明的眼瞳已经聚焦。
文不才:“那你还在等什么?”
江雪明:“等它抬起头。”
连绵不绝的枪火将尸首的脖颈打断,脑袋飞上半空,在灯光的照射下,终于变成完整的半龙人形。
它拼着最后一口气,要将骨片都射向大厅的十六盏照明大灯。
只要整个温床都黑下来,只要让它再次潜入影子里——
——小苏利文在暗处窃喜,如果能依靠魂威,夺走这两个杀星其中之一的肉身,一定能扭转战局吧?!
可是那个瞬间,小苏利文的魂威和见了鬼一样,扑打着翅膀,在半空僵住。
碎裂的骨片在半空中被炙热的弹头搅乱吹飞——血狼之眼的咆哮不绝于耳。
江雪明在全神贯注之下动态视力变得非常可怕,光凭子弹的超音速涡流,带起的强风就能改变骨片的射击轨迹。
文不才:“我不明白,它既然要玩躲猫猫的游戏,在影子里当鬼。”
江雪明:“是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文不才:“为什么不直接拉了温床的电闸呢?”
江雪明:“可能是产房不能断电?影响生产?”
文不才:“有道理,也有可能,他拥有魂威的时间不长,没什么作战经验。”
——对哦!
小苏利文猛然醒觉,又开始后悔。
“为什么我不去拉电闸?为什么呢?!”
......
......
可惜酒狂不会给小苏利文重来的机会。
步流星深呼吸,猛然将文不才先生举起,像是炮弹一样投射出去。
激烈的拳影在空中好比灿烂的彗星雨。
如云如烟的黑雾魂威在酒狂的狂轰滥炸下抖如筛糠,类龙蝠翼顷刻间烟消云散。
文不才落在杰森身旁,将杰森拼拼凑凑,肠子塞回去,打上一支万灵药。
他得闲有空说起俏皮话:“人体,真奇妙呀!~”
......
......
礼堂中,小苏利文的眼神涣散,灵体受到重创时,精神元质跟着做出应激反应,在顷刻间踏入死门。
他的魂威被打散——
屠龙勇士只在一回合彻底击溃了他的魂威——任何幼稚的阴谋诡计,在力量的绝对差距面前不堪一击。
他拄着软弱无力的身体,一点点爬向厅堂。
“我要休息...魂威...我不该听你的...我需要休息...让我吃点东西...让我吃一点...”
小苏利文仰起头,心中想着,自己是多么幸运,只是魂威被打散,还不会受到致命的伤害。
只要能逃离这座魔窟,只要能回到主母的身边,回到腐龙的身旁,一定能重新活过来,一只脚踏进死门而已,只是区区死门而已!
如果越过了这道鬼门关!
定然能变得更强大!
黑漆漆的枪口指着小苏利文的脑袋。
子弹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小侍者提着UMP,眼神凌然。
“你居然敢对我的雇主下手?!下地狱吧!臭小子!”
枪声以后。
只有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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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SHINE IN THE DARK·夜去明来]
前言: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孔子]
......
......
[Part①——男人活着靠健忘]
牧园的战事告一段落。
雪明拖着沉重的身子,踩在柔软温热的血肉泥潭中,跟着文不才扛起昏迷不醒的杰森。
他感觉非常疲劳,几乎要站着睡着。
连续半个小时的高强度作战掏空了雪明的精神力。
一次次屏息射击,像是驯服野兽一样,要驯服手中的血狼之眼,只要射失几次,会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文不才喊出“区域完全静默,灵感没有异常”的口号时。
雪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难以言喻的疲劳感从四肢百骸涌来。
大脑在疯狂的催促着他,快点睡下,快去甜美的梦乡休息一会。
从哨卡外围到博克关的长短跑,从博克关到牧园的铁栈道,再从铁栈道,几乎没有歇过一口气,持枪行军奔袭到温床。
这一路上的高度集中,一路上的高压环境,让雪明摇摇欲坠,几乎要昏厥过去。
流星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雪明看见这个大高个再也不像刚出发时那样活灵活现的。
阿星两只手耷拉在裤缝旁,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见了,打着赤膊,裤子也要裂开。两条手臂青一块紫一块的,经过万灵药的治疗,两只掌骨的伤势已经愈合,但是神经疲劳一时半会很难恢复过来。
这个小伙子拄着手杖,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踏出石门的那一刻,被甬道明亮刺眼的灯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没头脑和不高兴的精神力在肉眼可见的下降,并且降得越快,那种隐隐不安的灵感压力就会越来越明显。
文不才不再嬉笑,不再逗趣,从携行包袱里掏出一袋子广陵散小笼包,“这里还有一袋,十六颗,是我最后的存货了。这玩意的保质期很短,趁新鲜吃掉它,就能恢复一点精神。”
江雪明话不多说,一点都不客气,拿来小笼包往嘴里塞。
辛辣刺激的汤汁在唇齿喉舌蔓延,细密的碎肉带着汤点的鲜香,一下子就溜到胃袋里。
——它像是一颗性感诱人的炸弹,瞬间点燃了雪明的精神元质。
他足足吃了六颗,才感觉脑袋里的神经钝痛有所缓解,犹豫不决,又往嘴里塞了两颗,肚子也跟着暖和起来。
手脚不再战栗,思维逐渐清晰,钢之心好似呼吸灯一样的光源,也渐渐稳定下来。
“力量回来了,虽然不多,但够用。”江雪明沉着冷静的说:“我可以继续作战。”
步流星吃掉了剩下的八颗小笼包,一下子仰天怒吼:“满血复活!”
杰森让这一惊一乍的吼叫声惊醒,从迷蒙混沌的状态中醒觉。
“感觉怎么样?”文不才拍了拍杰森的肩。
杰森连忙去看肚腹的伤口,在万灵药的治疗下已经恢复如初,连疤痕都看不见了。
他依稀记得意识消散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人体,真是奇妙的东西...”
那种俏皮话在他听来非常惊悚。
但是有一说一,将肉身拦腰打断不是什么致命伤——古代刑罚中的腰斩,能让人活很久很久,在极端的痛苦,漫长的折磨中死去。
如果有万灵药的庇护,肠道要重新归位也不是什么难事,大多开腹手术的缝合程序中,医生会把肠子一点点塞回肚腹,只需稍稍整理,不至于打结缠绕,它们就会自动复原——这就是文不才口中说的“奇妙人体”。
“我能继续作战。”杰森伸出手:“把青金石还给我。”
“我交给你的小侍者了,让她来评估你的精神状态,我不想掺和你俩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安全负责。”文不才指向身侧——
——小侍者脸上全是血,没来得及擦。
想要杀死小苏利文的半龙之身,她清空了四个UMP的弹匣,整个人都变得红彤彤的。
“雇主...”
杰森戴上青金石,就立刻从敏锐的嗅觉和灵感压力中寻到真相——他几乎能看见小侍者举枪射击杀敌的一幕。
“你救了我一命?”
小侍者尴尬的笑着,血红的脸蛋露出两排白牙:“也不算吧...是我捡了个漏,那个怪胎跑出门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非常非常虚弱,是死门大开的状态——用子弹能杀死,我做了这个判断,就立刻举枪打他。”
杰森点着头,几乎要流泪:“谢谢...谢谢你啊...”
小侍者一时半会有点蒙圈:“不是的,雇主呀,主要还是VIP文先生的功劳,要不是这个怪胎的魂威被文先生轰散了,打得稀碎——指不定我可能会栽在这儿呢!”
杰森猛然抱住小侍者,捂着小侍者的后脑勺。
“谢谢你啊...谢谢你...”
文不才耸肩无谓,表情就像是看见八点档苦情戏的暴躁青年,回头朝着兽栏的方向去。
江雪明和步流星立刻跟了上去。
流星的灵感比较弱,他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清状况。
“啥情况呀?明哥?”
江雪明稍稍思考了一下,立刻说:“那个小妹,刚才命悬一线,差一点就死去。”
流星惊讶:“真的吗?我看她不是挺好的吗?”
江雪明摇摇头:“我们早来一步,或者晚来一步,在任何错误的时间进入温床,身后的侍者小妹都会与那个拥有魂威的怪胎接触。”
“还好!还好那个怪影子是朝着我来的!”流星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她是捡回来一条命了?”
“可能和青金石的特质有关。”江雪明联想到神秘莫测的辉石,“青金石也有幸运的性质,杰森·梅根拥有那么多青金石,应该是个很幸运的人,命运女神在暗中眷顾着他。”
流星又听见身后杰森在嚎啕大哭。
小侍者怎么劝都劝不住。
“谢谢你啊...谢谢你能活下来...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谢谢你能陪我到这里,我真的不是一个好雇主...”
“先生!你别哭啦,你再哭我要和你比赛啦!比谁哭得更大声!”
“你饶了我吧,我忍不住,我忍不住...我本想在这段旅途中,或许会走到生命的终点——为你们画画,为你们丈量那头巨大龙类的身躯尺寸,要看明真相,至少这样,我就不再是[无用之人]。”
“先生...你怎么能这么想?!生命是可以随便放弃的东西吗?”
“我有好几次,都昏死在这种恐怖的灵感压力之中,那两个东方人,让我洞悉内心的真情实意,我这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当猎手的料——却要你陪我演这出滑稽戏,那么久!那么远!从红磡到雷克雅未克,整整半年,整整三千多公里!”
“先生,我与你在一起时感觉很开心。BOSS也没有责怪我,我想它早就明白了你和我的心。我能杀死这个怪形,也是你一次次指教我,要仔细观察猎物,能认出他们的死门,与其说是我救你,不如说是你救了我呀。”
“所以我哭得停不下来,看见你平安无事的时候,我泪流不止...在这座魔窟夜去明来的瞬间,我根本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情感——只想抱着你。温蒂·米尔斯...我的...”
UMP的枪口顶住杰森·梅根的下巴,要这邋遢的汉子抬起头——
——小侍者眼神冰冷,尽管眼里还有泪水,但是咬牙切齿杀意已决:“我的好先生,你是认真的么?这时候你能叫错名字?哪怕你用鱼人语随便叫唤个名字,我说不定也会应一句呀。”
在兽栏甬道的远方,文不才舒心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种笑声非常刺耳,非常缺德。
......
......
[Part②——可以留到下辈子]
十五分钟之后。
杰森鼻青脸肿,一本正经的指向博克大宾馆。
“以我丰富的寻路逃命经验来看...我们应该要去博克大宾馆找个类似升降机一样的通道——大牧园里没有其他道路了。”
流星:“哈哈哈哈哈哈!”
杰森没有在意,只是接着说:“博克大宾馆是招待客人的地方,我们之前从大肥婆掌柜手中领到通关证件,按照这个零号站台山寨深渊铁道组织构架的标准流程,要我们到牧园来,进行三元质的测试——然后是授血仪式。”
流星:“哈哈哈哈哈哈!”
杰森依然没有在意,接着说:“我脑子很灵活的,文不才先生,你觉得我的推理怎么样?”
文不才:“哈哈哈哈哈哈哈!”
杰森:“可不可以不笑了?”
江雪明捂嘴:“我没有笑。”
杰森攀上扭曲的铁板桥梁,突然回头怒喝:“你明明有!你一直在偷偷微笑!你都没有停过!半笑不笑的!怪吓人的你知道吗?!”
江雪明:“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是叫你放开了笑啊!”杰森抓耳挠腮在前面引路,“为什么我要一时热血上头,跟着你们来这个鬼地方呢?我到底是发了什么瘟?”
看杰森那张脸,左眼已经看不见了,让肿胀的眼睑挤弄成一团肉瘤,牙齿也飞出去好几颗,说话都漏风。
——都是小侍者打的。
小侍者一言不发,跟在雇主身后,一个劲的催促着雇主赶紧往前走。
杰森一边走一边问:“能用万灵药把我的脸治好吗?”
小侍者立刻说:“不行!你要学会健忘!下次你要抱着我,喊着小温蒂的名字?你要我怎么办?真用我手里的枪给你开动一下小脑筋?”
杰森又说:“我一只眼睛肿了,看不见半边东西,要是遇上敌人,是测不准距离的...你知道吗?在拳击比赛里,如果一只眼睛受伤,就无法去捕捉对手的拳头了。”
流星用手肘一个劲的去杵明哥:“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还想打拳呢?明哥?”
江雪明没什么表示——
——他只是在思考,文不才到底有多强。
这一路长途跋涉连续作战,也没见文不才吃几口广陵散小笼包来补充精神力,甚至一口水都没有喝。
这就是十六年前,靠着一己之力车翻巨龙的人吗?
如果说魂威酒狂是文不才的进攻能力。
这种惊人的意志力、精神力,还有持续作战的粮食储备,就是屠龙勇者敢去挑战巨龙的底气。
可是现在,我们几个小伙伴把他的储备粮吃了大半。
弹药也所剩无几——
——阿星身上的备弹已经用光,还从文先生手里毛走了一百多颗九毫米帕弹。
战斗大师的子弹还有四十一颗,是最后两个弹匣。
血狼之眼的7.62毫米步枪弹还有一百六十六发,能不能打完一场遭遇战都是个问题。如果遇上掩体较多的巷战和室内战斗,恐怕要立刻挥霍一空。
虽然子弹没了,身上的负重也变少了,这是唯一的好事。
想到此处,江雪明看见文不才身上鼓胀的武器袋,就开口问:“JOE——你身上还有多少备弹?”
“投掷物已经用完了。”文不才先说最坏的消息,紧接着开始报菜名:“点五零还有六十一颗,我魂威手痒难耐,省不下多少弹药,至于维克托的子弹,我已经全都交给步流星了。”
“啊?不能这样呀!”流星一听,立刻要把九毫米弹药送回给文不才:“还是你来用吧!”
文不才摇摇头:“你留着防身。”
紧接着,这位VIP展示着江雪明的棍棒,把双截棍亮出来,“江雪明,这根棍子还有其他用法,你看好。”
文不才奋力甩动双截棍,手掌紧握八门八极的符印——青狮的毛发立刻绞拧成结实的长绳,隔着三十来米的距离,像是一条狠厉的鞭子,铁棍击碎了博克大宾馆的牌匾,恐怖的动能连带着牌匾后方的黑曜石一起打穿,刺进岩块里,崩开蛛网形状的裂纹。
江雪明看得两眼冒出小星星了。
他立刻拿出另一对棍棒如法炮制,可是再怎么挥,也无法做到文不才那般手心意三位一体的劲道。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不知疲惫的挥动长鞭开山破石。
文不才:“好了宝宝,别玩了,这不是一时半会能领悟的...卧槽?”
只用几十次尝试——
——雪明抓住了狮子毛发那股柔中带刚的韧劲。
连带着呼啸风声一通振臂,长鞭像是破空利箭一样打在山崖的石头里,陷进去两寸多深,只是不够牢固,不够深,力量还不够大。
文不才终于正眼去瞧江雪明的手臂——那条右臂中,有细密的灵体丝线涌出。
那是[蜕变]的痕迹。
是若虫吐丝化蛹的迹象。
——只是七天?
短短的七天?这小子要开始下一次蜕变了?
如果让那头小黑猫知道,它一定高兴得连干好几大碗羊奶,要把这个好消息在VIP的微信群里发好几遍,还要单独CALL我一万次,给我发个大红包...
[糟了,我不能装死潜水一万年了。]
文不才想到此处就释然,抬手给雪明的灵体丝线拍了张照,脸不红心不跳的发回VIP群组里。
......
......
[文不才:图片信息请通过手机查看]
[BOSS:?]
[不死鸟:?]
[寻血猎犬:?]
[维克托:我好久没看到你了,说吧,多少钱能让你回车站?开个价?]
[寻血猎犬:?????????]
[文不才: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Ghost:BOSS,每次这个群有消息你都秒回,你是住在微信群吗?]
[BOSS:你看看这个ID]
[Ghost:?]
......
......
熄灭手机屏幕,顺便开个免打扰,文不才接着想——
——在这种特殊的灵压环境中,在VIP身边,若虫的经验条涨的飞快也是正常的。
只是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活着出去。
他给我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听过那么靠谱的观察报告,没有与人作如此高质量的协同射击了。
——江雪明,步流星。
希望你们人如其名。
山涧裂谷中传来一声又一声沉重的敲击。铁棍在山石中破开一个又一个深坑洞口——它越来越深,直到完全捅进黑曜石山体中,江雪明想要将它拔出都有些吃力了。
收好棍子,雪明望见手臂上的灵体丝线逐渐回到肉身之后,突然醒觉。
“我这是...又开始蜕变了吗?”
文不才吹着口哨,眼带笑意,又将手中的双截棍作鼓槌,互相敲打。
铁棍仿佛通了人性,从青狮毛发的接口处冒出火花,紧接着棍棒猛然收紧,绳索旋转绞合——四支短棍拼接成一条钢锏,这神奇变化看得步流星馋得流口水。
阿星立刻说:“它会变形呀!明哥!给我玩!”
“你的手杖也能变形,你玩你的去。”江雪明有样学样,将手中的两对双截棍也变成一条钢锏,它变得沉重起来,重心也发生改变,不好挥舞了。
文不才拄着这支钢锏当手杖用,踏进博克大宾馆的前厅,跟上杰森继续前进。
流星委屈巴巴的,往流浪汉的尸首身上扒了一件大斗篷披着,头发凌乱,跟着文不才走进漆黑的前厅里。
文不才在最前方,举起铁锏,就立刻有青色的火焰照亮道路。
江雪明也如此做,手中的铁锏一开始还不肯听话,他只是轻声喊着:“帮个忙,朋友。”
棍棒立刻燃烧起来,仿佛要雪明用语言表达心意,才能听见主人的呼唤。
从厨房的廊道后方,有一架电梯,有一个小凹口,像是手掌的形状。
杰森立刻认出电梯秘钥的掌纹尺寸。
这个机关锁很粗糙,很原始。
并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单纯依靠皮肉骨相来认人,如果不是正确的手掌尺寸,就绝对打不开。
在明亮的青色焰火下,杰森立刻辨认出这支手掌的主人,就是博克大宾馆的掌柜。
杰森麻溜跑出去,又跑回来,忘了东西。
“刀!刀给我!”
江雪明抛出猎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杰森没有去接,趾高气昂做侍者的行礼,装模作样接走了文不才先生的猎刀。
江雪明捂着脸:“他什么毛病?”
文不才:“这个仇你记下了?”
江雪明掏出日志,写下一行字,又把猎刀捡回来,“对,我记下了。”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杰森梅根捧着一只肥大的手掌跑回来,正是从博克关卡的崖壁道路弄到的掌柜尸身。
在高温环境下,这只手掌有些浮肿,腐败的速度非常惊人。
他好几次将手掌扣上去,电梯大门的机关齿轮跟着开始惨叫,可惜死尸的手掌,实在是打不开这扇倔强的大门。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江雪明:“怎么办?”
步流星:“会不会是,你拿错一只手了?”
杰森不说话了。
江雪明也不说话了。
连文不才都盯着流星,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阿星天真无邪的眼睛。
阿星挠着脑袋蛮不好意思的:“嘿嘿...我就想活跃活跃气氛...认错左右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嘛。”
杰森的小脑袋瓜立刻想到了解决办法。
他将手掌洗干净,丢回厨房里脱水,紧接着送去冷库冻起来。
又是十来分钟过去,这个锁匠终于弄开了电梯门锁。
文不才一个劲的鼓掌,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按下电梯的传唤圆钮:“你真的好有才华!”
杰森听了这么一句夸夸,整个人都飘飘然,“嘿...雕虫小技而已。”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他们不知道这座电梯到底通向哪里。
没有楼层显示,只有头顶的沙漏通过机械发条带动齿轮组,旋转倒置开始计时。
大约过去两分钟。
电梯的主体方厢里传出铜铃的响声。
铁栅门跟着打开——
——五人挤进宽敞的大电梯里。
文不才扫视着楼层,要他这个屠龙勇者来猜正确答案,想要一下子猜中是难如登天。
于是众人又开始看向杰森。
杰森有了底气,就说:“给我一丢丢万灵药,说真的,我不能这个样子去见敌人对吗?他们看见我鼻青脸肿的模样,就知道我是最好欺负的...”
小侍者:“有问题吗?”
杰森:“关键就在这里了,我真的就是最好欺负的!”
江雪明二话不说,立刻递出万灵药。
杰森炸了毛:“为什么又是你!?”
流星抿嘴:“我的药用完了,一半用在你身上。”
文不才提起掌柜的大茶壶,里边还有不少酥油茶,都是白夫人冻干粉的产物:“我很久没去车站,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大市场换了两支回来,身上的药水存货不多,不过我寻思应该够用,刚才我提了一壶茶回来,你要试试吗?”
最后,几个人齐齐看向江雪明。
流星问:“明哥?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万灵药?”
江雪明从携行背包里掏出一个医用卷带,上面全是异形环孔注射器,一共二十支,每支二十五毫升,加上工装胯裤随身携带的万灵药针剂,还有已经用掉的,总量七百毫升——他将所有的存款,所有血蝴蝶购物券都提现,变成携行药剂随时取用。
“很奇怪吗?难道这辈子不用,药水可以留到下辈子?”
Act7·[NEMESIS·报应不爽]
前言:
[理想是指路明灯。]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
......
......
[Part①——授血小教会]
五人站对着电梯钮盘大眼瞪小眼——
——最终,杰森不情不愿的拿走江雪明的万灵药,治好了脸上的淤伤。紧接着瞪大双眼,仔细观察着按钮。
流星在一旁咋咋呼呼的嚷嚷着:“喂,能搞定吗?不要装神弄鬼呀!”
小侍者嘟着嘴,立刻不开心了:“不许你质疑我的好先生!他很厉害的!”
过了十来秒,杰森按下对应楼层的木钮——电梯终于开始运行。
文不才:“你怎么知道是这一层?”
江雪明也在等一个答案,
用炙热的目光盯住杰森。
杰森耐心的解释着。
“这部电梯总共有三十一层,其中八层和九层应该是财务室或理事厅,有七个不同的指纹,手指肥大,没有伤痕。”
“其他的普通楼层算居住区,木钮上的油污和灰尘比较多,就是工具间、库房、电气室和垃圾处理室。”
“按照九界车站的组织架构,骷髅会的人们都会去零号站台报道,
从木钮的机械劳损状态来看,最陈旧最松散的那颗按钮就是通向零号站台的楼层。”
江雪明问:“如果有个暴躁老哥喜欢捶电梯按钮呢?”
“如果这是经年累月的习惯,会在表盘产生一大片凹痕。”杰森话音未落——
——电梯大门缓缓开启。
一行人经过接引厅和盥洗室,再走数十米就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黑曜石桥梁映入眼帘。
流星兴奋的拉扯着杰森:“哇哦!真的呀!你真行呀!”
文不才:“好有才华。”
“雕虫小技而已...”杰森虽然嘴上这么说,小侍者就像是他的尾巴,在欢快的摇动着。
这道桥梁宽有六十余米,江雪明用计步器来测算,全长四百四十一米,道路中有不少牲畜的脚印,还有橡胶轮胎留下的碾压胎痕。
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遇上任何敌人。
直到五人抵达零号站台的第一处道标景点。
那是一座欧洲哥特式风格的古典建筑,有飞扶壁和又高又尖的孤顶。
金色的大玻璃上画满了血红色的癫狂蝴蝶,正门左右两侧的雕像,一处是披甲配剑的骑士,另一处则是举石持杖的贤者。
最高处的倒置十字架上,钉死的不是耶稣,换成了一只倒挂的巨大癫狂蝶。
这座教堂约有十六米高,这只蝴蝶几乎占了整个教堂的三分之二,
它的昆虫口器部分正好对准了大门,仿佛要吸取授血之人的脑髓。
教堂左右两侧都有不同的道路,向左是绵延山体数公里的盘山道路,可以走车。
向右则是通往深坑地底的复杂矿道,但是所有矿车都不见了,从执勤岗的烟头痕迹来看,是刚走不久——就像是收到了风声,要抓紧时间办事,把所有交通工具都带走了。
整个教堂只有前厅和忏悔室暴露在外面,其余的部分全都掩藏在黑曜石山体中。
门前白色大理石地板刻着它的名字,是希伯来文。
文不才认识,杰森也认识。
他们不约而同念了出来。
“授血教会。”
江雪明疑惑:“这是在模仿九界车站的灵翁教堂?”
文不才:“恐怕是的,毕竟车站送给乘客棍棒和辉石,都是实打实的恩惠——腐龙想要招兵买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在福利待遇上认输了,谁来给你卖命呢?”
“人不人鬼不鬼的,什么授血教堂!经文都给你烧掉,十字架给你掰正了!三天之内灭你教会满门嗷!”流星走上前去,想一脚踹开大门,
看看里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文不才适时拉住流星,
随手就丢到身后去。
“等会。”
江雪明接住小伙伴,就看见文不才往前一边走一边掏武器袋,心中疑惑,“你想干什么?”
文不才:“这种鬼地方你们也进的呀?是嫌自己吃的苦头不够多么?”
江雪明观察着山体:“这里看上去应该是零号站台的唯一入口,我们在授石之后,就立刻去BOSS那里取得棍棒,应该离最终目标不远了,文不才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们得绕路?另外做周密的打算?搞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
“不,我没有任何想法,也没有什么作战计划,就咱们五个人还计划什么?”文不才只顾着从武器袋里捯饬,好不容易掏出来二十多块“橡皮泥”,很像肥皂。
但是江雪明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塑胶炸弹。
文不才给教堂外围的主干立柱贴炸弹,一边解释着。
“你们几个小宝贝记好,像是这种鬼地方,一般经验老道的乘客,都是直接用炸弹移平的。阿星说的没错——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奇怪建筑,就应该炸上天。”
“进去?从这条路进门?里边万一有什么弯弯绕绕机关毒箭,搞几个鬼打墙一样的重复地形,你以为我在玩宫崎英高做的游戏吗?我有几条命啊?”
江雪明立刻跟上:“我来帮你!”
杰森和流星齐齐傻了眼,本以为文不才是个乐子人,没想到是个日子人,在这种地方表现得特别实诚。
小侍者立刻问:“文先生!这些塑胶炸弹是用来对付腐龙的吧?你现在就用掉?杀龙的时候怎么办?”
文不才立刻答:“放轻松,更大的场面我也见过,而且人家在十六年前就吃过热兵器的亏,指不定它学聪明了,这玩意也不好使了呢?要随机应变!”
小侍者:“那...”
“别说了。”文不才打了个响指,示意众人赶快离开,是贴完炸弹大功告成的意思:“难道没有武器,没有炸弹,没有火,我们就得撤退了?我就要躲到龙翼之下,要认输了?”
众人撤出百米之外——
——看塑胶炸弹的份量,绝对能摧毁方圆百米的任何生物。
......
......
[Part②——仪式感]
授血小教堂之内有两排座位。
左侧留给十六位阁僚,为骷髅会与外界贸易中转站牵线搭桥的聪明人。
右侧留给十六位特约嘉宾,是骷髅会在各行各业招揽的猎手人才。
所有座位都是空荡荡的,有消息灵通的机灵鬼带头跑路,看见博克关和大牧园的惨状之后,立刻从另一条秘密通道逃走了。
只有老管家安德烈和小侍从巴鲁留在这里,他们是大首领身边最亲的爪牙,最厉害的手下。
此时此刻,他们留在癫狂蝶的圣像之下,守住通向内阁的必经之路,留在授血小教堂的讲台前,为了给敌人一个下马威——要像授血的典礼那样,把所有仪式感都做足做好。
小侍从巴鲁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身强体壮,向伙伴展示着身上的枪械和格斗兵器,要与敌人痛快的血战,身体中迸发出灵魂的威光,一闪而逝忽明忽暗。
老管家安德烈看上去五十来岁,实然已经接近古稀之年,之所以能常伴于大首领身侧,是因为整个零号站台的楼房设计,水电走线,通风防火,都是他的手笔。
这座魔窟能经营到今天,有安德烈一半的功劳。
巴鲁在讲台前换了好几个架势,与老管家讨论登场台词。
“我们要说点什么?安德烈?还要等多久呢?他们不会不来了吧?”
