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想不出章节名
顷刻间屋子里只剩下慈宁宫的人。
太后身边的老嚒嚒知道主子现在的心情不好,担心她的身体,打算安抚一番:“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被皇上禁足,据宫人说,殿下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夜晚也不能寐,一直传话出来说自己是冤枉的。”
嚒嚒见太后并没有阻止,又继续说道:“太子殿下也算是在您身边长大的,虽顽劣,却也是个知分寸,懂进退的,依奴家拙见,说殿下杀人扒皮,这等残忍之事…莫不是真被冤枉的。”
太后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光了,太后对着自己最信任的嚒嚒道:“该来的总是要来,自从璋儿做了太子,老身就知早晚会有这一天。”
“常心悦这几年愈发变得令人捉摸不透,安安生生的培养璋儿,稳坐太子之位不好?却非要如此明显的让他天天跟常家混在一起,还拉拢那些个文武,皇上虽有顽疾,可有杜太医那等神人相助,再坐十几年龙椅也不是问题。现下好了,吃了大亏!”
说着说着,就生气道:“常家也是失心疯,连老身都看不透常重虎如今想搞什么幺蛾子。”
“璋儿若是好了,难道不就是他们常家好?”
太后一拍扶手,抓着宫女的手站起来:“传哀家懿旨,哀家要去见皇上,另外,让厨房做几样璋儿爱吃的菜,送去东宫。让他老实呆着。”
“是!”
而此时此刻,武安侯府的密室,却仍传出若隐若现的,歌姬正唱着不堪入耳的小曲。
“侯爷可真是爷们,陛下圣旨已下,明日就要启程回营,今日还有心情寻欢饮酒,宣平侯府唯一被寄予厚望的世子死了,听说一个小妾也死在流放路上,可见流放途中凶险,武安侯却是从此高枕无忧了。”
谢展白没好气的单手举起酒杯,说道:“哼,我是倒霉,他是手中无人可用,再说,如果不是我挡着,此事十有八九会落在你身上,早知你幸灾乐祸的,拉着你一起好了。”
“别别别。”男子急忙摆手,笑道:“在下生平志向只不过是妻妾成群,阅尽天下美人,死在风流乡里,可不想整日里寝食难安,稀里糊涂的就被个毛头小丫头给宰了。”
谢展白俊朗的五官却透出阴狠,说道:“范家这会儿倒还好,爵位没了但家人都平安无事,流放个几年,待皇上气消了,回到老家购置些薄产日后也不愁。而我……”
“还得替人守住苦寒之地,寸草不生的地方。”
他冷笑的看着对方:“谢某倒也不是不能吃苦,问题是皇上罚了我的俸禄,连带着咏叹楼的事,令在下还损失了不少军工武器,这眼看积蓄不多了,要不您先借我些碎银?”
男子说道:“侯爷大可放心,怎么可能让您蒙受损失?您的那份早已先行一步,运至军营。就您那点俸禄,不提也罢。这一趟少说也赚个十万两真金白银。”
谢展白笑:“呵呵,甚好。”
转而又说:“你们倒是胆子大得很。”
男子不以为然的道:“祁天印的圣旨也就到此为止,别人是死罪,咱们能一样吗?远的不说,就说京城里的那两位驸马的所作所为,他还不是多年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就不信,他真的会砍掉这些人的脑袋。”
谢展白认同的点点头,“那个陆惜之很是麻烦,不知可有了对策?”
男子眼神变得阴狠:“区区一个陆惜之,自然是要处理的。”
谢展白一听,放心的举杯一饮而尽。
陆府
自从那日从宫里出来,陆惜之这眼皮就一直跳着没停过,几度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要中风了。
“小姐,您还要贴啊?”春香边剪红纸,边看着自家小姐两只眼睛上方的红点点。
“没看到你家小姐这眼皮都快跳踢踏舞了吗?不多贴几张,怕是三步以内就要暴毙了。”
春香摇摇头,把剪好的红纸又贴了两张到小姐的眼睛上。
“小姐,夫人又让人来叫您过去了。”春香贴好红纸,赶紧把自家小姐从软榻上拉起来,给她梳妆打扮。
陆惜之一愣,好家伙,还想让她去见媒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个箭步跑到屋外,只喊了一声:“北雪!”
转眼间,一个黑影嗖的出现在院中,揽住陆惜之的腰就跳出院墙…
豁,小姐又溜了。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陆惜之突然想起来,问北雪:“对了,这些日子大理寺有没有什么动静?”
