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神童显灵
眼眶一热,卢嬷嬷使劲将泪意压回去。
一直板着的脸松软下来,就连声音也不觉间温和了,“乖囡囡,跟嬢嬢说一说,你是谁家的娃娃啊?”
“她是州府林家带来的女娃,”黄衣丫头从外面进来,对卢嬷嬷道:“奴婢到前院打听,听小厮说州府大人家的林小公子今天带了一帮人来平安县城围猎,这女娃应该是他们带来的。前院贵人多,奴婢没敢上前就回来了。”
卢嬷嬷点头,站起身来看了会嘉宝儿道:“既然是贵人带来的,难为这女娃娃有心,小小年纪还知道来拜访老太太,正好老太太醒了,我就带她进去看一眼吧。”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见了嘉宝儿就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长久以来的彷徨担忧在小女娃面前仿佛云雾见了太阳,转眼间便能消失。
这让她生出一种希冀。
说不定老太太见到眼前的小女娃,也会心情舒畅点。
为了这个,带她进去看看也无妨。
卢嬷嬷弯腰抱起嘉宝儿,一边走一边叮嘱道:“婆婆病了,不敢大声惊吓,宝宝一会进去看一眼,婆婆要是想说话就说几句喜庆的,要是不想说话咱们就出来好吗?”
嘉宝儿很认真地点点小脑袋,声音软软地道:“嬢嬢放心,嘉宝儿知道的。”
转过拐角,就是院子的主屋。
门口守着的丫头赶紧掀起门帘,“卢嬷嬷回来了。”
里面接着传出丫头说话的声音:“老太太,卢嬷嬷回来了。”
迈步进去,屋子里有股浓浓的药味,窗户关得紧紧的,就连门口的挡帘都还是厚厚的那一种。
所有人屏息敛气不敢发出声响,直到卢嬷嬷进来,大家才稍稍松了口气。
卢嬷嬷走到老太太床前,弯下腰来,抚了抚被角,“老太太,芦花回来了。”
芦花?
鸡?
嘉宝儿憋着腮帮子,差点笑出声来。
想想卢嬷嬷那张严肃的面孔,这个名字,好违和。
卢嬷嬷看见小家伙肩膀都快抖成了筛子,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
“她是谁啊?”床上,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问道。
“是州府林大人家公子带来的,小姑娘惦记您,非要进来看看您。”卢嬷嬷小声道。
“林大人?是咱们家志晟的师兄吧?”
“是是,老太太您记性可真好。”
“既然这样,那我可得好好看看这孩子,芦花,扶我起来坐坐。”
卢嬷嬷连忙过去搀扶。
老太太满脸的憔悴就这样一下子映入嘉宝儿的眼里。
只一眼,嘉宝儿就看出来她中毒了。
在天界神灵眼里,病分好多种。
身体果真有病的头顶有蜡黄之气,受伤的有血腥之气,中毒的是灰色之气,身上有人命的是黑色……
而老太太的头顶,灰色气息是那么浓重,几乎绕满了她的全身,就像一团灰突突的棉花一样,将老太太厚厚地裹挟其中,摆脱不开。
这是很明显的中毒已深模样。
老太太半靠在床上,看向眼前的小娃娃。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满脸关切地盯着她的脸,“婆婆,您别怕,嘉宝儿来了您的病就好了。”
老太太一下子笑了,“好好,你叫嘉宝儿吗?好名字……”
歇了一口气,老太太又道:“真是个乖宝宝,会说话,婆婆喜欢。”
说的太多,额头上出了汗。
嘉宝靠近一点,伸手摸了摸婆婆的手。
有些微凉,有些骨瘦,婆婆好可怜。
看着面前累得闭目硬撑,面目慈祥的老人,嘉宝儿心里不由生出了悲悯之意。
师父一直教导她,除却万兽,凡间百姓的命也是他们应当守护的生灵。
这一世是人,谁又知道自己的下一世是什么?
兜兜转转,最后都是她的子民。
作恶多端的她处置,行善积德的她护应。
就像眼前的老太太,看透她的平生,竟是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过。
而且还一个劲地叮嘱儿子千万不能徇私枉法,一定要秉公做官,为老百姓说话,不畏权贵,更不能收受别人的礼金,坏了自己的良心。
这样的人竟被下毒,天理何在?
如今,天界最公正的小灵仙来了。
嘉宝儿的神情瞬间变得庄重端正,很认真地对卢嬷嬷道:“你让其他人都出去吧。”
声音里透着威严和高贵,卢嬷嬷不由得一怔。
“这……”
“快点。”嘉宝儿声音不容置疑。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眸,对卢嬷嬷摆了摆手,“听她的。”
刚才小嘉宝儿一握住她的手,她就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手心迅速灌入体内。
瞬间,她的身体里涌现出无名的力量,让她想抬起头来,想大口呼吸,想说话,想……吃东西!
眼眶有些湿润。
老太太睁开眼,看向使劲往床上爬的小嘉宝儿,“卢嬷嬷,你抱她上来。”
“是。”尽管心里诧异,卢嬷嬷还是听命上前将嘉宝儿抱上床,又帮她脱下鞋子。
丫头们都出去了,嘉宝儿左右环顾,伸手指了指床顶上悬挂着的香球,“把那里面的东西倒掉,再也不要给婆婆点这种香,香里有毒。”
“什么?”卢嬷嬷大吃一惊。
这可是夫人从钟毓寺求来的,有为老太太延寿的作用,怎么可能会有毒?
仿佛看得出老太太和卢嬷嬷的疑惑,嘉宝儿微微一笑,对卢嬷嬷道:“放下帐子,你也进来。”
卢嬷嬷莫名想听她的话,依言放下。
帐子里只有三个人。
刚刚放下,倏地,帐子里突然红霞万丈,璀璨芳华从小姑娘的背后升腾而起,瞬间将她照成了透明。
那张明媚的小脸蛋上,带着悲悯众生的笑容。
而被光芒照耀的老太太和卢嬷嬷的身上,竟然有一种暖洋洋很舒服的感觉,舒服的她们都要哭了。
这是……
天啊,她们看见了什么!
这是神仙显灵了吗?
卢嬷嬷扑通跪倒在床脚下,嘴唇翕动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太太瞬间坐直了身子,翻身便拜,“神童,您是神童……”
激动的心都要跳出胸腔,满脸的泪花止都止不住,哗哗直落。
求神茹素,不敢杀生,虔诚了一辈子,有幸得见神灵,死也甘心了。
第七十七章县令娘的病好了
帐子里的红霞渐渐消失。
嘉宝儿又成了那副乐呵呵肥嘟嘟的小模样。
而此时的老太太和卢嬷嬷却早已收起漫不经心,对嘉宝儿尊崇至极。
卢嬷嬷快速将帐子里的香球摘下,里面的残香也倒掉。
“把窗户都打开,门口的帘子换上轻纱就行。所有的地方都透透气,还有,”嘉宝儿转过脸来,对老太太道:“婆婆,您得吃东西。”
“吃,吃,”老太太连连点头,:“小仙子,老身不敢担您一声婆婆,您就叫我刘王氏吧。”
“不用,”嘉宝儿满不在乎道:“刚才的事情只有我们三个知道,谁都不能说出去,不然会遭天谴。我还是叫你婆婆,你叫我嘉宝儿就行。”
抬头看一眼老太太,“你行了一辈子善,连只蚂蚁都不敢碾死,我救你,是你应得的,我叫你婆婆,也是你应得的。”
一席话说得老太太瞬间泪目。
哽咽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诚心握住嘉宝儿的手,感受她丝丝灌入的灵力。
身上的沉郁之气慢慢散尽,曾经压着自己的千金重担仿佛被人抬了下去,竟让她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饿了。
很饿很饿。
卢嬷嬷出去,端来一直温着的米粥,清甜的米香瞬间勾起了老太太的味蕾。
来不及吹凉,老太太狼吞虎咽,一碗粥很快见底。
再来一碗,又很快见底。
小嘉宝儿说了一句,“好了,待会再吃。”
卢嬷嬷赶紧将碗端下去,又端了药进来。
喝药之前老太太依赖地看向嘉宝儿,嘉宝儿皱了皱小鼻子,“单独喝没有毒,闻了香里的毒气就有毒。”
老太太和卢嬷嬷脸色煞白。
嘉宝儿又摆了摆手,“别担心,刚才霞光映照,你们身上的的残毒早就没了。”
说着,伸手从怀里拿出一粒丹药,扔进冒着热气的碗里,对老太太道:“喝吧,延年益寿,连腿脚都好了。”
神灵赐福,老太太激动的手都发抖。
赶紧大口大口喝起来,直到将碗里的药喝得干干净净,生怕漏掉一滴。
一股令人酥麻的温暖之气从喉咙缓缓流入四肢百骸,就连许久下不了地的腿上竟然也能感觉到阵阵暖意。
嘉宝儿盘腿坐在老太太身边,刚要说什么,就听外面丫头喊了声:“夫人来了。”
“嗯。”随着淡淡的声音落下,一个鬓发高挽有些威严的妇人走了进来。
微微对着床的方向福了福身子,“见过婆母。”
这才抬起眼皮,一看,床沿上竟然坐着一个小丫头,夫人一愣,“这是……”
“夫人,这是州府林大人家公子带来的小客人,吵着要来看望老太太,奴婢想她是贵客,见见老太太也无妨。便将她带进来,让老太太看看小娃娃也欢喜欢喜……”
“胡闹,”不等卢嬷嬷说完,妇人立刻横眉立目,“不过是个吃屎的孩子,谁给你的胆子竟敢不问过我就随便带进来,打扰了老太太静养,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万一这孩子中了毒,她怎么跟林家交代?到时候事情泄露了·怎么办?
嘉宝儿那里却愣了愣:“嬢嬢,我不吃屎,我吃肉。”
刘夫人一听,脸色越发不虞,“还是个脑子不灵光的,这样的人你们也敢往老太太跟前领。”
转身,对着自己带来的丫头们厉声道:“把这个眼里没主子的东西拖出去,打上十个板子,以儆效尤。”
“是。”丫头们连忙上前,伸手去拉卢嬷嬷。
啪。
床头猛地扔出一个茶盏,掉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破碎的瓷茬差一点砸到刘夫人的脚上。
刘夫人眼神阴鸷,一抬头,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那个已经被大夫宣告活不了几天的婆母,那个连喘气都费力的老东西,竟然自己从床上坐起来,自己伸脚够着地上的鞋子,穿上鞋子,下床了。
她目瞪口呆,惊得脑子都停止了转动。
老太太在床边站定,威严的脸上牙根紧咬,“我看谁敢打?”
她还没死呢,就敢当着她的面敲打她的人,真当她病的什么都顾不了了吗?