安德烈站在讲台前,仪态斐然衣着华丽,双手搭在癫狂蝶圣经上:“问题要一个一个问,我才能一个一个回答。”
巴鲁立刻挺身昂首,又觉得气势不够,要问最重要的事。
“那你就说!我要怎样去迎敌?他们进来,要怎么去亮相?”
安德烈:“要有仪式感。”
巴鲁:“怎样才有仪式感?”
安德烈:“我敲下癫狂蝶圣经的[圣血]与[圣餐],你就割腕放血,去引动机关。”
巴鲁惊喜:“好!这样石灰粉见了我的血,就和硫磺一起燃烧!是很好糊弄人的!他们肯定会害怕,连枪都握不稳!”
安德烈接着说:“你要不急不忙往前,我继续敲下[礼仪]和[授血],灯都逐个亮起——你就与他们战,要战出风采,要充满决心!”
巴鲁惊喜:“好!那样我的血和汗都会落到神圣之地,落在教堂里,我与癫狂蝶同在了!”
安德烈:“如果你体力不支,就用万灵药,我会抽出[化圣]的信封,打开信封时,它的硝火会将纸页燃烧,你同时浴火重生,与他们作第二轮搏斗,要把子弹都打光,才可以亮出白刃和獠牙。”
巴鲁:“那您做什么?”
安德烈:“我负责看。”
巴鲁:“您就只是看着?”
安德烈:“在你死去之后,我会试着战斗,吃下你的血肉,像一头即将老死,随时会心梗暴毙的颓弱老狼,为了心中的理想去战斗,癫狂蝶一定会欣赏我,高看我,最终接纳我。”
巴鲁:“之前呢?”
安德烈:“或许会开几枪,我并不会开枪——若是打到你,那仪式感就全毁了。”
巴鲁落寞:“你要用这些戏法...假装与我并肩战斗吗?”
安德烈:“毕竟大首领只会说[给我上],而不是[跟我冲]——你是不是对我们这个车站抱着什么奇怪的幻想?巴鲁?”
巴鲁摇摇头:“只是...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的...”
安德烈:“这十六年,我们为大首领工作,为腐龙筑巢,从来没有任何人到达这里,这是我们第一次登台,你会紧张,会感觉不适,会失去安全感,这是正常的。”
巴鲁一下子清醒过来。
“也对...我从来不与博克哨卡下贱的雇佣兵一起杀敌,只是看着他们在血肉泥潭里翻滚,心中偶尔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意,我明白,那是一种优越感,我比这些垂死求生的低级生命,要尊贵,要优雅——感谢大首领让我远离纷争,让我安逸快乐的生活那么久。”
“不过别担心。”安德烈从容不迫的表情变得狡诈狠厉起来:“在六排和八排——两处靠近大门的地方,我准备了暗箭机关,这里处处都是钢丝绊索捕兽夹和活门陷阱——以前大首领不要我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免得误伤到内阁的贵宾,现在我可以放手去做了...嘻嘻嘻嘻...”
巴鲁:“如果它们伤到我怎么办?”
安德烈随手扔去一张设计图:“那你就动动脑子,记下吧?”
巴鲁接住,在癫狂蝶的圣像之下屏息凝神,看了半天,终于是没有记下,他根本就记不住,没这个天赋。
“看来我今天是凶多吉少...安德烈,我总觉得,死在你手里的概率,要比死在敌人手里大得多。”
安德烈满脸不在乎:“大首领只顾着讨好腐龙,内阁的贵宾落荒而逃——我思前想后,都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了那么久的零号站台,为什么像是瓷娃娃一碰就碎——可能就是因为这种漠视,我漠视你的生命,你也漠视我的生命,我们无论生死,最终要变成癫狂蝶。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族群,怎么可能会关心[人]本身的安危呢?”
“算了,我脑子简单,就不去想那么多了。”巴鲁终于放弃,选了个合适的位置站定。
在讲台下方,他就看见数十米外冗长多余的前厅大道。
他内心细细揣摩,心中暗想。
这房间做得真是精巧,如若敌人进门来,第一时间想要抬起枪口,必定会在黑暗中找不到目标。
紧接着便是亮堂的灯光逐轮逐次亮起来,离他们最近的火焰里有镁条,定能闪瞎这些人的狗眼。
必要时,我就要通过大讲台的麦克风,让他们慌乱。
说点什么好?
就用西班牙语——说欢迎光临吧!
他们寻不到真声,我再踢飞几张椅子,趁着他们举枪防备时,从暗中开枪杀死一两个,等他们中枪倒地,就往前走——踩着红毯从黑暗中出来,跟着安德烈所做的机关一起,把这些狗杂碎杀光。
这样——
——大首领会回到我身边!
这样——
——我也许能继续瘫在零号站台的塔楼软床,用望远镜看看博克关的风景,每天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来吧。
为什么还不来呢?
只要你们出现——
——就用两支CZ805的步枪弹迎接你们。
若是往旁侧闪避寻找桌椅保命,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我也能用高亢嘹亮的笑声,去嘲弄你们被捕兽夹和活门落穴坑害的蠢样。
台词我都想好了!
“理想是指路明灯!只有一往无前闯进黑暗中的勇士,能与我为敌!”
巴鲁如此念叨着,像是魔怔了,脑子里想的都是鲜花和烈酒。
安德烈终于有些不耐烦——已经在讲台前装模作样站了一个多小时,他的老腰撑不住。
巴鲁也是如此,感觉眼睛干涩。
前一天他躲在塔楼没睡觉,只为了把游戏打通关,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会出这档子事。
内阁的防卫力量非常薄弱,主人的卧室没有几条枪,大首领是多疑又敏感的人,绝不容许任何危险的脏东西踏进零号站台。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不来?我的[Drama·戏]热情都要消磨殆尽了!”巴鲁抓心挠肺,白礼服的小领结跟着躁动不安的心一起变得凌乱:“为什么他们还不来?为何如此傲慢?!”
安德烈沉默着,用灵感去探查屋外的事物。最终开口——
“——或许是害怕了?他们要离开了?原本我能隐约感觉到,有人在门外摸索探视。”
巴鲁仰起头,愤怒的质问:“难道是你的拙劣机关露出马脚!把他们吓跑了?”
面对质疑,安德烈更加愤怒:“不可能,我布置的陷阱机关万无一失,你怎么能质疑我?我为你设计房间,安排日程,难道你就感觉不到每天的舒适生活,是多么精巧绝伦天衣无缝?”
巴鲁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逃跑?我不理解!难道他们是一群懦夫?他们内心清楚,想得明白——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安德烈神色惋惜:“或许是被癫狂蝶的圣像吓走——可惜了,我的舞台多么完美!你这演员多么完美?”
“不不不...不行,他们不能走!”巴鲁内心的不安感觉越来越强烈:“如果...如果他们走了,我该怎么证明自己的能耐?怎么继续在大首领的恩惠下混吃等死?我至少得捞点战利品回去!一颗头颅?一条手臂?哪怕是一根手指头?我该用什么,向大首领证明我的价值所在呢?”
安德烈也开始轻轻捶打老腰:“你不是有理想吗?与大首领念同一本经,做同一个仪式,你也是拥有魂威的人,不必用这些凡俗肉身来证明什么吧?”
巴鲁摇着头,要往门外闯:“不行...我还是很不安,要是这些敌人走进来,在舞台上斗个你死我活那还好说——要是敌人就这样落荒而逃!宾客们都恬不知耻的回来了,要与我抢功劳,上祭台作献祭仪式时,他们必然会来害我,献给腐龙的供品,就是我这无用之人的肉身!”
安德烈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博克关哨兵的功劳...又...又怎么算?”
此时此刻——
——巴鲁跑过俩个低矮的台阶,往大门处飞奔。
在这个瞬间,明亮的火光照出他硬朗脸颊的轮廓线条。
时间都变慢了。
他心中暗喜,是镁条在燃烧时迸发出来的光明吗?
不对——
——这种光明,怎么会如此热烈,滚烫的气浪几乎要将双腿都带离地面?
火焰裹挟着细碎的玻璃,像是一股铁石金沙,激波的轰鸣和噬人的火舌,在百分之一秒内摧毁了巴鲁的耳膜。
他浑身上下再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将他的皮肤和肌肉撕开,紧接着骨骼也变成齑粉,叫无数的焦黑碎石与玻璃细沙切割打碎,最终变成一团如云如烟的尘土。
安德烈离爆炸点要远一些,有数十米的距离,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滚滚烟尘扑面而来。
暗处的活门被巨大的压力挤碎,气浪掀飞了所有的机关暗箭。
他想要逃跑,可是刚迈开步子,预先准备好的捕兽夹,此刻在爆炸压强差产生的回卷涡流中,像是小蝌蚪找妈妈一样,找到了安德烈的腿。
只过去十分之一秒,安德烈僵在原地,强壮的龙血肉身让他的死亡过程变得非常缓慢。
塑胶炸药将教堂的雕像和玻璃变成了一万把刀子,像是沙洗工艺的切割器材,带走安德烈身上所有柔软的物质,只留下了一副枯骨,最终连骨头都不剩,只有千疮百孔的铁架子,护着一只孤零零的掌骨——要给杰森·梅根这个半吊子验尸官出一道学术难题,想查清楚死因,是难如登天。
相距两百米,江雪明依然能感受到这些炸药产生的气浪冲击波,整座黑曜石桥梁都跟着震了一下。落下不少碎石,掉进岩浆河流中。
——胜过腐龙的吼叫。
——是报应不爽的火。
Act8·[NEMESIS·血债血偿]
前言:
[王对王,将对将]
[——薛丁山]
......
......
[Part①——侏儒与巨人]
幽深黑暗的广阔苔原,骷髅会的零散队伍停驻在民间驿站。
他们开着大卡车,从莫洛霍夫维奇间断面的矿穴中,沿着陡峭险峻的崖壁一路往上,哪怕打错一道方向盘,立刻会变成滚烫岩浆里的铁水。
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复杂山路,
越过海拔四百多米,行军的速度又快又急,再强悍的司机也要修整歇息。
——事到如今,零号站台已经名存实亡,变成一盘散沙。
癫狂蝶的信徒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是纸糊的老虎,除了几个核心成员,阁僚和特约嘉宾早就作鸟兽散。
原因也很简单——
——米米尔温泉集市的人们都能捣鼓出锅盖卫星去侦听灾情警情。
这些机灵鬼早就听见了灵云小队的私人频道。
他们听见混乱难言的协同指令。
他们看见枪声之下的尸山血海。
这些入侵者从博克关正面突破,
如果加上一个气氛组小侍者,入侵者只能算两点五个人。
——只有两点五个人,哪怕算上侦察兵,再四舍五入一下,总共五个人。
这五个人,先在博克关搞定了八十八个作战单位,摧毁龙巢地空混编的防御力量,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
紧接着一刻不停,没有任何修整时间,从大牧园出来时,这五个人还有万灵药和弹药储备,有余力作战。并且其中一个小怪物边打边蜕变,从若虫到化蛹只花了七天时间。
他们开始惊慌,开始恐惧,
开始喊出“我打你妈!——”的脏话。
直到通讯频道里传出[JOE]这个单词。
这下乐子可大了——
——连头顶的龙翼都保不住他们了。
现在不跑,
更待何时?
难道真的要像大首领的死忠卫队,
真的去念叨《血蝴蝶圣经》?真的为了维塔烙印和屠龙勇士死战到底?
——疯了吧!
阁僚和特约嘉宾本就是地下世界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一群人,
半道听说骷髅会这个传销组织有点前途,
指不定能捞到油水,
没有多少忠诚度可言。
神神秘秘的大首领整天把身体裹在一副漆黑的铠甲里,不敢用真面目视人,这种高岭之花怎么去谈情交心?怎么聊骷髅会万物归一的企业文化?
核心团队没有战斗力,科研工作者沉迷龙血怪兽。
防务战斗依靠雇佣兵,高级战斗力沉迷狩猎仪式。
哥几个外务部渠道商,和米米尔温泉集市学派高管眉来眼去的交际花,听到风声就跑路,这种行为不过分吧?
当这些阁僚和猎手逃之夭夭的时候,内心不约而同想着一句话。
“大首领呀,不是兄弟不当人,你是个崇拜癫狂蝶的乐子人,咱们都是实打实的挣黑心大钱,把良心喂了狗的日子人,两者是聊不到一块去的。”
......
......
在十八区的大苔原,四处都是游荡的灾兽——酒神祭前后十五天的时间里,通往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列车专线会在特定路段减速,要把驿站的灯都点起来。
有很多乘客会主动半途跳车,
引导拾荒者把流动餐车和小商品市场的台子搭起来。为酒神祭的围猎活动做准备。
这些平日里荒废的小驿站,就变成酒神祭的花街闹市。
在一间烧烤屋旁边,
有骷髅会的队伍围成一圈举杯庆贺。
这些人,
就是骷髅会的核心成员。
同伴死去,他们也不悲伤——只是重新回到盖亚妈妈的怀抱里,说不定尸首被灾兽吃掉,还能变成癫狂蝶。
工具人雇佣兵死了,偶尔能听见几句骂声,气得跺脚。
就听见外围两个坐得比较远的男人,仿佛听见了什么大喜事,接走老板递来的烧烤盘,给同伴们上菜。
“喂!安德烈死了!”
“还有巴鲁也死了!”
“是好事情呀!”
“他们怎么死的?”
“留在矿洞里的眼线,用监控摄像头看见,整个授血教会被二十多公斤C4炸碎了。”
“是大好事!他们一定没有全尸!能飞去很远很与的地方!”
“对呀!如果能飘到智慧泉里,巨龙法芙娜一吸气,这两个家伙就变成法芙娜的一部分了!”
“真的好羡慕呀,羡慕又嫉妒!我要发癫了!”
“如果不是大首领拦着,我也想留在那里!”
依然有神智清醒的成员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为什么?既然矿洞里还留着眼线!为什么在他们布置炸药的时候,你们不去帮助安德烈!哪怕是一句提醒!一句警告都不愿意喊出来?”
“安德烈和巴鲁换了戏服,根本就没带无线电,连手机都没带啊!他们出征的时候就讲好,不许带任何电子设备...观众会出戏的!要有仪式感!”
“而且这不是大好事嘛?你过来,看看手机传回来的画面,这个人布置炸药的时候专注又严谨,是玩炸弹的高手,后边那个小学徒跟上来帮忙,选爆破点位的眼光就有瑕疵了。我们当时还遗憾——生怕烟花炸的不够好看。”
“确实,如果我在现场,看见二十多公斤C4炸开,光是想想灵魂都要离体!我怎么可能舍得中断这种崇高的艺术。”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个矮小的侏儒低头啃咬着兽肉。
这个家伙身上披着御寒的皮草毛料,身份尊贵。
他长着一副吓人的怪脸,头顶没有一根毛,大蒜鼻、三角眼,身高不过九十公分,啃咬肉食的时候,嘴巴也跟着裂成三瓣,是兔唇畸形。
“都说够了吗?”
这个侏儒,就是骷髅会的大首领,人们只喊他作[大]首领,除了这个称呼——没有名字,也没有过去,除了核心成员,没人见过大首领的真实容貌。
聚餐的小圆桌立刻安静下来,只有外围两个高大的男人,从服务员手里不断拿走新的食物。
大首领脸色阴沉,接着说:“很可惜,我不能安排你们立刻去见癫狂蝶,安德烈和巴鲁很喜欢零号站台,他们放不下,我就让他们去了断烦恼,提前归一。”
众人点了点头,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大首领紧接着开始说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要身边亲近的人们都听清楚,想明白。
“我们雇了许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物流人员,给米米尔温泉的百味坊送灾兽,通过这层关系,换来不少广陵散的小笼包,还有乘客手里的万灵药。
但是在这个环节,出了大问题。
——从语音记录里听,有个傻逼二五仔和藏在红石摇滚乐团里的青金卫士说闲话,把骷髅会暴露出去了。
要不是这头化圣野兽,JOE就不会找上门。
JOE没有找上门,我们还能在零号站台继续经营我们的伟大事业。
——哪怕这个跑物流的临时工,嘴巴管严实一点。
——哪怕这个青金卫士不是吃撑了闲得慌,不去什么摇滚乐团体验生活。或者死在化圣野兽的灾难里了。一切都不会变成今时今日的结果。这代表什么呢?”
有人回答:“是我们太仁慈了。”
有人回答:“是我们对底下的人太好了。”
有人回答:“是大首领您宅心仁厚。”
有人回答:“是他们不识好歹,一点自觉都没有。”
有人终于回答:“是我们太倒霉。”
“不!”大首领咬牙切齿的指着这些信众的鼻子,用锋利的烧烤钢签扫过去:“你怎么能把过错担到自己身上?我们没有失败!只是绕了一条远路!”
“对啊!大首领...”
“法芙娜还没有完全活过来,要是它能染上维塔烙印,一定可以传染给很多很多人吧?”
“没办法,时间不够了,它活不过来,只凭十六年,是活不过来了。”
“如果它能飞过米米尔温泉集市城区上空,振打翅膀的时候,最少能感染五十万人!不!一百万人!”
“只可惜它依然是死的,癫狂蝶也不喜欢它。”
“都怪那个该死的青金卫士!”
大首领怒吼着:“没错!都怪那个该死的青金卫士——他好死不死要来管我们的闲事!只怪他实在是太走运!命运女神这个婊子为什么会青睐这种人?!”
越想越气,越想越急。
这个侏儒握紧双拳,金色的眼瞳中满是血丝。
“难道只因为!他拥有灵感!能得到石头?能得到BOSS的眷顾吗?我没有资格?只能向癫狂蝶求助吗?”
和步流星说的一样——
——人想要作恶,与能力无关。
骷髅会的大首领,是一个没有灵感的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算不上,是天然畸形残疾,面目丑恶的侏儒。
与所有乘客一样,大首领原本拥有灵感,又因为血蝴蝶高利贷,失去了灵感,连侍者、棍棒和辉石都全部失去。
“为什么?BOSS!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拒绝我?要用血蝴蝶高利贷来诱惑我!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既然如此——那就瞧好了!傲狠明德!”
大首领阴恻恻的啃下一块香甜辛辣的肉,用恐怖阴森的眼神,扫向在场的所有亲信。
他默默念叨着。
“我会一直活下去,活得比你还要久!梼杌恶兽,我一直在研究你,一定要找到杀死你的方法!暗处给你使绊子!让你恶心得睡不着觉!没办法睡觉,你就会踏进死门!”
越来越癫,越来越狂。
“智慧巨人赐我神力,恶龙之血铸我肉身,我要捣毁你的站点,杀了你心爱的乘客们,我在梦里见到癫狂蝶,它会帮助我完成这一切!嘿嘿嘿嘿...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不远处——
——骷髅会的车队停驻在铁道沉稳的基岩地台旁边,靠着苔原的裸岩脉络去支撑铁路。
在道基下的拱形门洞中。
大卫·维克托一动也不动。
寻血猎犬往两人身上撒了许多芥菜味道的浓烈信息素,能干扰视听。
寻血猎犬:“你听见什么了?”
维克托:“什么都听见了,还有就是——你撒调料的手法能不能温柔一些,我眼睛开始疼了...真刺激...原来芥末落进眼睛里,是这种感觉吗?我得记下来,没准写书的时候能用到。”
寻血猎犬满不在乎:“我以为你能承受这种刺激呢!就没想太多...”
维克托一边扯来随行侍者的领带,一个劲的揉眼眶,像个深闺怨妇:“我没受过这种苦。”
“没有吗?”寻血猎犬惊讶:“我还以为每个乘客在若虫阶段时...都会...”
谈到此时,寻血猎犬突然愣住了。
“难道说...”
......
......
芥末的硫代葡萄糖苷,能赶走大部分虫源。
也是自然环境中,部分蝴蝶若虫会主动摄取的植物化合物,用强烈的气味作拟态,隐藏肉体,吓走捕食者。
红石人——是癫狂蝶最喜欢的宿体,他们热诚、勇敢、愤怒、鲁莽,离癫狂只差一步之遥。
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各色辛香料和信息素,对于乘客们来说是天然的除虫武器。
按照常理来说,大卫·维克托如果是红石人,却完全受不了芥菜的信息素,那么代表这位雇主在成为车站的一员之前——
——早就拥有了魂威,早就变成了蝴蝶。从来没打过类似的[芥末疫苗]。
......
......
大卫·维克托点点头:“是的,我都两百多岁了,没受过这委屈,心脏不太好,你撒调味料的时候小心点儿。”
寻血猎犬立刻要制住维克托的手臂,要用舌头去舔干净。
——从桥洞下传出撕打声,最后不了了之。
维克托的衣服烂了,寻血猎犬女士没有得手。
两人冷静下来,谈了谈正事。
“你全都听见了吗?维克托?”
“没错,声音很大,意念很强。”
“怎么办呢?”
“我想起我的小徒弟,如果是他...应该会开着泥头车,然后油门踩到底——那个位置很合适释放泥头车居合术。就在接引道路旁边,这些人坐得那么近,都是为了和大首领贴贴。他们身后是铁道的沉降岩,是个避风处,泥头车撞上去也不会产生很大多的安全隐患。要是我俩真枪实弹上去,估计这条铁路要瘫痪二十多天。”
“我去找车?”
“不必找,他们有车。”
“咱们找机会摸上去?然后像打保龄球一样?乓的一下?!”
“好主意。”
......
......
从驿站外缘的接引道路往下看。
垂直四百米之下的深渊谷底,往矿坑洞窟中一路向前,三公里之后,我们就到达了授血教会。
教堂已经完全塌陷,灵云乐团的五人组从一堆废墟中找到了通向内阁的道路。
那是一条阴暗幽深,地势急促,超过七十度的顺滑坡道,根本就不是留给人走的,就像是巨龙用趾爪挖出来的坑口——后来人修修补补,作出一个简单的圆形大通道。
“这个我懂,山寨版环形高速路。”流星一看就明白了。
众人站在漆黑的圆形通路面前,迟迟没有往下跳。
江雪明:“真奇怪...”
文不才:“你觉得不对劲?”
江雪明:“一个守门的都没有,看来骷髅会的人已经撤走了。”
文不才:“没错,前面应该就是内阁,还有腐龙的老巢。”
说罢,文先生指着不远处的一辆矿车,“他们通过矿穴进出内阁,另外两个出入口...”
“连接着一片大铁矿。”杰森鼻头耸动,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还有苔原的风,泥土的味道,铁锈味,和一点点煤油的味道。我闻不到任何人的体味灵压。”
文不才笑道:“好有才华,你能感觉到腐龙吗?”
杰森如实告知:“不行,太远了。我能从它的子嗣身上直接看见它的真容,但要我隔着几百米,一千米的距离,直接去找它的本体,我做不到。”
文不才从江雪明身上取走另外一条钢锏,他将两条钢锏并做一处,变成两米有余的长棍。
“走了!你们去追骷髅会的人——我去屠龙。”
江雪明忧心忡忡的:“能行吗?你这语气和出门买菜似的!我很不放心!”
文不才跳进矿车,拉下闸门,“说对了!我去买个菜!你们也别闲着!”
眼看矿车坠入坡道,落进幽深黑暗的无底深坑中。
文不才的声音是那样欢快热烈,就像是找回记忆,找回熟悉的感觉了。
“王对王!将对将!别让这些王八蛋逍遥法外!要血债血偿!”
矿车顺着坡道急速下降——
——江雪明立刻说:“我们走。”
......
......
[Part②——你血如我血]
流星跟上:“怎么追?”
杰森跑在队伍最后,吆喝着。
“他们跑不了多远,我在黑曜石桥梁观察过整个谷口的地形——这里是米米尔温泉岩浆河的根源,离苔原的铁路很近,他们如果要开走所有车,就得绕行盘山道路。”
流星两眼一亮:“我练了好久的攀岩!冲冲冲!”
江雪明一边跑一边问。
“在教会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能当做武器吗?我把棍棒借给JOE,现在心里很没底。”
杰森掏出一只掌骨,是安德烈的脚掌——他看了半天没看出来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出现在爆炸现场的。
江雪明:“没用,扔了。”
流星:“怪吓人的。”
杰森又掏出一副扭曲变形的铁盔,这是大首领留在教堂的假身。
江雪明:“也没用,扔了。”
小侍者:“雇主,你怎么喜欢捡垃圾啊?”
“因为好奇!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它和我的灵感一样!”杰森跟着队友跑上盘山公路的右侧悬崖,开始攀岩爬坡。
此处离坑口驿站,直线距离只有六百六十一米。
只要往上爬,努努力。
半个小时一定能追上他们。
杰森·梅根此时不想再说一句话。
他要重新调动身体的每一条肌肉,越过这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艰难道路。
如果按照楼房来算,他们要用双腿攀上一百八十多层高楼。
没有休息时间,到达目的地就立刻要迎敌作战。
真的能行吗?
此时此刻,杰森心里很没底。
可是心里的火焰一旦燃烧起来,就不会再熄灭了!
摇滚乐团的朋友们。
大牧园里的受害者。
腐龙身上的死皮囊。
这些死状恐怖至极的东西,都在隐隐策动着杰森的四肢。
十分钟过去,越过好几条狭窄山路,在山路平台上休息时,杰森几乎要累得昏死过去。
他脸色变得铁青,看见山路的轮胎痕迹,心中欢喜又惊恐。
他低头去舔舐轮胎的泥渣,立刻吼出嘶哑的声音,喉咙都开始冒烟。
“没走远!没走远——我们离他们很近!很近啊!泥印子还是热的!有烟头的味道,很快了!”
杰森兴奋的站起,就立刻两腿一软,坐回悬崖边,差些掉下去。
江雪明死死抓着杰森的头发——
——把杰森拉到面前。
两人的额头相触。
雪明只是说:“你要活着,不然怎么和我决斗?”
“哈哈哈哈哈!”杰森用力的呼吸着,非常非常用力,要让身体的每一个红细胞都运转起来:“你说得对!我得活着,不然怎么为摇滚乐团的人们报仇?!”
小侍者也是晕晕乎乎的,这两百来米的攀岩运动,就像是直上直下爬了五十多层楼,尽管有两道山路平台能休息一会,但是缺水的身体跟着脸上的表情一起垮下来了。
太热了——
——这里太热。
熔浆河谷的热空气要把他们烤成肉干。
只有流星还是龙精虎猛的,二话不说,用一只手提起杰森,夹住侍者小妹,独臂往上攀爬。
流星大声呐喊着:“还没走完呢!这段路就最后一点点!稍事等候!杰森·梅根和不知道姓名的小美女!两位乘客,你们现在乘坐的是流星专线!目的地——”
“——送骷髅会的王八蛋回地狱!”
江雪明一言不发,拎着沉重的装备和枪械,继续往上爬。
第二段道路结束——
——阿星整个人都瘫倒在盘山公路的大道中央,仰面朝天。
“我的妈呀!我这辈子没爬过这么远,这么高,这么热的山...以前都是越爬越凉快,我都快熟了...杰森!我俩是老熟人了对吗?”
杰森缓过一口气,捂着肚子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侍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刚刚从崖壁冒出头,手指已经扭曲变形,指甲盖也裂开。
杰森上去拉了一把——
——拉完了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事。
江雪明:“多谢。”
“不...不客气...”杰森挑眉抿嘴,神色复杂。
雪明照常检查身上的装备,确定没有遗漏的东西,紧接着丢给流星一支万灵药。把最后一颗广陵散小笼包也塞进流星的嘴里。
“活了活了!我活了!”流星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那样,突然站起,“哟西!”
“大佐!别他妈乱捅词儿!”江雪明骂道:“有那个力气你赶紧爬山。”
“呼...”步流星吐出一口浊气,“我觉得我的情绪不够强烈!你们来点生气小妙招?!帮帮我!我要借辉石的力量!”
......
......