北雪道:“曹金岳算沉得住气,并未有异动,一切都是按皇上的旨意在执行。”
陆惜之眸子幽沉:“只是一点流言,确实撼动不了大理寺的根基。”
她希望看见大理寺里那些助纣为虐的狗东西跟常重虎一起都万劫不复。
可惜,现在还没那个能力。
北雪眸子一动:“请凤将军帮忙?”
当皇上在处理扒皮按时,也顺带处置了大理寺里几个寺丞,却没有动曹金岳和连沈,凤将军曾上书皇上,不若趁此机会彻查大理寺,可不知为何,皇上那里也没有下文。
“不,既然凤将军已提过,便暂时不用复议。”
她隐隐觉得,祁天印那个皇帝,不止外表那样软弱和好拿捏。
相反,他有他的谋划和打算。
他让吕顺转述的那句话,是让她查什么?
“陆姑娘,是老白头。”北雪突然叫住她。
萧青白?
陆惜之看去,老头仍是一身补丁的旧衣,推着那个老旧的粪车,嘎吱嘎吱的走在路上。
不知脑子里突然哪根筋一抽,陆惜之转身跟了上去。
“萧侍卫。”
待走近了,她在老人身边轻轻一声。
那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模样好似特务在接头,北雪轻笑出声。
“你还是叫我老白头吧,省得偷鸡摸狗的样子,反而让人怀疑。”萧青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看着她。
“老白头,你这是准备回街道司?收工了?”陆惜之见他有些吃力,便毫不介意的上手就帮着他推车。
萧青白对她的突然帮忙,愣了一下。
心里微微感动,面上却还是冷若冰霜:“不然,你以为我去哪‘送屎’?”
“那,等你收工,我请你上味香楼,你给我说说萧南笙将军的事儿吧。”
第十八章 袁厂督要回来了
萧青白一愣,深深看了她一眼。
陆惜之忙回以一记微笑。
“不去。”话音一落,便推着车子走了。
那笑就这样尬在脸上…
这老头!!
眼看萧青白就要转进街道司,并不想引人注目的陆惜之连忙散步并做两步,扯住车把手。
“老头!”
吹鼻子瞪眼的盯着他,“你不是想给萧将军报仇吗?你的死对头跟我要查的人是…一样的。咱们这也算互相交换情报!”
见老头还想往里走,她气呼呼的说:“你这是不相信我?你杀的两个人,我们都不再追究了,算她们死有余辜,你怎的也不知回报一下。”
“砰!”粪车把手被萧青白一扔,撞在地面上。
北雪拉着陆惜之跳开两步远。
“挟恩图报?”
“对!”陆惜之咬咬牙。
“哼!”小丫头片子。
不过…
倒是挺犟,还有股…匪气。
“不去味香楼,要说,只能我挑地方。”
一炷香后,几人坐在…
啪!
这已经不知道是自己拍死的第几只苍蝇了。
可是那嗡嗡嗡…的声音仍然是不时的在耳朵边唱歌。
“牛二,来几碟小菜,再把你埋在院儿里的好酒起出来。”
一个五大三粗,光着膀子的粗汉子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哟呵,萧老爹,今天你这是下了什么料,怎么把肚子里的酒虫给勾出来了。”
“少啰嗦,赶紧上菜。”
“您等着,这就来。”
萧青白瞄了一眼时不时舞着手驱赶苍蝇的陆惜之-——
“牛二媳妇,顺便点盘熏香。”
陆惜之不好意思的笑笑,倒不是她作,主要还是不想说着说着话就吞几只苍蝇,还是挺恶心的。
“你经常来?”她先开口打破沉默。
“牛二是我部下的孩子,他走了之后,这也算我半个儿子。”
那就说明,是信得过的了。
“为什么要问将军的事?”
“我要是跟你说,就那么灵光一闪,你信吗?”
一记白眼。
陆惜之撇撇嘴。
凑近老头身边:“首先,灵光一闪是真的。”
“其次,也没必要瞒你,扒皮案所有证据都指向太子殿下,可皇上好像不这么认为。”
“太子?”萧青白一愣,随即说:“倒也不是没有包庇的可能。”
陆惜之摇摇头,“皇上并没有严惩范家,包括在咏叹楼贪腐结党营私的近三百名官员,无一人被判极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常家在这背后看似主谋,可最后…范明供述的却是祁玉璋和谢展白,这就更奇怪了。”
“常皇后是常重虎的亲女儿,太子是他的亲外孙,常重虎怎么可能去陷害太子?”