别说卢嬷嬷从她守寡抚养刘志晟的时候就陪着她,就是个普通的丫头,也轮不到这个心术不正的儿媳来插手管教。
丫头们讷讷地看了眼夫人,悄悄放下手里的板子退到一边。
“娘,这刁奴趁着您病了竟敢做您的主,媳妇怕她教坏您屋里的丫头……”
“放屁,”老太太气得嘴都发抖;“卢嬷嬷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用不着你来瞎操心。有那工夫好好管管你那几个兄弟,少让他们给老爷添堵比什么都强。”
刘夫人一噎,脸上顿时胀成了猪肝色。
眼里的恶毒一闪而逝。
这个老不死的,早晚有一天让你死在我的手里。
嘉宝儿皱了皱眉,刘夫人身上的黑雾好浓,竟然是个手里有人命的。
而且,她身上的味道,和帐子里刚扔掉的香球何其相似。
哦吼,那香球里的毒香是她的手笔啊。
“可这个小丫头……”刘夫人又皱起眉头看着嘉宝儿,“林公子他们已经出去打猎了,说是两天以后才会回来,不如让儿媳带她出去安置,以免她在这里打扰了婆婆歇息。”
“不。”
“不用。”
几乎异口同声,嘉宝儿和婆婆喊了出来。
“不用带她出去,有她在这里,我心情好的很,身子都觉得轻松许多。反倒是你在这里吵得我头疼,你没事赶紧下去吧,以后不经召唤别过来。”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被婆母赶走,刘夫人的脸比锅底还黑,恨恨地一甩袖子离开,门口的帘子被她摔的噼啪作响。
卢嬷嬷脸色惨白,直到夫人离开才敢起来。
前段时间夫人的弟弟在外面看上一良家女子,非要强抢为妾,没想到女子是个刚烈的,一头撞在石头上,当场气绝身亡。
女子家人把夫人弟弟告上县衙,被夫人得知,一哭二闹三上吊,非逼着老爷将她弟弟放出来。
反过来还污蔑那女子自荐枕席被拒,是没脸见人才自尽的。
卢嬷嬷从外面听说了这件事,回来学给老太太听。
夫人知道是她告的密,一直记恨她。
第七十八章 老娘训子
气得老太太把刘老爷叫到跟前,狠狠地臭骂一顿。
让他好好想想母子俩当年受人欺凌的日子,好好想想穷苦乡邻对他们的帮助。
如果不是那些乡邻,他们俩早就饿死冻死了,哪里还有后来金榜题名,当官享俸禄的好日子。
正因为他高中了,从小就定下亲事的刘家才又重新殷勤起来,并在合适的年龄赶紧将刘氏嫁了过来。
如今他做了一方百姓的父母官,竟然不为百姓做主?竟然敢徇私枉法?
就为了护住那几个欺压百姓的妻舅?
老太太越说越气,拿起拐棍就往儿子的身上打。
打得刘老爷跪下求饶,连连说自己绝对不敢做那样的事情,自己根本就没有从大牢里放了妻舅,不管夫人说什么,自己都没有理会。
并请老娘放心,自己没有忘本,一直将百姓放在第一位,定然会为百姓伸张正义,做个清白严明的好官。
老太太板着的脸这才软和下来。
那天夜里,夫人在老爷的责骂下,也来到老太太跟前跪下认错。
说自己不该因为私心坏了老爷的正名,还说因为自己的错让老太太生气,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她第二天就去寺庙求神明原谅,并为婆母求长寿香。
长寿香求回来了,就是小神童刚才让她们扔掉的那些。
里面有毒。
老太太的病就是从点了那香以后开始了的,大家都以为是被老爷给气得。
甚至连夫人请来的大夫都说是一股急火。
谁能想到竟是夫人做的手脚。
大夫还让老太太点上夫人到寺庙求回来的香,说对老太太的身子好。
现在想想,保不齐那大夫也被夫人收买了。
不然为什么开出来的药,都能和毒香产生作用?
卢嬷嬷身子发抖,不敢再往下想。
老太太一辈子行善积德,从不昧着良心做事。
幸亏老天有眼,派来小仙子救了老太太的命。
卢嬷嬷眼里含着泪花,慢慢走进屋子。
老太太一直站在床边,见她进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胳膊一伸嗔怪道:“还不快过来扶我,那么久没走路,腿都僵了。”
“是是。”卢嬷嬷擦擦眼泪,连忙快步上前。
妇好转过身来,两人扑通给嘉宝儿跪下了,“仙子大恩,信女永世不忘。”
嗯?
小仙子怎么没有声音?
老太太悄悄看过去。
只见小仙子一边砸吧嘴巴,一边紧盯着放在床头的一盘点心,胖乎乎的小手想拿又没拿,馋的使劲咽口水。
“仙子,请尽管品尝,老身一会吩咐人做更多上来,仙子想吃什么吃什么。”老太太连忙恭谨地道。
嘉宝儿眼睛一亮,“想吃什么吃什么?”
“对,只要仙子想吃,老身定当全力以赴。”
老太太的心都要融化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嘉宝儿看看。
嘉宝儿摇摇头,“不用全力以赴,我很好打发的,做个卤猪蹄就行。”
说完拿起盘里的点心,一口咬下去,香甜软糯,好好吃哦。
要是再来一盘卤猪蹄……
浓郁的香味瞬间出现在脑海里,光是想想,嘉宝儿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老太太在卢嬷嬷的搀扶下站起来,亲自走到门口对院子里的丫头们纷纷道:“快,把所有厨艺精湛的组织起来,都到小厨房去,做一道自己最拿手的菜或者点心送过来。”
院子里的人俯身称是,涌去厨房。
嘉宝儿吃着点心,又开始环顾起老太太的屋子。
厚厚的门帘已经放下,窗户也开了一条不大的缝,微风吹进来,将污浊的空气带走,换进清凉的气息。
屋子里的味道顿时好闻了许多。
“这个鱼缸拿走,”嘉宝儿指着墙角的鱼缸道。
卢嬷嬷连忙召唤两个婆子进来,抬走鱼缸。
那里面的水在凡人眼里清澈无比,但是在小灵仙的眼里,里面却有不干净的东西。
是一张苍白的鬼脸,七窍流血,哀哀戚戚。
连带着浓浓的怨气都在老太太屋子里萦绕不散。
在这样的环境里作息,就是再结实的身子骨也经不起侵蚀。
嘉宝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被抬出去的鱼缸,这是谁作的法,敢用这样的方法配合毒气一起残害老太太。
鱼缸刚一出屋子,明媚的阳光洒满水面上,里面的鬼脸瞬间状若疯癫,凄厉的惨叫声差点震聋嘉宝儿的耳朵。
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嘉宝儿脸色一沉,拇指和中指一捏掐了个诀,凌空对着鱼缸一指,鱼缸里的水瞬间像沸腾了似的。
抬着鱼缸的婆子吓得手一松,鱼缸猛地被掼在地上,婆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鱼缸里的水面晃荡不停。
嘉宝儿大喝一声,“滚出来。”
众人心中一凛。
就见鱼缸里的水瞬间变成一道水柱,渐渐升高起来。
而水柱的上面,是一张她们都熟悉的面孔。
“冬梅。”
“是冬梅。”
婆子惊恐地喊叫起来。
冬梅是老太太院里的丫头,前不久刚刚莫名消失,有人说她跟人私奔了,老太太一直不相信。
水柱顶上的面孔似怨似泣,随着嘉宝儿手指的力道,越来越模糊,渐渐的溃散开,消失不见了。
院子里哑然无声,没有人敢说话。
眼前的一幕太诡异,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张哭泣带着怨恨的脸一闭眼就出现在面前,太吓人了。
鱼缸里飘出一缕青烟,嘉宝儿五指张开,手心对着青烟压过去,转眼间,青烟被嘉宝儿收走了。
谁都没有关注到这一切,所有人面面相觑,眼里带着惊疑目光。
老太太捂了捂心口,心脏跳的厉害,差点窒息过去。
“小,小仙子,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丫头曾经在我院子里伺候,都两个多月没看见她了,这……”
“婆婆别怕,”嘉宝儿握紧手心,对老太太淡淡一笑,“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能传出去,等我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再说。”
“好,小仙子放心。”老太太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转身,对跪着的那两个婆子道:“今天看见的事情,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丁点信息,如果传出去,我只找你们两个算账,明白吗?”
“明白明白。”
“老太太放心,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婆子战战兢兢,声音都哆嗦了。
不是被老太太吓得,是被刚才的鬼影子吓得。
人家说大白天见鬼不是好事,这样的事情她们连想都不敢回想,更别说自己出去宣传了。
更何况她们全家的卖身死契都在老太太手里,要是敢出去多说话,老太太定会把他们都发卖出去,到时候再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主子家?
第七十九章 让怨鬼晒晒太阳
嘉宝儿重新巡视了老太太的屋子和院子,直到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这才让卢嬷嬷搬来椅子,陪着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晒起太阳。
手心里的鬼魂一直在不安分地蹦跶,院子里只有她们三个人,嘉宝儿当着老太太的面伸开手掌。
她的手心一直扯着一缕青烟,老太太和卢嬷嬷惊讶地发现青烟里面窝着一个小小的影子,能隐约看出冬梅的样子。
老太太一怔,“这……
“她是被害死的,心中带着怨气压制在你屋子的鱼缸里面。幸亏今天被发现,不然用不了多久,屋子里全是怨毒之念。即使没有那带了毒的香,你们的身子也会一日衰过一日,连大夫都诊断不出得了什么病,最后便衰竭而亡。”
嘉宝儿头一次能说这么多话,嗓子干得都冒烟。
老太太和卢嬷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嘉宝儿接着道:“也不知道是谁施的法,我先带她在这晒会太阳,阳光照得她难受,那个作法的人也同样会难受,很快就会露出马脚来。”
她说的话老太太和卢嬷嬷一句都听不懂,但是她们亲眼见到过小仙子显灵,嘉宝儿说什么她们都点头。
院子外面,刚才那两个婆子守着门口,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她们。
丫头们端着做好的点心,陆陆续续从厨房回来了。
嘉宝儿鼻子一抽,好香哦。
“婆婆,点心做好了。”
再闻一下,唔,还有红烧鱼,还有肘子的味道……
“快开门快开门,”嘉宝儿连忙招呼卢嬷嬷过去,“快让她们都送进来。”
好久没吃这么丰盛了,上一次酒席还是在天界的时候跟师父去王母寿宴上混来的。
如今想想,都快记不起那些饭菜的味道。
呜呜呜,看她多可怜啊。
师父如此狠心,可是其他神仙为什么也不偷偷来凡间照顾照顾她?
难道他们都忘了她在天界的时候有多么喜欢他们了吗?
那等以后她灵力积攒足够就回去一趟,到时候一定好好问候他们一下,让他们再也忘不了她。
……
点心很好吃,鱼很好吃,肘子很好吃,就连做出来的猪蹄都那么好吃。
嘉宝儿吃得肚子溜圆,连连打了好几个饱嗝,老太太这才摆手让丫头把东西都端下去。
刚吃过饭,困意就袭了上来。
嘉宝儿强撑着睡意,从卢嬷嬷腰上摘下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然后伸出小手指对着荷包念了几句诀,荷包表面顿时有莹莹的红光在流动。
接着,嘉宝儿将掌心对准荷包口往里一掼,老太太和卢嬷嬷眼睁睁看着青烟化作一缕线,嗖嗖地钻进了荷包里。
然后嘉宝儿抬起头来看了看太阳,指着靠近东侧的一棵树对卢嬷嬷道:“你去搬张梯子过来,将这个荷包面对西方挂上去,不要让树枝树叶挡住阳光。我到屋子里睡一会,那鬼东西不能跟我进屋,得把它挂在这里晒太阳。等会不管谁过来,都不要让他们发现这个荷包,更不能让他们拿走,一切都等我醒来再说。”
一吃饱就犯困,谁让她年龄太小呢。
刚才一番操作早就超出以往的力度,师父在梦里没少给她输入灵力。
不然她也看不到那个鬼影子,更不可能掐诀施为,毫不费力将冤魂吸进掌心。
这都应该是冥界大佬们的活,如今让她帮忙干了,以后有机会,定要找他们要工钱。
嘉宝儿一边抱怨,一边拍着圆鼓鼓的小肚子,一会便把自己哄睡着了。
老太太和卢嬷嬷放轻脚步,生怕吵到小仙子。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所有的丫头仆妇都被撵到另外的院子,未经召唤不得过来,唯有刚才那两个婆子依旧被留下来守着门口。
不过半天的工夫,老太太院子里的阵仗就传到了县令耳朵里。
刘县令是大孝子,以为又有人惹母亲生气,连忙将公务处理好,急匆匆地从衙门回到后院。
没等走到母亲院子,就被夫人拦住了去路。
“老爷,妾身正想过去找您呢,”刘夫人殷勤上前为县令整了整并不存在的衣服褶皱,低眉顺眼道:“妾身去母亲那里请安,看见一个小女娃子。母亲说是林公子今天带过来的,是贵客,不让妾身多问就让妾身出来了,”
“可妾身觉得既然是贵客,那是万万不敢怠慢的,所以想将女娃子安置在馨儿的屋子里。结果妾身刚才去母亲那里想告知一声,却被两个婆子拦在门外,”
“那婆子说母亲发了话,不经召唤不许任何人到她院子里去,就连您过去都不行。妾身左思右想觉得不放心,就过来请老爷过去看一眼母亲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刘县令一听也着了急,本来母亲这几天就病得厉害,这突然来一个什么女娃子,又突然不让任何人到她院子里去。
莫名其妙嘛。
而且,林公子今天也没带什么女娃子过来啊。
他迎出门去的时候,只看见几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带着一众仆从,进来喝了杯茶,就浩浩汤汤地出发去围猎了。
走的时候还说这两天不回来,让他不用费心安排食宿。
小女娃?绝对不是林公子带来的。
那会是哪里来的?