小侍者嘴巴快:“你一个月挣两万,一万六给老婆,两千自己花,两千给爹妈,她不满意要离婚。”
杰森想了想:“你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真爱!地下世界没有你的爱人!放弃吧!勇士!”
江雪明选了个委婉的说法:“我考虑了一下,步美阿姨对我来说,是救命恩人,我无以为报...”
“好了!”步流星怒得咬牙切齿,特别是雪明大哥最后一句隐晦的国骂。
胸口的福寿万年迸发出惊人的怒焰——就像是神话中斩杀恶龙的神怒宝剑熠熠生辉,在瞬间解锁。
阿星要杰森抓住背脊,一手带上明哥和小侍者,朝着山崖狂奔。
他单用两条腿踩住陡峭的山石,像是使着梯云纵的轻身功法,猛的往上窜。
只是黑曜石山体非常锋利,非常脆弱,四个人身上的体重带着装备一起,将近三百多公斤。
一路险象环生——
——有几次阿星差些在八十度的斜坡上失足坠落。
身上的三个伙伴齐齐伸出手,抓住锋利的怪石。
流星看见朋友们的手掌上的伤口,明哥的臂膀架在岩体,杰森的下巴和双手挂出鲜红的血。
小侍者努着身子,凯夫拉下的侍者领带变得更红了。
“动起来!我的腿...帮帮忙!”
步流星猛的捶打着大腿肌肉。
“给我听话!你们要听我的!手脚呀!帮帮忙!我可不是在和你们打商量说好话!我没时间哄你们!别像个姑娘家!”
四人队伍里传出粗重的呼吸声,除了流星,大家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呐喊。
距离身下的平台还有七十多米。如果在此处力竭跌落,死相肯定很难看,说不定连用药自救的机会都没有。
江雪明抬起腿,要把胯裤的针剂送去流星身边——眼看万灵药要滑下去,杰森的灵体手臂猛然探出,将四支针剂死死抓住。
......
......
[Part③——你心似我心]
就在此时此刻——
——四人齐齐回头。
有一种恐怖至极的灵压袭来。
从谷底升起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它悄无声息,在振打翅膀时只能听见低沉有力的风声。
杰森的嘴张得极大——
——他的眼角开始流血,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几乎在瞬间就要癫狂致死。
巨龙拖拽着沉重的身体。
于岩浆峡谷中飞空腾跃,扭动着身体,灰白色的肚腹龙皮,有许多杂乱的纤毛。
它的双翼上附着成百上千张人皮,这些人皮的嘴巴张开,像是在惨叫惊呼。
扭曲变形的龙爪随意踩上一块山石改变飞行方向,炙热的熔浆河流带起的热风,就托住这头巨物的臃肿身体,往另一侧牵引。
破破烂烂的蝠翼肉膜之下,有数百条黑漆漆的灵体亡魂,像是纯粹的恶毒意念化成的能量球体,紧紧跟随着这传说中的生物。
只在短短的一秒里,杰森的所有神智,所有意志,所有的精神力,连带着身体的电信号一起崩溃。
小侍者眼疾手快把青金石取下——
——江雪明趴在杰森的肩头,狠狠咬破舌头,一口带血的唾沫喷上杰森的眼睛。
“我艹!我艹!”杰森看不见东西,这才从恍惚中觉醒。
是惊恐的罗马人,是地道的中国话。
延展出来的灵体手臂逐个给小伙伴们打药加油。
“这头龙为什么不会叫啊?!明哥!?”流星一边爬,一边形容着:“突然一下就冒出来!怪吓人的!”
江雪明看得清楚:“因为它叫不出声了,我的棍子在它喉咙里!”
极远极远的方向——
——与巨龙搏斗的勇士已经跳上龙背,翻过龙脊,早早将明德劣作捅穿了腐龙的喉口声带。
文不才双手紧紧握住屠龙利器,从携行包袱里掏出招财进宝红烧肉,给自己补充着能量,要与这头死去的腐龙作体力的拉锯战。
眼看巨龙要一头栽进岩浆河流。
文不才摆弄棍棒,将它捅进延髓的神经中枢,巨龙就立刻跟随棍棒转向。
“还不行,你还没死透!现在就想进锅?早着呢!我可不会做广东菜!”
“你这个体格呀!要是回到始新世晚期,咱俩能在水里好好斗一斗——按照古生物学家的说法,我在那时候还是一头龙王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于此同时。
骷髅会的人们还在商量着宏图伟愿。
大首领拉上亲信们,振振有词的说。
“你们认为从黄金乡,到米米尔温泉集市,乃至整个巨山车站里,有多少可以利用的神话之物?”
“算不清对吗?是的!莫洛霍夫维奇间断面其实很像一颗大脑,像是大脑皮层的沟壑。我曾经不止一次怀疑,整个北海绵延数百公里的地下矿区,就是米米尔智慧巨人的遗体。从它的尸体中,迸发出来这么多的生命。”
“灾兽为什么会化圣?因为它们在濒死的时候,触碰到了米米尔的脑,就和大神奥丁一样,将自己的眼睛献出,倒吊起来,喝下智慧泉——最终领悟了强大的卢恩之力。”
“我之所以有底气和车站作对,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我有把握让它们为我所用!地下世界的璀璨辉光!对么迷人呀!”
大首领讲得绘声绘色,神气凛然。
教众们一个劲的点头附和,但是搭不上话。他们知道,大首领有远见,可是要他们去理解这个远见,实在太难太难。
最终这位侏儒垂头丧气的,依然在拥挤的人群中低头喝酒吃肉。
“地下世界...多么迷人呀...”
大首领低眉垂眼,突然就捂着脸,换了个方向,不再去看桌前丰盛的烤肉。
他在思考——
——如果有个人,有个足够强大的人,在他行差步错时,在他向血蝴蝶高利贷妥协的时候,在他朝拜癫狂蝶时,向他伸出援手。
可能结果就不是这样。
有个服务员跑过来,要送菜,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看见这侏儒怪人掩面而泣的样子,壮着胆子喊了一句。
“他们不带你一块吃吗?先生?他们欺负你吗?”
大首领抿着嘴,要伸出手去接菜盘,强打起精神:“不...没有。我想家了。你是乘客吗?”
服务员立刻说:“对呀!我第二次搭车!BOSS要我来这里找工作,说这里安全,一定是一趟很温馨,很有意义的心灵奇旅。就在酒神祭这段时间,我给这些拾荒者说说故事,让他们打起精神来...你...你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大首领抿着嘴,再也绷不住了,“原来我...绕了那么一大圈吗?”
服务员小妹接着说:“别呀!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的?不就是高利贷嘛?石头又不止一颗,我来到这里,就感觉很奇妙——有好多好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等着我呢!”
“原来我...绕了那么一大圈吗?”大首领咬牙切齿痛哭流泪,“BOSS...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都怪你...这盘菜的盐分超标了!不好吃!它不好吃了呀!我真的好嫉妒...好嫉妒这些家伙,这些拾荒者怎么能耐那么走运!要是我晚来那么几十年,是不是我就不用跑那么那么远...活得那么那么累!”
话音未落——
——柴油机的引擎声轰鸣起来。
江雪明拉动档杆,作深呼吸。
流星忧心忡忡的:“你会开吗?明哥!开这玩意要A照!”
江雪明露出了恐怖的笑容。
“每一个日夜,吃饭睡觉上厕所,哪怕是马桶塞子都要做出换挡的动作,我的灵魂发出阵阵怒吼!用你的话来说!我在握住方向盘的那一刻!就已经与它血脉相连了。”
雪明把AK-12丢给步流星,“有人跑,你就打他们的腿!不要放过任何一个!”
杰森窝在驾驶位最下方,刚刚把汽车电路给理好,双目失明不影响他的偷车技巧。
江雪明立刻说:“杰森!你的眼睛看不清路,快来踩油门!”
杰森:“为什么?”
江雪明:“你从红石摇滚乐手身上感受到的烧伤,截肢的痛苦,还有我们身上的痛苦,都是因为这些人。”
在那个瞬间,杰森两三次忍住想要亲吻雪明的冲动。
杰森扶着雪明的脑袋:“你血如我血!”
气缸在咆哮——
——变速波箱挂挡弹射起步。
轮胎在滚烫的黑曜石上,烧出火红的光焰。
江雪明:“你心似我心。”
伤痕累累的灵云乐手在引吭高歌。
......
......
“怎么可以这样?!”大首领表情扭曲起来:“怎么可以这样?!BOSS...这不公平!我也要你尝尝我的痛苦...”
服务员小妹终于觉得不太对劲,可是乐于助人的红石人从不会畏惧。
她把耳环取下,把玫瑰辉石递出去。
“来!你是想看辉石吗?你没有石头对吗?别灰心!别丧气!一切都会好起来...”
绵密如雨的枪声响起!泥头车像是猛兽金刚,前鼻的钢铁铲嘴清出道路。
“轰隆——”
一瞬间,小桌板前边大快朵颐的食人魔,还没反应过来,就变成铁道基岩上的壁画。
整个车头撞得凹陷进去,它的前轮依然在疯狂的旋转,将血肉都泼洒出来。
小姑娘满脸的血,伸出去的手还没收回来,眼前的侏儒已经不见了。
依稀能看见基岩石墙上的动物毛皮,就是侏儒身上的衣服,被滚烫的钢轮死死咬住,扯成带着火焰的碎末。
甚至没有惨叫。
一瞬间——
——说走就走,去了异世界。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没有从[心灵奇旅]的震撼中醒觉。
——天空中滚落下来一头巨龙。
它撞碎了沿途所有的石廊走道,冲出苔原,巨大的躯壳在苔原犁出一条血路。
文不才一使劲,明德劣作带着巨龙的头颅猛然翘起,让它安安稳稳的横置于铁道中央。
屠龙勇者高呼胜利的名讳。
“V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ctor!——”
维克托先是被泥头车的动静吓了一跳,从桥洞中冒出头,还以为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文不才浑身都是血,经过河谷岩浆的炙烤,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的,他还断了一条手臂,但是没死——活蹦乱跳的。和他的魂威一样。
他的头发都烧光,视网膜在高温环境下结晶融化,眼睛也瞎了,但是不妨碍这个浑身赤裸完全可以过审的男人癫狂的怒吼,“这个死法是不是很眼熟?!”
维克托:“确实,像你一样。你这个王八蛋让我伤心了很久很久,是我作品的空窗期,我不可能把伤心和悲叹都带给读者。”
文不才猛然回头,终于感受到旧友的灵感压力。
“看不见了!不过还能闻到你的气味。”
维克托:“我差点没认出来,你这个衣品越活越回去了。”
文不才:“脑袋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维克托:“下一班车还有二十五秒到达,你可以长篇大论,像以前一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的。”
文不才:“没想到重逢时,刚好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维克托:“我爱你,胜过婚姻关系。”
文不才:“别着急!马上就做好了!”
维克托:“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你肯定记得我的全名对吗?肯定记得?对吗?别让我考验你!我不喜欢给你出题...”
文不才:“戴维?”
维克托:“操!”
文不才:“大卫!维克托!”
维克托:“哈哈哈哈哈...”
“我脑海中的一切!”
列车轰鸣——
“我怎能忘记?”
——汽笛悠扬。
“我怎敢忘记!”
它轧断了巨龙的脖颈,从中喷射出的红与黑,将文不才和维克托染成了同一个颜色。
它永远不会晚点。
像是正义。
绝不迟到。
......
......
寻血猎犬女士在桥洞下边抽烟。
默默的,不说话,只是抽烟。
......
......
小服务员面无表情,把耳环重新戴了回去,和以前的江雪明一样,后知后觉的摇了摇传唤铃。
.......
.......
步流星一脚把车门踢开——
——和小侍者一起,拎着全身骨折多处的江雪明和杰森,与圣诞节那会一样。
......
......
巨龙的头颅这才落地,龙吻下颚摔得稀烂——
——断角之下,灰白色的眼睛渐渐合上。
它死透了!
Encore①·[Fantasy·如梦似幻]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鲁迅]
......
......
[Part①·不可思议的谜·Enigma]
龙血沿着铁道山石一路往悬崖下流淌。
这具腐臭的焦尸原本是冰冷的——米米尔智慧巨人用滚烫榴辉熔岩,用智慧泉,为它吊住一口气,它就化圣重生,变得半死不活。
事到如今,它躺在铁道旁,纤长娇弱的脖颈被冷酷无情的深渊专列一刀两断。
从脊骨的延髓开始算,这无头的龙身足有三十多米长,带上纤细干瘪的鳍尾,一眼看过去给人的压迫力十足。
尽管已经死去,依然能从褪色的背鳞与棘刺中看见一丝狰狞可怖的红色。
它肚腹的纤毛已经褪成一片死灰,在胸骨和下腹有两处惊悚的巨大伤口,像是被利器生生割开,又用人皮缝补修理。更深的躯干部分,在文不才乘龙迫降时,就被锋利的黑曜石割成一团烂泥。
它身体里的血已经流干,在广阔漆黑的地下苔原,连着飞出去的龙头残躯,画出一个暗红色的惊叹号。
小侍者在驿站的食铺奔波,带回来饮品和小吃,把勇士们身上的伤都治好。
驿站有五十多位乘客,听见震天动地的响声,如今齐齐看着神话生物的残骸,都僵立不动,呼吸也变得缓慢。
还有拾荒者们,他们在流动餐车前捯饬汤点烧烤,地动天摇的那个瞬间,心中沉寂已久的灵感——身体中的能量像是沉寂了千万年的火山,要跟随这声地震一起复苏。
“你们仔细听!听到什么了吗?”文不才褪去焦黑的皮肤,脸上的烂肉都长出来,将小侍者送来的白夫人咖啡一饮而尽。
维克托从狩猎杂货市场买来一套火浣衫,丢给老朋友。
“没有,我听不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骨骼再构,鲜红的肌理迅速重生,最后覆上皮膜经脉和血管。
文不才的手臂长了回来,抓住衣服立刻穿上,免得大家尴尬。
他双手抚动脖颈,将脸上黏连的焦黑粉尘都擦干净,两眼冒出摄人心魄的精光,眉毛和头发也跟着长了出来。
“我听见躁动不安的脚步声。”
维克托:“这些人没动,你担心他们来抢夺这头巨龙的肉身吗?确实,这玩意就算烂到根里,也会有人当做宝贝。”
文不才:“它是法芙娜。尼伯龙根之歌里的守宝巨龙。”
维克托:“你怎么杀死它的?”
文不才:“你问的哪一次?”
维克托:“两次。”
文不才坐到维克托身边,与维克托一起翘着二郎腿,随手要了一根烟,紧接着用魂威的重拳互相轰击,迸发出火焰来,点燃香烟。
“十六年前,BOSS给我安排了一份紧急调查的差事,在十八区的矿脉深处,工程站的人们挖到了一个巨大的行宫。
热源探测器和脉冲信号发现了这头龙,人们从行宫的金银珠宝,卢恩符文和诗歌壁画里推测——它就是法芙娜。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它应该比传说中的守宝巨龙要弱很多。”
谈起工作,维克托来了精神,立刻掏出日志本,将文不才的描述都记下来,准备当成写作素材。
“何以见得?”
文不才不紧不慢的指向巨龙的尸身。
“因为它太小,尺寸完全比不上巨物,用巨物来称呼它,实在太掉份了——车站的霜火巨人铜雕站起来,起码有两百米高,光是BOSS雇来的装修工人,都能手撕这种爬虫,一脚踹断它的脊骨。”
维克托略加思索:“也对。”
文不才接着讲述往事:“我深入调查时惊醒了它。”
维克托:“为什么?”
文不才调笑打趣:“可能是因为我身上过于古老的血脉让它认祖归宗了。”
维克托:“它想吃掉你?”
文不才:“不,它很害怕,并且像面对顶级掠食者一样,第一时间选择逃跑,第二时间选择朝着米米尔智慧泉前进,我推测,它应该是想要变强,想去触碰米米尔的智慧泉,变成完全体——那个时候,它还没有龙翼,背脊上多出来一对柔弱的扇形软骨膜,我一路跟在它身后,抓着它的尾巴,想和它讲讲道理。”
维克托:“可惜它听不懂人话。”
文不才:“没错——它一头撞进智慧泉,在熔浆中打滚,要变成一团焦炭,又从榴辉岩里得到了米米尔的智慧,我想应该是米米尔让这头龙,变成了传说中守宝巨龙法芙娜的样子——它的肉身被米米尔改造,按照米米尔的思想,演化出守宝巨龙的蝠翼和红鳞。”
维克托:“然后呢?”
文不才:“我用棍棒给它做了两次开膛手术,骑着它飞过半个城区,打断了它的龙角,我的棍棒和石头完蛋了,都变成了熔浆河流的一部分,强大的磁异环境让我的魂威吃尽了苦头——我从龙背上跌进苔原,它撞进弗洛伊德矿穴深处,大家都是半死不活,半斤八两。”
维克托:“这一次?”
文不才抿着烟嘴,深深吸了一口气,吞云吐雾的感觉让他找回了一点说废话的热情。
“我带着四个小宝贝勇闯骷髅会,万幸的是,他们都有一手绝活,特别是你两个徒弟,是一等一的作战好手。一个能打猎手撕怪兽,一个能开枪杀死恶魔。”
维克托一个劲的偷着乐,但是表情还是要冷峻严肃。
文不才接着说:“我原本想一个人来,抓一头飞龙,直冲法芙娜而去——但是时代不同了,敌人手里的枪最远能打五六百米,要是半道我脚底下的飞龙不听话,被打死了,我跌进岩浆河里,估计也活不了。”
维克托:“你确定?”
文不才:“我不确定...如果化圣的过程,真如那个侏儒所说,是一种野兽的道化,神性的皈依——是米米尔巨人的大脑在作祟,说不定这颗大脑,整个莫洛霍夫维奇间断面的强大能量,会把我变成一头利维坦?或者变成百首巨龙?哈哈哈...想想就很有意思。”
维克托:“你做个人吧。”
文不才:“所以我说,这四个小宝贝真的很能干,没他们的帮助,我干不成这件事。”
维克托:“你又一次杀死了它?”
文不才:“对,法芙娜是半死不活的,它的身边还有许多烦人的灵体,是崇拜巨龙的人们,想要变成它的棘爪和龙鳞。”
维克托:“真奇妙...像不可思议的谜。”
文不才:“我也想不明白,难道我把皮囊献给恶龙,和它一起飞上天,就能与它融为一体了吗?”
维克托:“像你说的...”
文不才:“它已经死去,身上是找不到死门的,僵死的肌肉不知道疼痛,不会做出应激反应,很不听话,比上一次还难骑——我用BOSS的骨头做了一把杖,扎进了它的延髓,用魂威控制着它的身体,去岩浆里滚三滚,用智慧泉的强大能量绞杀这些阴魂不散的亡灵。”
维克托能想象到那副画面:“很难吧?”
“也不是什么难事,去菜市场挑螃蟹,你都得冒着被螃蟹夹出血的风险。”文不才形容着:“我们在熔岩中起起落落,我失掉了右臂,还有全身的皮肤,但是脑子很清醒,能记得来时的路——最后就是你看到的,我的停车技术还不错?”
维克托:“很不错,不过科目二你肯定过不了。”
文不才:“对,科目二是挺难考的。”
维克托:“你刚才说的脚步声是什么?”
文不才:“这头龙死了,科研站的人应该会很喜欢,不过现在是酒神祭,食腐动物也应该很喜欢它...”
“下次你说话能一次性说完吗?!”维克托立刻起身,对寻血猎犬大喊:“动起来!亲爱的!让拾荒者和乘客们准备好!有灾兽要来!”
寻血猎犬挠头:“刚才您这张嘴刚才拉出来什么屎?我听错了吗?您喊我什么?”
“这就我讨厌和女人沟通的原因,她三十六岁,年龄差距产生了八道代沟。”维克托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翻着白眼拉上文不才去布防。
铁道的承重岩石前方,绵延一千两百米的市场驿站冲出来四百多个人。
他们是游走在各个站台,用双脚丈量数百公里长途跋涉的拾荒者,没有故乡的人们。
这些人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因为防务人员给他们送来了一张临时雇员证件。
就像是与车站完全断开链接,很多年之后,两者又重新产生了联系。
年轻的乘客们四处奔走,把相伴一生的棍棒都交出去,交给那些看上去年长的,经验丰富的拾荒者们。要这些叔伯阿姨打起精神,回想一下——
——热忱的红石人,勇敢的红石人。绝不认输的红石人。
阿星编进了第一梯队,在维克托的指挥下,要用谷堆袋和驱虫营帐建起临时[FOB·兵站],在承受灾兽冲击的时候,有一道像模像样的掩体。
糯米和胶汤在拾荒者手中像是魔术道具,这些膏体迅速变成了坚固可靠的墙垒。
他们变得热情起来,手脚麻利的构筑着防御工事,高声欢呼着,与屠龙的勇士们一起打猎。
流动餐车和FOB将巨龙的尸首围成一个半圆,身后就是苔原更远方的米米尔智慧泉岩浆河。
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从苔原数十公里外的矿穴中吹来地底深处的北境寒风。
他们等待着——
——互相传递弹药与吃喝。
流星随手将铁骑士拆做一剑一锤,将轻剑送给身侧的陌生人。
“你用这个!”
拾荒者就立刻问:“我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
流星:“我怎么知道?”
拾荒者接走轻剑时热泪盈眶,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摸到棍棒了——
——可是他不够自信,连握住棍棒的勇气都要失掉。
左顾右盼,他寻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乘客。将铁骑士轻剑交付出去。
“你用这个!一定比我厉害吧?!用这个!”
乘客拿走轻剑时犯了难...
“我是第二次乘车,恐怕...用不好的。”
拾荒者:“没关系!你有石头!一定比我们要厉害!”
这支剑在人们手中传递,越过两百多米的距离,也没有人愿意去用它,哪怕是作为防身武器,只要使用它,保住性命的机会就多了一分。
最终,铁骑士又回到了阿星手里。
他郁闷的看了半天,回头对那位拾荒者说:“我要你拿着,你就拿着!”
拾荒者:“可是...”
流星将武士之刃一起递出:“没什么可是的!你难道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怎么开枪?怎么挥棍?”
“我...”拾荒者哽咽着。
“你是个勇敢的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马上就要和你一起作战了。”流星用力拍打着同伴的肩:“用工具保护自己是一种勇敢,把工具交给别人,也是一种勇敢——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的决定。”
......
......
[Part②——Hunter·猎人]
尖利刺耳的警戒哨响起!
有灵感敏锐的伙伴能察觉到苔原吹来的寒风中,有灾兽的臭味。
江雪明从临时搭建的观察站跳下来,四米多高的岩台之下,小联络员来接应。
联络员:“什么情况?”
江雪明:“看不清,这地方太黑了,应该是一些鸟类,我听见它们振翅的时候动静非常大。”
联络员拿出无线电,立刻和战斗编队的乘客们喊。
“天上!在天上,它们已经来了!”
“是什么东西?”
“在哪里?”
“我看不见!”
无线电频道立刻乱成一团,这群散兵游勇根本就没有任何通讯纪律。
杰森的声音响起:“是[Sergio·瑟吉欧],一种脖颈有白点的怪鸟,用科研站的一位生物学家的名字命名,你们应该见过它——在矿穴里吃金腰燕和老鼠,偶尔会捕捉灵鹿,食量很大。”
一下子整个队伍都安静下来。
杰森接着说:“三号FOB的人抬起头,把探照灯对准我手电的方向。”
黑暗中的一道光,照亮了四百米外黑压压的鸟群。
“它们的翅膀很像大雁,为了吓唬捕食者,羽翼上有眼睛的纹路,在逃避猛兽追踪的时候,会弓起身体,把整个身体当做一张怪脸,去吓唬敌人。”杰森说完,就立刻要其他射手换岗:“不要想着能打死它们,天上起码有两百多头怪鸟,要吓走它们!”
“用什么吓走?”
“用火!把流动餐车的棚盖掀了,风道全开,推出去!”
“我还以为是什么怪东西...原来是人面雕呀!”
“兄弟!喊它的俗名,别念学名,文绉绉的我们听不懂!”
杰森嫌弃道:“谁他妈是你兄弟?”
“那就喊你领袖?”
杰森:“你还是叫我兄弟吧...”
......
......
维克托抬头看去,默默念叨着:“这个叫杰森的小子,灵感好强...”
“他有青金石。”寻血猎犬举枪警戒,枪口一直跟随着FOB兵站的大灯光束。
维克托:“和你一样,是青金卫士吗?”
寻血猎犬:“不,我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不过他的天赋斐然,应该是有什么神经疾病吧?不然BOSS应该不会放过这种人。”
......
......
流动餐车的火焰像是漆黑海洋中的航船。
拾荒者看着谋生的工具渐渐往苔原的深处飘去,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过一瞬间——
——心中的死火山重新燃烧起来。
人面怪鸟朝着巨龙的死尸俯冲而下——这个瞬间,兵站的引导灯光聚作一团,交汇之处变得极其刺眼。
无线电里的指令也逐渐平缓,逐渐冷清。
再也没有杂乱的句子,没有近乎癫狂的兴奋感。
“二号FOB,我申请使用火力,打光源的聚焦点。”
“二号FOB,干得好,这些人面大雕的眼睛结构特殊,能看见黑暗中的东西,但是受不了强光。”
“一号FOB有个六人小组想冲锋,两架流动餐车跑歪了,正前方有三十度的夹角扇面看不见任何东西,是盲区,我们要去提供视野。”
文不才:“去吧。”
从兵站爆发出惊人的枪声——
——打落满地的鸟羽和碎肉。
枪声只持续了一瞬间,只在灯光高亮之处聚焦成一个强大的火力点,像是一颗钻头,碾碎了数十只不识好歹的畜牲。
半空中有迅速变向心存恐惧的雕鸟,绕着那刺眼的光源,绕开这支光辉铸造的神兵利剑,要绕行别处。
“四号FOB看见零零散散的猎物绕到温泉口,想从后方偷走龙肉。”
“视野很好,可以直接射击。”
“有点远,大概八十多米。”
“它们的鸟屎都淋到我头上了,我好生气啊!”
“我们能打中!我能感觉到,它们没吃东西,肚子空空的,温泉的上升气流会让它们变慢!用犀牛都能打中!”
文不才:“自由射击。”
四个组别的二十四个战斗单位立刻离岗,往驿站的市场飞奔。
拾荒者的动作迅速,都是在铁轨上躲避列车时练出来的灵巧身手,只是这一次不同了。他们提着乘客送来的枪,蹲伏在铁道基岩的避风暗处,盯住熔岩河流上方鲜红的空腔天顶。
雕鸟腾空而起,强烈的热流将它们吹上半空,在这个瞬间,暴烈的弹药如期而至。
“各个兵站,剩余备弹还有多少?”
“一号FOB没有弹药了,准备近距离接触灾兽,我们去法芙娜的尸体旁边,用驱赶野兽的信息素帐篷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赶走这些怪鸟,你们注意,不要射失误伤。”
“我感觉有更大的东西要来。”
“你的灵感恢复了?兄弟?”
“你没感觉到吗?JOE和我们在一起,乘客和我们在一起。”
“BOSS的骨头也和我们在一起,踩在铁路上,我就能感觉到,回来了,我能作战,我勇气回来了,下一趟车马上要来!”
......
......
杰森·梅根贴在裸岩上,细细聆听着远方灾兽队伍的脚步声。
它们越来越近——
——那是细密如麻的凌乱音符,是利爪刨开苔藓草叶飞奔的声音。
他立刻对无线电喊道。
“是三色豺狼!成群结队的食腐狼犬!这些狗东西非常聪明,能用不同的叫声互相沟通,传达信息,要找出它们的主母。它们以头领的血脉维系族群关系,是母系氏族。”
话音未落,此起彼伏的鬣狗低吼声传来。
黄黑二色的鬃毛斑点在流动餐车的火光中一闪而逝。还能看见背脊上的芥菜疫苗,像是肉瘤包裹着植物根茎。
这是米米尔温泉集市附近最常见的食腐灾兽。
“它们绕开了餐车,我看不清。”
“太远了,射程不够,不要浪费子弹...”