萧青白打断她,“这跟萧将军的事有什么关系。”
“哎呀,我还没说完呢。”
她正想继续,那个叫牛二的粗汉子端着两盘小菜走了过来,咯吱窝下还夹着一个酒壶。当他把酒壶从腋下拿出来的时候,陆惜之甚至能看见壶上留下的汗渍和某种气味。
“不要光看外表,整个大靳都没人比他会酿酒。”萧青白似乎看出她眼里的嫌弃。
陆惜之不置可否,接着说:“你想啊,常重虎二十多年前开始,就除掉了最强劲的竞争对手萧南笙,都是在为了自己的外孙铺路,你说,现在二十年后,他怎么可能把太子推出来挡箭,对吧?这叫什么事儿?”
“所有这一切我还没有头绪,就挺乱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专门来找你问问二十多年前的恩怨,或许能有什么……启发也不一定。”
点了熏香之后,苍蝇少了不少,菜香味勾人。
“你和袁晏溪,袁小侯爷是什么关系?”萧青白忽然一问。
嗯?怎么思想这么跳跃的吗?
陆惜之被问得有些突然,当下支支吾吾:“我…我们…”
“我们就是简单的工作关系,他是东厂大厂督,我…我就是个辑事呗。打杂的。”语无伦次的说明,脸也莫名一红。
“听说袁厂督后日便回京了。”
第十九章 萧家军往事
那时南潼还不叫南潼,只是大靳和蒲甘交界的一个苦寒之地,没有名字。
两国君主对此地都并不在意,只是偶尔会有两国百姓在这里进行些简单的以物换物,也有吃苦耐劳,无依无靠的流民聚集在此安家。在之后的十多年算是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直到二十多年前,三个碧眼金发的异族人,狂喜的从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洞里跑出来,手里还捧着几块亮闪闪的石头,然而没等他们高兴太久,第二天便被发现死在准备离开陆地,回故土的海边。
从那之后,也不知是哪国先开始发兵,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那个神秘,充满诱惑的深洞。
可到底是大靳战神更胜一筹,年轻的萧南笙领命一路南下,带兵有方,取得节节胜利。不止夺下了那块土地,关外那场大战还成为萧家军进入靖州地界以来,战果最为辉煌的一次。
随后,皇上将新土地命名为南潼,归属靖州管辖。
蒲甘一万七千的南越大军,最终竟然不到一千人逃回边界,实力最为强大的铁骑,更是全军覆没。除此之外,对蒲甘势力最为沉重的打击还是,他们最勇猛的将军阿喜陀竟被萧家军俘虏了!
在京中得知消息的常重虎立即建议皇上,乘胜追击,趁着对方目前的空虚,一举攻下蒲甘的巴卡城,彻底控制沿海,在敌人的七寸地方狠狠来这么一下。而大胜之下的祁天印,头脑也有些飘然,内心有些蠢蠢欲动,他深知攻下巴卡城意味着什么,但是连同黑水阁和萧南笙各自发回来的情报,让他发热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巴卡城里守军虽然不过万,但蒲甘国王手里有三万大军正快速迂回,大王子也有两万大军毫发未损,最重要的是,邻国高棉里面的守军也蠢蠢欲动,随时能够乘虚而入,林林总总加起来,各方势力总数达八万之多。加上巴卡城简陋,易攻难守,实为兵家险地,与其耗费将士性命,不如不攻,静观其变。再者,经过一番苦战,萧家军也是疲累不堪,战斗力严重下降,此时再起战事,死伤必然惨重。
皇上便打算让驻军在原地休息,战事稍息。
常重虎听完了他们的分析,却不以为然。
只是皇上对萧南笙的重视和重用的态度,让常重虎越来越不满和忌惮。若摒弃两人在出身和朝堂立场的不同,他对萧南笙带兵打仗和惊人的克制力这方面是佩服到五体投地的。
他很清楚,大靳若此刻选择渡河,攻陷巴卡城,无论最终是否能够守得住,都是奇功一件,皇帝知悉,赏赐必然少不了。但萧南笙此时却为了减少将士的流血,放弃了这么一个战功,极为难得。也从侧面看出他是位爱兵如子的好将军。
当然,常重虎对此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他也清楚,按照萧南笙的发展,大靳新一代的战神,非他莫属,最难得的是,萧南笙的本事远远不止如此。
靖州一带在他治下,井井有条。一个原来落后荒蛮,刚刚并入大靳版图地区,发展势头比起中原一些富庶的大郡都要强劲,这已经足够让萧南笙个人累积足够的政治资本,若此时再加上南潼的显赫战功…将来朝廷三公九卿的行列,他必然会位列其中。