又是谁将她带进内院的?
还一来就让母亲将人都赶出来,连自己都不让进?
一路想,众人已经一路走到老太太的院子前。
果然是院门紧闭,有两个肥壮的婆子把守着门口。
老远见到他,婆子连忙行礼:“见过老爷。”
“嗯,”刘县令严肃的点头,“老夫人呢?”
婆子俯首小声道:“老夫人在院子里,过一会会让卢嬷嬷过来开院门。在这之前,老太太说谁都不许进去打扰,谁要是不听话而吵醒小贵客,老太太就跟谁闹个没完。”
说完也不敢抬头,只低头看着脚尖,假装没有听到刘夫人的叹息声。
“老爷,妾身就说老太太今天好奇怪嘛,连您都不让进院子,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还有那个女娃子,小小年纪就能让老太太恭恭敬敬地待她,妾身总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第八十章 法师被反噬
院子里。
老太太听见刘县令在门口与婆子的对话,让卢嬷嬷扶自己坐起身来,对着门外道:“你先回去吧,娘亲感觉今天好多了,现在只想安安静静晒一会太阳,你让他们都别来打扰我。”
刘大人在门外躬腰,对着门缝里面说道:“母亲安好,儿子就放心了。那……儿子听说来了一位小贵人,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有没有打扰到母亲清净?”
“小贵人睡着了,她来了娘亲的病就好了,娘亲觉得和她很投缘,就让她在娘亲这里待着吧,等她睡醒了你再见她也不迟。”
门外的刘夫人脸色阴沉,眸子闪烁不定。
也不知道那女娃是不是睡在婆母的床上,万一闻到毒香不舒服……
“今天林小公子过来的时候,身边没有带女娃子,儿子想问问那女娃是谁家的孩子……"
“我知道她不是林公子带来的,她是我一个旧识家的娃儿。”老太太淡淡地道。
“既然这样,那儿子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儿子先回衙门,母亲也好好歇着,儿子忙完了就来给您请安。”
刘县令对着门里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
一回头见刘夫人还站在门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回你自己院子去,不要打扰到母亲歇息。”
最近因为妻舅们的事情,母亲见了夫人便不痛快。
要不是见夫人还知道到寺庙去求平安香给母亲,他早就命夫人先去别院住几天了。
刘夫人刚要抬头说话,就见远处火急火燎跑来一个丫头。
走近了看到刘县令,那丫头连忙刹住脚步,想躲,已经没有地方可躲。
“见,见过老爷,见过夫人。”丫头喘着气,心慌的很。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刘县令黑着脸,斥责夫人道:“你是怎么管的后宅?”
斥完一甩袖子,哼了一声便走了。
夫人低着头,隐藏起眼里的阴冷,直到刘县令走远,这才恨恨地骂那丫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咱们现在是在府衙后院,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着些。”
“是,红柳知道了。”丫头连忙认错,又悄悄抬头对夫人使了个眼色。
夫人伸手让红柳扶着自己,对身后的丫头道:“你们都回去吧,把馨姑娘院子里的花换一些新的过去。”
眼见众人走远,红柳这才着急道:“夫人,法师那边传来消息,一个时辰前法师念经时突然口吐鲜血,昏迷不醒,还是身边的徒弟用针扎醒的。”
“什么?”刘夫人大惊,“有没有找大夫?大夫怎么说?”
红柳从怀里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夫人道:“这是信鸽刚才送过来的,已经找了大夫,大夫也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纸条上的内容正是红柳说的这些。
法师莫名吐血,连大夫都诊断不出来……
刘夫人脑中倏忽一闪。
婆母今天突然好转,甚至都能下地行走。
法师那边就出了事。
这也太凑巧了。
记得当初作法的时候,法师就说过让她务必盯紧婆母房里的阵法,万一出现变动,就会反噬到法师本身。
会不会,是婆母屋子里的阵法被破了?
想到这个可能,夫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恨不得立刻就到婆母院子里去看上一眼。
远远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盯着老太太院子的方向,心惊肉跳,手心发凉。
老太太院里。
嘉宝睡了一会就醒了,伸了个懒腰,盯着头顶的帐子发呆。
为了保护康河村和山上的玉矿,她才来的县衙。
没承想一来就遇见刘县令家里这档子事,不管不是她的作风,管吧,什么时候才能回村子?
这才半天她就想娘亲和哥哥了,还有婆婆,还有小狼它们。
县城好没意思哦。
卢嬷嬷听见嘉宝儿的动静,悄悄进来一看,“小仙子醒了?”
才三四岁的小女娃,不管是凡人还是仙子,都长得软萌软萌让人喜欢。
穿好衣服鞋子,卢嬷嬷又轻柔地为嘉宝儿梳起了头发。
如今看见这么大的小女娃,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女儿。
眼里一热,赶紧将泪意压了下去。
嘉宝儿却仿佛有感应似的,顺势握住她的手,过了一会对她道:“嬷嬷的女儿还活着,会见面的,别担心哦。”
哗。
卢嬷嬷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只一瞬便泣不成声。
“真……真的......吗?”
想了多少年了啊,以为女儿早就死了。
小仙子说她没死,还活着,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她激动的了。
自己都没跟小仙子说丢失过女儿,小仙子就能一清二楚。
卢嬷嬷一激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嘭嘭嘭给嘉宝儿磕了三个响头,“若真能如小仙子所言,信女定和女儿一起为小仙子立长生牌位,日日烧香磕头。”
“别别别,你可别,”嘉宝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阻止,“怎么听着瘆人呢。”
凡间百姓感谢人的方式,竟然和当初她在天界烤了嫦娥一只兔子,嫦娥逼着她给兔子立牌位烧香一样。
她可不想与那只被烤的兔子一样待遇,“嬷嬷可以多做点好吃的给我,比立牌位强多了。”
卢嬷嬷:……
老太太进来正好听见这话,心都要化了。
这么可爱又接地气的小仙子,何其有幸降落在她这里。
“想吃什么样的好东西,都给小仙子做。”
“婆婆,”嘉宝儿一抬头,嘴巴甜甜地道:“您的脸色好看多了。”
“是啊,有小仙子保佑,老身不但脸色好看,就连身上都觉得轻便了许多。在这之前老身的腿都不能走路,今天能走不说,反而感觉比以前更有劲了,定然是吃了那颗丹药的缘故。小仙子大恩,老身没齿难忘。”
嘉宝儿连连摆手,“别谢我别谢我。”
那丹药是她从师父身上摸的,还不知道怎样跟师父交代呢。
大不了以后有机会回天界一趟,再去太上老君那里偷几颗来还给师父。
“是您自己行善积德,还教了一个一心为民的清官出来,上天自然会护佑你们。”
她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反正学着师父的口气和样子说话,肯定错不到哪里去。
嘻嘻,她现在也学会师父的精髓了。
第八十一章 让阎王自己处置他的人
太阳已经西斜,嘉宝儿从屋子里出来,指点卢嬷嬷将树上的荷包摘下来。
打开荷包,里面的青烟已经奄奄一息。
将那青烟吸进手心的时候,青烟里的鬼影子早就蔫吧。
嘉宝儿先不理会这些,而是围着鱼缸转了几圈。
老太太和卢嬷嬷虔诚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只见嘉宝儿越转越快,突然一步站定,对着鱼缸大喝一声,“破。”
声音稚嫩。
轰隆一声,鱼缸应声而破。
水哗一下淌的到处都是,里面的鱼跳个不停,水渍差点洇湿嘉宝儿的鞋子。
卢嬷嬷一把抱起嘉宝儿避开过去。
“把砸碎的鱼缸用狗血淋一下,再把把那些鱼都烧掉,找个盆子,就在院子里在阳光底下烧。”
嘉宝儿吩咐道。
但凡接触过鬼魂的都带了怨气,必须全部消除。
卢嬷嬷把嘉宝儿放在老太太身边,从屋子里找出火盆,底下布好干草,将鱼一一捡起来放在干草上,接着点燃火折子。
火瞬间着了起来,火苗子很高。
嘉宝儿感觉到手心里的鬼魂很惊慌,遂将掌心对着大火的方向。
小脸蛋板着,严肃道:“本灵仙亲自惩罚,它们只有魂飞魄散的份,再也没有下一世了。你要是不想和它们一样的下场,一会便老实交代。”
鬼魂瑟瑟发抖。
火里的鱼儿从蹦跶到消停,再到变成灰烬,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嘉宝儿指点卢嬷嬷将灰烬用水冲到尿桶里,从头到尾,都让掌心里的鬼魂目睹这一切。
看到嘉宝儿简单几下就能破了压制它的阵法,而且一句话就能决定它们的生死轮回,鬼魂直接吓破了胆,跪在掌心里连连哀求。
眼前的小娃子自称小灵仙,看这情形,连冥界的事情都敢做主,想必在天界地位不会低。
自己,这是有救了吗?
想哭,十分想哭。
掌心里的青烟颜色渐渐变深,似鬼魂在哭泣。
老太太和卢嬷嬷什么都不懂,只呆呆地看着嘉宝儿的掌心。
“冬梅”的影子在里面做出各种姿势,到最后定格在跪着哭泣的样子。
接着,二人听见了冬梅的声音,“求小灵仙饶恕,呜呜呜,求小灵仙救命啊。”
“想要救命,为什么还要害人性命?先老老实实将你的事情说清楚。”
嘉宝儿神情严厉道。
“是,是,”鬼魂抽泣不停,“我是老太太的贴身丫头冬梅,只因为我无意间听到夫人与钟毓寺法师在一起合谋要毒害老太太,夫人便和红柳一起将我勒死,”
“这样不还算,法师又作法将我的魂魄压制在一棵草里,夫人将这棵草带回扔进鱼缸。法师让我每天放出怨气早点将老太太缠绕,说是等老太太一死便会放我的魂魄投胎,”
“可我不忍心,老太太从来不打骂我们,我病了的时候还请最好的大夫为我治病。我下不去手,所以每天都使劲压制自己的怨气,不敢放出去伤到老太太。”
嘉宝儿忍不住点了点头。
冬梅没有撒谎,按照她的怨气,老太太连一个月都熬不住。
可这冬梅都两个月了还没害死老太太,是真的手下留情了。
“法师见我不听话,便让夫人假装过来请安的时候往鱼缸扔一颗香丸进水里,香丸制衡了我的反抗,强制让我放出怨气毒害老太太,”
“明明我恨着的是夫人他们,最后害了的却是老太太,呜呜呜,心里好痛。可是只要我一反抗,法师就在寺庙作法,就将我全身架在炙火上烘烤,就……,啊。”
突然,冬梅的声音变得凄厉万分,好像在承受千钧痛苦,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就连嘉宝儿都感觉到掌心里的温度在急剧升高,就像滚烫的油一样,灼烤得附近的花草都很快干枯。
雕虫小技。
嘉宝儿冷冷地瞥了眼掌心,另一只手迅速将食指中指合并伸直,对着掌心一点,嘴里同时喝了声:“去。”
哗。
只一下。
周围的人顿时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扑面而来,掌心里的鬼魂感觉最明显。
那股差点吞噬她的炙火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沁入心脾的舒坦。
而此时。
钟毓寺内。
强撑着起来作法的法师猛地吐出一口血,便直直地往后一撅,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来,四肢乱抖,口里流涎,已然不能控制好自己。
一旁守法的徒弟一见不好,立刻命小沙弥过来照应,自己则快快在小纸条上写了几个字,绑在信鸽的腿上放了出去。
县衙后院。
听完冬梅的哭诉,嘉宝儿苦恼地揪揪小辫子,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
她会保护好人,也会打击坏人。
可是这种既做了坏事又没有恶念的人,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天界的时候,师父一向都是散养她,她自己从各宫神仙那里乱学一气,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本事学得又杂又浅。
一遇到太过弯弯绕的东西,她的脑袋就大。
好烦。
这不如上山赶几只兔子烤着吃简单。
嘉宝儿的头发都快抓成鸡窝,也没想到处置冬梅的办法,“你做了坏事,本来我该直接将你挫骨扬灰的,可是你的本意又不想害人……
犹豫了一下,嘉宝儿道:“我饶了你,把你送回冥界让阎王爷安排转世吧。他的人犯了事,本来也不该我来操心。”
对对,就该如此办,看我多聪明。
小嘉宝儿想到这里,又摇头晃脑地得意起来。
殊不知,掌心里的冬梅却跪下来磕头不停,“我不转世,我愿意侍奉小灵仙,求小灵仙收留我吧。”
嘉宝儿一怔。
让个鬼来伺候自己?