“它们在绕圈?在等什么?”
“等我们的子弹打光?”
“有侦察兵吗?我们有这个勇士吗?扛着大灯出去跑一圈?撒点荧光示踪剂?”
骷髅会的三辆卡车冲出兵站。
小侍者一马当先,往黑漆漆的猎场中行车。江雪明紧跟其后。
杰森开着最后一辆车,从东南角出发往另一个方向去。
车载无线电中传出警告。
文不才:“那地方应该有个大家伙,我闻得到,杰森,你小心点。”
杰森:“我知道,应该不是食腐动物。”
文不才:“那就是来碰运气的肉食性灾兽,你更要小心。”
杰森:“我只是不想输给某个人!比他起步慢一点,就得做更多的事赢回来!”
三辆卡车在苔原中照出来凌乱的光轨,强光强声惊走了暗处的杂食蜥蜴。豺狼也被赶到更远的地方,一时半会不敢过来。
只是杰森跑得极远,灯光离空腔的连接通道越来越近——
——在矿穴的出口,灾兽通过粪便和尿液在复杂的脉络中寻到正确的道路,在数量繁多的空腔之间迁徙捕猎。
大灯照在这些坑口,反射光也照亮了杰森的眼睛。
无线电中传来询问。
“是什么?”
杰森看得清楚,却愣在原地。
高亮的LED车灯照出一头雪白的雄狮。
它高高昂起头颅,从坑洞中探出半个身体,强壮的上肢与蓬松的鬃毛抖动起来,抖落身上的荧光碎石,好比万兽之王在俯瞰众生。
它有两条尾巴,是腕口粗细的白蛇,它们朝向卡车吐出红信,要把这古怪的人类造物赶走。
白狮的眼睛里缺少色素,是天然的白化病,瞳孔也是粉粉的,看起来有种既可爱又可怖的美感。
它几乎有三米多高,带尾巴的体长,超过十六米,比之前的青狮怪兽要大上两圈。
杰森没有逃跑——
——对大型猫科动物来说,猎物开始逃跑,就是捕猎的时机已到。
他使劲按着喇叭,刹车油门一起踩,要把泥头车伪装成拥有神力的怪兽,要吓走这头巨狮。
文不才:“你看到什么了?”
杰森:“很美...它很美!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美感!强壮又伟大!”
文不才:“听上去挺棘手的?”
杰森:“我正在努力。”
白狮只是附身看了一眼,歪着脑袋,肉掌躁动不安的在岩窟上磨爪子,似乎要把爪趾磨得锋利一些,是遇上了强敌,临阵磨刀的意味。
它的身后探出两个小脑袋——
——是它的子嗣们。
两头小狮子一边翻滚,一边落到苔原里嬉戏打闹。
杰森想了半天也没有直接撞上去,这些小狮子看上去也很难用卡车杀死,它们的幼体尺寸也很夸张。
白狮子爸爸像是想通了——
——它轻巧地跳下平台,在大卡车面前嗅了嗅味道,紧接着用嘴巴叼住傻儿子,用尾巴卷起傻女儿,跳回了岩窟,一巴掌按在好奇傻媳妇脸上,把媳妇满脸的凶光,都揉成温婉贤淑的样惊恐模样。
一家四口头也不回的走了。
杰森满头的冷汗,终于把卡车开回坑口驿站,他惊魂未定,下车时两腿发软,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
无线电里传出小侍者的问候:“先生,你没事儿吧?”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我就变成一堆粪便了。”杰森双手抓住无线电:“但是...我真的很好奇...我斗不过好胜心。感谢上天...感谢命运女神...”
“哦!这一回不是命运女神救的你!”文不才一边说,一边打开大卡车的尾门,和维克托一起走出来。
维克托心潮澎湃,像是体验到了非常美丽的灵感:“真的很奇妙呀...和那种巨兽近距离接触的体验,它沉重的呼吸,还有旺盛的生命力,让我如痴如醉。”
文不才满脸遗憾:“可惜,你们这个芥菜信息素也盖不住我身上的味道,让它们跑了。”
杰森回过神来——
——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部队已经在巨龙尸身旁布防。
工程兵和司炉还有车长跳下来,铺了一座临时道岔铁轨,不影响通车的情况下,运来了四座四联装机炮。
这下乐子可大了——
——聪明一些的畜牲跑得飞快。
脑容量比较小的,不知死活的野兽,就变成餐桌上的新菜。
寻血猎犬女士在驿站现场查出六个骷髅会的余孽,都是阁僚,准备带回去好好审一审。
......
......
江雪明找了条椅子坐下,在日志上画出一页又一页,用灵体丝线控制疲劳的手臂,画出冷硬的线条。
——这一页,是维克托和文不才坐在道岔信号灯下。
“渡尽劫波兄弟在。”
——下一页,流星做了一盘巨他妈难吃的糖醋排骨,要杰森加上一瓶氰化物,要亲手把这道[流星劣作]送到杰森嘴里。
“相逢一笑泯恩仇。”
Encore②·[Unbreakable·坚不可摧丨牢不可破]
[我们和朋友在一起,可以脱掉衣服,但上阵要穿甲]
[——鲁迅]
......
......
[Part①——Ou
Of
The
Fog·冲出迷雾]
熔浆河流的热风吹拂着战士们的脸颊。
故事尘埃落定,胸膛热血难凉。
来自米米尔温泉集市的习俗节目要在酒神祭上演。
......
......
隔着一条铁路。
文不才与维克托遥而向望。
两个人,两支枪。
一场对赌。
一次决斗。
维克托捂着下巴,低头沉思:“等下一班车来。”
文不才双手互抱,笑容灿烂:“你是认真的?”
维克托:“上一次我被你揍得满地找牙,
是一百六十四年前,确切来说,是十月金秋月光温柔阳光灿烂的日子,在香水瓶帮的老巢,商业街的大旅店,你把我错认成邪术巫师,从我嘴里敲掉了十六颗牙——就因为小杰克看我的书,看得入迷了,他在读《龙的罗曼史》时,
闯进我的书房,偷看我的底稿,像个癫狂症患者。”
文不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维克托:“我非常记仇,一直都记得!过去那么久,现在我对你比我要强这件事,抱有一丝丝疑问!”
......
......
浪漫的人们在等待列车。
虽然说起来有点破坏气氛——
——但是寻血猎犬女士发了疯一样,往雇主身上套厚实的凯夫拉避弹衣,给维克托套上三级头。
维克托:“你觉得我会输?”
寻血猎犬:“不不不!没这个意思!”
维克托:“你觉得我会输?我用文字当子弹!你必要用精准致命的语言来回答我!”
寻血猎犬:“我们和朋友在一起,可以脱掉衣服,但上阵要穿甲!”
维克托妥协了,“好吧。”
......
......
文不才将M500抛向维克托。
他身上只有一套厚实的火浣服,能防火,但是不能防弹。
维克托接住沉重的手炮。
文不才说:“你用左利手,不会觉得我欺负你吧?”
维克托答:“我用在工作时左右开弓,
两只手都能写,它们一样灵活。”
两人转动弹巢,检查子弹和枪械的状态。
双手自然下垂,在等待火车的轰鸣声。
此时此刻,骑士比武即将开场。
维克托说明细则:“火车离开的瞬间,就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倒下。”
文不才询问赌注:“来点彩头?”
维克托:“我要你的日志!把你脑子里的故事都掏空,变成我的作品!”
文不才:“我劝你戒赌。”
维克托:“作为等价筹码,如果我输了,我会为你买三辆新摩托车。”
文不才:“什么型号的?”
维克托:“本田黄金之翼旅行摩托,铃木隼竞速摩托。如果你不满意,想当个老炮,还有哈雷百年传骑归来的三款车型,任君挑选。”
文不才:“你准备好吃枪子了吗!”
维克托:“你刚才不是劝我戒赌吗?”
文不才:“人总要战胜不成熟的自己,就和演化道路一样。”
维克托:“找借口上赌桌的措辞,让你变成了一个文学家。”
......
......
隔着五十多米的距离,广陵止息的好哥哥们还在驿站聚餐,庆贺狩猎的完美收官。
许多红石人老早就察觉到这场VIP的斗枪比武,兴奋的躲到墙垒兵站,把所有探照灯都打在两位骑士的身上。
流星猛然站起,随手将身上拾荒者的烂衣服撕碎:“女士们!先生们!——”
小侍者偷偷塞给阿星一个话筒,把音频线扯去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专列,播音站台开始传出热烈的报幕声。
“我是你们的新朋友!名字叫步流星,是大步流星的步流星,
不过这件事不重要,你们看过法语歌剧《摇滚红与黑》吗?也有个杰洛·尼莫上来热场子,要给你们说一段报幕贯口。”
“看看黑方!黑方是来自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屠龙英雄,他穿着一身火浣服,我相信这么鬼热的天气,他能把衣服继续穿下去,一定憋了一肚子火!你们或许早就听过他的大名,他失去了石头和棍棒,连记忆都失掉了。”阿星紧紧攥住话筒,喉咙出发出不甘的怒吼,“和失去石头和棍棒的拾荒者一样,和你们一样,他斗得过心中的守宝恶龙。”
“LOE!——”
红石人声浪如潮,人来人往。
“JOE!——”
拾荒者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流星爬上观察站,紧接着指向红方。
“红方同样来自米米尔温泉集市,你们一定很了解这个人!他是现代的摩登十字军,是风骚撩人的杂志宠儿,舞技和书法同样性感,无论是乘客,还是往返于各个站台,用双脚丈量铁路的旅行者,一定在太阳时报上见过这个名字,大卫·维克托。”
流星在评价老师的时候不留情面,用词辛辣。
“他写出来的地摊文学不会拒绝任何读者,与你搔首弄姿,要你打开心门,一定能收获奇妙的冒险!”
口哨声,尖叫声。
还有催人决战,用菜板松肉锤敲出来的激烈鼓点,用原始的低吼喊出海浪一样的蒙古长调。
人们像是一锅沸腾的开水,围在决斗现场。
列车在极远极远的苔原裂谷缝隙中钻出——
——于此同时。
江雪明和杰森依然在比赛。
他们开着卡车,冲进荒野。
三色豺是非常狡猾的生物,如不赶尽杀绝,一定会回来寻仇。
两个泥头车骑士在比拼驾驶技术,比拼灵感知觉,比拼黑暗中的行车路线规划。
汽油机的轰鸣声中,前鼻钢铲的血和肉是骑士的勋章。
比分来到[11:33]
从杰森尴尬的表情,满脸的冷汗能看出来——雪明练习泥头车的过程真的非常刻苦,非常用心。
......
......
火车平稳的开过坑口驿站。
它带起狂风,展示着人类历史大机器生产中不可思议的伟力。
辉石的力量在引擎中爆燃轰鸣,钢轮如一颗颗血红的兽瞳。
粉红的蒸汽飘向空腔的天顶,带着机油与泥土味道的冷凝水落下来。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闪而逝,或许都是今生无缘,来世再见的人们。
车上的乘客们好奇的看着车窗外,乘务员耐心的解释着米米尔温泉集市的风土民俗。
道路两侧的观众们早早做好准备,一声不吭,瞪大了双眼,用各种护具铁锅保住要害,脱下燥热外衣,穿上冰冷护甲。生怕决斗中产生的碎骨流弹带走自己倒霉的小命。
绝强的吊桥效应作用下,灵感压力步步递增。
有一对陌生的男女突然热情的拥吻起来,试图用一见钟情的本能,来抵抗内心的恐惧。
欢呼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
只是人们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瞬间。
在这个瞬间——
——寻血猎犬女士嫉妒到发狂,扭曲到变形。
不论是台上还是台下。
亦或寻血猎犬身后的倒霉鬼,那六个骷髅会的阁僚,六个挣黑心钱的日子人,他们都是莫名兴奋的伸长了脖子,要青金卫士挪开几步,别挡住这场好戏。
只是一顿拳脚下去,这些米米尔温泉只挣黑心钱的中间商就立刻委屈巴巴。
“不让就不让嘛...不要打我嘛...”
......
......
小侍者刚刚不情不愿的在计分板上掀开新的一页。
[22:55]
雇主输得很惨,但还没完全结束,她暗自祈祷,希望豺狼不要不识好歹,能在归来的道路中,主动把狗头往车轮下钻,让杰森先生找回点面子。
......
......
列车离场的那一刻——
——狂风带起滚滚尘沙。
神灵的化身应着主人的召唤而来。
恶魔在浓烟冲吐出火苗。
黑色的鱼鳍亮出幽蓝的光,在雾中一闪而逝。
纷乱的拳影带出六记能炸碎耳膜的枪声!
子弹产生的引爆将烟雾搅出一个个拳头大的坑洞。
结果毫无悬念——
——维克托败了!
点五零马格努姆弹的巨大动能将他击飞,避弹钢板和魂威一起裂开。他就像是一个皮球,胸口和肚腹大腿连续中弹,厚实的护甲撞碎了他的骨头,子弹轰得他倒飞出去。
还没等维克托落地。
文不才冲出浓雾,紧紧拉住了维克托的小布靴。
像是摆弄娃娃,他将维克托扶正,接着送上万灵药和小笼包。
抽空伸出手去把左利手M500接住,它刚刚落下。
文不才说:“你吃席找的借口五花八门,实在是太艺术了,好有才华。”
维克托脸色阴沉,魂威被击碎的瞬间死门大开,依然不敢相信,同样是蜕变六次的成虫蝴蝶,在振翅决斗时,力量的差距会如此巨大。
他吞下小笼包,注射万灵药,找回一些力气,打起精神,还要嘴硬,“你就当做我变着法子想把摩托车送给你吧。”
文不才紧紧抱住了维克托:“我爱你!胜过婚姻关系!”
维克托脸色变得铁青:“不...放开...你放开...我的肋骨断了...我刚治好的...”
文不才:“开玩笑吧?骗我的?”
“你的耳朵聋了吗?!咔擦一下!那么响你都听不见?你以为我是龙吗...咳咳咳...”维克托轻声咳嗽着,从喉口嗅见血的味道:“骨头刺穿了...肺泡...我要喝咖啡...给我咖啡...”
文不才:“......”
......
......
一场决斗结束了——
——另一场决斗才刚刚开始。
从两位VIP开枪互击的现场,散射出来的破碎流弹打爆了一头倒霉狼犬的脑袋。
它的尸体在苔原的乱石中翻滚,撞上雪明的卡车前铲。
杰森立刻对无线电喊叫:“这一分不算!”
雪明:“听你的,不算。”
两人回到坑口驿站的市场里,将血迹斑斑的卡车停好。
猎狼比赛的分数,最终停留在[23:62]
——以杰森·梅根的惨败结束。
达契亚汉子气得抓狂,心中暗想。
[在开车这方面我没什么天赋,要另辟蹊径了!我没见过这家伙开枪的手法,要不试试斗枪比武?]
说实话——
——杰森确实没见过江雪明开枪。哪怕在温床,江雪明用血狼之眼的弹头涡流去拦截飞石骨片的那个瞬间,杰森处于昏迷状态。与文不才作协同射击时,杰森根本就不在场,也没有无线电,更不知道江雪明对[白嫖武术]的理解力是多么的恐怖。
江雪明面无表情,注意力全在卡车的身上。
他细细思索着。
[它的车架应该是铬钼合金,很沉重,一般拉力赛车会用这种金属来做防滚架,我在想,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女朋友..哦不,泥头车。要不要给她做个医美手术,一定要的吧,这车太难开了,而且单纯的轻量化绝对不行,它整车的平衡都很重要...]
......
......
[Part②——Stand
My
Ground·坚守阵地]
“喂!”杰森抓着江雪明的衣服:“你在想什么?为什么在笑?你在笑话我吗?”
江雪明连忙解释:“我想起开心的事。”
杰森恼怒:“赢了我很开心吗?”
江雪明:“不是...我只是想到这辆车...”
杰森:“还没完呢!还没完!我们来比枪!我一定要赢过你!”
小侍者在一旁听得满头问号,“雇主,你他妈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江雪明掏出战斗大师:“也行。”
杰森拿出犀牛左轮。
三十秒过后——
——很快啊,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气氛组。
他们连赌注都没商量好——
——就已经结束咧!
步流星这个报幕员只在闲暇之余插了句嘴,没有一丝一毫感情,全是技巧。
“来自不知道什么分院的江雪明同学使用除你武器咒,打败了不知道什么分院连咒语都没使出来的杰森同学,精彩。”
整个过程饶是流星都燃不起来——
——太快了,几乎是单方面的碾压。
杰森手里的犀牛左轮还没抬起来,出枪的速度已经慢人一步,等他抬起枪口,手里的武器已经变成零件,变成一把把飞刀,扎进了凯夫拉和防弹插板里,将他轰得两腿发软。
手指头满是淤痕割伤,杰森疼得咬牙切齿。
一次次挫折,一次次打击。
他无法想象江雪明这个人到底是多么冷酷,才会拥有那么强烈的战斗意志,能在瞬间摧毁敌人的尖牙利齿。
他得换个温柔的方式,不至于让决出胜负的过程如此暴烈如此突然,只在第一回合就败下阵来。
“来打拳!我们上擂台!江雪明!”
紧接着这个达契亚汉子揭开避弹背心,脱下灵衣和衬衫,露出匀称的肌肉身形。
他并不壮,肉身元质算得上优秀,这副躯壳能带着他攀岩爬山,只是和步流星比起来要差远了。
江雪明脱下MOLLE,扯开身上的灵衣拉链。往热情的驿站大市场弄来两副拳套,还有缠带护具。
小侍者:“您真的是认真的吗?雇主...”
杰森扭头问道:“怎么了?我这种决斗邀请在你看来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吗?”
小侍者抿着嘴,突然笑出声。
她笑起来很好看,像是一颗酸梅糖果,非常甜。
“您的灵感应该要比我强大得多,在面对江雪明先生时,我提不起任何与他作战搏杀的想法——倒不是在变着法子拐弯抹角的笑话您,勇者抽刀向强者!现在的您,让我感觉非常安心,您的意志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杰森喜笑颜开,揉弄着小侍者的脑袋。
“等我胜利的好消息!”
小侍者用力点头:“嗯!”
杰森:“反倒是我要问问你,你一边给我加油鼓劲,一边对着人家的腹肌和人鱼线吞口水的表情是认真的吗?”
小侍者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样子,皱着眉头:“雇主,您该好好锻炼了——要我和玛丽莲·梦露穿同一款式的裙子,你该看谁?”
杰森仔细思索:“看你。”
小侍者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往外伸的脑袋给掰正,一个劲的挠头,想不通也理不清——终于在栗色的发丝里找到耐人寻味的小情绪,再也不说一句话。
......
......
兵站的粮袋和墙垒作基础材料,一个简简单单的帆布擂台搭起来。
拾荒者们脱下了满是补丁的衣服,将它们绞拧成围绳。
从广陵止息的好哥哥那里要来火车的损件管材,裹上厚实的防寒毛料,就变成了拳击手可以依靠的四角立柱。
帆布毯子上还有石匠会的商标。是鲜红的磨盘与刻刀。
是粮食与工匠的象征,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动手能力极强。
不论是动手制造工具,还是动手斗殴狩猎。
......
......
FOB电台的探照灯再次聚焦,两位拳手登台亮相。
步流星处在最佳的观赛点,在观察站的高点开始鬼喊鬼叫。
“以苔原矿穴的入口为北方,在擂台的西南角,是这场铁人三项决斗比赛的红方——他的名字叫江雪明。”
“你要问什么叫铁人三项?开车打猎,比武斗枪,最后戴上护具脱下衣服,来一场肉体的碰撞!这就是米米尔温泉集市的铁人三项!”
“在东北角的蓝方选手,名字叫杰森·梅根,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乘客,按照三局两胜的规则,他早就吞下失败的眼泪,可是这位选手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人!他一次次从耻辱和失败的地狱里爬回来——”
小侍者适时递上一张小纸条。
步流星接来纸条一看。
“蓝方拳手的身高在一百八十八公分,体重是七十七公斤,他的臂展要比江雪明长上不少,在拳击比赛中,与他的对手跨了好几个量级。按照正常的拳赛规则,这是一场极不公平的较量,对江雪明选手来说,完全可以弃赛。”
江雪明举拳,摆出抱架战斗姿态。
步流星欢呼雀跃:“我从来没见过明哥如此热情的精神风貌!他没有拒绝!那么就按照米米尔温泉集市的规矩来办!没有裁判,没有回合制,没有积分得点和无效打击——拳台上,只有下巴是公平的。”
“每个人的下巴都是那么脆弱,哪怕七十磅的拳力,只要找准角度轰中下巴,就能让大脑摇晃,身体昏厥倒地。”
步流星挺身揨臂,跟着观众们的欢呼声一同喊叫。
“比赛开始,直到一人倒下才算结束!”
......
......
用双手决出胜负的拳击游戏中。
第一步,是确定对手的左拳,在拳击中叫做刺拳,在武术格斗中叫做引手。
左拳能够碰到的范围,后手的重击立刻能跟上。
此时此刻——
——杰森的左臂对江雪明有天然的优势。
他几乎领先雪明两个进攻位,不断用凌厉的刺拳试探着,一下下轻轻点着对手的侧位大臂,想要封堵江雪明的行进路线。
他的脸色严峻,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步流星适时蹲在解说台上,观察着两人的肌肉色泽。
“红方在观察蓝方的臂展,这是明哥常用的招数,打人的一方会比挨打的那个体力消耗大——要怎么办呢?杰森!我给你提个醒,明哥的拳速是十八点七,如果让他钻进你的怀里,你绝对受不了他绵密如雨的攻击,因为我用身体试过那种组合拳的痛苦!”
话音未落——
——雪明改变了步伐。
他开始弹跳,消耗更多的体力,开始正反架互换,试图改变对手的刺拳节奏。
杰森一下子乱了阵脚——
——原本极具规律的推搡拍击,想要把身材矮小的江雪明推出臂展范围外。
现在这个小矮子的交替垫步,好比在跳舞。
心一乱,拳头也跟着乱。
前手拳挥空的感觉非常难受,就像是在大海里想要抓住浮木,那种安心的感觉没有了,完全跟不上对手的步伐了!
连续揨臂的刺击打出去。
在空气中留下汗水,留下响亮的风声。
杰森眼前的对手,江雪明——
——这张冷酷无情的脸,湛蓝的拳套边角轻轻划过,带起一点点血,只差毫厘。
左臂像是弓张伸缩的弹簧,杰森步步为营,同时追击。
“啪——”
清脆的拍击声带起血水。这种绵软无力,没有垫步支撑的拳头,雪明的眼睛能捕捉到,就能拍开。
一直藏在暗处的右臂隐隐作祟,杰森按倷不住心中的急躁,想要用大范围的勾摆拳击去抓住灵活的对手了!
江雪明:“加油!”
杰森愣住:“什么意思!?”
江雪明:“字面意思。”
一种无法言喻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杰森的情绪在瞬间被点燃——
——他不再后退!不想再退后一步!
连续快速的垫步进攻接踵而来。
杰森使了全身的力气,却越打越惊。
那个黑发青年在低身位护头摇动,像是不规律的钟摆。
手臂擦着他的头发和额骨,擦着鲜红的拳套掠过。
杰森的两臂越打越往下。
江雪明几乎用蹲姿,几乎避开了所有进攻,只是偶尔力竭的拳头他不避不让,用肩颈的厚肉和大臂都硬撑下来。
直到两人的汗水将磨盘与刻刀都浸透——杰森终于抓住一丝一毫的胜机,他兀然看见,江雪明两臂掩面时,眼神失焦的刹那!是防御的空档,是死门所在!
重拳猛然轰下!
在那个瞬间——
——杰森失去了意识。
他只觉得脸颊被一头牛狠狠顶了一下。
可是台下的观众都看得清楚。
红方的拳手就像是一个技艺精湛的猎人——
——仿佛在与肢体强壮的野兽搏斗。
等待野兽力竭的那一刻,猎人稍稍露出气力不济的假象。
野兽便扑将上来,将心口的死门都露出来了!
“杰森吃下反击!这拳结结实实!”步流星看得真切:“就在他要拳击捶击递出直拳的时候!红方自下而上的左臂架住了进攻者的右臂!拳头从肘外发力,啄在蓝方的脸上!”
杰森的腿在发抖,几乎是本能驱使着他,要维持抱架姿态,要护着脑袋。
江雪明的拳速非常快,像是机枪开火,不断轰在杰森低身位的肚腹,想要由此找出头颅的破绽!
步流星:“能撑住!蓝方护住了要害!但是能忍受肚腹肝脏和肾脏的痛苦吗?只要你放低姿态,弯腰放手去护着肚子!明哥绝对会把拳头送到你的脸上!要坚守阵地!”
杰森想反击。
步流星:“小心了!杰森!”
刚抬起的手臂叫雪明凌厉迅速的刺拳点打,反击意图在启动阶段彻底扼杀于摇篮之中。
这是拦截对手进攻所创造的搏击格斗技巧,也是截拳道的真意。
杰森的脸色变得铁青,腰腹传来的每一次轰击都不是很厉害。
可是,如滴水穿石一样——
——这些拳头一次次,一次次精准的落在他最难受,最软弱的腹部。
咬紧牙关——
——杰森·梅根!
他如此想,依然只是护着下巴和颧骨。
三番两次想要在如此近的距离去还手——
——那是不可能的,连手臂都伸不开。
连续垫步逃窜的身法步法,江雪明的拳头质量也跟着这种追逐在下降!
他不可能一直维持如此高频率高质量的进攻!
仔细去听!仔细去听!杰森!
仔细去听...
听他的呼吸声!去看清他肌肉的光泽!
只要他停下,那就是我的回合!
......
......
擂台下的观众大气不敢喘一下——
——他们没见过如此冷静理智的互搏。
红蓝双方在规整的选位,用身体去丈量擂台和对手的步距,要撞上围绳是最惊险的一刻!
因为双方对彼此的拳力都有了解,唯独拾荒者衣料编制出来的围绳,能给身体加多少力量,是一个未知因素。
只过去短短的八秒。
江雪明在即将力竭时停止追击,猛得脑袋一歪。
躯干跟不上神经反射,几乎是同时,杰森能刮开人皮肤的刺拳又来了!
说实话,雪明没想到这位青金老哥的战斗意志如此强,这种疼痛放在流星身上,也能让他痛苦的弯腰,把下巴露出来,把死门露出来。
还有力气还手,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江雪明不由自主的说出口,被连续的组合拳击推出进攻范围,不慌不忙的调整呼吸和步态。
杰森·梅根两眼失神,在沉重的喘气。
雪明没有追击,他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拟态——
——与他之前拟态假作力竭一样,杰森在勾引他进入猎场。
西北角对杰森来说是背风面,我要去应着北境的寒风挥拳进攻,如果被这种低级的伎俩骗到,恐怕真的会在杰森凌厉的左拳下,逐渐耗光体力。
“太好了!杰森·梅根!”江雪明花了整整四秒调整过来,他感觉双手火辣辣的疼,连续挥拳的机械疲劳,还有手臂和脸颊的血,让他感觉到一种理性的美,“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加油!”
杰森神色怅然,皮鞋里的脚掌猛然扣住地板,准备发力。
“我是个幸运的人,想要成为犰狳猎手,第一个猎物就是你,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幸运。原来我绕了那么大一圈吗?”
“嗯。”江雪明做好了迎击准备:“绕远路才是捷径。”
两人的体力过半,如果再这么打下去。
是没办法结束比赛的——没办法让其中一人倒下。
方法只有一个——放弃防御去互殴,用拳头来说话。
......
......