或许是想到未来自己的地位不保,难以与本就是功勋世家子弟的萧南笙抗衡,常重虎也想在这场战役中夺得皇上更多好感。
他提出,若皇上担忧的是那八万混军,他可以带领军队,牢牢拖住蒲甘大王子的援军部队,还可让凤峻的凤家军驰援靖州,而镇远侯的三万大军完全可以牵制住蠢蠢欲动高棉。
这样一来,顶多一个月便可拿下巴卡城,将沿海控制权完全掌握在大靳手里,与异族人的经商往来更可让国家财政入账不菲。
萧青白说到这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睛通红得像是吃醉了,又像是隐忍着痛苦。
“皇上同意了?”陆惜之吃了一口小菜,听得津津有味。
“呵,能不同意吗?金矿,沿海贸易,任何一样对于君主们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兴许是看出萧青白深陷过去的情绪,她想着转移一下话题:“按照你的说法,萧将军是带兵打仗的奇才,那当时的萧家军定是声势好大,万众一心吧。”
萧青白一听到萧家军三个字,浑浊的眼里立即散发出热烈的光芒。
“我萧青白敢毫不夸张的说,当时,若将军在靖州再经营个若干年,完全可以有实力对抗中央朝廷,自立为王,建立一个王朝,这种伟绩,可不是人人都能够摊得上的。”
我滴个怪怪,这么厉害。
陆惜之暗地里朝北雪吐吐舌头,这大言不惭的话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恐怕更是给当年的萧将军坐实了叛国投敌的罪名。
萧家军南下的连番大胜,造就了这么一座南潼,而私底下士兵们都叫它凯旋城,费尽千山万苦,所以凯旋二字,此城当之无愧。
除此之外,萧将军还给麾下的各路大军命名。
最为得意的先头军队,被命名为‘勇士营’,里面全都是英勇善战,性格刚烈的战士,这个名字,让先头队员们非常满意,大呼大人英武。
另外,屡建奇功的骑兵,则被命名为‘骁勇营’,并且还新规定建制一千人,骑士的遴选比起以前更为严格,凡是训练对抗之中不能合格者,便裁汰出去,从候补之中筛选新的骑士进去,除此之外,便只有战死或者伤残,名单上有缺漏之后,才会递补新队员,但编制一千人的数量不变。
藤甲步军,被命名为‘猛虎军’,交予萧青白率领,并且编制扩充到了五千人。
这三支被正式命名的队伍,是萧南笙手里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主力,安排了自己的心腹统领,不交予外人。
当时三支队伍的负责人都很是疑惑,因为还有上万的大军,并没有受到命名,萧青白表示担忧将士们会有意见,影响士气。
而萧南笙则是淡淡笑了,说道:“如果每一支军队都有命名,那么这命名就变得不值钱了。得让一些人妒忌羡慕,这样才能更好地激发士气,奋勇杀敌。”
萧青白骄傲的又举起一杯酒,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敬将军!
酒泼洒在地面,溅起小水滴,犹如将士们挥洒的热血。
不得不说,萧南笙懂人心,更懂人性。
“那…你们为何会突然被冤枉叛国投敌?”
萧青白面色一变,额头青筋暴起。
萧家军的往事确实很重要,萧南笙的过往也是解开谜团的导火线。
今天生日,好好休息一天吧
如题,也祝大家心情愉快。
最后一卷,好好结尾
敬自己,敬大家
第二十一章 不忿与归途(一更,或许有二)
萧家军其中一支队伍有点特别。
“他们的营长姓苏,苏家也是当年的大家族。”
几十年前,若是提起扬州苏家,名门望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是苏家的祖辈却与金人有着渊源,大靳灭金以前,苏家一族随金国部队撤出不少人,只留下些老弱病残以及几个孩子,当时的皇太祖为笼络人心,况且大靳刚建国也需要人口充足,所以对苏家后人手下留情。
萧青白说到这,已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青筋暴起,砸碎酒杯。
“正是当年对苏家的心软,留下了祸害。”
圣上的圣旨一到,萧南笙便开始召集各队人马,准备战事布局。
然而却在进攻的前一夜,苏广却率领自己麾下三千余人临阵脱逃,等萧将军发现的时候,已有一百余人死在他的刀下,将军带人奋力猛追,最终只擒获了不到三百人,其中一个是苏广的侍卫。