不行不行。
她不害怕,她娘她哥哥们害怕啊。
再说了,她是天界小灵仙,就是找人伺候也要找八哥鹩哥那样有仙界造化的,哪能找只冥界的鬼来?
连连摇头,“不要不要,你还是老实下去吧,你伺候不了我。”
一只白天不敢见光,晚上出来晃荡的鬼,伺候什么?
“你若不想投胎,我可以帮你在阎王爷面前说说情。让他留你在地府找个事做,要是做的好可以无限期留你,这样就不用投胎了。”
围住冬梅的青烟一会深一会浅,到最后成了淡淡的青色。
咚咚咚,冬梅一口气磕了好几个头。
“感谢小灵仙的善心,冬梅愿意接受您所有的安排,不管往后能走哪条路,对您的恩情都将记在冬梅心里,希望以后能有机会报答您。”
第八十二章 县令夫人是奸细
天空传来几声鸟叫,嘉宝儿一抬头,八哥嘚嘚瑟瑟就冲了过来。
“小主子,这里有个奸细。”
爪子一松,一只快被它掐死的鸽子咕噜落在大家脚边。
那鸽子全身哆嗦,连飞都不敢飞。
嘉宝儿用脚踹了鸽子两下,“什么奸细?”
八哥落在嘉宝儿肩头,得意地道:“我在上面巡视,就看见这只鸽子鬼鬼祟祟过来了。刚才它已经来过一趟,落在一个娘们的院子里,那娘们从它脚上取了个东西就把它放走了。我正后悔没抓住它看看是什么东西呢,它又过来了。”
一旁的老太太和卢嬷嬷惊奇地看着八哥,说话如此流利的鸟儿她们可没见过,保不齐这也是仙家。
老太太连忙端起点心,请八哥吃点东西歇一歇。
卢嬷嬷端来茶水,请八哥吃完点心喝点水。
八哥:“这两位姐姐好漂亮,我叫八哥,是我家小主子最得力的跟班……
“你特娘的可真能吹牛,”鹩哥突然出现,恰好听见八哥的话,没等落下来就反驳开了,“老子才是小主子最得力的跟班,你算个逑。”
“滚你娘的蛋。”八哥很生气,每次吹牛都能被鹩哥撞破,它不要面子的啊?
老太太忙又端起点心,请鹩哥也来吃。
鹩哥轻轻落在老太太胳膊上,先轻啄了一下老太太的脸颊,嘴巴比八哥还要甜:“这位小美女,我是鹩哥,很高兴见到你,吼吼。”
老太太被它们哄得心花怒放,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
八哥翻了个白眼,蹭了蹭嘉宝儿的脸颊,“马屁精,小主子,咱们干正事,鸽子腿上有东西,您看看那是啥。”
卢嬷嬷连忙蹲过来取下鸽子腿上的小筒,打开,里面是一张卷成细条的纸。
上面写满了字。
嘉宝儿拿着那张纸,左看右看。
写的是什么?一个字都不认识,要是大哥在这里就好了。
唉,装了大半天的高深莫测,被一张小纸条打败了。
“小主子,您不是不认识字吗?纸条都拿倒了,您还假装看什么?”
八哥脱口而出。
鹩哥望了望天,就说这蠢货成不了主子心腹,光这张嘴主子就恨不得拔了它的毛。
果不其然,嘉宝儿刚打算说自己累了请老太太帮忙念一下,就被自己的鸟揭露了真相,气得耳朵都红。
只得将纸条递给老太太,“你看看,我……”
“小仙子才三四岁,已经很厉害了,识字可以慢慢来,不着急。”卢嬷嬷安慰道。
嘉宝儿的耳朵更红了。
老太太接过纸条刚看了一眼,就猛地惊站起来。
“这,这……”
纸条上写的是:
师父算出老太太屋里的鬼魂出了异常,强撑起来作法,结果又一次被反噬吐血失去神志。请夫人赶紧去老太太屋子,放香丸到鱼缸制服鬼魂,再在老太太的药里放上药粉。只有赶紧将老太太弄死,阵法自解,师父才有救。
纸条上面称呼夫人为赵传。
赵,是刘夫人娘家的姓氏。
传?
老太太皱起了眉头。
这里地处边疆,与北狄打交道最多。
听说北狄那边称呼隐藏在大齐的细作,都用姓氏加上一个传信的传字。
难道说,儿媳妇竟然是……
老太太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不敢再往下深想。
颤抖着双手紧握纸条,眼巴巴地看着嘉宝儿。
“小仙子,您,”说着跪下了,“您可要救救老身的儿子啊。”
若儿媳真是细作,那儿子作为一县之主,竟将敌国细作当作枕边人,儿子就是将心剖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他是无辜的。
听完老太太的猜测,嘉宝儿也瞪大了眼睛。
师父说再过不久这里就将有战乱,她到县衙里来是要想办法阻止县令干涉自己存粮,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会有这么多出乎意料的发现。
示意卢嬷嬷扶起老太太,嘉宝儿奶乎乎的小脸蛋上挂满了严肃,对卢嬷嬷道:“你去通知老爷到这里来,不要惊动夫人,让老爷派人盯紧了夫人。”
“是。”卢嬷嬷二话不说出了门。
嘉宝儿又看了眼鱼缸的位置,思忖一下问老太太:“家里可还有同样的鱼缸?”
“有,家里有,老身喜欢这花色,当初一下子买了两个,还有一个正在老身的小库房里。”
“快让人搬过来,我有用。”嘉宝儿道。
老太太对着院门喊了声:“来人。”
门外站着的两个婆子应声进来,“奴婢在。”
“去小库房,把那只花开富贵的鱼缸搬过来,钥匙在这。”
库房就在老太太后院,搬过来一点不费事。
两个婆子一向忠心,今天又看见了冬梅的鬼影子,更是不敢乱说话。
搬好鱼缸,放在原先的位置。嘉宝儿指挥她们倒水,放鱼,就连水草都放进去。昏暗的角落里,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做好这一切,县令也过来了。
看见母亲面色红润,竟然能下地走动,刘县令眼泪都出来了。
“母亲,呜呜呜,母亲大好了,呜呜呜,儿子,高兴啊高兴。”
眼看着娘亲都快病死了,愁的他睡不好吃不下,如今好转得跟常人无异,他哪里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激动。
“快别哭了,”老太太嗔了声,“是小贵人替娘亲看好病的,你替娘亲给小贵人磕个头吧。”
嘉宝儿认真地盯着县令的头顶看,赤子之心,一片清明,他不是细作。
果然是被夫人蒙在鼓里的。
“多谢小贵人,刘某感激不尽,请受刘某一拜。”
就在嘉宝儿观察的工夫,刘县令已经跪在地上,嘭嘭嘭给嘉宝儿磕了三个响头。
救母之恩比天大,哪怕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那也是他的恩人。
他要将小恩人放在头顶的位置,顶礼膜拜。
只是这么小的娃娃就有如此高超的医术,真是天才啊。
若是能为朝廷所用,大齐百姓可就有福了。
磕完头,刘县令恭敬地站在母亲身边,眼里冒光盯着小嘉宝儿,想象她为百姓治病的情形,忍不住嘴角上翘。
第八十三章 命里有三子一女啊
“儿子,你可派人看紧那赵氏了?”老太太问。
刘县令一怔,回过神来,“已经派人看着去了,儿子过来正想问问怎么回事呢?”
突然把他叫过来,还不忘让人去监视夫人,铁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然娘亲从来不干涉他们夫妇的事情。
“你看一下这张纸条,是有人给媳妇的,你看完之后就明白了。”老太太将手里的纸条递给县令,长叹一口气。
刘县令看完,惊得手都颤抖起来。
赵传?
夫人是细作?
北狄的?
天啊。
他冷汗直冒,手心一片潮湿。
还有弄点药粉让母亲早点去死的话……
“这,这,”手里的纸条仿佛千斤重,抖得不成样子,“母亲这是从哪来得来的小纸条?是谁写的?”
“是这只鸽子送的信,”老太太对着地上的鸽子呶了呶嘴,“纸条是钟毓寺的法师那边送出来的,刚才已经传过一次,又来传信被八哥发现不对劲就把它抓下来了。”
刘县令的脑袋现在一团乱。
什么八哥?八哥会抓鸟吗?
还有钟毓寺,那里香火鼎盛,是县里信男信女们最爱去的地方。
而法师。
如果这纸条是法师那边传出来的,只能说明钟毓寺里藏着北狄奸细,不止法师一个。
冷汗再一次呼呼地往外冒。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贼窝,差点酿成大祸啊。
真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
“母亲,这里面说的鱼缸,还有阵法,鬼魂……意思?”