接下来,是毫无技术价值,不需要步流星解说什么的斗殴环节。
从苔原传来汽车轰鸣的声音,酒神祭的围猎队伍从集市出发,冲上黑漆漆的原野。
红石摇滚乐队的人们粉末登场,开着越野车兜风打猎——不时会往远方眺望,看见擂台上挥洒血与汗的两头斗兽。
万千生灵像是大地上的星辰,它们各有各的本领,各自在枪声中绽放着生命的能量,或是化为尘土,重新变成米米尔的一部分。
热烈的欢呼和悲切的哭喊都融成一片。
是重新找回灵感的人们,将手中的棍棒依依不舍的还给年轻的乘客们。
雪明和杰森挥动拳头的速度越来越慢。
红蓝两色的拳头在纠缠,同时命中脸颊。
他们五官的软肉在颤抖,大脑的震荡牵连着的脊柱神经一起,让身体跟着战栗。
像是春雷,蕴含着无限生机——
——它越来越响亮。
苍凉的北风无法吹熄这两团火焰。
他们身体中迸发出来的高温水雾,逐渐在擂台上聚作一团灵云。
腕骨在隐隐作痛,要怎么办呢——
——答案只有如雷的拳击。
“砰——”
互击,一次次互击。
小侍者在擂台下一言不发。
步流星在岗哨上握紧双拳。
维克托:“很像...”
文不才:“像蝴蝶在振翅。”
“江雪明...我的一只眼睛肿起来了。”杰森面目全非:“算不准距离,或许下次交锋就是最终回合...”
雪明脸上没有多少伤,可是从体重和全身的脂肪总量来测算,杰森·梅根的血条实在太长太长。
“太快了...”江雪明有几分惋惜的意思:“很荣幸能与你交手,只是太快了。”
“你这家伙的拳头真奇怪...”杰森的脸上有血也有泪:“好像每次,我只要再跟一步,只要再多用一分力,就可以抓住你...好像只要再咬牙坚持一会,垫步出拳的质量再高一些,就能击倒你。”
江雪明抬起双臂:“嗯,在擂台上,你是非常优秀的战士。”
杰森抬起双臂:“像黄蜂一样狠毒,疼死我了...要把我从浑浑噩噩的泥潭里敲醒,可是用力呼吸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活着,活得无比畅快,这只眼睛肿起来,灵感也不是那么敏锐,神经末梢也渐渐安分下来,我分不清与你手臂的距离,我才觉着——真好呀,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两人同时踏步,向着对方冲刺。
“杰森!”
“江雪明!”
力量与战吼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只想借心中的愤怒与热情,榨干身体中最后一点体力。
这场拳击赛最终没有优胜者,也没有失败者。
粘稠的汗与血挂在帆布上,让他们一齐滑倒,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他们躺得四仰八叉,还出现了横纹肌溶解的症状。
一桶凉水浇上去,冲走拳台上的污秽之物。
流星和小侍者将伙伴拉下擂台,就立刻有其他的人们要上去一决高下。
杰森意识模糊:“我赢了吗?”
小侍者擦干净雇主脸上的鼻涕类,没来得及擦干净自己脸上的鼻涕类,只是取笑打闹。
“你哪儿赢了呀!精神起来!雇主!还早着呢!你看看你这张脸!上拳台的时候输了颜值,下来还是输了颜值呀!人家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你瞅瞅你这个脸哎哟哟哟哟哟...”
杰森:“还好我脑子好使,哈哈哈哈哈!”
小侍者疑惑:“打拳还要脑子的吗?”
步流星:“他是说,他头比较铁!”
小侍者:“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齐齐看向江雪明。
雪明已经劳累过度,完全睡过去了——
——小侍者还有点担心,因为雪明的腿还在不自觉的抽动,手臂也是。
“这是怎么了?打出毛病了?我看那些剁掉脑袋的青蛙,也是这么抖的!你朋友没事儿吧?!”
流星也没看出来什么蹊跷,一下子紧张起来。
杰森的观察力非常敏锐,看明白了。
“是科目二,腿在踩离合器,手在挂挡。”
Encore③·[Forever·永远]
前言:
[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鲁迅]
......
......
[Part①——IfTheStoryIsOver·如果故事已经结束]
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部队爬上车厢——
——隔着老远,车长穿戴整齐,向极远处的文不才敬礼示意。
文不才与维克托一同回礼。
如海浪一样振臂抬头挥打出温暖的风声。
在擂台上搏斗的人们抬起了拳头。
在烧烤架前忙碌的人们抬起了手臂。
哪怕是忙得不可开交,正在搬运粮袋,拆除墙垒的人们也停住脚步,目送着车站的英雄们离开。
江雪明和步流星与杰森·梅根闲聊里得知,广陵止息是深渊铁道的利剑——分为快速反应部队,攻坚克难的正规军,还有从事谍报工作的隐秘人员。
他们在各个交通署驻扎布防,快速反应部队需要对各地的灾情立刻做出判断,赶往现场救援,装备良莠不齐,像是上一回杀死青狮的一百毫米反坦克炮,已经是苏联时代的产物,非常古老,考虑到车站珍贵的运力,还有灾情的紧急性,基本是找到库房里的古董重火力就立刻要用上。
这些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各个车站城市的生命财产安全,和普通乘客的调查任务完全不同。
武装雇员与摇滚乐手解决不了的灵灾,他们必须解决。
普通乘客和VIP拿不下的强敌,他们必须拿下。
在复杂的城市建筑与重要的交通设施中作战,是非常危险的事——广陵止息的战士与探索未知地块的VIP一样,是人们心中崇敬的对象。
四联装的机炮爆发出来的曳光信号弹,是故事落幕的演化。
拾荒者从荒野中重拾勇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带上携行包袱,丢下流动餐车,跟随着新乘客的辉石光芒,踏上铁路沿线的检修小道,向着米米尔温泉集市而去。
这座城市充满了欢笑和泪水。
这座城市像天堂又像地狱。
或者说——
——地下一万七千米,在遥远又神秘的东方。
守住大门的BOSS,也从来没有明说,地下世界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好比那一条喷泉广场的苦殇道。
好比那一句来时为人,去时为人。
人世间的迷离情感非常复杂,比辉石的喜怒哀乐要复杂得多。
他们只是默默的跟上队伍,走过无数遍的道路,在红彤彤的辉光照耀下,此刻焕然一新。
抱住丰收的兽肉与钱财,抱住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抱住心里的一把滚烫柴薪,抱住颅内重燃的火。
开拓前路的先行者与他们在一起,钻破岩窟的BOSS与他们在一起。
用无数人的脚印,踩出宽又阔的通天大道。
这个时候,许多人已经开始哭泣。
除了棍棒与石头这种身外之物,拾荒者猛然醒觉,在独自流浪的许多年里,侍者与家人恐怕都已经将他们忘记。
剥皮拆骨的人肉买卖不光带走了他们的肉身,反复适应新的体组织,反应适应新的神经元,这些超凡体验让他们的心也跟着麻木,几乎把所有宝贵的东西都忘了。
此时此刻,人群中传出万千哀叹,涕泪横流。
起初小侍者还不明白这些流浪之人的苦痛。
她突然想起,雇主杰森先生在紧紧抱住她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乘客与侍者并不是车站选配的婚姻对象。
也不是BOSS或灵翁乱点鸳鸯谱送来相亲的。
是超过男欢女爱,能相依相伴一生的重要灵魂,又怎么能单纯的用婚姻来草草敷衍,只作男女之情来理解呢?
在偏光六分仪的审查匹配下,在弗洛伊德理论的精神透视中——
——乘客与侍者,几乎是彼此的另一个自我。
江雪明早就从白青青身上察觉到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契合感——与七哥换鞋,去拿住脚腕,或擦拭嘴唇的脏渍,投喂食物,却没有任何别扭的冒犯感觉,只是聚少离多的半年里,仿佛和相处了十数年的亲人一样自然。
拾荒者面对内心守宝巨龙的诱惑时,误以为出卖肉体能换来永恒的幸福,一时忘记了BOSS的吩咐,忘记了日志上的嘱咐,忘记了车站的规矩。
他们押上重注,最终输得一无所有。
一次次徒步往返各个车站时,冒着被列车碾碎,被怪物吞下的风险,最终用一张假证件,一副假面孔,从内心的守宝巨龙法芙娜那里换来一堆假的金银财宝。
他们输了还要输,赌过还要赌。
直到内心开始产生巨大的恐怖,勇气和自信都失掉,无法对付危机四伏的荒野恶兽,无法踏上来时的道路,困在一座座铁道相连的孤岛。
或许侍者还在不断的寻找他们——
——因为那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是很难替代的灵魂伴侣。
杰森·梅根绕了那么大一圈,才会幡然悔悟,抵达终点时抱住身旁的小侍者痛哭流涕。
步流星又想起骷髅会的食人恶魔。
那是多么恐怖狠厉愚蠢又狡猾的一群人。
迈向深渊的第一步,就是杀死生命中的另一个自己。
好比物竞天择自然演化,彻底丢下人性,方能成就癫狂造化。
维克托和文不才两位老师都说过——
——骷髅会不止一个,崇拜血蝴蝶的人们,也不止这三四百人。
在层层叠叠无限深远的地下世界,有许多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踪迹。
这些人窃取神秘事物的力量,[肉食主义]是他们的真理,竭尽全力搜罗三元质,为癫狂蝶寻找优秀的宿体,要把维塔烙印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创造一个没有高低差,没有美丑,没有善恶,没有复杂情感的纯粹地球。
漫漫历史长河中,有许多史实验证着——人有自毁的倾向。
这种自毁的过程,就像是BOSS所说的[仪式]或者[魔法],拥有独特的魅力。
人们依靠它学会钻木取火,学会避雷听风。
依靠着[俺寻思应该能行]制造轮子和房屋,直到几千年后才有了基础几何与经典力学。
癫狂蝶对人类的诱惑,根植于人类的本能。
自毁与堕落也是如此,是一种没有理由的[献祭]仪式,从中能体会到虚无的快乐。
是毫无秩序的混乱混沌,是彻头彻尾的失理失智。
这些无组织无纪律只凭着教义和单个首领搭建起来的魔窟,这种依靠食人习俗为纽带,拉拢陌生组员的传销窝点,在文不才先生眼里,确实只算小场面。
只是整个剿匪杀敌的整个过程,都有一种极度的癫狂,朝着他们张牙舞爪,尽管没有见到癫狂蝶的本尊,没有见到它的真身,定有它的子嗣,在更深处暗中窥伺着这一切。
雪明回忆起骷髅会的核心成员,在他们大难临头之时,没有丝毫恐惧,望见泥头车的大灯照亮他们临终时满是油污的脸,表情仿佛与神明归一,是超然物外的解脱感。
他无法理解这些人的美学,光是仔细想想大脑都在颤抖。
就和他无法丢下良心,挣不了大钱一样,根本没那个能力。
告别恐怖阴霾,踏上沧桑正道。
......
......
有身强力壮的拾荒者与伙伴们告别——
——他们朝着反方向走去,要徒步回到大车站。
同行的乘客不理解——
——明明米米尔温泉车站更近,为什么要选择一条更远的路呢?
从冰岛北海出发,哪怕是最近的巨山车站也要走上数百公里,更别提数千公里之外的九界。
这些逆行者如此回答。
“我的出发地点在那里。”
“只是一条远路,稍稍绕远一点。”
“还有力气,这些年丢掉的本领,失去的灵感,还有石头和棍棒,说不定能在沿途的贸易中转站找回来。”
“怎么出来的,就怎么走回去吧。”
“不然我无法原谅自己。”
“我该怎么去见我的亲人?用这颗千疮百孔锈迹斑斑的心?我该怎么去见我的侍者?用这张整容之后面无全非的脸?”
“命运女神眷顾勇者。”
“别担心,朋友们。”
“北风是铸锤,它推着我,要催我快快上路。”
“它会敲打我,将我这块破铜烂铁,铸成不死不坏的钢。”
“只是要...要我最亲最爱的人们稍稍等一会。”
“别着急...对不起,我这就回去!”
“没来得及问清楚名字的朋友们!”
“我们会再见面的!”
另一支队伍向着无边的黑暗中前进,只有铁轨的信号灯指明前路。
在沿途的各个车站,陌生的兄弟姐妹要互相告别,去往不同的地方,去[求道],去寻找自己的[必经之路]。
他们是无根浮萍,没有杖,没有石——天上如梦似幻的灵云,要重新回到起点。
如故事的[第零幕],文不才与维克托在家书中所写的——
——人生不应该是一场热血到冷血的旅途。
......
......
[Part②——ComingHome·回家路上]
如果故事已经结束——
——人们会回到[友谊的尽头],要一杯人面雕的蛋黄鸡尾酒,用蜂蜜和威士忌,还有金酒来调,与距离最近的朋友们举杯相碰,哪怕不知名讳。
道路的两侧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一辆载着龙头的巨大彩车开过来,法芙娜脸上的软骨厚肉都割得干干净净,送去科研站,只留下一具没有眼瞳,龙角用石膏修复的巨大头骨。
它挂上弗洛伊德大矿坑的巨人拱形石大门顶端,它的庄重与威严,还有历史的厚重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就变成了新的网红打卡地。
矿区的旧城立刻有几个街溜子围到酒吧旁边,从年纪来看,应该是不懂事的年轻人。
他们盯上了这家酒吧,望见如此好的风水宝地,被一群矿工叔伯占着,就立刻眼红起来——
——往矿洞里出入观光的客流量巨大,他们就立刻决定,要从人生的低谷翻个身,至少得收一笔保护费。如果店主是个软柿子,那[友谊的尽头]也要改名,改成什么名字不重要,至少得改个喜庆点的,让客人一眼就喜欢的。
“咚咚咚——”
为首的年轻小伙用力敲打着卷帘门。
他只需要推开弹簧板门就能直接进来,却要去用力叩打铁帘,生怕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
此时此刻——
——文不才坐在吧台,在吵闹的人群中,与流星吩咐着。
“你明哥托我,把明德的遗骨剩下的一部分,融锻压铸,与你的手杖合为一体,我们出发时,我就把它改造完了,这一路上,你用起来感觉怎么样?”
流星兴奋的说:“如有神助!BOSS的爪子无坚不摧呀。”
文不才还想说:“你以后用它,要好好爱护它,我听杰森说,你好像对你的侍者不太上心...”
没等流星回答。
门外跳进来一对男女——
——他们举着枪,叫嚷着。
男的人模狗样:“把脑袋都伏下去!乖乖听话!”
女的气焰嚣张:“这里的老板是谁?我要找他谈一笔生意!”
酒保大叔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摸向桌下的猎枪。
文不才立刻说:“不!不要在这里杀人,客人是无辜的,他们手里的酒也是无辜的,别让杯子染血。”
没等人们反应过来,这两个新时代的不速之客冲进陈旧的酒吧房室。
男人耍弄着墙上的旧吉他,兴奋的拨弄几下,发出刺耳的噪音,又觉得没什么意思,随手丢到沙发上。
紧接着女人就望见江雪明,要上来仔细瞧瞧,一路踩着客人们的桌子,兴奋的跳跃。
杰森立刻站起:“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拍动墙上的牛仔帽,让那帽子跟着拍击旋转起来,他撩动头顶的红发,扯开胸口的衬衫,把心脏位置的癫狂蝶露出来,要来个登堂亮相。
“我们是骷髅会的成员!嘻嘻嘻嘻嘻...不想变成人肉火锅,你们就乖乖听话!”
女人要凑到江雪明身边,咧嘴嬉笑,五彩斑斓的指甲和五彩斑斓的头发显得非常有艺术素养,文不才看了直呼[好有才华]。
“乖乖别动!不然咱们骷髅会在整个十八区三千多号兄弟姐妹!会把你们的家人!你们家人的家人!你们的朋友,还有朋友的朋友通通杀光!”
步流星突然站起,紧张起来:“真的吗?你们是认真的?还有三千多号人?还有这种好事?”
杰森捂着脸:“他好像当真了...”
文不才扯着维克托的脸,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这个组织搞艺术创作就没有瓶颈期的吗?”
维克托挥手打下老友不安分的手:“你别捏我的脸,你没有自己的侍者吗?而且...”
寻血猎犬抓着雇主的手,强行捏住自己的脸,扮作亲昵的样子,替雇主把话说完:“而且这俩朋克青年看上去就不像什么食人魔,他们根本就没有灵感,是出生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新一代。”
“没错!”男人神色倨傲,抱着双臂来到步流星面前,仰起头去盯住这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就是我们说的,不听话的都得死!”
“嘿嘿嘿...嘿嘿嘿...”女人一屁股坐在雪明的餐桌上,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妆容厚得像是一层防弹盔,她卷起裤腿,把高跟鞋脱下,从餐桌上用脚趾沾了些土豆泥,与江雪明喝令:“把它舔干净呀!我要你快些把它舔干净!你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你不怕我吗?你就不怕我几枪把你打得昏死?肚子里红的绿的都流出来!我再亲自把脚趾塞到你的嘴里?你喜欢这样?你喜欢被动是吗?”
江雪明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文不才。
文不才捂着小嘴,盯住那放荡女士的大长腿,惊讶的默念着。
“动作难度好高...身体柔韧性好强,好有才华。”
眼看那沾着土豆泥的脚趾头离雪明的脸越来越近。
女人手里的犀牛左轮枪也逐渐抬起,它即将移到雪明的肚腹。
维克托取了个折中的说法:“摧毁他们的意志,不要开枪。”
雪明从物理层面摧毁了这个朋克妹妹的意志——
——他一手抓住桌布,一手逮住犀牛的枪口,身法如电,从坐立不动的状态中像是一头醒觉的猛虎。
只听呜嘤细碎的呼痛,这女人的脚趾就送进了自己的嘴里,身体的柔韧性确实很棒。
雪明将她用桌布裹成一个大包袱,用五彩斑斓的头发打了结,与此同时,手中的犀牛左轮枪变成了一团零件。
就在这个时候——
——阿星决定从精神层面摧毁男人的意志。
他只是一个熊抱上去,男人手里的枪械就被巨力压得哑火,弹巢也脱落下来。
紧接着男人就听见阿星急切的询问。
“你真的有三千多个兄弟?都是骷髅会的孽种?”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吧?”
“你有没有女朋友?那个要明哥舔脚趾的姑娘和你长得很像,你们是兄妹吧?没有女朋友的话?我通讯录里有不少小姐姐的联系方式,你要吗?”
“结婚了吗?有生娃的打算吗?”
“工资一个月多少?要交税吗?”
“房买在哪里啊?”
这些精神攻击将这位不速之客狠狠的玷污——
——只有越来越紧的双臂,在压迫着他的胸肺,不过两秒钟,他就晕了过去。
门外还在看热闹的同行街溜子,立刻吓得作鸟兽散。
维克托叹了口气。
文不才:“怎么不开心了?”
维克托:“人们并不是仇恨邪恶。”
文不才:“你可别把小说带进现实里。”
维克托:“人们只是仇恨无能的自己,希望有一条捷径,立刻就披上龙皮,哪怕是假的。”
文不才鼓掌:“喔!哲学大才!”
“该走了,朋友。”维克托说。
文不才:“要我送你吗?”
“你不和我一起走?”维克托疑惑。
文不才满不在乎;“我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在这个地方,你想想,与骷髅会的中间商做交易的人还等着我去抓,赵东来执政官等着我回去述职——这座城市少了我,这间酒吧没了我,会变成什么样?”
就在这个时候——
——酒吧里爆发出打架斗殴的动静。
有两个醉醺醺的酒客突然开始互搏,用拳头招呼起对方的脸。
流星还没回过神来——
——热情的红石人就立刻给了他一拳。
流星:“为啥呀?你比我还癫?”
揍到流星的那位客人兴奋的大喊着:“你打得好!真好!真解气啊!我要被你们点燃了!”
——理由非常离谱。
紧接着,店铺乱作一团.
邻座的几位客人原本还在聊天扯淡,突然就加入到热烈的搏斗拳击中,翻脸只在一瞬间,由原本安静祥和的表情,变成洋溢快乐的笑脸。
混乱的人群中,江雪明偷偷翻窗逃了出来。步流星还想加入——结果被寻血猎犬女士一把抓走。
文不才与维克托玩着你拍一我拍一的拍手游戏。一边拍一边拿走吧台酒保递来的番茄酱。
文不才喊:“打得好!”
维克托喊:“没错!我被他的内力震伤了,中国武术真厉害!”
文不才给维克托抹上番茄酱:“太激烈了,我们真是战得太激烈了,你们可别过来,我俩都是车站的VIP,会误伤到你们的。”
维克托将文不才往门口带:“能和你战一场真是太好了。”
全是拙劣的演技,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四人在酒吧后门碰头。
江雪明问了一句:“杰森呢?”
步流星:“还有他的侍者呢?”
文不才耸肩抿嘴
维克托沉思:“应该还在里面。”
只听玻璃的破碎声——
——杰森满头是血,撞开酒吧的窗户,半个身子挂在窗台上。
小侍者满眼通红,抓着杰森的衣领:“你才喝了一杯!又喊我小温蒂?小!温!蒂?”
杰森呢喃不清,脸色潮红:“倘若...死去的人没人记住,那就是...真的死了...”
文不才只是捂嘴:“是鲁迅的名言,他好有才华!”
维克托:“他俩喜剧创作的道路上也完全没有瓶颈期是吗?”
......
......
二十分钟之后。
米米尔温泉集市的火车站依然是那么热闹。
七位朋友要各自道别——
——杰森头上包着纱布,他好像一直都在受伤,却怎样也无法磨灭眼睛里的光。
杰森说:“我要修整,做好万全的准备,然后去[RSH·红星山]——三年之前我不敢去这个地方,最后留下心魔,我现在已经无所畏惧,谢谢你们——特别是你,江雪明。”
江雪明说:“我得回家一趟,休息一段时间,去大书库念书,顺便把咖啡厅捯饬起来,到时候...”
杰森说:“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去你的后厨...”
文不才喊:“捂住。”
维克托伸手:“别说。”
寻血猎犬跟着伸手。
小侍者的动作最快,已经把杰森的嘴给捂严实了,对朋友们说:“我和雇主一起去!放心,一切有我!”
步流星说:“我和明哥得回家了,老师,保重。”
文不才把棍棒交还给雪明:“我过年的时候,会去九界看看,到时候你把M500的弹巢调整好,给它们起个名字吧?总是这么喊,我想这两支枪也对我没什么感情——在你的咖啡厅里,大家碰头一起看春晚怎么样?”
“不要!好土啊!”杰森说。
小侍者应:“不要!太难看了!”
流星问:“BILIBILI春晚行吗?”
江雪明:“我没意见,但是我要拉上七哥一起,她应该会觉得很无聊,而且还会试图把我绑走去见她爹。”
寻血猎犬:“雇主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维克托:“走吧。”
......
......
众人搭上了不同车次的列车——
——维克托和寻血猎犬要去巨山车站,回冰岛雷克雅未克,直飞维也纳,去给成尘百年的父母庄园扫墓献花。
——文不才往来时路而去,没有提及三人组中剩下的那一位[杰克警长],是只字未提,似乎有很多事留在心里。他要回百味坊查查骷髅会阁僚与猎手们的踪迹,能全都抓回来最好。
——杰森·梅根和小侍者要去伦敦的天穹车站做准备,在那里有专业的莺巢射击教官,SAS的皇家空降师会教他如何使用CQC技战枪法,与江雪明一起过完年,就要去迎接命运中最重要的旅途,去红星山丘完成三年之前没有走完的[必经之路],或许这是他化茧成蝶的机会。
——雪明和流星把武器送去托运站点,弹药都被扣押下来,只有空空的枪械可以回到九界车站。
米米尔温泉的站台理事柜人员给他们的日志上,敲下新的印章。
日志中的内容很少很少——
——是用苍白的文字很难去表述清楚的冒险。
“杰森·梅根是个很奇妙的人,他的灵感超然,这趟旅途有许多艰难险阻,他冒着癫狂致死的风险,帮我们看清前路逢凶化吉,一开始给我们定下灵云之名,都是机缘巧合与命中注定。”
“北海不光有冰岛,还有处在烈烈寒风中的芬兰。”
“这片土地不过三十三点八万平方公里——灵云乐队从中诞生。”
“这支前卫丨力量丨金属乐队的名字,来自于[Stratovarius]这个合成词。”
“它代表古典与现代的结合,是天上变化多端的云朵。”
“是时代忘却已久的,对自由,勇气与纯真之心最质朴的向往——灵云的曲和词都是如此。”
合上日志,收好钢笔。
江雪明望着车窗外的无尽黑暗,给七哥打了个电话。
“喂,小七?”
“嗨呀!雇主!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旅游体验怎么样?不要为债务担心啦!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分期嘛!~分作一辈子慢慢还!”
“我弄到钱了。”
“啊?”
“我弄到钱了,一次性还清吧。”
“不不不...啊...不着急呀!”
“还有就是,我希望能和你一起过个年。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能帮忙把咖啡厅的屋子,还有装修都搞定吗?”
“你去卖肾卖血了吗?雇主!血蝴蝶高利贷可不兴碰嗷!”
“没有,我去屠龙了。”
“What?!”
“还学了一手魔法,除你武器。”
“What?!”
“屠龙勇者给我俩做了一对魔杖,我准备把其中一支交给你,就像是BOSS和灵翁,给我的对戒一样,希望它能保护你。”
“What?!等会...”
“还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魔法有没有那种...”
“没有的,没有魅惑术。”
“好小子你居然学会抢答了...我不是说这个,就是咱们...呃...有没有...除你裤子术?”
“我信号不好,先挂了。”
江雪明不动声色的挂断电话——
——紧接着闭上双眼,抱着棍棒,要小憩片刻。
步流星也靠过来,没有灵衣御寒,就找乘务员要了一张毛毯,和明哥贴贴。
睡一会吧,只睡一小会。
再去VIP车厢看看。
Curtain Call·谢幕
[写不出的时候不硬写]
[——鲁迅]
......
......
[Crime
and
Punishment·罪与罚]
没头脑和不高兴踏过列车的宽敞廊道——
——来到故事的尽头,来到故事的起点。
白色的大理石门扉依旧矗立在那里,用黑曜石点缀出[JOE]的三个英文字符。
江雪明内心忐忑,反复琢磨。
这个词并不是单指文不才一个人。
而是文森特·Vinc[e]nt。
维克托·Vict[o]r。
还有杰克·[J]ack。
这三个名字只出现过一次的孤立字母,组成了完整的无名氏。
想要推开这道牢不可破的心门,要将其中剩余的孤立字母抽调出来,重新排列组合。
......
......
步流星见四下无人——
——就去用浑身蛮力,
想要推开文不才的贵宾车厢。
直到阿星累得气喘如牛,它依然纹丝不动。
江雪明思付许久,终于轻声念道。
“Joe
Rank。”
该翻译成什么好呢?
现代的语境,叫作J·O·E三人组排位赛?
不对——
——在一百六十年前,应该有另外一个说法,如果把Rank当做名词。
它叫[英俊小伙的行列]。
流星看懂了,
兴奋的说:“那必须是我了呀!”
......
......
大门的声控传感器开始工作。
从沉重的门扉中传出齿轮组嵌合发条绞拧的复杂动静。
紧接着就是横置的钢梁大锁咔的一声,复位还原,释放大门的声音。
江雪明内心充满了好奇——
——与维克托老师私下请教。
关于文不才的来历,按照维克托老师的说法,那是一头来自寒武纪的昆明鱼,跟随着自然环境与病毒对抗,是长生不老的生物。
从合弓纲的生命体,演化至今时今日的智人。文不才一定体验过无数次生死一瞬的危机,一定有很多生存的技巧可以学习。
想到此处,江雪明领着阿星往门里闯。
踏进贵宾室大门之后,两人齐齐愣住。
这间车厢房室非常混乱——
——具体来说,它没有床铺,没有厕所,没有餐桌。
它不像提供给贵宾休息的,哪怕是一张椅子都放不下。
它是一座陈列馆,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张信函,
数百张图画照片,各种展柜中的奇怪物件,
有化石和古董,
有一文不值的工业烂铁,
也有价值千金的古埃及象形文字墓板。
一时间,
江雪明看花了眼。
漆黑的地板与纯白色的天花板无影灯,让两个小伙子一时半会有些愣神。
这个房间就像是国际象棋的棋盘那样规整简单。
左右两侧对称布局,中央的小件展柜和说明信封的安排,能给强迫症的大脑做一次爽到极点的按摩。
无论从装修摆位,还是置物柜里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得的东西。
都让人有一种冷到极点的残酷感。
狭长的走道正中央,第一件展品,是昆明鱼的化石。
雪明打开信封,与流星一起查看信封中的黑曜石硬卡。
......