一番拷问,才得知苏广此人为报所谓的家仇,十年来‘忍辱负重’辗转加入萧家军,浴血十载,博取了萧将军的信任和托付。没想到,居然在关键时刻给了将军当头一棒,不仅当了逃卒,还杀了军中百名官兵,只恨我在追逃过程中无能,无能啊……杀不了贼,累得无数人白白死去,最后还……”萧青白虎眼里噙着泪,忍着心间的痛苦将缘由一一道出。
陆惜之早就猜到若萧南笙当年被人冤枉叛国,一定与内部人员,并且与他亲近的人有关。
逃卒总是当世军队无法避免的现象,特别是有他国血统的异族人,非我族类必有异心,他们背井离乡苦大仇深,更容易产生脱逃的心思。
穿越而来这么久,她也曾听袁晏溪说起,当初他接手镇远侯手里的五万精锐,在经江阴调往北线时,脱逃投敌者近三百人,而镇远侯的这支威武军相对来说已经是纪律极为严明的一支精锐之师了。最后这三百余逃卒给军队自行抓回问斩的就是近百人,其他的也都发文给各个缉察使司及逃卒户籍地的府县衙门要求配合缉捕,在几月后除了逃亡途中死掉的,剩余人等全部捉拿。
当然,逃兵的下场全部就地处决,并且将尸身统一掩埋,不许归宗。
“萧侍卫,大靳律法对待逃兵向来都是严惩,为何苏广,还有他带走的三千人没有被处以极刑?”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被当作逃兵!”萧青白恨恨的说。
“苏广被常重虎的军队拦下,却口口声声诬陷萧将军根本不打算出兵巴卡城,而是与蒲甘国王暗地勾结,准备大战当日便率领麾下三万精兵投靠蒲甘,并且联合蒲甘大王子的精锐反攻靖州,趁大靳所有主力军集结在南部之际,趁机煽动高棉军队一举将人合围在靖州,要挟大靳皇帝割让靖州。”
“皇上就信了?无凭无据单凭苏广一张嘴?”陆惜之不解。
萧青白脸色晦暗,“刚开始皇上自然不相信,可是常重虎却拿出来一封苏广拦截的密信。那是萧将军与蒲甘皇室勾结的直接证据,是将军的亲笔!”
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苏广怎么偏偏好死不死就那么巧的被常重虎拦住了进京告御状的去路?
“常重虎和苏广都与金国或多或少有点关系,皇上怎么就亲信于他们…”陆惜之切切自喃。
“常重虎那个畜生,还有祁天印那个狗皇帝,听信谣言,残害萧家军上万忠良。我只恨自己隐姓埋名多年,没能杀了他们给将军报仇!”
陆惜之被他这一怒吼赶紧东张西望的看向四周,厨房里也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瓷器破碎声,想来也是听到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被吓了个机灵。
“那个苏广呢?”
“失踪了。”萧青白无所谓的继续吃起了小菜,“当年,将军坠崖后,苏广连同那封信,一同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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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殿下,袁厂督,圣旨到了。”正当袁晏溪凝视棋盘,寻思着回去如何向陆家提亲之际,雷鸣急冲冲地走到了近前,高声禀报道。
袁晏溪久违的展颜一笑,伸手将棋盘搅乱道:“圣旨到了,走。”
“瞧你这高兴劲儿,是什么重要的人让你这么急着盼着父皇的圣旨,怕不是个姑娘吧?”靖王祁玉辰眼睁睁看着棋盘被毁,不禁与他开起了玩笑,也懒得去计较袁晏溪难得的耍赖行径,嘿嘿一笑,跟着起了身,一摆手,示意身边几名亲卫上来扶持,也不去更衣,就这么歪歪倒倒地出了后花园,赶往梅园的大门口接旨去了。
来传旨的是个岁数不大的小太监,看服饰是七品的衔儿,可却面生的紧,一看就是个刚提拔上来的货色,这才见到靖王和袁厂督的面呢,也没个寒暄,紧赶着就展开了圣旨,害得祁玉辰刚站稳便紧赶着跪倒在地。
“皇上有诏曰:靖王祁玉辰为国劳苦,准其回京养病,另着靖王率同袁将军一并回京述职,钦此!”小太监声音倒是洪亮,可却透着一丝的紧张,念得贼快,不过大体上还是将旨意清楚地表达了出来。
“儿臣谢主隆恩。”祁玉辰一丝不苟地磕了个头,这才勉强站了起来,伸手去接圣旨,同时也没忘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悄悄地塞入了那名小太监的手中,口中还很是客气地说道:“有劳公公了,敢问公公如何称呼?”