这些字眼让他的心里觉得诡异,总觉得有股看不见的冷意嗖嗖往身子里钻。
老太太看了眼嘉宝儿,小仙子不让她多说话,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她也不能说。
刘县令也随着母亲的视线,看向嘉宝儿。
嘉宝儿正在思忖。
战乱将起,单凭自己费力才能起多大作用?但是如果能和刘县令一起抗敌,抚恤百姓,定能事半功倍。
而要让刘县令相信自己,只有让他也见识一下……
几个人进了屋子,卢嬷嬷命两个婆子和老爷的人都守着院门,自己则守着屋子门口。
屋内。
天色已是黄昏,门一关上屋子里便一片昏暗。
刘县令刚扶着母亲坐下,屋内突然就霞光四射,一股异香铺天盖地笼罩过来。
刚才还惊慌不定的心顿时安静下来,整个人都变得舒缓轻松,就像浮在云端中,一切琐碎全都不见了。
都没来得及奇怪这是什么,接着,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刘志晟,你母亲一生行善,寿数八十八。而你为官清正廉明,深得百姓爱戴。上天赐你三子一女,时候一到就来找你了。”
转身,那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正站在一团金光里,金光不停地闪耀光芒,将小娃娃照成了半透明的颜色。
而那张胖乎乎的小脸蛋上,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让他不敢小视。
不由自主他便跪了下去。
母亲如今已近六十,而他四十岁的人了,到现在连个子女都没有。
夫人将娘家侄女馨儿接到府里,刘县令都像亲生的一样疼爱。
谁让自己没有子嗣呢。
如今,眼前这个小娃娃,不,这分明是个小仙子,她说他命中该有三子一女,他哭了。
泪眼滂沱。
身后的老太太也哭得哇哇的,止都止不住。
从今往后她要把小仙子当祖宗一样供养,不,牌位要在祖宗之上。
“法师说你命中无子,其实是为了掩盖夫人害死你小妾腹中胎儿的事,更为了掩盖夫人不肯生养的事。既然她是敌国细作,在此的目的就是打探大齐边境动态,等到事情一了,她是要撤走的。”
嘉宝儿微眯着眼睛,透过刘县令看见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刘县令已经被震惊在当地。
嘉宝儿缓步上前,张开自己的掌心给他看。
里面跪伏着一个小小的影子,那影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抬头,刘县令吓得往后一退。
竟是母亲屋里失踪许久的冬梅。
老太太道:“冬梅发现媳妇和法师合计害我,被媳妇和红柳勒死了,尸身扔在钟毓寺后山的悬崖里。魂魄被法师压制,做了个法放在我屋内的鱼缸里。小仙子今天过来,将媳妇从钟毓寺带回来的毒香和鱼缸都清理了出去,顺便把冬梅的鬼魂从阵法里解救出来,”
“而法师那边,一直用鱼缸里的阴魂阵配合着毒香,给娘亲上了好几道死咒,为了不惊动你才让娘亲慢慢的死。今儿个小仙子将阵法破了,反噬到法师,他们这才传信要赶紧弄死为娘,好救那什么劳什子法师。”
刘县令目眦欲裂。
尤其见到嘉宝儿掌心里的冬梅青烟在连连叩头,当即一口血涌上来,噗地一声,吐在了地上。
老太太惊恐地扑过来,看着儿子的脸,眼泪流的到处都是。
“儿子,你要不要紧?小仙子,他是不是也中毒了?呜呜呜。”
嘉宝儿摇头,“你放心,他没中毒,想必北狄怕引起怀疑,还没在他身上用毒。刚才那是郁闷之血,吐就吐了,心里不堵才更能理清思绪,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老太太这才放心,一抬眸看见儿子鬓边已有白发,顿时悲从中来。
“儿子,都是娘亲耽误了你,娘亲做梦也想不到给你娶了个细作回来。当年咱们家道中落,他刘家曾经要悔婚,娘亲当时就该趁机取消婚约才对。结果转过年来你就高中,他刘家又变了副嘴脸上门续亲,娘亲听信那赵氏的言语,就这样稀里糊涂给你们成了亲。这些年来你一直没有子嗣,娘亲晚上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都是娘亲害了我儿啊。”
老太太哭得,差点上不来气。
刘县令连忙为母亲梳理胸口,“不怪母亲,是儿子自己糊涂,这么多年连枕边人的嘴脸都看不清楚,是儿子自己的错。”
他也哭了。
读书把自己读傻了,光觉得男人在前面做事,女人在后面管好家里就行,其他的不需要多关注。
没想到啊,北狄直接攻破了他的后院,第一个要丢命的就是自己的母亲。
要不是小仙子……
此时他的心中没有一丝怀疑,一个能召唤魂魄能霞光万丈的娃娃,他要是还不相信是仙子,那么多年的书就真的白读了。
多亏娘亲积福,连他都跟着有幸见到小仙子。
刘县令又一次跪下了,嘭嘭嘭给嘉宝儿磕了三个响头。
嘉宝儿身上的光芒渐渐消失了。
点上灯,屋子里渐渐亮起来,眼前又成了那个憨嘟嘟的小吃货。
“饿了,婆婆,咱们晚饭吃炖肘子吧?”
……
第八十四章 假死
等刘县令从母亲院子离开的时候,对身边的亲信连下三道指令。
第一监视夫人以及身边的丫头和经常进府给女眷看病的大夫,同时观察其他女眷是否异常。
第二抓紧往边关送信,县城也加配人手,积存粮食与武器,一切都要悄悄进行,不能引起任何人注意。
第三撤回监视山河镇的人马,往后不管是村子里的人卖玉买粮还是药材,一律放行并暗中保护。
刚才他已经和小仙子商议过了,等老太太吃过晚饭,就将信鸽放行。
嘉宝儿当着刘县令的面训话信鸽,“往后双方来回的信件,都先送到刘县令那里看一眼,知道了吗?”
刘县令和老太太惊奇地看到信鸽连连点头,还蹲下来将头和嘴巴往地上连点三下,就像是人在磕头。
嘉宝儿又训道:“不要做助纣为虐的事,冬梅就是例子,知不知道。”
吓得信鸽瑟瑟发抖,连连摇头,眼泪都出来了。
接着,嘉宝儿又当着刘县令的面,叫进八哥和鹩哥,“你们俩去给我去办件事情,将这丫头的魂魄送到村子后山的悬崖里去。我把她装进荷包里,再剪点头发装进去,你们到了悬崖之后将荷包点燃,看着烧成灰而且灰被瞬间吸走了再离开。一只继续回来在上空监视,一只回村子来回传信。”
“是,主子这是让冥界来接那鬼魂吗?”八哥问。
到底是天界小灵仙,连冥界都得给面子,好威风哦。
“主子别理它,”鹩哥白了眼八哥,这还用问,不是傻吗?“主子,小狼一直叫唤找您,用不用把它带过来?”
“不用,让它老实待在村里,看好家里和婆婆那里,我很快就会回去。”
两只鸟再无二话,接过嘉宝儿给的荷包,腾空跃起很快不见踪影。
吃过晚饭,放归信鸽。
刘夫人收到信大惊失色。
也不管天色已经黑下来,带着红柳就来了老太太院子。
进院就看见丫头们正在熬药,遂对红柳使了个眼色。
红柳心领神会,手心里攥着药粉便凑过去说话。
而夫人则一步迈进屋子,行礼之后装作不经意间走到鱼缸旁,将手里的香丸放了进去。
然后来到老太太身边坐下,关心地问:“婆母这阵觉得可好些了?儿媳不放心,听说您吃过饭了还没歇下,便过来看一看。”
低头看见嘉宝儿,夫人笑得勉强,“这小娃娃长得真喜庆,今晚睡在婆母这里吗?要不要儿媳带她去馨儿院里?免得她睡觉不老实吵到婆母。”
“不用了,这孩子说话可乐,我和她说说话心情好,我这里没什么事,你下去吧,不是说不召唤你不用过来吗?”
“我,”夫人一噎,“儿媳怕老爷担心您,替老爷过来看看。”
“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老太太不动声色,耷拉着眼皮开始撵人。
红柳在窗外咳嗽一声,夫人知道药粉已经放进药罐。站起来对老太太道了声恼,便退出去了。
一夜无事。
天蒙蒙亮,老太太院子突然响起了凄厉的哭喊声:“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老太太,老太太过世了,呜呜呜,快来人啊。”
卢嬷嬷的声音尖利而又凄凉,在这寂静的大清早,惊醒了后宅所有的人。
人们赶紧穿衣,向老太太的院子跑去。
走到跟前的时候,老爷和夫人已经早到了。
屋子里传出老爷悲恸的哭声。
夫人跟在一旁哭泣,间或劝解着,“老爷节哀,呜呜呜,老太太病了这么久,昨日竟是回光返照。呜呜呜,老爷别难过了,还是赶紧把老太太的后事办了的好,不然天气这么热,呜呜呜,不好停放,呜呜呜。”
上空一片哀戚,闻者无不落泪。
只一日的工夫,县城里的人都得知县令娘亲去世的消息,就连州府那边也要派人过来吊唁。
全部都被刘县令拒绝。
连年干旱,又加上去年大雪,好容易天气转暖,正是忙碌农事的时候,哪能因为自家的私事影响到大家生产。
老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容许他的。
更何况这里与北狄接壤,要小心北狄人趁机混进来作乱。
心意领了,都回家去吧。
老太太的丧事办得相当低调,本身当初母子艰难,两边的亲人早就不大往来,也就没了那些过来哭灵的亲戚。
只有个小娃娃嘉宝儿是故旧家的娃娃,懵懵懂懂也不知道哭,县令便派人送了回去。
天气越来越热,不能停放日子太久,刘县令命人抬着老太太的棺椁上山,急急忙忙葬入了父亲的墓穴里。
想起母亲守寡多年将自己拉扯大,没能享福便病故。
如今终于和父亲合葬在一起,刘县令眼里的泪就没有停止过。
回到县衙以后,一个人关在娘亲的屋子里,连续多少天都难过得吃不下饭。
不管夫人什么时候过去看望,县令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任凭泪水顺着脸颊落到枕头上。
怎么看都是说不出的哀痛,好可怜。
至此,夫人终于悄悄放下了心。
老东西死了,法师那边也快痊愈了。
听说上面这次将有大的行动,为了保密就连他们这些人都是瞒着的。
只说让他们监视好县衙和州府之间的往来,及时汇报就行。
殊不知,每天“躺”在屋子里不想见人的县令,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他们,信鸽送来的信被他截获,夫人送出去的信也先到他这里看一眼,该改动的改动,然后再放信鸽走。
卢嬷嬷依旧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守着,每日晨昏,都不忘了给老太太供奉的神像上香。
与此同时。
康河村。
嘉宝儿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说是亲戚家的老人,舍不得她便跟来住几天。
此人正是县令的老母亲。
而那个在县城里被县令和夫人哭了好几天的人,是县令从死囚大牢里带出来,承诺照顾好她的家人,稍微易了容然后吞药自尽的。
早晚也是死,能在死之前为家人要一个承诺,早死也值了。
县令和嘉宝儿商量了半天,都觉得此时不能惊动夫人和法师,不如将计就计,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让老太太假死这事,似乎有些不太吉利……
不等县令将顾虑说完,就被老太太当头劈了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顾虑些没用的,莫说是让你娘假死,就是真死我都豁得上。赶紧安排,再耽误下去惊动了他们,重新换人进来你更摸不透对方底细,到时候延误战机,娘亲也饶不了你。”
一顿巴掌劈得县令连夜将事情安排妥当,这才连夜将娘亲送到城外等候,嘉宝儿还特意命鹩哥在上空警戒。
第二天县令再装作命人派嘉宝儿离开,与老太太会合,两人在侍卫的护送下来到村口。
侍卫是县令的亲信,想留下来保护老太太。
被深明大义的老太太全部赶了回去。
第八十五章 颓废的县令
刚一回村,嘉宝儿就听说昨晚隔壁康山村的人趁夜潜入村子,想到村长家查探消息。
结果被野狼吓得鬼哭狼嚎,惊动全村出来打他们的事。
后来还是康山村的刘村长亲自过来领人,大家才把人给放回去。
走的时候刘村长还说,过两天他准备过来找村长喝酒,有点事情想要请教。
村长就琢磨着,他想请教的可能就是一趟趟运粮食进来的事。
毕竟途经康山村那么多次,被村民们看见这么多东西,搁谁身上也能多想。
到时候,可都好好想想怎么回答。
正没个章程呢,嘉宝儿回来了,还带来了县令的母亲。
知道老太太真实身份的只有那几个自己人。
嘉宝儿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将县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大家,让大家务必保护老太太的安全,并时刻关注县城的动向,以便随时提供帮助。
相信当初师父告诉她让她准备粮食药材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这些她就睡着了。
可把她累坏了。
在村子里动不动有哥哥们背着抱着,或者有野狼驮着,到了城里却什么都没有,还得替他们操心。
城里一点都不好玩。
睡得朦朦胧胧,嘉宝儿就觉得鼻子一阵阵发痒,使劲皱了皱鼻子。
转身继续睡,鼻子又开始痒了起来。
“阿嚏。”
一个喷嚏打出来,嘉宝儿醒了。
睁眼一看,孙曦正拿着小狼的尾巴在弄她的鼻子。
“曦哥哥。”
嘉宝儿的小脸气得通红,奶声奶气严厉喊道。
正梦见自己在啃大骨头呢,就被曦哥哥弄醒,气死她了。
“小懒猪,还不快起来,婆婆特意为你包的羊肉饺子,再不起来可都被我吃光了啊。”
本来孙曦还在山洞里守着嘉宝儿睡觉呢,结果就有人过去叫他回来,说是嘉宝儿已经到家了。
惊得他掀起盖在嘉宝儿身上的被子一看,哪里还有嘉宝儿的影子?