......
你好,欢迎来到我的墓园。
你可以叫我文不才。
或者文森特?
或者温洛?
亦或是其他名字?
籍籍无名的人?
这些都不重要,我有很多很多名字,很多很多——
——目前你们看见的,就是科研站的生物学家与我说的事实。
这是我最早最早的形态,一条鱼。
它身上有二十五个肌节,来自中国云南。
是的!我是云南的!
然后呀,这些肌节呈双[V]结构,一头朝前,一头朝后。
我依靠这个字母,认识了很多很多人。
......
......
两个小伙伴放下卡片,
继续往前。
两侧的墙壁画作,
或者是展柜的化石,有寒武纪时代的生物模型。就像是在展示着文不才在自然界中的累累伤痕,傲人战绩。
直到始新世晚期——
——械齿鲸的模型旁边,才出现新的卡片信封。
内容简单扼要,只有寥寥数语。
......
......
在这里停一下!多看一眼!~
这个时候,我有了一颗非常巨大的脑。
它的结构简单,可是记不住多少东西。
这些神经突触在今时今日依然影响着我,能让我在水中迅速的找到猎物。
好了!你可以往下,如果觉得博物馆之旅比较无聊——
——我们可以直接跳到一八六零年。
......
......
一千二百万年前的大展柜里。
出现了森林古猿的化石。
再往前——
——是三百万年之前的石器工具。
文字说明也开始变多,变得复杂。
大多都是科普栏目,在这个时期,文不才没有完整的记忆,只有模糊不清的求生意识。
直到乍得沙赫人开始走出洞穴。
直到裸猿披上衣服。
直到人类文明迸发出璀璨的火。
直到公元三十年。
一个由腿骨雕刻的圣人受难像躺在大道中央。
还有三枚圣钉,圣餐礼用的银餐具。一个水晶头骨所造的杯子,用来盛放圣血葡萄酒。
流星:“这下乐子可大了!”
江雪明一言不发,只是拿起卡片详看。
......
......
从二十五个肌节,到三十三条脊柱。
我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三十三周岁之前,可能会随着生活质量发生改变,但不会超出二十五到三十三岁的骨龄范围。
除了骨质中的碳同位素能显示我的真实年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科研站的历史学家和我说——
——这骨头上雕的是我。
我说他不是我。
——他们硬要说他是我...
好吧,我也没办法。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我的脑袋至多能记住一百多年的事,其他的所有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这把刻刀,一刀一刀雕刻成截然不同的样子。
......
......
再往前,再往前。
来到一八五七年的福州,有铁犁和弯刀躺在锦缎盒子里。
卡片上的文字变多了。
......
......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醒来的,只记得乡会的老人和堂哥与我说。
我是投奔太平军,以拜上帝为由头,跟着同乡起义的大头兵。
但是失败了,我醒过来时少了一条腿,什么都不记得,就拄着拐,跟着弟兄一起逃去美国生活。
我犯下很多罪过,其中也包括与太平洋铁路公司引荐乡亲来修铁路。
三年之后,我的腿居然长了回来。
我学会说英语,与组长工头去大都会泡妞玩枪。
与乡亲们聚少离多,等我从东岸约克城出发,到科罗拉多去探亲。工组单位只交给我一张张黄页合同。
......
......
江雪明和步流星沉默着。
他们看见置物柜当中染血的铁道。
鞭子与斗笠。
枪和麻古烟草。
一副扑克牌。
香水瓶雷汞火药枪械。
......
......
那一刻,我认为我是吃了人肉,才有把断腿长回来的本事。
我希望在这条铁路上结束我罪恶的生命——
——有个人将我从铁轨上拉开。
他的名字叫杰克·马丁。
......
......
一步步往前,两人看见越来越多的画像和古物。
一对大皮靴,恶毒的水晶蝎子。
警官的正五芒星徽印章。
雷明顿公司生产的转轮手枪。
黑曜石卡片上的文字越来越多。
......
......
杰克是一个英国贵族。
父亲是工业革命时代造枪立功的勋爵。
这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只需要留在庄园里混吃等死——
——只是他渴望冒险的心,让他来到了这片蛮荒的沃土。
此时此刻,我内心的恐惧牵动出闪蝶,认识到这个大大咧咧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并不简单。
杰克的精神状态非常奇怪,他易惊易怒,容易大喜大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被各种香嫩的肉食和娼妓的美色勾走魂魄。
我能明锐的感觉到,这个家伙只有一半的灵魂。
我很感谢他救我一命——
——于是决定不辜负这种幸运,去找太平洋铁路公司之下的香水瓶帮报仇。
......
......
继续往前。
这些经历能接上维克托老师的故事。
江雪明特别留心,注意到了一件事。
“维克托老师拥有魂威。”
步流星也注意到了。
“文不才先生在一百多年前也拥有魂威。”
江雪明:“他们俩,那个时候没有辉石和棍棒。”
步流星:“是的,只是依靠着恐惧,依靠恐惧这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让心中的闪蝶飞起来了。”
这两位长生之人,是拥有魂威完成蜕变之后,才来到地下世界的,与BOSS给乘客们安排的蜕变之路完全不同,是纯粹的野生闪蝶。
之后的展柜,无非是一路打打杀杀。
......
......
我们捣毁了树懒镇的商业街,我与维克托相遇说来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小杰克本来胆小如鼠,他不敢跟我去找香水瓶的麻烦,可是又期盼着,希望能沾上一点英雄的名头。
他偷偷尾随在我身后,在商业街的大旅馆,他就发觉住客名单上大卫·维克托的名字。
这家伙为了读到维克托的最新章节,完全把我抛之脑后,卸下所有防备,在虎狼盘踞危机四伏敌人的老巢,用力敲打着维克托的大门。
我非常在乎杰克的安危,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直到我赶来现场,发觉杰克那副失魂落魄,捧着稿纸流口水神志不清的样子,就对维克托大打出手。
维克托少了十六颗牙齿,杰克拦住我——
——我才知道,这并不是香水瓶帮派里拥有超自然力量的食人恶魔。
我们成了朋友。
......
......
江雪明只是看了一眼步流星。
步流星抿着嘴,有点心虚,但立刻说:“我肯定不会!”
......
......
我们摧毁了人类动物园里的大马戏。
园长的恶毒戏法,把他的侍从变成了怪物,把杰克变成了一头驴。
但是这些古怪诡异的东西,都可以用拳头和子弹击碎。
当维克托看见有色人种少数族裔,还有黄种人与黑猩猩关在一个笼子里,自小被喂养豆油和毒药,慢慢变成畸形怪胎供人玩赏时,这个文弱的作家怒得发狂。
从来不对女人出手的他,将马戏团的四位貌美如花的歌伶,将这些被园长变成蜘蛛怪物的食人魔女,一刀一刀砍下步肢,一枪一枪轰成碎片。
只是小杰克那半份灵魂让我感觉异常的恐怖——
——在这些美丽又怪异的事物消失时,我的救命恩人居然会感到可惜可叹,感到失落失望,甚至还想多当一会混沌无知的驴子,体验一下那种四足着地,拉磨干活的诡异生活。
我想把小杰克失去的魂魄找回来。不然的话,到底是怎样冷血恶毒的家伙,才会为这些食人恶魔创造出来的人间惨剧喝彩呢?
......
......
江雪明与步流星来到了三位小伙伴故事的终点。
它有一道黑红幕布——
——幕布之下,是一副扑克牌。
分别是黑桃K、红桃Q、方块J、草花ACE。
还有两张鬼牌。
红黑相间,规整自然。
......
......
故事来到了终点——
——我们见到了大首脑。
大首脑就是杰克,杰克就是大首脑。
我在北大学堂蹭饭的时候,鲁迅先生就和我说过,写不出来文章的时候不要硬写。
此刻我不知道该如何清晰完整的叙述这个故事,一百多年前的记忆再怎样模糊,在生死攸关之时,它就像是弹孔,依然留在我的脑子里。
我想维克托一定能表达得更加清楚。
确切来说——
——杰克·马丁本就拥有魂威。
他的特殊能力,便是将自己的灵魂劈作两半。
他将软弱无能、善良仁慈、多情好色、贪吃嗜赌、犹豫不决的灵魂,变成了杰克·马丁。
留下勇敢残忍、诡计多端、冷血无情、克己守心、果断狠厉的灵魂,变成了香水瓶帮的大首领。
这位大首领要找到圣人的遗骨,寻找圣血与圣餐,借着西进运动修筑铁路的名头,挖掘玛雅文明留下的传说羽蛇神秘遗址。
我的同乡于我有数年恩义,如今变成我与大首领之间的血仇。
我的同伴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杰克要朝着另一个自我开枪。
大首脑与我们说——我们不约而同,都在举行着食人的仪式。
与香水瓶帮的入会仪式一样,这些土匪要谨遵政府割头皮做靴子的法令,吞下一块人肉,才能变成香水瓶帮的一员。
就像扑克里的两张鬼牌。
我们与大首领作了四轮对赌——
——最终决出胜负,将他送进地狱。
故事如果已经结束。
所有的罪过,都已经偿还。
但是我不甘心——
——失去一半灵魂的小杰克活不了多久。
尽管他还是那么开心,那么畅快。会为了维克托的新作品喝彩,每翻一页,他都会大声喊着:“你真的好有才华!”
但是我和维克托都能感觉得到,杰克身体中的灵压在迅速消散。
不过一两天,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就多出来许多白发,他逐渐变得痴呆,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他与我们说起故国的大庄园,希望能一起回去。
他会做非常好吃的,用酸黄瓜、牛脊嫩肉与番茄片做出来的汉堡,我们一定得去尝尝。
他迫不及待想要回东海岸,想搭船回家。
可是他连马都不会骑了,身体也不听使唤。好几次跌下来,又爬上去。直到我们收拾完镇上的香水瓶余孽,带着伤痕累累的杰克,回到东海岸的港口时。
小杰克终于明白,他应该是活不长了。
他与我们说——
——要歃血为盟,喝一杯饯别酒。
如果故事就在这里结束。
那么观众一定会退票吧。
可是我也没想到——
——与他们割开手指,互换血液的圣餐礼,会把我最重要的两个朋友,变成长生不死的怪物。
喝完这杯酒,维克托与杰克各奔东西。
我回到了那条铁路前,与自己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最终将自己说服,不再去轻生寻死。
因为亲者痛仇者快的故事,维克托绝不会写,小杰克绝不会听。
我的罪过无法赎清,那么要用余生,来向每一个求救声去努力报偿。
在一八六八年,我挖了很久的金子,凑齐旅费,去了英国,想辗转一路去往奥地利走,要找到维克托。
此时此刻我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体状态。
为了了解欧洲的民风民俗,我在唐宁街旁边的一家鞋店工作,认识了一个姑娘,是本地人,与她结婚生子。
那段时间我过得非常快乐——家庭的温暖逐渐让我心中的伤口弥合。
我疯狂的寻找着维克托,找了二十年。
家人听闻我们的故事,只觉得我在开玩笑,从来没有听信过这段经历。
只是命运也给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我的妻子与女儿都染上了流行性感冒,并且伴有发烧和炎症,在现代看来,是非常普通的病。可是在那个时候,可能会死人。
我花了很多很多钱,依然治不好。
与妻女作放血疗法时,我不小心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她们受着圣餐礼,喝下圣血之后,我的发妻从四十来岁的状态,回到了二十五岁,变得健康亮丽,容光焕发。
这让我感觉到异常恐怖——
——妻子和女儿恢复神智之后,就一直在盯着我。
她们想要更多的血,她们似乎认为,只要喝下人血,就可以青春永驻。
一开始只是礼貌的请求,要我往每日的餐前酒里加一些血。
后来是随身带着小刀,不分场合,往我身上割肉放血。
我去寻找教堂,找神父,想要驱赶我妻女身上的恶魔。
可是她们能见阳光,谈吐正常。
无论怎么看,都比我这个精神失常的年轻东方人要高贵优雅懂,得宗教礼节。
神父没有相信我的鬼话。
直到有一天,妻子和女儿与她们的闺中密友谈到我的血,还有她们容光焕发的美貌。
只是三言两语,这些容貌颓老如昨日黄花的老姐姐们,立刻就使着激将法,将我妻女存下来的血分了出去。
这一桌人里,有伦敦十七位不同家庭,不同身世职业的年长妇人。
第二天,整个城市闹得沸沸扬扬——
——人们都说,有黑头发的魔鬼在这座城市里。但凡与他的血液相触,就会变成不老不死的吸血鬼。
我起初不明白,流言里说的是什么。
后来妻女要用铁链把我绑住,我才知道。
这些妇人都觉着,如此珍贵的血液,必定要严加看管,不可以让别人染指。
那年圣诞节——
——我原本还想去南海城拜会柯南·道尔。
我想通过这位作者联络到维克托,或许他们是笔友也说不定。
只是两条冰冷的铁链,将我锁在了阁楼。
我想挣脱,我心爱的妻子,我可爱的女儿,我漫长生命中重要的宝物...
——她们举起圣钉与餐刀,要么对准我的心,要么对准她们自己的心。
我只得屈服于这种囚禁取血的仪式,持续到一八八八年的夏天。
有个杀人狂,踢开了我家的门。
——他杀死了我的两个宝贝,一把火烧成灰。
他救出了我,还把其他喝下圣血的人们都杀死烧光。
——他就是杰克。
当时我浑身的血液都快流干,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我的大脑早就踏进死门,杰克重新让我回到人间。
他为我写了一封家书,假作我妻子的笔法欺骗我,怕我再次轻生寻死——
——我醒来时,大脑缺氧缺血死去的皮层再次复生,也让我丢掉了所有记忆,只有这一封家信陪着我。
我发了疯一样寻找着书信上压根就不存在的老婆和女儿。
医生都说我很不正常,有严重的阿兹海默症。
直到我顺着伦敦塔,听从巫蛊法师的谏言,来到天穹车站。
我想寻找万灵药,期盼着,或许它能治好我脑子里的病。
那个时候——
——我只记得几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几个模糊不清的词。
我的名字里,一定有个[V],是昆明鱼的肌节形状。
我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两个[V]。
是[V]ICTOR的正向字母。
还有J[A]CK的倒置字母。
我与地下的人们打交道,都会去夸他们[好有才华],我不想让滚烫的心脏冷却下来,要时刻准备着,与我的伙伴们再聚首时,能畅快的大笑。
与人们说起往事,通报姓名时,我也想不起来了,就取其中模糊不清的[JOE]来一笔带过。
听见人们在求救,我就控制不住双腿,要立刻行动起来,我想,我的朋友们也一定像我一样,若是一次次闯进虎穴龙潭,就一定有重逢的那一天。
故事到这里本应该结束。
这场展会也即将谢幕。
......
......
[Brigh
Stars·明亮的星辰]
江雪明与步流星走到了列车的终点。
列车的尾门——
——画着一只舔爪子的黑色猫咪。
正是BOSS——
——是傲狠明德。
它细长的眼睛眯着,像是在准备捣鼓出来惊喜的缺德点子,是满肚子坏水,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模样。
车门上还有最后一张卡片。
门把手挂着北大食堂的饭盒布包。
......
......
在一百一十年前,我与BOSS说,要回故土参战,侵略者来到了我的家乡,只是没想到一打就是几十年。
这几十年,是另外一个故事。
我失去了很多记忆,又获得了很多记忆。
可是从来没有忘记BOSS——
——它接纳了我,与我谈起地下世界的漫天星辰。
茫茫宇宙中,有许多比我要更加古老的东西。
只是我有幸能成为人形,获得一颗滚烫的肉心。
身体中的每一颗原子,都来自亘古的宇宙爆炸,或是超新星爆发的脉冲能量,变成相距千万光年之远的宇宙尘埃。
与我相遇相知的人们,曾经都是天上的星星。
我是多么的幸运,才能跨越千万光年与你相遇。
脑海中的一切!
我会忘记吗?
我敢忘记吗!
......
......
极远极远的地方,巨人们跪伏在广场大道。
岩浆湖泊冒出鲜红的泡泡,飘起一秒就碎成了烟花。
列车一路往前飞驰,逐渐进入九界车站的桥引,钢轨道岔像是一棵巨树,将四处的道路都合拢到一处。
空腔天顶的暗色涂料里,有一万颗明亮的星辰。
江雪明把卡片送回了陈列室。
与流星坐在车尾的小桌前,一共有三张椅子。
他低头仔细去看桌上的凹刻痕迹,还有粗糙的“早”字。
两人就不再说话,抬起头。
就望见飞速退去的风景,路上的怪石和火红熔流。
他们将护命符都取下——
——想用凡身凡心,去体验文不才抬起头时,仰望星空时的心情。
刚玉铁环在桌上轻轻摇晃着,与福寿万年的黄金宝锁紧紧相依。
——他们就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
......
Act1·[Halcyon
Days]
Act2·[One
Mus
Fall]
Act3·[Castles
In
The
Air]
Act4·[Dragons]
Act5·[FireBorn]
Encore①·[Fantasy]
Encore②·[Unbreakable]
Part①[Ou
Of
The
Fog]
Part②[Stand
My
Ground]
Encore③/Part①[If
The
Story
Is
Over]
出自灵云乐队专辑《NEMESIS》
......
......
Encore①/Part①[Enigma]
Encore①Part②[Hunter]
出自灵云乐队专辑《Enigma:
Intermission
2》
......
......
Act6·[SHINE
IN
THE
DARK]
[你血如我血,你心似我心]
出自灵云乐队专辑《ETERNAL》
......
......
Encore③·[Forever]
出自灵云乐队专辑《Episode》
......
......
Encore③/Part②[Coming
Home]
出自灵云乐队专辑《Visions》
......
......
原作[Original
Author]:狐夫[Fox
Man]
[深渊专列·Abyss
Special
Train]
[灵云·Stratovarius]
[脑海中的一切]
[我会忘记吗?]
[我敢忘记吗!]
[未完待续·To
Be
Continued]
幕外戏·倒春寒
[Ectotherm·冷血动物]
伦敦南部,从温彻斯特到奇切斯特这段公路旁,是绵延百余公里的绿地矮丘幽暗森林。
时间是二零二五年,一月十一日的凌晨四点。
唐宁小子开车从伦敦出发——要带着女朋友玛莎去朴茨茅斯度假。
一月份的天气不是很好,或许和前几年汤加火山爆发有关,整个世界都冷下来,夏天是阴雨连绵,春天来了,有冰冷刺骨的倒春寒。
福特轿车在马路上驰骋,老天爷像是听了老猞猁在这片大地留下的谜语,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斑驳雨点落下来几滴,打在挡风玻璃,又立刻停止。
异常的气压让车内的男女心中躁郁不安。
还好唐宁小子是个开心果——
——他是个非常开朗的人,健康向上,精神坚定,意志强大。
“我早就想好了,我们在凌晨四点出发,可以看到朴茨茅斯早上八点半的太阳。”
“这几天都是这个鬼天气...”玛莎没什么精神,低眉斜眼看着漆黑窗外:“真的吗?开到海边,就可以看见太阳了?”
唐宁小子咧嘴笑:“肯定行,我问了姑父,他年轻时在气象站工作,他以前也见过这种天气,海上的气压与陆地不一样,想见到太阳,就到海边去,等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我们就能看见它,如果暴风雨一定要来,我们最少也能晒到一两个小时的阳光。”
玛莎撩着一头红发,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听见雨滴时不时打在玻璃上,又不能变成绵密连续,令人安心的白噪音,实在有些烦躁,就往老旧的福特车载音响里塞进一张CD。
音乐盖过了所有焦虑和不安。
唐宁小子直视前方,开车时不分心是他最好的优点——这也是玛莎非常在乎的东西,这个男孩子虽然比她小,但莫名让人感觉到心安。
听见音乐时,唐宁就说:“你有心事吗?玛莎?”
“有一点...”
“是因为这趟旅途?”
“是的...我不明白...”
“我们已经四个月没见过太阳了,哪怕是冷血动物也要暖和一下吧?”
“嗯。”
“要不我和你说说这趟旅途的安排?”
玛莎没有回答,只是偏过头,看着唐宁小子的侧脸。
说实话——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长得不赖,可是这份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让玛莎觉得很怪异。
她的内心抗拒着这次旅途,觉得连绵数月的阴雨天,或许是一种好事。
她并不喜欢热闹的地方,离群索居是她的生活习性。她是一个旅拍博主,不需要和很多人沟通。
在远离市区的老别墅里独居生活,在一个银光闪闪的湖泊旁。
唐宁小子啥也没穿,从湖里爬上了她的码头,也爬上了她的床——
只在一次学校夏列营的活动里,唐宁跑去湖泊游泳,与人打赌要游一个来回,结果游到玛莎房门前,却没有体力游回去了。
——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非常突然。
是旅拍博主小阿姨玛莎在二楼扣动快门。
刚好就拍到一个身材倍棒的金发小哥哥爬上码头。就像是传说中的美人鱼一样。
唐宁小子闯进了她的生活里,如胶似漆甜蜜美满。
......
......
让我猜猜?!
你一定在想,这对幕外戏里的小情侣,他们接下来指不定会遇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对吗?
稍事休息,不要心急。
这个故事在一章之内就可以讲完。
......
......
弯弯绕绕的山路之间,两侧茂密的树林伴着路灯飞逝而过。
唐宁说起煞费苦心的旅途安排:“我们先去朴茨茅斯夫海军基地,我的叔父在那里,带你去看渡轮码头的太阳,五十米外就是一家鸡肉餐厅。”
玛莎:“嗯。”
唐宁:“然后坐上铁甲勇士号,到怀特岛。”
玛莎:“嗯。”
唐宁:“去罗宾山的冒险乐园,还有猴子天堂动物园。”
玛莎:“嗯...”
唐宁:“去戈兹希尔露营地搞烧烤晚会,我带了枪,能打死野猪!玛莎,你在听我说话吗?”
玛莎:“在听。”
“在听?”唐宁只是继续看路开车,这个小伙子有点心焦:“可是,你好像满肚子怨气?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凌晨四点把你从床上喊醒?我和你商量过好多次,你是亲口答应了,答应和我一起走完这趟旅程的!”
玛莎:“答应是一回事...”
唐宁随手按下CD机的暂停键,把音乐掐灭了:“亲爱的,我与你相爱,是为了我们两人更加开心,如果不开心的事,为什么要去做呢?”
车速也渐渐变慢,像是要停在这孤独寒冷的雨夜道路中。
“别停车。”玛莎说不清楚,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焦躁,又把CD机给点亮:“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一切都是你说了算,我没有忤逆你的意思,可是我就是开心不起来,我感觉很不好。”
唐宁:“很不好?”
玛莎:“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好像这条路上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我们。”
唐宁的表情凝固了,这个小伙子看向倒视镜,慢慢把车速降低。
他慢慢的,慢慢将眼神都聚焦在倒视镜中——
——玛莎跟着男朋友的眼光一起,想往倒视镜中看出点蹊跷,可是什么都没看见。
玛莎紧张又小声的询问:“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吗?”
唐宁小子沉重的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也开始冒冷汗。
玛莎紧接着追问:“别不说话...是幽灵吗?还是什么怪物?在车里?在车外面?为什么你要减速?我害怕...唐宁!”
“我看见...”唐宁的语气颤抖,浑身像是过了一道电流:“空无一物!~后座啥也没有!真是太可怕咯!”
紧接着这个小伙子就变得嬉皮笑脸的。
“你说谁会在半夜凌晨四点出来跑山?藤原拓海?”
他与女伴玛莎开着玩笑,两眼依然目视前方,没有丝毫的懈怠。
“夜里最厉害的就是灰狼或者熊,我们有枪,别害怕!玛莎,有我在你身边呢!哪怕是吸血鬼,我也会像个冷血动物,用我心爱的大猎枪轰散他!”
玛莎又生气又好笑,只觉得这个小伙子身上活力十足。
“你的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
唐宁:“吓到你啦?”
玛莎点点头,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很恐怖。”
唐宁:“对不起,我不该把出发时间定在凌晨四点。但是你知道的——咱们白天来,就看不到朴茨茅斯海岸的太阳了。”
玛莎微笑着摇摇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以后不要这么做了,我心脏不好。”
“得令!公主殿下!”唐宁得闲抽空伸手敬礼:“您的骑士唐宁一定护您周全!”
听到这句话,玛莎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是低头刷手机写消息,在INS上更新一条动态,把窗外的景色都拍下,写新的旅行日志。
唐宁又问:“玛莎,你说的那种隐隐不安的感觉是什么?”
玛莎立刻回答:“我说不出来,就像是...我俩突然会安静下来,和现在一样。”
整整五秒过去,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静悄悄的山道路面,偶尔会传出石子被车轮碾压崩飞的飒响。
除了CD机里悠扬的乐曲,令人昏昏欲睡的古典乐。
老旧车辆里,荧光下投射出来的扬尘。
还有两人在蓝色冷光源下照射出来的下半张脸。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玛莎终于说:“就是这种感觉,我总觉得,这条路上,还有其他东西...”
唐宁大大咧咧的说:“我不会再吓你一次了,放心!别胡思乱想啦。”
玛莎很认真,她展示着手臂上的红色斑点。
“可能是胡思乱想吧。我得了皮肤病,医生说是神经性皮炎...身体不好,精神也会跟着出问题,应该是这样。”
唐宁立刻点头:“对,你少看点TIKTOK都行,最近我在偷偷的翻你的观看记录,都是什么神啊鬼啊之类的。怪吓人的!”
玛莎嘟着嘴,立刻把手机打开——
——亮出米米尔温泉集市乐团或乘客们的作品。
“这不是神话鬼怪!是一个系列!你看这些绿幕特效!还有这头龙,多真实呀!”
视频恰好播放到文不才从天而降的那一幕。
唐宁嗤之以鼻:“嘁!太假了!哪儿有龙是这个样子的,它像是死了,被人逮住脖子,动都不动一下,也不会反抗。”
玛莎忧心忡忡的:“现在我们这些旅拍博主,做出来的东西都不如特效团队精彩了,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我要找什么工作来养活自己...”
唐宁给爱人加油鼓劲:“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比不上真的!亲爱的,你拍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虽然这么说...”玛莎比划着手机:“播放量和点赞不会骗人的。”
唐宁吹着口哨,微笑打趣:“老天爷!快快显灵!来点狼人吸血鬼什么的!让我的爱人INS账号关注暴涨!~再不济来个幽灵也行呀!~”
玛莎听见玩笑话,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带着些愠怒:“你就是在捉弄我!我也想好好吓你一回!”
唐宁:“怎么做呢?”
玛莎:“假装自杀。”
唐宁:“上回你干过这事儿了,躺在客厅装作心梗,我亲了你好久好久你才[哈哈哈哈哈哈]的爬起来。”
玛莎:“那割腕放血?”
唐宁:“不要浪费番茄酱呀!”
玛莎:“我不管,总之我要吓唬你!”
[PainAndLus·痛楚与贪欢]
话音未落——
——唐宁小子的瞳孔微缩。
道路前方,车灯照出一个模糊的黑影。
在千钧一发之际,玛莎猛的推动方向盘!