小太监显然就是个雏儿,第一次出门宣旨,本就紧张万分,这一收到厚实的红包,脸上立时露出一丝慌乱,结结巴巴地回道:“殿下客、客气了,奴婢、奴婢姓胡,就一个单名林,云州人氏,大家都叫奴婢小林子…”得,这位着实紧张得过分了,祁玉辰也不过就是客气一句,这位倒好,简直把家谱都全倒了出来。
祁玉辰虽是笑呵呵地听着,可心中却不免一动,无他,圣旨重大,却派出一个新晋小太监跋涉千里送达,可见宫中有不小的变化。许是一大批宫中宦官首领换了人,原先那些个老而精的老宦官们估计全都被父皇打发养老去了,他面上不显,淡然地一笑道:“公公远来辛苦了,请里头歇息去,喝上几杯,先解解乏,小王有伤在身,却是饮不得酒,就以茶相陪可成?”
祁玉辰在此次战役中威名大震,满京师谁人不晓,哪个不知,胡林虽是刚才提拔上来的,可平日里对各个王爷的脾性早就听得多了,此时见祁玉辰客气,更是感动得很,忙客气地回道:“多谢殿下抬爱,奴婢还得到马上回京,就不打扰殿下养伤了。”
祁玉辰倒是有心跟这个小太监好生聊聊,多听听宫里头的那些个变故之详情,哪肯就此放胡林离去,便笑着道:“天色已晚,不若公公先修整半日,本王让厨房做几个小菜,公公住上一夜再出发也不迟。”
小太监胡林见祁玉辰如此客气,心生感激,笑着拱了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奴婢一准前来叨唠殿下。”说到这儿,左右一看,很是神秘地贴近了祁玉辰的近前,轻声地说了一句:“殿下,路上如今不太平,殿下还是小心一点才好。”话音一落,也不给祁玉辰发问的机会,笑呵呵地一躬身,转身上马,领着一起子羽林军官兵掉头便跟着仆人匆匆而去。
祁玉辰与袁晏溪对望一眼,他知道后者听清了胡林刚才的一番话。
嗯?不太平?这小子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祁玉辰愣了好一阵子,却怎么也没想明白胡林最后那一句话。直到京城来人去远了,这才满腹疑惑地转身进了门。
而袁晏溪却在转身一刻,看见不远处陪同接旨的副将眼中那一丝一闪即逝的异色。
第二十二章 蹊跷的大火(二更)
太和三十二年十二月二日,晴,晨日的阳光明媚得很,不热,照在人身上便是一阵暖烘烘的受用,似这等日子最适合的就是去郊外踏春,不说那份舒心的写意,便是满山满野里开着的各色野花瞧起来就令人心醉不已,这不,一大早地,靖州城外五里亭就挤满了人,不单是靖州的文武百官全来了,便是父老乡亲们也都来了不少,当然,大家伙来此却不是为了郊游,而是来送靖王殿下和袁将军回京的。
人很多,热闹倒是热闹得很,可跟祁玉辰却没多大关系,大多数人都是来送袁晏溪的,那等哭送的场面瞧得祁玉辰一阵子眼红之余,也不禁有些子汗颜,无他,自打祁玉辰封为靖王,掌管靖州以来,还真没有过处理民政事务上的经历,虽说也办了不少利民的大好事,可大多都是出于自个儿发财的想头,并不曾真儿个地为民众着想过,每念及此,祁玉辰都不免有些子臊的慌,当然,也有些子不服气,当下这等场景,他便借着打仗养伤的借口,早早地躲进了马车中,来个眼不见为净,自个儿在心里头发着愿,有朝一日………
反正就有朝一日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能起行的时候,祁玉辰早就憋坏了,片刻也不想多呆,急吼吼地便下令开路,也不管自个儿还‘伤着’呢,一路的急赶,愣是令一帮子跟在身边的羽林军将士们叫苦连天,不过他可并不想理会。离京一年有余,刚经历完大仗,自然想进京在父皇面前邀功,哪有那些个闲心去体谅他人,只五天便赶完了来时花了整整八天还多的路途,便是连午休的时间也只给过一次,待到日落西山之际,急行军全军上下数千号人已经赶到了临县境内。眼瞅着太阳要下山了,这才在袁晏溪的建议下,安排宿营。
可苦了早就累坏了的那些个羽林军将士,空着肚子还得忙乎着安营扎寨的事儿,肚子里可没少臭骂靖王爷一通,不过嘛,等到‘商记商号’送来的酒菜一上,那帮子老爷兵们立刻便转了性,齐声赞美王爷的慷慨大方起来。
祁玉辰与袁晏溪刚对饮一杯,寻思着太监胡林那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却听帐外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顿时心中大惊,也顾不得彼此间的礼节,袁晏溪一个闪身冲到了帐外,见军营里全乱了套,西北角的马厩方向已然是火光冲天,营中到处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窜来窜去的人影,心中顿时猛地一沉。
“怎么回事?”眼瞅着帐外亲卫也乱了套,祁玉辰立时拉下了脸,冷冷地一哼道。
“殿下,马厩失火,炸营了!”见王爷发怒,亲卫队长忙出列高声禀报道。
袁晏溪心中一动,知道事情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也顾不得多说,高声下令道:“吹号,命令全军即刻前去救火,雷鸣,守住大帐,没有本督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违令者杀无赦!”