这小家伙身上的神奇之处太多了,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羊肉饺子?
嘉宝儿口水就快出来了。
赶紧翻身坐起来,就要往地下跑。
“衣服,鞋子。”孙曦一把拎起小团子的领子,将她提了回来。
“小吃货,小猪仔,就知道吃,”一边为嘉宝儿穿鞋,孙曦一边逗她道:“满脑子都是吃,连个字都不认识,听说还把纸条拿倒了,真的假的?”
嘉宝儿的脸瞬间垮下来了。
八哥鹩哥。
这两只大嘴巴鸟,一时不叮嘱就回来满大街宣传。
看她明天让小狼逮着它们怎么虐吧。
气鼓鼓地小脸蛋嘟着,孙曦伸手捏了捏,“走,曦哥哥背着你,赶紧去吃饺子了。”
饺子是特意为嘉宝儿和老太太包的,她出去这两天,可把孙婆婆担心坏了。
一听说她回来了孙婆婆就回家开始剁馅,整整忙了大半天,包了好几锅饺子出来。
家里头一次来老太太这么尊贵的客人,哪怕暂时还不能公开身份,也不能失了礼数。
乡下地方,好东西没有那么多,但是待人的真心是十足的。
一屋子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地吃着香喷喷的饺子。
老太太很快和孙婆婆说到一块,提起当年带着县令儿子苦熬的那些日子,两个老婆子眼泪汪汪的,一顿饭吃完,两个人已经成了最坚定的密友。
要不是家里房子没有嘉宝儿家的新,孙婆婆恨不得将老太太留在自己家里住几天。
县衙。
刘县令终于从“丧母之痛”里走出来,又开始了忙碌的日子。
但精神却总是蔫蔫的。
很多事情干着干着就失了神,干脆让主簿将文书都抱到后宅书房去处理。
这样可以官服也不用换,官靴也不用穿,每天就那样衣冠不整地从书房到卧房,再从卧房到书房。
随之一躺,瞪着屋顶发呆。
府里的人都说自从老太太过世,老爷的精气神都跟着老太太走了。
好可怜。
夫人关心老爷,经常炖了汤送到老爷的书房里来。
偶尔还帮老爷整理一下乱七八糟的书桌,趁机偷偷看一点府衙间的机密。
嘴里叮嘱老爷好好吃东西,多休息,早点打起精神,千万不要误了公事。
县令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理都不理。
夜里。
夫人睡得像猪一样,县令在她每晚都喝的补汤里加了嘉宝儿留下的药丸。
无色无味,能让人一觉睡到大天亮。
每次醒来夫人都很高兴,还以为是婆母去世后自己没了压力,再加上大夫开的补药有效果,把睡眠给调整好了呢。
殊不知,每当她睡沉之后,县令便精神炯炯地唤进心腹来,为保险起见心腹再点一下她的睡穴,这才将白天探得的事情一一道来。
敌军果然在往这一带聚集,所有人都知道平安县这里最薄弱。
尤其县令的母亲刚刚去世,县令想要丁忧结果府衙那里没有批准,县令做事都带着情绪,不好好做。
这些都是县令故意让人传出去的假象,敌人信以为真。
毕竟他们潜入进来那么多年的细作夫人就在县令枕边,每天报给他们的消息也是县令精神萎靡,做事消极。府衙间的机密也是老生常谈,根本没人重视这个小县城。
在这种情形下,不起眼的平安县,成了他们真正的目标。
只要拿下平安县,边境就算是开了一道口子,大齐想堵都堵不住。
而北狄经常在边关驻地那里侵扰,其实是为了掩盖他们真正的目标而作出的举动。
县令每次听完心腹的密报,都会将心腹带来的边关信件当场烧毁,自己再口头叙述一下这边的情形,让心腹带回边关传给蓝将军。
蓝将军驻守边关多年,是大齐最英勇的大将军,边疆百姓都对他尊崇有加。
平安县这边的事情刚一出来,县令第一个想到要求助的人就是他。
蓝将军暗中派人过来,扮成流民,商贩或马帮,还有庄子上的农户,在城墙内外都布满了人。
他们合计过了,决定将计就计,做好套子,只等着北狄大军钻进来,两边夹击,争取灭掉北狄的主力。
战事打了这么多年,大齐不是旱灾就是雪灾,打的一直不顺畅。
人人心里都窝着一股火,想和北狄痛痛快快干一场,早点分出个胜负。
如果能趁此契机灭掉北狄大军,家里的族谱都能单开一页。
话不多说,干就完了。
第八十六章 法师这个傻蛋
过了几天,县衙里几名捕快上山追捕犯人的时候,无意间掏到一只狼崽子,听说县令心情不好,便送给县令当礼物,想哄他开心开心。
结果县令是开心了,夫人和红柳却遭了殃。
那小狼崽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红柳就拼了命追,追上便去撕她的裙子,谁拦就咬谁。
它是老爷养的宠物,又没人敢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柳的裙子被它撕碎,羞得捂着脸跑了。
夫人去找老爷告状,想让老爷将小狼送走,结果发现老爷正抱着小狼在睡觉,一句话都没敢说又退了出来。
回头叮嘱红柳没事少到卧房和书房去,免得被小狼盯上再被撕破裙子。
总让红柳丢脸,害她在府里被人背后嘲笑,不利于她和府里下人聊天打听事情。
康河村。
隔壁康山村的村长来喝过酒之后,回去什么也没说,只选了几个平日得力的人家,组织村子里的人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练拳脚。
再遇到村里人说又有车队往康河村去了的时候,村长还会批评他们多管闲事,撵着他们去多练一会拳脚,围着村子多跑十圈路。
这招管用,很快再也没有村民特意盯着康河村的动静了。
而那只留在县衙的小狼,每天到处寻找红柳的踪迹,找到了就拼命的虐她。
要不是嘉宝儿承诺回去以后带它上山疯跑,它才不来这个破地方待着呢。
一群扭扭捏捏的娘们,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唯一一个看着顺眼的是那个卢嬷嬷,但是也不能带它出去闲逛。
在城里和在村里比,一点都不好玩,差太远。
钟毓寺。
经过那次吐血事件,法师便缠绵病榻,一副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
明明都已经将老太太弄死,鱼缸里的鬼魂也让县衙那边直接打破烧死拉倒,为什么还不见好转?
反倒像病入膏肓似的,从里到外都透着废败。
“咳咳,咳咳,来人。”明明已经是夏天,但他感觉还是那么冷。
“师父,您怎么又起来了?”大徒弟听见招呼,匆忙走了过来。
一见法师坐起来,赶紧快走两步扶着他。
“为师想出去晒晒太阳,屋子里阴暗湿冷,身子骨都疼。”
大徒弟看了眼外面晒得发晕的太阳,别人都恨不得躲在阴凉地里不出来,师父却反其道而行之。
伺候着师父出了屋子,炎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大徒弟的身上瞬间热出了汗,握住师父的手却能感觉到师父手心冰凉。
没想到师父做法的后遗症会这么严重,折损自己的寿数。
唉,都是为了北狄。
突然,法师脚下一顿。
太阳正照在他的身上,没有他想象中的温暖,反倒有一股滚烫的炙痛穿透他的四肢百骸,刺得他全身发麻,接着便是蚀骨的疼。
“啊!”
疼痛太剧烈,法师忍不住喊出了声。
额头上的汗密密麻麻,脸色却出奇的苍白,不等他说点什么,一股浓重的腥甜忽的涌上喉咙。
噗的一下。
大徒弟没来得及闪躲,被法师吐了一身的血。
法师接着便软软地跪了下去。
头顶上的鹩哥看到这一幕,不屑地撇了撇大嘴。
就这水平也敢在它们小主子跟前卖弄,不是自己找虐吗?
老太太既然是假死,为了不引起怀疑,嘉宝儿特意命鹩哥儿带了一颗香丸到法师屋子里点燃,好让法师醒过来。
这蠢货还以为是他自己法力高超的结果呢。
哼。
掉到小主子手里的智障,活着也只是暂时的。
半空中很快飞起一只信鸽,鹩哥熟悉地跟了上去。
“怎的,那傻蛋又让你传信?”
“可不是嘛,老头昏迷了,傻蛋徒弟让县衙那娘们想办法拿银钱过来,好像寺里没有珍贵药材了。”鸽子嘀嘀咕咕。
要不是这帮北狄人训练它传信,它何至于落到如今被天天鞭策的地步?
“你小心着点,要是敢耍花招……”
鹩哥絮絮叨叨。
信鸽翻了个白眼,瞧,鞭策又开始了。
县衙。
刘县令看过信鸽送来的信,重新绑到信鸽的脚上放了出去。
不过一会的工夫,暗卫过来说夫人看了信鸽送来的信,又带着红柳出门了。
县令知道她们的去向,那里是赵家给夫人的陪嫁庄子。
北狄人藏匿的物资就在这庄子里,还有所有从北狄潜入到大齐边境来的人,都扮做庄子上的农户留了下来。
夫人利用县令的身份办了不少户籍册子,给了那些北狄探子一个合法的大齐身份。
却不料这正好方便了县令和蓝将军,很轻易便将这些人查了出去。
如今庄子上和寺庙里的北狄探子有多少,他们对外都从事什么行当,县令知道的八九不离十。
而康河村这边。
嘉宝儿又开始了没事就上山逮兔子抓野鸡的日子。
县令曾经在夜里偷偷来过村里,和村长以及康山村的村长嘀咕了大半夜,离开之后,村长便把存放粮食和药材的事情全部揽了过去,不让她再操心。
听说县令知道玉石是村民们冒着野兽吞噬的风险,到深山里面的河边捡的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亲密地拍了拍村长的肩头,感叹道:“一心为朝廷,难得的忠贞之士,忠勇之村。等此次击败敌军,本县令定要为你们请功封赏。”
离开之前,县令还去自己老娘面前跪了一会,愧疚自己不孝,让老娘在这里受委屈。
啪。
老太太一巴掌甩在他脑袋上,“放你娘的屁,老娘在这里简直不要太快活,等这次事情解决了,你给老娘在这里建个房子,我要住在这里,不回去了。”
瞧瞧她,才来几天,就将孙大娘说话的腔调学了个精髓。
这样说话太痛快了。
她要是早点学来这样说话,何至于被当初的亲戚们欺负成那个样子。
后悔啊。
这次无论如何也不回县城了。
这里有不咬人的狼,有吃完了自动从山上跑下来的野鸡,还有自己赶着自己下山的羊群以及狍子,就连在城里笨得谁都不喜欢的猪在这里都精的会跳舞。
那个一点意思也没有的城里,谁还稀罕?
第二天,县令夫人起床,特意到老爷的书房去看了一眼。老爷躺在书房的床上呼呼大睡,夫人冷笑一下,带着红柳下去了。
再不下去,趴在老爷身边的小狼已经露出獠牙,对着红柳蠢蠢欲动。
第八十七章 北狄探子乱套了
地里的稻子眼看就要成熟,孙婆婆做了好多腊肉,忙碌的时候好做给大家吃。
嘉宝儿闻着香味过来,吃得嘴巴上全是油。
一出门,天气热得几乎起来。
嘉宝儿眯了眯眸子。
“二哥,快去找村长爷爷,快去快去。”
村长这几天一直在山洞那边守着,把孙曦也叫过去帮忙。
而罗师父这几天一出门就好些天才回来,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眼前只有二哥他们可以使唤。
嘉宝儿皱着小眉头,看了看山上。
山那边的天空上面透着浓浓的杀气,夹杂着尘土的黑云席卷而来。
这是地面上人马奔跑的痕迹。
村长是被家里的狼和狗一起拖着板子拉回来的,颠得他差点把昨晚的隔夜饭吐出来。
一见嘉宝儿,就被她严肃的小表情镇住了。
鲜少见到福宝宝有这幅模样出现,除非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嘉宝儿,叫爷爷来,是,是什么事啊?”村长气喘吁吁地问。
“爷爷,赶紧召集村里人,抓紧收割稻子。”
村长一个踉跄差点跪下。
“啥?割稻子?”