紧接着就是刺耳的刹车声,老旧的福特轿车一头冲向护栏。
玛莎只觉得身体被狠狠拽了一下,在安全带和座椅之间弹跳。
唐宁的脑子浑浑噩噩,可是这小子非常靠谱,在失去意识之前,就攥住了汽车置物格里的短管猎枪。
只过去短短的十来秒,这对小情侣就立刻恢复了意识。多亏唐宁小子良好的驾驶习惯,能在高速行驶抢方向盘这种大危机中保持车辆的姿态,最终将它稳稳停住。
“亲爱的,下次别这么玩...”唐宁放下枪。
玛莎满脸的冷汗:“你没有看到吗?!”
唐宁:“看到什么?”
玛莎:“我们好像差点撞到一个东西!”
唐宁:“是什么呢?”
玛莎:“看上去像人!”
紧接着,唐宁沉默了。
又是诡异安静的五秒钟过去。
唐宁说:“我下车?”
玛莎摇头:“别!”
唐宁认真的说:“我得下车看看,如果我撞到的是人,那必须救他,大晚上的,连月亮都看不见——这家伙一声不吭的跑到马路中间,我绝不能坐视不管。”
玛莎努着嘴,满脸不高兴:“谁会在这种时候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咱们是打着灯!开着音乐过来的!再怎么说,这家伙也应该避让!”
唐宁执拗的讲:“这人可能在森林里被野兽袭击了,失血的时候也会失去意识,好不容易看见我们,来不及想那么多事的。”
玛莎不理解:“这种时候你怎么能放下戒心?万一我们看错了?万一它不是什么人,是野猪?是熊?”
“也得去看看,我有枪。”唐宁坚持自己的想法:“音乐和灯光会赶走野兽,只有人会被这些东西吸引。”
“好吧!好!也不知道是谁疯了!”玛莎说是这么说,可是依然攥着唐宁的手臂:“求你了,亲爱的...别去。”
唐宁轻轻抚摸着玛莎的脸。
他眼里只有柔情,只有爱意。
“我爱你,我会回来。只是去看一眼,再怎么说,我也要看清楚车有没有问题,如果它刹车或水箱爆了,我们就立刻报警。这不光是保护刚才撞见的怪影子,也是在保护我们自己。”
玛莎恐惧得要掉下眼泪:“别...求求你,你最近像是着了魔一样...在网购平台买了好多怪东西,又要我跟着你跑到朴茨茅斯去...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中了什么邪法吗?我害怕!唐宁!”
唐宁小子解开安全带。
玛莎骂道:“我害怕!你听不见吗?你他妈是聋了吗!我们现在就走!离开这个地方!不管你撞的是什么东西!不管它是人是鬼!立刻马上走!”
唐宁小子打开车门,义无反顾的去检查车辆。
玛莎终于消气,因为生气是没有用的。
唐宁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像个冷血动物——
——从不会顾忌她的感受。
明亮的车灯前,唐宁淋着雨,在车辆旁边绕了一圈。
从保险杠看去,没有任何血迹。
再持枪绕行到鲜红的尾灯,也没有见到血迹。
往黑漆漆的潮湿道路中看去,见不到任何所谓的“漆黑影子”——
“——回来吧!唐宁!”玛莎失声尖叫,几乎歇斯底里,被恐惧吞没,“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唐宁小子打开手机的手电,仔细在道路中摸索。
最终他在湿乎乎的道路中找到了三块染血的断骨。
这些骨头浸在一滩粘稠的血液中,血里还有不少黏糊糊的液体,就像是鼻涕和口水。
玛莎:“回来!别往前了!”
唐宁依旧不死心,他能辨认出骨头的样子——
——很像是人类的犬齿和一部分鼻软骨。
他来到道路旁边的铁护栏,就发觉深深铁栏凹陷进去,像是被什么猛兽狠狠撞了一下。
栏杆上挂着一些黑色的布料,是铁栏毛边剐蹭带下来的,布料里夹带着一张奇怪的证件。
那么就是说——
——刚才确实有个人,从森林的矮坡滚下来。
从衣服上的味道能判断出,这是个女人,用古驰的香水。
她伤得非常重,整个嘴巴连带鼻子一起烂掉了。
撞在铁栏之后,她失去意识,迷迷糊糊的走上马路,差一点就被唐宁给撞死。
四下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唐宁一步步退后,心中有莫大的恐惧。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代表什么,不过他知道,这个会穿衣服,会用古驰香水精心打扮的女人绝没有死,也不是什么怪物——怪物在寒冷的雨夜里,是不会在乎自己身上的气味的。
不过这不是他能管的事。他很难想象,这铁栏受了多么恐怖的冲击,才会产生如此剧烈的形变。
他一步步往后退,持枪看着远处,退回了车里。
玛莎松了一口气,立刻把身体越过挂挡杆。
他们紧紧相拥,像是死里逃生,狠狠的亲在一起。
唐宁:“没事了,亲爱的。”
玛莎:“走,我们走。”
唐宁发动汽车:“你不想问问我看见了什么?”
玛莎翻着白眼:“我不想知道!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唐宁只是把牙齿和鼻软骨都收进一个塑料袋里,准备交给警官,不再去吓唬女朋友。
车辆重新启动,音乐再次响起。
玛莎还是心神不宁的——
——她觉得这段时间里,小唐宁似乎变了个人。
他开始捣鼓起一些神神秘秘的魔法道具,研究各种炼金仪器,搞了一大堆银器回来,把这些银子都做成小珠子,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唐宁放下枪,抓住爱人的手。
“别担心,玛莎。”
玛莎就渐渐安分下来,小唐宁的手心滚烫,非常的温暖。
......
......
B106山体道路中——
——简陋的公共厕所里。
九五二七捂着断臂,刚做完止血工作,躲在三三零一身边。
三三零一面目全非,半张脸都没了,牙齿和口腔暴露在外,身体疼得发抖痉挛。
两个好闺蜜窝在一间房里,躲避着怪物的追踪。
九五二七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超级小声:“这些畜牲到底是怎么来的?你有头绪吗?”
三三零一没了鼻子,牙齿漏风,呜呜嘤嘤:“说是圣血和大鼠肾球细胞人工合成的一种病毒,五百多年前就有人通过这个配方,把肉体凡胎变成吸血鬼。”
九五二七:“你还能闻到它们的味道吗?”
三三零一:“我嗅腺都坏了,我看你就是在为难我。”
九五二七:“怎么杀死它们呢?”
三三零一:“咱们没有消毒弹药,要银弹呀!要银弹才行!”
九五二七:“没想到放长假的代价就是这种外勤任务...真倒霉!”
三三零一:“你还有万灵药吗?给我整点儿?”
九五二七摇头:“用完了。”
三三零一:“你怎么就带了两支呀?”
九五二七:“好过你一支都不带。”
三三零一:“本来我看完任务简报,还以为是个很简单的活计...你也知道,我喝药大手大脚的...所以...”
两人原本是为了补上休假的绩效,雇主前往米米尔温泉集市时,在车站的安排下,接了个看上去非常简单的外勤任务。
任务地点并不在地下,是在伦敦的温彻斯特郊野——
——有乘客在此地发现神秘的蝠形飞行物。
从DNA采样的结果显示,有大鼠、地龙与一部分古生物的人工合成血液,还有许许多多因为这种血液,变异的霉菌与微生物,有维塔烙印的特征——很可能和癫狂蝶圣教有关,和吸血鬼传说有关。
九五二七和三三零一本以为是去刷业绩的,日程安排是白天调查,晚上回天穹车站睡觉——随便逛两圈收集一些证据就回去了。
没想到这些蝠形畜牲非常狡猾,找到机会把三三老师的鼻子给打坏了。
在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里,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甚至能招摇过市,和九五二七一块下楼买豆浆喝咖啡时大打出手,斗了整整两天两夜,使用武器载具封堵道路,把车站的侍者从复杂的城市赶到孤立无援的郊野。
“哪里是安全的?我们得歇口气...”三三零一捂着舌头,把它塞回嘴里,好不容易才止住血。
九五二七气得血压升高,断臂又开始喷血:“手机淋了雨,坏掉了。我和香香软软的雇主煲着电话粥呢!谁知道突然...”
三三零一:“别别别...捂着它!”
两姐妹在狭窄的厕所隔间里大眼瞪小眼。
三三零一帮九五二七绑住手臂。
九五二七帮三三零一捂住口鼻
“七呀...咱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不可能,我颜值那么高!按照电影电视剧里的反派定论,胸大的,长得好看的,一般都会活很久很久的!”
“可是我们不是反派呀,而且,这不是演电影。”
“别丧气。”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不知道,现在咱们没有能杀死它们的武器,只能躲起来,希望雨水能洗干净我们身上的味道。”
从三三零一的头顶,突然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灵体狼耳朵,听见了什么声音,“嘘!别出声!”
从厕所门外响起高跟鞋踩踏路面的清脆声音。
九五二七大气不敢喘一下,就看见厕所门缝之外,路过一个步态摇曳的高挑女子。
七哥在旅店的电梯里遇见过她。
一起下楼去打豆浆啃吐司,这美丽的妇人上一秒还在谈姐妹俩的衣品如何,香水如何。
刚走出门去,就露出恐怖的分瓣嘴唇,从一个优雅的妇人,变成吸血鬼——是一言不合立刻动手开枪。
没有任何预兆,非常非常突然。
那会九五二七还记得,只是与江雪明刚刚谈完车站咖啡厅的事。
这个妇人就掏枪招呼来三五个同伴,一起围了上来。
两姐妹与这些怪胎追逐搏斗,逃命躲藏。
两天两夜,没有休息。
九五二七只觉得大脑要爆炸——
——她非常疲劳,只有强烈的求生意志将敞开的死门重新关上。
她们摈住呼吸,生怕厕所外的猎人起了疑心。
高跟鞋的响声变得急促,像是在厕所门旁边嗅到浓烈的臭味,就立刻要离开。
直到远方响起骨肉分离腔体变形肉膜振打空气的杂音,她们才安下心来。
——怪物离开了。
“我们走,三三!”
“去哪里?”
“换一身衣服,回去找BOSS述职。”
......
......
福特轿车停驻在朴茨茅斯荒无人烟的海滩。
玛莎与唐宁肩并肩,站在码头上——
——他们静静等待着日出时分。
玛莎握着唐宁小子的手:“你让我感觉很温暖。”
唐宁小子提着冰冷的枪:“嗯。玛莎,我们终于抵达目的地了。”
玛莎:“你发现了?对吗?”
唐宁:“第一次亲吻你时,我就发现,你的体温低得可怕。”
玛莎:“你要我来晒太阳,是想和我一刀两断?”
唐宁:“我爱你。”
玛莎大姐的身体开始变形——
——她的背脊鼓动,钻破衣服,冒出来两条扭曲的肉芽,猛的张开一对粉嫩蝠翼。
她的鼻子前凸,嘴脸变形,眼睛也变得血红。
尖牙与趾爪一下子齐齐冒出来,嘴巴分作四瓣。
小唐宁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玛莎的声音变得嘶哑而狂野,质问着:“还爱吗?”
小唐宁看着那个面目全非的爱人,似乎现在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他只是等待着,等待极远极远的地方,即将有一颗金色的鸡卵,从大海中慢慢冒出来。
有很多问题没有答案。
比如——
为什么一个怪物,会愿意和人类谈情说爱那么那么久。
为什么一个人类,会愿意和怪物朝夕相处那么那么久。
他们互相照顾,互相开玩笑,互相吓唬对方。
直到玛莎的身体开始出现维塔烙印的痕迹,就像是地底世界的故乡,一直在用这种致命的呼唤提醒着她,要她回到地下世界。
直到朴茨茅斯的太阳从海平面中升起。
小唐宁终于开口:“现在更爱了。”
阳光能杀死自然界中百分之九十的细菌和病毒。
玛莎在温暖的光芒中变成了碎片,从身体中迸发出来的白夫人,跟着扭曲的肉躯迅速死去,活不了几秒。
或许是一时的[痛楚与贪欢]让玛莎动了凡心。
要从永生不死的吸血鬼,变成柔情似水死门大开的平凡姑娘。
小唐宁跺了跺腿,将码头上所有尘土,都扫进大海。
紧接着提上枪,擦干净眼泪。他翻开证件,从证件夹页中取走车票,要踏上一条未知的苦殇道。
......
......
古老神秘的南海城边。
趁着阳光躲进云层——
——玛丽夫人刚刚和扈从飞回城堡的墙垒,进入幽深的旋转楼梯。
在地下四百米——在另一个零号站台,带着癫狂蝶记号的列车刚离开站台。
玛丽脱掉了所有衣服,揭开一头血红的卷发,在澡堂与好姐妹谈起最近发生的怪事。
“让两个小姑娘跑了,很可惜。”
“你和扈从一起去的,怎么会失手?”
“没办法,她们躲在厕所里,我是绝不会去触碰这种秽物的!闻见就恶心!”
“你早该治一治洁癖的毛病!迟早有一天,它会变成你的死门!”
“变脏就等于变丑,变丑我就命不久矣!美丽就是强大!而且那两个小姑娘的衣品我很喜欢,如此美丽的人们,应该活得久一点,要是死多几个,这个丑陋世界的糟糕审美就会变得越来越离谱。”
“嗯...玛丽姐姐,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这些算作你的小毛病,可是我们的玛莎妹妹,是动了真情,她死了。”
“怎么死的?玛姬?你给我详细说说?”
“朴茨茅斯的码头有监控摄像头,我想她一定很爱那个小孩子,没有任何反抗,僵立在阳光下死去,粉身碎骨。”
“呵,愚蠢。”
“她本来有几百年,几千年的生命,人世间那么多好看好玩的男人,何苦为了一个人就丢掉小命呢?”
“感情会让人变得软弱无能,让她迈进死门。”
“对了!时候到了,该治一治身上的维塔烙印了!姐姐!”
澡堂里——
——玛丽夫人随手拉扯黄铜莲蓬头的水管。
立刻就有鲜红的血液喷洒下来,洗去她们皮肤上的红色斑疮。
两姐妹手拉着手,从一片血雨中跳进露台的大浴池里。
是肤如凝脂,纤腰蜂臀的人间尤物。
是冷血无情,要用人血作开胃菜的残酷杀手。
第一章 生活因你而火热
江雪明在第二月台下车。
鞋子离开铁板阶梯,重新站在踏实地面的感觉很好。
三座月台之间川流不息的人们,各种各样复杂的灵感,复杂的味道。如今在他的知觉中变得更加清晰了。
米米尔温泉之旅,让他从破壳而出,变成若虫,即将化蛹。
一个月之前,雪明还能感觉到一层若有若无的壁障在阻碍灵感知觉,今时今日,就像是六次蜕变的虫形比喻。他的灵体能幻化出细弱的丝线纤毛,去感受信息,完成复杂的动作。
他细细琢磨着——
——这就是小七眼里的世界吗?
站台之间匆匆走过的人们脸上带着喜怒哀乐,去往的目的地也各不相同,他们身上的行囊或沉重或轻便,身体的状态也是千姿百态。
由手臂延展出来的丝线团块,像是好奇宝宝一样,朝向这些旅客反复舒张又收缩。
像是许多海洋生物的纤毛,也能探测其他生物,感受洋流冷暖。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
——雪明闭上双眼,能通过这团丝线感觉到流星的位置。
阿星就在身侧不过十来米的地方,在车站的小卖部,与管理员在一起聊天扯澹。那是非常温暖,存在感很强烈的灵感压力。
江雪明就像是得到了一件新玩具,肉身中的灵体一刻都安分不下来,要继续往外延伸。
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混乱环境中,进入化蛹的蜕变程序时,也没有如此清静自然的观察过身体与灵体的变化。
在列车上睡觉吃喝,休身养神。回到人多的地方,回到九界车站的月台时,这种丝线灵体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
他心念一动——
——手臂的团块丝线就立刻变成一根拇指粗细的线绳。
它们在皮肤之间跳跃,好比潜入肉身,又跳出海面的鱼,若隐若现欢快活跃的游到指尖。
纯白色的丝线钻出食指,一路往前延伸,随着他的目光,朝着远处而去。
丝线伸展出去二十公分就立刻开始发生变化,从拇指粗细迅速瘦身变成面条状,也不如一开始那样坚韧,在两侧乘客刻意的避让下,依然被他人的灵感压力影响,变得歪歪扭扭,像是在海洋中遇见了暗流。
有灵压强大的乘客捂嘴偷笑,看见雪明这个愣头青在月台肆无忌惮的延展灵体,是哭笑不得的感觉。
还有玩闹心强烈的小姐姐,对着这条丝线勐打喷嚏。
原本纤细的线段就立刻被强劲的冲击拉得老长,朝着月台的大石桩立柱而去。
它撞在立柱上,却没有粉身碎骨,也没有任何伤口,软趴趴的绕了个弯,继续朝着流星的方向前进。
江雪明进入忘我的状态,他能从这条线段中感受到许多,许多与五感类似的信息。
空气的流向,与其他生命体的距离。
热烈或冷澹的情绪,湿润或干燥的路面。
列车红木音响的震动,还有小卖部铁板烧肉肠的油烟味道。
尽管很微弱,这条丝线还不够敏锐,它本身作为灵体传感器来算,还比较年轻,还需要时间去成长。
但是这些信息切切实实的传回了脑袋里,就像是延展出去的新肢体。
江雪明心想——
——这就是杰森·梅根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的世界吗?
万事万物的色彩变得更加夸张。
原本冷澹的东西,现在要覆上冰霜。
原本火热的东西,现在要燃烧起来。
不——
——恐怕杰森在这方面的能力,要比我强上数百倍。
这老哥从来都没有用灵体的丝线观察世界,却能隔着那么远发现其他生命体。
......
......
直到灵体丝线即将触碰到阿星,又被阿星挥手搅乱,在铁板烧的电炉热气里消失无踪。
十六米,这就是江雪明灵体可视范围的极限。
从拇指粗细的绞拧绳索,变成不过头发丝粗细的纤弱丝线。
再试试其他玩法?
——雪明如此想,就立刻从指尖聚起新的玩具。
乳白色的光辉丝线不断变形压缩,作出各种不同的器具。
变成刀叉,变成手套,变成快子。
变成子弹,变成烟斗,变成口罩。
不论它发生任何变化,都是一副懒洋洋软趴趴的样子。
雪明伸手去触摸它,有一种非常奇妙的触觉。
好比左手抚摸右手——
——大脑中传出的信号,就像是有一部分新生的肢体,被手掌紧紧握住了。
灵体丝线没有任何温度,摸上去是冰凉的。
它没有物质实体,就像是空气——用磁约束的方式聚作柔软的风团,从中能看见非常规律的电流闪动,它与肉身相连,发出时暗示亮的稳定光源。
将它做成子弹,恐怕在枪膛闭锁的时候就会断开与它的联系。
想要赋予它强大的动能,或者让它去伤害敌人,挥出酒狂那样的拳击,在现阶段是难如登天。
这就是虫蛹与若虫的区别。
将灵体丝线放出,就没有肉身的保护,能获得一些信息,能做到隔空取物这种魔法神迹,同时也更容易受到灵感损伤。
将灵体丝线收回,就与若虫没有明显的区别。
江雪明试着用这团丝线,去穿过灵衣——
——结果失败了,灵衣将这些丝线挡在衣料之外。
他内心暗想,维克托和文不才都嫌弃车站的制服,每次喊出灵体,恐怕灵衣也会跟着撑爆。
如果魂威就是由此类灵体演化蜕变而来,由一条条丝线慢慢构筑成虫茧,最终羽化成蝶。也难怪魂威被击碎时,肉身会跟着踏入死门。
魂威的破碎散乱,代表一个人的意志信念,乃至精神能量都变成了混乱的信号。
大脑像受到神经毒素的侵害,错误的指令会牵连肉体,做出错误的行为,最终三元质离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
江雪明越来越期待大书库之旅。
如果有前人能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找出其中的规律,光是解释[死门]这个概念,就已经是很厉害的学者,很伟大的学问。一定能在大书库见到他们的着作。
“明哥!你刚才是不是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呀?干啥呢?”步流星举着两根大热狗回来,把其中之一塞到雪明嘴里。
“没有,我只是试了试新的肢体。”江雪明说罢,就将灵体丝线当做手指,捻着热狗木签从嘴里拔出来。
流星眼睛立刻就亮起:“哦!哦哦哦!你怎么还长出新的手指头了!”
“也不算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江雪明回忆起维克托老师的手法——在那个时候,在维克托老师单手给WALKMAN随身听换磁带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灵体出现的,是实打实的心灵手巧。
“糟糕啦!我可不能拖后腿呀!要是明哥变得越来越厉害!去了更远的地方...”步流星努着嘴,一副憋大号的架势:“我要是被丢下,不能和你一块去找乐子,事情就太坏了!我也要长出新手指!不对!我要长一条胳膊出来!”
......
......
这玩意还能说长就长的吗?
江雪明不是很懂。
但是阿星这股子精气神就像是在说——只要努努力,靠着气势也能把灵体长出来。
这小子憋了半天,又要江雪明讲几个日常生气小妙招。
他要借几个生气的小技巧,把福寿万年的大锁给解开,指不定护命符解锁了,也能获得新的小玩具。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大堂经理抱着两人的武器箱,来到雪明身后。
“两位乘客,BOSS委托我亲自来接你们。”
看见步流星憋得满脸通红,像是赛亚人变身似的。
大堂经理汗颜问:“他是怎么了?”
江雪明:“第一次生孩子,没什么经验。”
大堂经理递出箱子:“啊?他是男人,怎么生孩子?”
江雪明拿走武器箱:“对啊,我也没想通。”
流星试了半天,把所有意念,所有气力,所有的专注与热情都汇聚在手心,把手掌盯得发热,都没办法将魂灵从体内呼唤出来。
最终只得放弃,跟上明哥的步子。
......
......
三人一路往五王议会去——
——步流星也没有气馁,只是对着经理问东问西的。
“哎嗨嗨!哥哥!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能传授我一点妙招不?怎么让我的灵魂像是明哥那样?拉出一根面条来?”
“呃...我也不知道。”
“您当初是怎么完成第三次蜕变的?”
“是一次攸关生死的危机,我摇了传唤铃,侍者来救我,结果我平安无事,她却受了重伤,我要带她回车站,一直与她说故事,一直抱着她,要她保持清醒——然后灵体开始蜕变,很奇妙。”
“呀?还得靠好妹妹帮忙?”
大堂经理听了步流星的缺德话没什么好脸色,“现在她是我老婆。”
流星立刻打住:“不好意思啊...我...那我自个琢磨会。”
说到此处,大堂经理就望见江雪明用灵体指节去勾带武器箱的提把,立刻皱眉沉思起来,表情也变得古怪。
“江雪明先生...自从你开始化蛹,就一直保持着灵体外放的状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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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明不以为意:“对,除了睡觉的时候,它会回到身体里,其他时间都会主动跑出来。你看——”
说着,雪明出左手去拨弄武器箱的卡扣,彷佛不同他主动去做,立刻有一根灵体丝线构筑的手指,轻巧的弹开卡锁,又立刻将卡锁扣上。
又看见雪明伸手去拿廊道两侧水吧柜台的可乐罐,灵丝就从五指中迸发,缠上可乐罐,送到他嘴边时,连拉环都撕开了。
“——很方便,它们很听话,比我的手指头还灵活。”
大堂经理的表情变得非常非常精彩,就像是在看怪物,“您真的不是有什么大病么?或者是脑子里有一颗肿瘤?压迫了其他神经?让这方面的能力变得特别厉害了?”
江雪明不理解:“难道其他人没有这种能力?我记得我的侍者曾经给我露过一手,她用灵丝来搅拌鸡尾酒...”
“那只是搅拌鸡尾酒!”大堂经理解释着:“难不成江雪明先生你认为用念动力,或者用灵体拿取可乐,抓提重物是非常轻松的事?!”
江雪明抓起武器箱,这箱子起码有二十多公斤。反复提起又放下,灵丝构筑的手指没有任何疲劳或散乱的迹象,非常健康。
他终于想起——
——九五二七的精神力似乎也是有极限的。
在完成搅拌鸡尾酒的工作时,那一分钟的时间里,七哥几乎累得说不出话,要雪明戴起钢之心对戒,才能构筑出完整的灵体手掌。
或许让大堂经理感觉到惊讶的怪异之处,就是灵体耐力与力量的差距?
大堂经理试探性询问:“您没有感觉到累?或者食欲大增?或是神经阵痛?”
江雪明摇头:“没有,这些灵体丝线一直在外面熘达,我没感觉到任何不对的地方,还有很多人在笑话我...”
大堂经理解释道:“当然了!就像是你不穿衣服在大街上遛弯——把灵体随随便便暴露出来,也代表着你准备接受其他灵体的触碰,准备与其他人来一次神智层面的沟通,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流星凑上来,好奇的问:“还有这种好事?”
大堂经理一把推开阿星好奇的脸。
紧接着解释道:“江雪明先生,您没有主动收回灵体的意思吗?”
“太自然了,就像是我的手臂,我不可能一直把手臂藏在衣服里...”江雪明皱着眉,突然有些不适应,想要把灵体丝线收回肉身中,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很别扭,很委屈的习惯:“它只是一团气流,一段电波,还有这些避讳?”
大堂经理煞有介事的解释着,把两位乘客拉进电梯。
“蜕变的过程是非常慢,也非常快的——虽然分了六个阶段,无论人体还是虫,在生长的时候都是流畅自然的,就像是小孩子长大,你只是问孩子年岁,却很难感受到孩子长大的过程一样。”
“卵拥有若虫的迹象,在化蛹时就已经能见到结茧成蝶的特征——这些都是一蹴而就,互有联系的。”
经理敲下电梯按钮,又兴奋又诧异。
“故而在化蛹时,也是人们精神世界最脆弱,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不同的若虫,会选择在不同的环境中完成蜕变。换到灵魂的演化过程,你这个虫蛹是直接开了个天窗,环境对你的影响微乎其微,根本没在怕的。”
“开玩笑哦!我明哥超勇的啦!”流星拍着脑门无师自通:“也就是说!我得把自己丢到奇奇怪怪的热血角斗场里!才能完成蜕变?我的Tamashi[灵魂]唷!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经理突然就愣住。
江雪明说:“你继续,不用大惊小怪的,他一直都是个活泼的孩子。”
紧接着雪明又拍了拍流星的肩。
“好好加油!”
流星:“嗯!我会加油的!”
江雪明:“迟早有一天,你会变成加油站员工。内心的火焰跟着安全指示牌一起燃烧。”
“冒昧问一句。”大堂经理想询问雪明的私事,与灵体有关:“一般来说,无论是哪个蜕变环节,我们都需要很强烈的意念,才能策动灵体,呼唤魂威,江雪明先生,你在想什么?”
江雪明立刻说:“我要还钱。”
经理又愣了那么一下:“还给谁?”
“九五二七,我欠了她很多很多钱,不能耽搁。”
“还有吗?其他的?”
“就这一件事,我很害怕,害怕还不上这笔钱。”
“啊?”
“是的,我时时刻刻都在害怕,认为自己欠她的人情实在太多太多。如果她因为这笔借款,在生活中遇见难题,她买不到合适的武器,连吃喝都成问题,要在危险的任务里挨饿受冻,或者因为这笔钱受了伤——我良心难安,就像是一把斧头悬在我的心口,随时都会噼砍下来。”
大堂经理的表情变了,突然就开心起来。
流星也是这样——搂着经理的肩,像是突然明白明哥的想法,那么复杂又那么简单。
江雪明絮絮叨叨的,灵丝所作手指越来越凝实,它想到了很重要的事,就不愿意回到身体中。
“她很在乎我,非常非常在乎,她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我不知道这十八万八千八对她而言代表什么,她到底存了多久,受了多少苦,历经多少磨难,才挣到这么多钱——但是我的灵体无时不刻都在寻找她,它们不愿意回来。”
江雪明抓着重点,反复确认。
“我一直在想,她会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借款请求,以为我这个败家雇主花钱大手大脚,会不会奋不顾身去做更危险的工作,挣更多的钱来借给我,想到这些事,我的灵体就一直在搜索她的踪迹。”
“那么!”大堂经理摊手耸肩,又从江雪明手边拿走武器箱:“我得告诉你一个事,有好事也有坏事。”
江雪明:“我不用去见BOSS了?”