战争的事儿千奇百怪,战场啥事儿都能发生,至于胜败那更属常事,不过若是因己方炸营而导致的惨败无疑是为将者最不愿意面对的事了,往往规模越大的军队越怕遇上这等不战自乱的炸营,就算无敌趁乱来攻,己方的军心士气也必将受到严重的打击,军心一散,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这里头一定有蹊跷!袁晏溪下完了吹号集合的命令之后,黑沉着脸看着火光冲天的马厩,心底泛着冷寒。
祁玉辰在一旁,看到袁晏溪的冷静,却是放下了心中重压。
他没遇过炸营,不过对炸营的事儿却听得多了,知道炸营一般情况下是发生在夜深人静的时分,而此时全军上下正在饮宴,酒才刚喝上没多久,压根儿不存在酒后胡为的事情,照理是没有内部人员引发炸营的可能性,如今号声已经吹响,可听令前来中军大帐集结的士兵寥寥无几,满军营里混乱依旧,喊声、嘶吼声响成一片,不时还传来一、两声伤者的嚎叫声,火势也越来越大,借着风势,大火逐渐向着中军帐蔓延而来。
“撤!”眼瞅着西南方形势已然完全失控,袁晏溪立马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令,好在他身边的四大暗卫和亲卫除了部分去陪那些个羽林军宴饮之外,大多就守在这大帐四周,因着大火的缘故,撤退得虽有些子慌乱,可尚算得上有条不紊。这等乱军之中,一旦有了示范效应,原本乱得不可开交的将士们立刻轰然紧随在袁晏溪这支人马的身后,拼着老命地往火势稍小的地方迂回着,一路艰难地向着营外行去。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空气炙热得发烫,在这等大火中便是呼吸都艰难,更别提还得艰难地觅路前行,饶是如武林高手的羽林军,从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汉子,此时也稍显慌乱,唯有袁晏溪的三大暗卫保持着镇定,与其他几名亲卫死死地形成一个圈子,将祁玉辰和袁晏溪护在正中,艰辛地在火海中跋涉,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到了营边的栅栏前,众军一拥而上,将木栅栏推翻在地,一窝蜂地冲将出去,一直跑了老远,这才敢停下来,看着军营中那蔚为壮观的冲天大火,人人后怕不已。
奇怪,怎地就放了把火,却没有后续手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已平安冲出了险境,可袁晏溪却并未因此而松了口气,反倒是疑窦丛生。
在他看来,这把火绝对不是凭空而起,可问题是放这把火的目的何在?总不是为了放来好看的吧?左右不过是要么冲着靖王本人,要不就是冲着自己而来,可火场如此混乱的形势下却不见有人出手,这岂不是咄咄怪事了?
“殿下,人数已清点完毕,除了马厩有十人被烧死,另有伤者三十余人,皆是因拥挤而致,除三人伤势较重,余者皆无大碍。”整完了队的羽林军亲卫队长陈亮大步走到祁玉辰身前,恭敬地汇报道。
不久,去而复返的雷鸣也回报:“厂督,这火来得蹊跷。”
“探子来报,厂督的营帐被烧得最是彻底,账内凌乱。像是被人翻动过。”
果然,是冲着自己而来吗?
古人怕火,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十三章 回京,见到了心爱的姑娘
看了眼离得越来越近的大火,袁晏溪皱了下眉头道:“王爷,眼下乱局已定,就先分头撤出去好了,天亮后在十里坡会合可好?”