眼看再等十几天,稻子就成熟了,嘉宝儿却让现在收割?
“你可别吓唬爷爷,不会是认真的吧?”村长眼巴巴地看着嘉宝儿,眼前一阵阵发黑。
嘉宝儿让他帮忙存粮食的时候说是做了一个梦,当时他还有些摇摆,结果回头她就领回了县令的娘。
听县令说嘉宝儿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
明明嘉宝在山洞里睡觉,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去救人的。
不过县令说根据可靠消息,北狄人准备把平安县一带当作攻进大齐的口子。
他就想起了嘉宝儿做梦并让他们存粮的事情了。
如今嘉宝儿突然又板着小脸让大家割稻子,他打心底里不舍得,却又不敢不听。
哆嗦着双手,村长的声音都颤抖了。
“有田,你去村里喊人,让大家带上家伙都到地里割稻子去。陈浩大壮,你俩赶紧去通知康山村,让他们也都赶紧割,越快越好。”
停一下,村长看一眼嘉宝儿,“收上稻子来怎么办?还得晒啊……
嘉宝儿的心里像有什么堵着,从来没有过的烦闷。
“不是又找了几个洞吗?让大家都弄到洞里去堆着。必须在明天天黑之前收完,还有,所有人都搬到山洞里去,只能带细软,不许带牲畜,谁要是不听就不准谁进去。”
村长的心越发紧张了。
听这口气,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想起县令对他和刘村长说过的话,他的胡子都抖了起来。
大黄不安地嗯嗯了两声,嘉宝儿连忙对着跑远的二哥喊了声:“可以带上狗。”
她说的牲畜是猪马牛羊,可不包括狗。
关键时候狗能护主,晚上还能警戒。
打谷场很快站满了人。
“村长,为什么突然要割稻子?”
“是啊村长,稻子还没熟呢,怎么突然这么急?收回来堆山洞里,不得捂烂了?”
“村长,什么山洞?”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表达自己的不解和不满。
村长一言不发,脸色阴得骇人。
直到底下静下来,村长才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光,“什么都别问,赶紧收稻子,再不收就被人全部给烧了。”
“啊?这,这……
“谁这么缺德,干这种事?”
“村长……
村长大手一挥,“快去。”
声嘶力竭,哪还有心思给他们解释。
“听我的没错,要是最后没有人烧地,抢割缺损的粮食村里赔给你们。”
众人一顿。
哗。
转眼间跑了个干净。
“曦儿,罗师父去哪了?”村长问。
孙曦摇头。
村长左右看一眼,“你和喜木,老胡,再带几个精壮后生,到进村的路口巡逻,有异常赶紧想办法报信,一定要注意安全。其余人回去准备吃食,还有晚上的火把,今晚都熬药干活。明天早点收好稻谷,家里的粮食也都藏到山洞里去。”
一粒也不给北狄人留。
“鹩哥,鹩哥,”村长对着上空叫了几声。
鹩哥应声而落,幸亏今天哪也没去,正在树上偷懒。
“你去通知县令,通知完了赶紧回来,这里还等着你传信。”
鹩哥腾空飞起,“不用担心,我带几只信鸽回来帮忙。”
有小灵仙在,信鸽们求之不得为她服务。
这帮北狄探子训练的信鸽挺专业,它早就看好了,都不用策反,御神弟子的气场一出,什么训练都统统靠后。
县衙。
县令一接到鹩哥传递的消息,立刻请八哥帮忙去给蓝将军送了消息。
为了麻痹北狄探子,县城周边的农户都没敢通知割稻。
眼看着即将成熟的稻谷,县令的心里沉甸甸的。
边关这边,蓝将军一边为八哥的机灵而赞叹,一边快速将消息传达了下去。
北狄与大齐交界的地方绵延数百里,中间基本上都有山川作为天然屏障。
只有边关驻军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宽阔的河。
而平安县城这里,与北狄中间的山川最为险峻。
从来都不会有人觉得北狄人会舍弃那么多容易攀爬的山峰,反而要从悬崖峭壁上直插平安县。
北狄那个出主意的人,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敢于冒险,出其不意。
如果不是师父提点,就连嘉宝儿都不见得能防范到位。
大战一触即发。
钟毓寺和赵氏庄子上的人都被监视了起来,鹩哥儿将北狄人的信鸽都带走了。
北狄探子陷入一片混乱中。
消息传递不出去,便只能靠人往外传,一不小心,人被蒙上麻袋,转眼被带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抓来的北狄探子越来越多,挤满一个地窖直接往里放点蒙汗烟雾,很快所有探子失去知觉,门被锁死,上面只有一个洞口,谁都别想跑出来。
接着,抓到的探子再往另一个地窖里扔。
蓝将军派来的人将县令保护起来,连连赞叹县令这个挖地窖抓人的方法绝妙,县令讪讪一笑。
想起那个给他出主意的小仙子,眼里闪着崇敬的光。
第八十八章 野狼信鸽都出动了
夜深了。
刘夫人在红柳的伺候下卸下簪环,沐浴更衣。
正准备喝每晚的补汤呢,县令走了进来。
“老爷今天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没听到回答,夫人转过脸去,看向县令。
却发现这些日子颓废的不成样子的县令今晚看上去意气风发。
“老爷,您这是……
夫人有些疑惑,“有什么喜事吗?”
县令坐下来,垂眸捋了捋袖子,“是啊,是有点喜事。”
说完抬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夫人的脸。
夫人被盯得心里发毛,强作镇定道:“什么喜事能使老爷精神抖擞?说来听听让妾身也高兴高兴。”
扑通,扑通。
心跳的有些快。
县令嘴角勾起一抹笑,“比如,从城外一个庄子上抓到许多北狄探子……
呼啦。
夫人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带动桌上的首饰摔了一地。
“夫人为何如此惊慌啊?”县令呷了一口茶,笑容淡淡地问。
夫人的手抖的厉害,使劲掩盖在袖子里,怕被县令发现。
“妾身,妾身胆小,听到北狄探子这几个字一时害怕,就……
“哦?夫人这么胆小吗?那怎么夫人掐死冬梅的时候胆子就不小了呢?”
县令眸色一冷,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夫人一紧张,手指上留了好久的指甲不小心掐断了。
“老爷爷,老爷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听不懂是吗?没关系,红柳听得懂,毕竟掐死冬梅的还有她。再说了,你们掐死冬梅的时候眼前可没有旁人,你就不想想这事我是怎么知道的?”
夫人猛一回头看向冬梅。
冬梅连忙对她使眼色,然后已经晚了。
等她意识到自己上当,再回过头来,县令正凛然地看着她,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
“你利用县令夫人的身份徇私枉法,我娘不允许你这么做,你便怀恨在心,合计害死她,事情败露便杀死她的丫头。赵氏,这么多年的夫妻,我竟然小瞧你了啊。”
赵氏眼珠子一转,摸不透县令都知道多少事情。
与北狄细作相比,杀死个丫头不算什么。
扑通一声。
赵氏跪了下来,身后的红柳也忙跟着跪下,“老爷,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当时一时气愤,嘴里抱怨了几句。没想到冬梅这丫头就当了真,还要到婆母面前去告状。妾身一着急,就和她争执起来,手上没个轻重,等发现冬梅没气的时候,妾身也吓坏了,就,就……”
“就把她扔到山后的悬崖底下了?”县令替她说完了后半句。
赵氏低着头,心里更没底了。
掐死冬梅的时候眼前明明没有旁人,老爷怎么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县令又喝了一口茶,抚着茶盏的杯口,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赵氏冷汗直冒的时候,就听县令道:“给我娘弄的毒香是从钟毓寺法师那里拿来的吧?”
赵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还有压制冬梅的阴魂阵,还有开出来配合毒香的汤药,还有经常被你召唤进府的大夫,以及飞来飞去送信的鸽子,”
“难为北狄派人潜入这里,除了刺探情报,连神鬼之术都用上了,”看着赵氏明显变了的脸色,县令嘲讽地一笑,“难怪这些年你兄弟们明明是废物,什么都不干却有大把的银子花。原来你们一家早都成了北狄的走狗,花的是北狄的银子啊,”
“是你家兄弟受不过刑罚,出卖这些情报给我的,你说北狄人知道以后会怎么对待他们?”
这句话,是县令故意编的。
果然,赵氏下意识地看向红柳,眼里的害怕更盛了。
而红柳一直低垂的头也稍微抬了一下,脸上的愤怒一闪而过,却被县令捕捉到了。
红柳一家还真是北狄人!
幸亏小仙子提醒,自己才没把这些人漏掉。
感谢小仙子!
县令悄悄做了个手势,蓝将军派来的暗卫们心领神会做好了准备。
“说起来我还得多谢夫人你,要不是你利用县令夫人的身份帮那些北狄探子办各种证件,我也不能那么轻易根据线索抓到他们,更不能通过他们追踪出更多的奸细来,”
“赵氏,夫人,刚才说抓到好多北狄探子的城外庄子,就是你的陪嫁庄子,还有,还有钟毓寺,呵呵,原来你去拜佛,拜的就是个这!”
口气里的嘲讽简直不要太明显。
”忘了跟你说了,我娘她老人家根本就没死,这些天我的难过都是为了蒙蔽你们的,而钟毓寺的法师看上去好转,也是我们这里的鸟给他用了一粒香丸的缘故,”
“你是不是不相信?”