经理坦言:“先把BOSS放一边吧——你的侍者在第八层医护室的疗养病房休息,她受了伤,这是好事。”
江雪明在等待坏事:“......”
经理按下第八层的电梯钮:“和你想的一样,她为了补满上半年的业绩,为了拿到年终奖,跑外勤任务的时候受了伤,心里受了委屈,弄丢了一条手臂,还弄丢了一枚戒指。”
电梯大门刚打开,江雪明就往外飞奔。
他跑得飞快,终于有些理解杰森·梅根叫错名字的窘迫感。
流星紧紧跟在身后,这场短跑比赛,他甚至跟不上明哥的步调。
狭窄的廊道是那么漫长——
——雪明甚至没来得及问,到底是哪间病房。
越过回字梯台,来到疗养病房B-A的夹层。
推开B01的门,就看见两个陌生侍者在给精神失常的雇主们换葡萄糖吊瓶和尿布。
推开802的门,流星冲进去把一个老哥嘴上的烟头给掐灭了。
推开803的门,里边正在换衣服的小姐姐往外丢枕头。
推开804的门,就见到一对主仆正在热烈的拥吻,都是男人。
推开805的门,看见三三零一女士穿着病号服,对着镜子一个劲直瞅瞅,总觉得鼻子长歪了。
流星正准备走——
——雪明立刻在纷乱驳杂的灵感中寻到一个非常熟悉的信号,拉着流星进门去。
白子衿小姐姐捧着一盒西瓜,正准备往嘴里递。
她的手臂已经长回来了,但是精神损伤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她愣了半天,就看见雇主心急火燎的跑到面前——她的脸上还带着傻笑,因为三三老师刚才说了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她还没准备说点什么,是大脑一片空白,笑容僵在脸上,心中有种莫名焦躁的感觉。
因为压根就没时间化妆!素颜大暴死咧!
从伦敦回来根本没时间洗头,脑袋上全是怪味儿!
已经结束咧!
......
......
江雪明心里倒是没那么多戏。
他坐在病床旁,再次确信,这种熟悉又默契的灵感,与白露一样,无时不刻牵动着他的心,去握住小七的手臂也非常自然。
只需一秒,他就认出七哥新长出来的手臂,指甲像是新生的幼芽柔软又脆弱。
江雪明:“还疼吗?”
小七在瞬间被击溃,不知为什么,眼泪一下子往外冒。
雪明低头去亲吻小七的手背。
“很疼吧?我的手臂也脱臼过,以前在厨房切到手指,我能忍受疼痛,但不代表它不疼。”
小七抿着嘴,刚才笑得有多甜,现在哭得有多狠,“对不起,我把你的石头搞丢了...对不起...我应该和你多学学...要是我再谨慎一点,再多想一会...随时随地都保持警惕心...如果...”
雪明点着头,用灵丝将小七脸上的泪水都扫开:“没关系,我们一起找回来,把咖啡厅搭起来,就一起去找——再不行就求灵翁多造一对。”
小七听见这些话,就哭得更厉害。
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很丢脸——
——侍者本是指引乘客,帮助乘客的角色。
可是因为一时疏忽,她连乘客的辉石都弄丢了。
她是知道的,知道偏光六分仪的好。
车站送来的雇主,是比恋人更重要的灵魂伴侣。
是可以托付一生,互相学习,互相指导的人。
可是她却把如此重要的东西弄丢,这种懊糟事情叫她羞愧难当。
......
......
江雪明接着问:“能和我详细说说吗?谁欺负你?”
小七只顾着哭,抽噎时说不出一句话,强烈的意念让她的手臂再次发出阵阵钝痛,新生的神经似乎还不太适应这条万灵药催生的手臂。
灵体丝线从小七的手掌中冒出来,江雪明就立刻握上去——
——这一刻,他能体会到千奇百怪的想法。
那个瞬间——
——他看见了一部分白子衿的记忆。
包括伦敦塔下的天穹车站。
旅店里的蝠形怪胎,冰冷的雨夜。
失去臂膀的神经阵痛,肮脏厕所的恶臭。
还有极端的恐惧心与极端的求生欲。
这种求生欲来源于一个念头。
一个异常强烈的念头。
她希望在江雪明的咖啡厅里,能造出效果器舞台,和打碟用的小桌,能让白子衿找到合适的座位,能在灿烂的灯光下,与车库里的情敌比一比身段。
在濒临死亡时,小七脑子里的想法非常复杂。
不甘心,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死去。
必须把死门关上,必须活着回到车站。
必须完成这件事,只有这件事不能认输!
雇主还没长大,他的乘客生命不过半年!
他的妹妹还好吗?真想再给白露喂两颗糖,这个小妹妹吃糖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
两兄妹的神态很相似,见到白露笑,就像是见到雪明笑一样。
糖是我亲手做的,地上买不到。
如果我死了,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会变成猎手吗?变成癫狂蝶?
他还好吗?在远方的米米尔温泉还好吗?那个地方有很多热情的姑娘,能融化他这块冰吗?
他将戒指送给我时,我的心就不属于我了...
必须活下去,像他一样,哪怕什么都没有了,也要带着白露逃跑。
无论是怎样的困境,都得想办法,找机会活下去。
......
......
江雪明浑身打了个激灵,像是在天寒地冻的温彻斯特郊野刚刚回到人间。
巨量的信息冲进大脑,让他感觉很不好受,脑皮层传出错乱的信号,鼻咽管的毛细血管裂开,从眼角粘膜与鼻腔冒出血污。
强烈的晕眩感使雪明做都坐不稳了,只顾扶着小七,轻轻托着白青青的后脑勺,亲吻着她的额头。
“没事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了,这些怪物好像挺厉害的,咱们抽空去大书库看看,找出办法,想想要怎么给它们订一块漂亮的墓碑?咱们一起,把戒指找回来,就在咖啡厅里,在你的效果器舞台后边,挂一个吸血鬼的标本。”
通过灵感和灵丝,他们进行了一次非凡的神交。
小七抬起头,是满脸的鼻血,已经不哭了。
江雪明掏出纸巾去给小七擦血:“不好意思,可能我这一路上,去米米尔温泉集市的经历太离谱,太离奇...才让你的大脑产生那么强烈的应激反应。”
小七神色如常,面无表情。
“不是,你胸肌夹到我嘴巴了。”
......
......
流星看得涕泪满面,一时情不自禁,想去拥抱三三零一,与侍者阔别重逢,拥抱就是非常珍贵的友谊之证。
他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带着拾荒者斗篷那种怪味扑出去——
——紧接着就被三三老师一脚踹开,滚落在房门旁。
三三零一努着嘴,戴上眼镜,终于看清雇主的模样。
“先生贵姓啊?我们很熟吗?”
第二章 无名的星星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
伦敦周边的蝠形怪物和丢失的护命符,要等到江雪明去大书库进修之后再做处理。
想要找出这些怪物的[阿喀琉斯之踵],找到这些畜牲的死门,应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不然它们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地表世界。
雪明理了理接下来要稳步推进的几件事。
其一、找BOSS述职,用骷髅会的人头计件,领赏金。
其二、把咖啡厅的营业执照办下来,和伙伴们一起做装修。
其三、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练功健身。
其四、去大书库学习,找到吸血鬼传说专项书录,最好有一个指路的导读老师,如果地下学者在研究《死门》这个学科,并且着书成册,那就吸干这本书。
其五、去天穹车站,去温彻斯特郊野,找到这群蝙蝠精,找回钢之心。
......
......
计划已经订下,接下来就是执行的过程。
疗养病房里,江雪明把两支钢锏其中之一交给小七。
七哥拿到棍棒时有种不知所谓的疑惑。
“啥玩意呀?”
江雪明解释道:“是我的棍棒,在米米尔温泉由一位VIP用神乎其技锻钢手艺重铸,它现在应该不叫劣作——它能屠龙。”
七哥挑眉斜眼,对一旁的三三零一低声开黄腔:“听到吗?听到吗!他把棍棒交给我叻!送完戒指送棍棒野!”
江雪明:“不想要可以不要。”
白青青立刻把钢锏拿回来,抓到怀里抱着。
江雪明紧接着询问:“你应该知道它的用法?”
白青青点点头,立刻变得活泼起来,她的癫狂指数非常高,情绪转变的速度也非常快。刚才还是哭唧唧委屈巴巴的,只是突如其来的洗面奶攻击打得她昏头转向。
从灵丝的神智沟通中,白青青从复杂的记忆中,能体会到雪明的旅行过程,就像是神圣的F2链接着他们,自然知道这对双截棍该如何变形组合。
——只不过魔杖本体像是拥有智慧的精灵,有喜怒哀乐和好恶脾性。
九五二七和掰棒棒冰似的,想把钢锏一分为四,让它变成两条双截棍,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也没能把钢锏分开。
眼看魔杖中冒出一团汹涌的青色烈焰,在空气中汇做一个拳头,冒出生气的青筋,朝着七哥比中指。
三三零一见状立刻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它不待见你!七啊!它在骂你!”
“它骂我了!代表它心里有我!”小七努着嘴,依然在用力掰拧钢锏。“它很温柔!我哭死!”
步流星受了三三老师一脚,坐在门边挠头:“这棍子素质好差啊。”
江雪明轻轻用指背敲了敲钢锏——
——它立刻分作四节,在七哥手中也变得听话了。
“哎嘿!”小七拿到新玩具,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扯着雇主的衣袖问:“你要不在我身边,它不听我的话怎么办?”
江雪明想了想,贴到小七耳边说了一段话,传授咒语。
小七立刻复读出来:“棍子!你也不想变成马桶塞子对吗?”
不过一秒的功夫,双截棍像是受了磁铁的吸引,立刻旋拧咬合重新变作钢锏。
小七志得意满神气活现的,是喜欢得不行,又好声好气商量着。
“放心!我会好好养护你的!要啥型号的防锈油,我立刻就带你去五金店选!只要你乖乖听话,绝不委屈你!”
话音刚落,从棍棒中喷吐出一团火焰,聚作拳头,朝着七哥比出大拇指。
这算是和解了?
沟通完了?
江雪明不是很懂,不过这根魔杖确实很好用,和明德遗骨重新锻铸之后,它无坚不摧无往不利,敲打灾兽的血肉,就像是菜刀剁肉泥一样简单轻松。
他本想这满级装备若是能变成压铸弹头的材料,应该是非常厉害的白嫖型武器,但是考虑到回收弹头的痛苦过程,遗失弹头的风险,以及文不才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打出来这八节短棍的神奇叠层工艺——江雪明就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你好好休息,我去见BOSS。”江雪明站起身,手臂让九五二七拽住。
小七说;“不多留一会嘛?”
江雪明:“我是去见BOSS,不是去打BOSS呀...”
小七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了手,和半大的孩子似的,心中的五味杂陈立刻变成五谷杂粮。
“那你完事了,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江雪明:“陪你走一会,我们商量好了。”
小七立刻就呜嘤嘤的尖啸起来,对着三三零一勐得瑟:“我就说他记得!他记性一直很好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三零一仗着蛮力把好闺蜜推倒,与合上棺材盖是一个动作,为小七盖上了被子:“你好好休息吧,把你手臂养好再说。”
步流星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跟着明哥走出房间,低声滴咕着:“明哥,嫂子这个笑声我无论听几次,都觉得很奇怪,她是不是有别的身份?”
雪明往外走,没有回头:“什么身份?”
流星:“她是不是传说中的魂殿大长老呀?为什么可以笑得那么...狰狞...”
雪明:“你瞎想这些,不如琢磨琢磨咱们的咖啡厅该起个什么名字。”
“哦!我早就想好了!”流星跟雪明进入电梯。
雪明:“多想想。”
流星;“啊?”
雪明:“最好多想想,总不至于是汪汪冒险队吧?”
流星:“你会读心术吗?明哥!?”
雪明捂着脸,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懊糟感觉。
步流星见到江雪明是这副表情,开始低头沉思,摆正态度。
雪明按下旭日之屋所在楼层,没有第一时间去内阁见BOSS,而是前往灵衣发放处,要把身上的衣服还回去,他已经不需要这层保护灵感的壁障了。
来到二十六层的塑钢栈道前,江雪明脱下拉链开襟服,将这件跟随了他半年的襁褓送回裁缝手里。
那位[分星]女士依然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雪明轻轻敲开旭日之屋的大门,她就走出来,一副知书达理轻声细语的姿态。
“你长大不少,衣服用不上了,还记得还回来,真好。”
江雪明没有说话,只是恭恭敬敬的把衣服呈过去。
分星女士见到这设计浮夸,性感撩人的开襟拉链服时差点没站稳,在门槛前跌出踉跄的步子。
江雪明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我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还辛苦你...”
“干得漂亮!我老早就想这么做了!”分星女士一下子精神起来,“原来客人们想要的是这种形制吗?正合我意呀!”
事情变得不太对劲了——
——原本江雪明还以为,这位分星女士应该算一位比较传统的女性。按照内心的臆测,她应当是[织女神]的化身。
可是瞥见分星女士两颊潮红,对服饰前卫设计的渴望之心。似乎与雪明的猜测有出入。
于是江雪明问:“姐姐,您把工作地点选在这里,是方便等人吗?您是织女吗?”
对待这些神秘的事物,或者对神灵的态度——
——雪明一向都是不懂就问,没有任何避讳。
“不是。”分星女士立刻说:“你想什么呢!我就是个做衣服的,怎么方便好看怎么来,硬要和神仙菩萨扯上关系,也该是道婆黄母赐我神力。”
雪明接着解释:“初次见面时,我看你无精打采的,把工作地点选在桥头,还以为你是在等某个人。”
分星女士:“方便下班第一时间蹿出去蹦迪。”
江雪明:“啊?”
步流星:“啊?”
分星女士答得流畅自然,没有任何顾虑。
“我平时追剧,躲在屋里看电影,最近重刷《风华录》和《甄嬛传》,还有DIOR和纪梵希以及各种潮牌的时装秀,有人来了就给他们送衣服,下班去夜场蹦迪,看起来无精打采是正常的。能量得留到舞台上,你说对不对?”
江雪明:“哦...是我想多了。”
分星女士接着说:“衣服改的不错!我回去学习一下,再问问BOSS能不能这么改,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这种视觉系工作服,也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个身材——估计会吓跑不少新乘客。”
紧接着——
——分星女士那身古朴的长衫中,跟着优雅的步态露出大艳大俗的性感网袜,是非常前卫的火辣搭配,彷佛只要脱下布衫工作服,换上打歌服或辣妹吊带衫,立刻能变成舞台的焦点,是老夜场乐子人了。
裁缝回到屋子里,江雪明看见墙上挂着二十几件裙子,还有衣柜的人台各有不同风格的衫帽裙裤。
这才知道与分星女士初次见面时,那一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的意思。
再看一旁堆起物料的库场,成百上千的制式灵衣就这么躺在光秃秃的地坪上,没有任何保护,像是地摊货。
流星琢磨了半天,终于说出真理:“努力工作,努力变强,就是为了脱下西装和领带,脱下一步裙和白衬衫,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江雪明:“有道理。”
两个小伙伴与分星女士告别,回到住宿楼层,与客服部的侍者姐姐要了一间客房,洗漱干净,换上睡衣和拖鞋。要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去见BOSS。
......
......
这回述职的过程应该会很轻松。
雪明与阿星回到理事柜台,与大堂经理要回武器箱,就看见内阁排出来一条长队。
许多经年累月在外旅行的乘客,于年关前回到五王议会,交代年终总结。BOSS忙得很。
从内阁里还能听见热闹的歌剧,这回的乐子大了。
从拱形石廊道往里看,人们挤在内阁两侧的书柜上,密密麻麻坐成前后三排,一共六十多个人。
在壁炉旁还窝着两个乐器组。
舞台的正中央,BOSS戴着石面具,拉着一位小姐姐的手,要与她唱歌剧魅影。
那阵仗和抽陀螺似的——看得流星牙痒痒。
——BOSS一挥小爪子,喊出那句“为我唱!”
小姐姐就立刻拔高了调子,是嘹亮清澈的女高音。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过去,阿星看得有些无聊,就想熘号去找女朋友,想问问两个纱羊妹妹的近况。
江雪明并不知道阿星扒火车的事,也没打算管管孩子,听见流星的鬼话,完全没起疑心。
流星把乘客日志交到雪明手里,“明哥!我肚子不舒服!去厕所了!”
江雪明顺着队伍往里走,又不会读心术,猜不透阿星在想什么,只能回头嘱咐着:“注意安全。”
阿星浑身一激灵,还以为明哥看出来什么了。心里忐忑不安——步子迈得更大,走得更急。
......
......
又过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江雪明。
他与小猫咪谈了很久很久。
把米米尔温泉里遇见的事情,还有骷髅会以及癫狂蝶圣教的事都讲清楚,最终把钢锏交到BOSS手里,要BOSS好好看看这根棍棒,最好能再写一张说明书出来。
“我明白了。”BOSS刚把戏服换下,不像之前那样活泼,扮作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文不才能回到铁道系统里,是令人振奋的事。”
江雪明:“可是文先生不乐意到处跑,他希望能继续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维护治安。”
BOSS:“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他做什么。”
江雪明:“报酬的事...”
BOSS:“我会安排的,除此之外,你还给了我一个惊喜。”
江雪明亮出丝线灵体:“是这个吗?”
BOSS点点头,倚着猫爬架女士的肚子,站在桌子上,仔细观察着江雪明的魂灵。
“非常美!如此迅勐的成长速度,如此果敢的意志与决心!你是我这三十年来,抽到的最好的一张卡,我...”
江雪明:“您完全手游入脑了是么?”
“咳...”小猫咪改了个说法:“先不谈那些,谈谈你关心的事情吧。江雪明,我记得你想开一家咖啡厅?”
江雪明强调着:“不是我想开咖啡厅,是步流星想要一个听故事的地方。”
“故事!好主意!”BOSS两眼一亮:“选好地址了?”
“二十六层观星台旁边有一大片空地,我想在那边要一块地,贴着观星台的接引道路造屋子。”江雪明说到一半,突然有点心虚:“尽量能大一些...要停得下泥头车。”
“预算多少?”BOSS伸出爪子,扯弄猫爬架女士的衣袖,猫爬架女士就立刻为BOSS戴上老花镜,递去小算盘。
江雪明坦诚的说:“二十三万辉石币以内,要做一个乐队的主舞台,厨房得大一点,好走风道,好做防火设施,安全第一。”
BOSS敲打着算盘,接着问:“为什么不选在浴场的酒吧旁边?”
江雪明解释道:“我希望清静一点,那个地方离电梯近,离出口也近。新人来了,流星就可以去抓人问故事——你明白的,BOSS。”
好猫咪突然愣住——
——我明白的?我明白什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雪明见状,立刻说。
“幸运女神卷顾勇者——这条塑钢大桥,是乘客的必经之路,或是新人领灵衣的时候,充满勇气才会选择的道路。我想这个咖啡厅,可以让他们稍事休息一会,流星能与这些人交朋友,聆听他们的心事,或许能解决他们遇见的难题,不论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是地上的,还是地下的,我们定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们连名字都想好了?”BOSS突然傻笑起来:“就叫幸运女神?”
“对我来说,九五二七就是我的幸运女神。”江雪明伸出手去,一时半会得了失心疯似的,被BOSS的美貌魅惑,想去摸摸这小猫咪的脑袋,“我要谢谢你,BOSS,你让我找到了另一种生活。我想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过这个咖啡厅的名字,我得让流星来想。”
猫爪子像是条件反射,如初次见面时一样,按住江雪明的手。
BOSS充满威严,却非常开心。
“给你们免租吧!”
江雪明:“这么好?”
BOSS的想法很简单——
——若是这间咖啡厅能帮助乘客排忧解难,就等于帮助九界车站排障修路。
小猫咪如此说。
“你帮我,就是我帮你。”
江雪明松了一口气:“关于这个咖啡厅,我还有其他的请求。”
BOSS接着敲算盘:“我只会给你一块地和一张经营许可,但是设施和咖啡食坊不会帮你造哦,这个你得自己想办法,咖啡厅的营收也是要交税的。”
江雪明说:“倒不是这些东西,我想要的不只是食品安全许可证或是餐饮行业的经营证件。”
BOSS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
“你不会是...”
江雪明说起长期的计划——
“——我想要锻造轧钢,模具切削,载具改装,乐队演出还有射击训练这些行业的许可证明,我要造一个私人俱乐部。”
BOSS捂着脸:“我的妈呀...你准备炼钢打铁飙车唱歌,还要造枪械斗为人订制武器?”
“不过分吧?”江雪明小心翼翼的问:“因为我自己是从懵懂无知的新人,一点点摸索过来的,就我的亲身体验来说,乘客还有很多迷茫的空窗期,除了侍者以外,需要一个地方来指导他们如何作战,如何在地下世界生存下去,光是靠当地的武装雇员,是没办法完成这些事的。”
BOSS感受到了江雪明的野心。
如果说江雪明这个铁头娃之前是冷冰冰的,从来没有吐露过任何欲望,只想把日子好好过下去的热心群众。
这个俱乐部,是他送给九界车站的一份新年大礼。
在广袤无垠的地下世界——
——大多数生物都在依靠“索取”而活。
无论是癫狂蝶还是人。
都是互相索取,互相撕咬,互相争夺三元质。
从而获得更多的物质与空间。
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旅途中,这个日子人心中的诉求已经变了,是从穷则独善其身,到达则兼济天下的转变。
BOSS刚想开口:“枪械管制...”
江雪明:“你可以让广陵止息的兵员来驻场度假,当做给他们的休假福利,在这些兵哥哥的眼皮子底下,我觉得没有人敢乱来。弹药和枪是分离的,我在二十六楼修整,改出来的成品去车站的射击靶场做射击测试。”
BOSS:“格斗训练...”
江雪明:“它有健身房和兵击擂台,有塑钢武器和护具。”
BOSS:“要舞台...”
江雪明立刻答:“音乐是缓解压力最好的媒介,现代社会的人们隔三差五也会去KTV吼几嗓子解压。”
“我想问一下...”BOSS终于把话说完,把问题完整的问出来:“你做这些事,是为了你自己吗?”
江雪明从桌台上拿回钢锏。
“BOSS,这是我机缘巧合下,拿到了你的骨头,我从维克托老师哪里得知了你的理想,很令人着迷。”
BOSS点头:“谢谢夸奖。”
江雪明问:“你叫傲狠明德,是中国神话中的四大凶兽之一,是脾气古怪倔强野蛮的人面老虎。古代人是这么形容你的,对吗?”
BOSS接着点头:“是的。”
“你和传说里描述的不一样。”江雪明盯着那对金灿灿的猫眼:“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不凶。”
BOSS挑眉笑着,在笑雪明的天真浪漫:“此事说来话长,有机会你可以去书库找找深渊铁道的总纲。”
“既然说来话长,像您说的,我就自己去看吧。”
江雪明说起自己的身世,说起理想。
“BOSS,我是一个人贩子家庭里出来的,养大我的两个人,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都是坏到骨头里的人渣败类,我从小由他们带大,耳濡目染有样学样,差点也变成坏家伙。”
BOSS阴阳怪气一语双关:“可喜可贺?”
江雪明接着说。
“但是最后我没有变成这样的人——多亏陈叔叔引荐,让我去给叶北大哥送外卖,他们给了我一份工作,是一份正经的工作,是健康作息充满热情的工作,我不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恩惠,这不是撞大运,我不会感谢上天,也不会觉得这是我的运气好,我只会感谢这两个人,感谢他们能赐我反抗生活的力量,感谢他们给我再造人生的机会,能让我带着白露逃跑。”
BOSS不说话,只是沉默着。
江雪明又鞠躬道歉。
“维克托老师总是说自己啰嗦,不知不觉我也开始絮絮叨叨的,但是我认为有必要将这些事情都告诉您,我亲爱的BOSS——娜娜美长官给您打电话,您就立刻去帮助她们。那个时候我就很奇怪。”
“按照我了解的,您应该已经活了很久很久,见过很多大场面,可是一听到有糟心的事,有人需要帮助,您就立刻行动起来了,这真的让我很惊讶。后来文不才先生又说[人生绝不是一场从热血到冷血的旅程],那个时候我在想,BOSS一定也是这样的鲜活生灵,从不会气馁认输,从不会长大变老——与我叶北大哥讲的一样,我们还年轻,想要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还早着呢。”
小猫咪抿着嘴,尾巴也开始不安的摇动,是不开心的意思。
江雪明接着说——
“——所以,谈回来我的家事,我一直在琢磨,这两个人贩子养父母越坏,我就要变得越好,不然对社会来说太糟糕,只有索取却少有报偿,只有支离破碎的家庭在哭喊,很少有义士去帮助这些家庭,帮他们找回孩子。”
“我不明白坏人为什么可以活得那么开心那么快乐,我没有那种能力,当不了坏人。于是我要愈发的努力去做个好人。已经有人给我当了榜样,他们没有从我身上索取任何东西,却愿意对我伸出援手,我想这是现代社会里的侠客,是摩登时代的恪守美德的骑士。”
江雪明捧起钢锏,一团火焰从中燃烧起来。
“您能将流星送到我身边,能让我遇见白子衿,能为我安排这些旅途,我这一路上只是低头默默做事,却很少说话。今天终于能好好与您聊聊了。”
“这根棍棒,是我机缘巧合下拿到的,由我恩人传递到我的手里,我相信这是我的使命所在——据我道听途说了解到的,它的学派叫[无名氏],对车站来说没什么实际的功能,我想把它的招牌重新立起来。就在我说的这个咖啡厅里,我多少能做一些事。”
BOSS往猫爬架女士衣兜里扯来一张小手帕,眼睛圆滚滚的,给自己擦着眼泪,又狠狠的擤鼻涕。
最后江雪明小心谨慎的形容着:“和维克托老师简单扼要直击灵魂的语言不同,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做一点微小的工作,和娜娜美老师讲的一样,一点点,JustSoSo——我只是略懂一点,听上去有些啰嗦了...不好意思。”
BOSS哭丧着,一个劲的在猫爬架女士衣袂上擦鼻涕。
“好了,你不要再对我进行精神攻击了,小猫咪听不得这些话。你还想要什么?闭嘴!你赶紧去理事柜台拿走地契和许可证!这是我很少才会做的亏本买卖,快!在我后悔之前!”
江雪明提出请求:“我希望您能将九五二七的护命符还给她,我与她的对戒,她搞丢了其中一枚,这样下去,她恐怕很难在地下世界生存。”
BOSS略加思索:“这个倒是没问题。”
江雪明松了口气:“没有其他事了。”
——事情谈完了。
江雪明拿到了一张蓝宝石切出来的硬卡,是大书库的通行证。还有一个首饰盒,属于九五二七的护命符放在里面。
大堂经理正准备将这位贵客领出去,态度也变得奇怪起来。
经理从刚才的对话中这才得知,江雪明这小子拿到了明德的遗骨,算是元老院的话事人,只不过[无名氏]这个学派早就跟着滚滚红尘,在时代中销声匿迹。
江雪明没走出去几步——
——BOSS就喊住他。
小猫咪问:“我会经常去你们的俱乐部里听故事,你们想好名字了吗?想不出来我找大文豪给你整一个?”
江雪明想起文不才先生,又想起步流星,想起维克托的指教。
最后手机短信上,流星把刚刚想出来的店铺名称发过来了。
“[JoeStar·无名的星星]”
Joe与江近音,Star与流星近意。
BOSS疑惑不解:“这小子不会是从漫画里找的灵感吧?这个名字和《JOJO的奇妙冒险》中历代主角的姓氏一样——JoeStar·乔斯达。”
江雪明微笑着,为大堂经理关上内阁的大门。
他照着BOSS的语气要一语双关,非常记仇。
“很凑巧也很不巧,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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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银河轨迹打赏的盟主!
谢谢老板!老板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