“不相信也无所谓了,反正,你们都要死了。”
话音未落,身后的红柳突然腾起,向着县令冲了过来。
房梁上瞬间落下两个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她的脖子。
同时从角落里冒出两个黑衣人,也一把将赵氏摁在了地上。
看着使劲挣扎的两人,县令眼里的杀意汩汩往外冒。
要不是蓝将军提醒留下夫人的命等待上司审问,好证明他自己的清白,他都想直接杀了两人为母亲报仇。
暗卫将两人押到了地窖里,所有关进地窖的人都被梦汗香放倒。
地窖小小的出口开在隐秘的地方,更何况,还有嘉宝儿派来协助看守的狼。
没错,是狼。
嘉宝儿趁夜派来了许多野狼。
野狼一来,县城里的百姓自动吓得躲在家里不出来,倒省了通知百姓又怕惊动北狄人的麻烦。
所有信鸽都被截获,有八哥的协助,给北狄大军的信被改动之后依旧送了出去。
北狄大军收到消息,平安城里未见异样。
请大军放心前行,一切计划照旧。
带军头领是北狄大皇子的人,此时正得意洋洋地骑在马上,看手下将信鸽放回。
信鸽歇了一口气,心里恨的要紧:“日你娘。”
想累死老子啊。
可是想想正等在平安县里的八哥,咬咬牙又重新飞了起来。
耽误谁的事都不敢耽误小灵仙的,派了个八哥在城里坐镇,还有个飞来飞去的鹩哥,这几天没少被这俩祖宗折腾。
要是回去的信送晚了,它们有一万种办法让信鸽生不如死。
第八十九章 懂兽语的师父
北狄大军的信先送到蓝将军和县令那里都过了目,才重新放上天空。
跟着信鸽,又抓了一些北狄埋伏在城里的细作。
这样也还没能抓尽。
蓝将军心情沉重。
因为怕走漏消息,惊动北狄改变计划,所以不敢明目张胆通知所有人收稻。
眼睁睁看着快要成熟的稻子即将被毁却无法阻止,边关将士们既心疼,又恨的牙疼。
北狄孙子。
看爷爷逮到机会,不戳死你个稀巴烂。
整整一夜,康河村和康山村的人都没敢睡觉,拼了命的抢收地里的稻子。
鹩哥为嘉宝儿带回来一群信鸽,都是受过特训能飞长远的。
一见嘉宝儿,全部落下来,将长长的喙触在地上,连磕三个头。
有幸得见御神亲传弟子,也就是它们日后的主宰,这辈子,不,往后不管几辈子都有牛可吹了。
嘉宝儿将信鸽分成两队。
多的一队回县城帮县令传递消息,再由县令分出一队去边关帮蓝将军传送消息。
剩下的几只留在嘉宝儿身边,免得只靠鹩哥跑不过来。
鹩哥心满意足地上了树。
可把老子累坏了,歇一歇,吃点虫子。
呼,再睡一觉。
粮食运回山洞,村民们又抓紧收拾行囊要往山洞里搬。
就连康山村的人也跟着搬进山洞,山洞还是前几天和县令聊过之后,村长回去之后现找的。
崔氏也让陈浩和大壮去镇子上,将陈然和三叔陈志带了回来。
在这之前,她已经命陈浩去陈志未婚妻小翠那里将小翠一家带过来。
只说家里发生大事,让他们都过来帮忙拿个主意。
陈志回来什么都没说,给崔氏磕了个头就回老宅接老娘去了。
路上陈浩已经大体跟他说过,这两天有战事,但是需要保密。
终于,所有人都进入山洞的时候,夜完全黑了下来。
北狄先行派出的人在黄昏时分从县城开始,将快要成熟的稻谷全部点上大火。
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嘉宝儿眸底的愤怒喷射而出。
如此罔顾百姓,天道也不会袖手旁观。
若不是师父一再叮嘱,不能干涉凡间争斗和历史进程,她真想化个形,去拧断北狄皇帝的头。
边关同样看见了北狄人放的大火。
将士们牙齿咬得咯吱响,拳头紧握,恨不得立刻飞到北狄人面前,和他们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
那种切骨的恨意将所有人的斗志都点燃起来了。
后面的北狄大军趁夜色翻过了最险峻的崖壁,想打大齐一个措手不及。
经过的村子不多,村民们普遍早睡,他们走的又是外围,没点火把。
只要没出来看见他们,就没屠村。
毕竟大皇子说了,主要精力还要放在抓紧攻进平安县城,百姓是他们后退时候的人质。
也就是说,行动顺利就占据平安县城,不顺利就原路后退。
将沿途百姓抓起来当人质,确保大军主力能够回去。
从康河村附近经过的时候,远远竟看见许多绿油油的灯笼在盯着他们。
带路的付将军惊出一身冷汗。
好玄。
没想到山下竟然有狼群。
借着月亮的光泽,隐隐看得出地里的稻子好像割过了。
“这么快就割稻子?怎么传过来的信里没提?”
付将军皱着眉头,问副将。
本来打算的是等大军都到县城,再由后头部队将地里的稻子点燃。
等到大战打响的时候,百姓们只顾地里的稻子,自然无法和县城形成呼应。
“这里是流民安置后才有的村子,土地贫瘠,粮食产量极低。一向不受上面待见,官府都让他们自生自灭。即使割了稻子,想必也是因为地里干旱稻子熟的早一些,不足为虑。”
“是吗?”
付将军狐疑,扭头又看了一眼。
入目所见竟是忽闪忽灭的绿灯笼。
算了,连野狼都聚集的地方,正说明此地荒芜。
百姓们也害怕野狼不敢出来,没什么好顾虑的。
殊不知,就在他们经过的地方,埋伏着大片大片蓝将军的人。
有嘉宝儿在,野狼和大齐军相安无事。
只不过对外,县令为了保护嘉宝儿,就说自己请了一位懂兽语的师父。
蓝将军释然。
难怪县城也有野狼出现,就连看守地窖口的都是野狼。
从未想过大齐最贫穷的县城,县令竟是如此有趣又有才学的人儿。
干完这一仗,可得好好结交一下。
眼前,却还顾不上。
因为他要带特训队出动,去做一件更大的事。
北狄大军终于将县城围困起来了。
周围村庄的大火持续在燃烧,明明是黑夜,火光将这里映成了白昼。
田里的稻谷毁于一旦,百姓们哀号遍野。
整个平安县就像地狱一样,到处都透着绝望。
付将军站在城下,得意地环顾四周。
北狄大军一部分围困县城,一部分围困府城,还有一部分埋伏在通往边关的必经之路上,等边关得到消息赶过来,要截住驰援的人马。
只等拿下平安城,这个既贫瘠又广袤的县城,方圆百里的山脉便不再是阻隔北狄的屏障,它身后的顺州府更是北狄的囊中之物。
因为在这之前,大皇子已经亲自带队潜入顺州府。
付将军神情倨傲,看城墙上的大齐人,就像看一群蝼蚁。
“来人啊,去告诉平安县令,若想活命就老老实实打开城门,一步三叩,带领平安百姓向我求饶,”
“若是胆敢反抗,或者不听从本将军的安排,本将军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屠城,屠城。”
城外的北狄将士大声呼喊。
大军兵临城下,看那个站在城墙上的平安县令,跟个豆芽菜似的,想必早就吓尿了裤子了。
想想他们匍匐在地,向北狄称臣的场面,呸,大齐的脸面都在自己脚下摩擦。
外面杀声震天,城内,守城将士紧握武器,牙关紧咬。
“大人,敌军大概有五六千人,咱们城内自有精兵上千,加上蓝将军提前派过来的一千多人马,应该能撑到蓝将军那里传来消息。”
县令点了点头。
冷冷地看着在城下叫嚣的付将军。
蓝将军已经带人直杀北狄驻军。
那里是北狄人的老巢。
北狄人策划这么大的阵仗,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出动这么多人马来占据平安占据顺州,想一击即中。
却没想到如果消息泄露,自己会不会被人端了老窝。
大意啊。
怪只怪北狄狂妄,一向不把孱弱的大齐人放在眼里呢。
究竟鹿死谁手,且等着瞧。
第九十章 攻城
城门外,北狄人依旧在叫嚣。
“县令大人,如果想活命,就早点下来开门吧,只要你一步一叩头,向咱们北狄俯首称臣,咱们大皇子定会饶你一条性命,连同平安城的百姓都可以得到活命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想想啊。”
外面的喊叫声撕破夜空,直直地传入百姓耳中。
可惜,百姓根本不会被这些屁话蛊惑。
一群连稻谷都烧毁的畜生,现在跟他们说只要开城门磕头就可以饶命。
当他们是三岁孩子吗?那么好骗。
恨北狄还恨不过来,想让他们投降,做梦。
“大人,弓箭手准备就绪。”一群手拿弓箭的神射手趴伏在视线极佳的位置,领队过来禀报。
县令点点头,领队离开。
“大人,火油队准备就绪。”
“大人……
呼啦啦,天空飞来一群信鸽,打头的是一只全身发黑,神态得意的八哥。
八哥这几天被信鸽们哄的有些膨胀,要不是鹩哥按时候过来打击打击它,它都觉得自己跟凤凰没有差别了。
这不,它又带着小灵仙的指令来了。
一落地,八哥就对县令招了招手。
小灵仙说了,这次要单独和县令说话,被其他人听见不好。
“我家小主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八哥抬了抬自己的右脚。
脚下绑了一只哨子。
县令不明所以。
八哥小声道:“主子说了,如果抵挡不住,您只需要吹动这只哨子,其他就不用管了。”
县令将哨子拿在手里左看右看,想起小仙子的神奇,心里突地充满了底气。
珍重地将哨子放进怀里,“小仙子还说什么了没有?”
“说了,让你不用担心,北狄人死期到了。”
哈。
县令心情雀跃的几乎要跳起来。
“好,你替我告诉小仙子,大恩不言谢。”
八哥回头,对身后的一只信鸽道,“你去,把这话告诉小主子。”
信鸽嗖地飞了出去。
县令再回到城墙的时候,神情意气风发。
“城下的北狄贼子,老子是平安县令刘志晟,老子今天告诉你们,你们的死期到了,”
“要是现在赶紧扔掉武器,跪地投降,老子可以向上司求情饶你们一命,若是执迷不悟,你们就等着被我大齐军民虐死吧,呸。”
喊罢还伸出头去,对着城下狠狠地啐了一口。
好像就连和北狄人说话,都能脏了自己的舌头。
羞辱,极尽的羞辱。
北狄人一时懵逼。
娘的,大齐竟然还有骨头这么硬的?
回过神来的瞬间,北狄人怒了。
“杀,杀死这群大齐弱鸟。”
“杀死他们,敢骂我北狄勇士,杀。”
底下杀声震天,付将军一声令下,直接攻城。
城墙上,箭矢如雨般落下,将攻城的北狄人打下一波。
接着又涌上一波。
眼见避过弓箭的人开始往上攀爬,火油队顺着墙根往北狄人的身上浇了满头油,接着将火把一扔,一个个火人瞬间掉落下去,在地上打起了滚。
付将军眸子一缩。
没想到这小小的平安县城,日常防备竟做到随时迎战的地步。
为什么潜入进来的那么多细作,没有一个人送过这方面的消息。
没给他想明白的机会,从城墙上飞出一块块脑袋大的石头,从空中直接砸在北狄攻城的队伍里,砸中的人当场血流满面,气绝身亡。
两军还没真正开始对打,北狄人就伤亡了许多人马。
一时间,就连副将都有些觉察出了不对劲。
“将军,大齐人好像早就有所防备。”
付将军皱着眉头,这怎么可能?
此次行动的具体路线和计划,就连他都是昨天才接到大皇子的亲笔书信知道的。
大齐人怎么可能提前防备?
那些防备可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弄出来的。
是不是他们一向最看不上的平安县,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羸弱?
管他呢。
再不羸弱,在北狄人眼里也是待宰的羔羊,暂时蹦跶几下,妨碍不了最后被北狄吞噬。
“上,杀啊。”付将军大喝一声,带头冲了上去。
“轰。”
“轰。”
城门被一下下的撞击,一次比一次晃动大。
轰隆一声。
门从里面打开了。
北狄大军没有进得了城,因为大齐将士直接冲了出去。
两方将士在城外的空阔地上厮杀起来。
刘县令和付将军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北狄人势如破竹,杀戮顿起。
大齐将士不畏生死,没有一个人退后,勇敢地和北狄人拼杀在一起。
身后就是自己的家人,是自己的子孙后代,哪怕今天战死在这里,也决不能让北狄人踏入一步。
正是厮杀惨烈的时候,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北狄武器精良,身姿强壮,而且人数众多。
很快便显出了连年征战的优势,他们猖狂的在战场上将砍杀倒地的大齐人拖在马后,对着城墙上的县令比了个藐视的手指。
县令的眸子眯了起来。
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嘉宝儿送过来的那只哨子。
笛笛,笛。
长长的哨音尖利而又刺耳,传出去很远很远。
正在交战的人马一顿,接着又厮杀起来。
县令刚要再吹一遍,眼前突然一花,嘉宝儿倏地出现在面前。
县令一喜,刚要说话,又警惕地左右看一眼,没人发现这诡异的一幕,他放心了。
“小仙子,您怎么来了。”县令小声道。
“我来看看。”小嘉宝儿严肃的脸庞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庄严,那股震慑人心的威压不光县令感觉到了,就连城下打在一起的大军也感觉到了。
她让娘亲看着自己睡觉,不许任何人打扰,转眼间灵识化形过来了。
县令抱起嘉宝儿,站在城墙边。
城下满目鲜血,残缺的四肢,被拖曳的大齐士兵……
嘉宝儿面色难看,眼中的光芒充满了杀气。
拳头握紧,奶声奶气地对着肩头上的鹩哥说了声:“去。”
鹩哥腾空而起,转眼不见了影子。
须臾,山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就连大地都在颤抖。
围城敌军的心里莫名有些恐惧,有人回头去看,就见远处尘土飞扬,一群群野狼像被打了鸡血似的,疯狂地向他们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