十里坡,临县东南的一座小山包,说不上有什么特色,也就是座算不得太高的小山包罢了,三十余丈高下的山上长满了不甚高大的灌木,坡也算不得陡峭,普通的一座小山而已。唯一能令其闻名的说来就是当年大靳统一前,灭金最后一战就是大靳高祖在这十里坡所为,算是为这座小山包增加了几分传奇色彩吧,每每有些个文人骚客之类的来此坡寻幽访古,写下些打油诗之类的玩意儿,倒也令十里坡有了些人文色彩。
此刻祁玉辰没心思想那些个祖辈的传奇,他似乎没想到袁晏溪会让人分散撤离,愣了一下,这才眼珠子一转,笑着道:“好,那就这样定了,你我就天亮之后十里坡见。”话音一落,对着袁晏溪拱了拱手,大步冲向乱成一团的军营,转眼间消失在乱军之中。
“厂督。”雷鸣看着羽林军护送祁玉辰安全离开,望着营中的大火,叹了口气道:“属下自幼在草原长大,对野火尚算熟知,此时并非秋时天干物燥之际,纵是失了火,也断无蔓延如此迅捷之理,此火必是人为无疑,偏生早不来晚不来,就在咱们即将进京之际,这火便起了,定是冲着您所来无疑,既然火场上无人下手,那只怕来势必凶,厂督尚须早做预防才是。”
“嗯,本督也是如此想的。”袁晏溪对于雷鸣的分析心里头有数,他抬头看了看夜色,除了最后的零星羽林军之外,再也不见火场上有人出来,眼瞅着大火已经将整座军营全都吞噬,就算还有人在内,只怕也早已成了熟肉。他不再等下去,吩咐雷鸣整队,随后向十里坡进发。
前方的靖王及其羽林军
“殿下,您用些水罢。”见靖王下了马,亲卫队长陈亮忙解下腰间系着的水囊,恭敬地递给了他。
“嗯。”这大半夜的慌乱之后,祁玉辰倒真是有些渴了,伸手接过了水囊,刚想着饮上几口,却猛然顿住了。
不好!有情况!
在靖州的一年他与军队常在一起,他的听力猛增,才刚接过水囊,就听到前方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心中顿时一凛。
此刻他们全军正行在官道上,四周全是一览无遗的平地,真要是遇上了骑兵突击,压根儿就没有反手之力,尽管祁玉辰满心不相信会有人在离京不到百里的地方,敢出动骑军来偷袭自己,可一股子危险即将来临的意识却涌上了心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察觉到危险气息的祁玉辰不敢迟疑,随手将手中的水囊抛下,翻身上马,高呼下令道:“全军戒备,陈亮率有马的兄弟跟本王上!”
此际,隆隆的马蹄声渐渐响了起来,原本累了一宿,正有些疲乏的王府校尉们立时跳将起来,各自站位准备接战,而羽林军将士则已经围在祁玉辰周围,箭矢在手随时击杀。
祁玉辰眼瞅着远处那些骑兵已经冲近,直到时机已到,随即爆喝一声:“跟本王上!”话音一落,率领着二十余骑向马蹄声响起处奔了过去。
“东厂在此!来者止步!”
后方突然传出袁晏溪的怒吼!只见他一边纵马狂奔,一边运足了中气,放声断喝了一句,偌大的声响宛若半空了打了个霹雳一般,顿时远远地传将开去。
救兵来了!祁玉辰用力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
人的名,树的影,袁晏溪接管东厂之前,勇冠三军的名声可不是吹出来的,这一声大吼之下,远处那拨骑兵显然出现了一阵的混乱,只不过并不曾停下冲击的阵型,也不曾有人开口回话,两百余骑兵依旧旷野地发动着冲锋。
找死!
袁晏溪借着月色已经看清来犯之敌的规模了,有两百余骑,尽管他们这边只有百来骑,可全都是沙场好手,就对面的阵仗,他还不怎么放在眼里。
可见对方不应,埋头猛冲,袁晏溪顿时心头火起,有心给那起子来犯之敌一个下马威,取下强弓,从箭壶里抽出三支羽箭,一发力,以连珠箭的手法,接连三箭出手,立时将对面冲来的三名为首者射落了马下,敌人的冲锋阵型瞬间被搅出一片混乱,还没等他再次出手,却听一连串的弓弦声响,七、八支羽箭再次呼啸而去,对面的骑兵阵中立即激起了一片的惨叫声,原来是雷鸣和祁玉辰的亲卫陈亮出手了。
陈亮本就是猎户出身,使得一手好箭法,除了开弓的力量比袁晏溪差了一筹之外,无论是射箭的准头还是手法都不比袁晏溪差。这一手连珠箭雨射将出去,立时镇住了来犯之敌的气势,又因前锋被射倒,后方冲刺的骑兵不得不绕开死伤者,虽还在继续冲杀着,可整个冲锋阵型全都乱了套。
“好!”袁晏溪见陈亮如此神射,不由地叫了声好,放下弓箭,从钩上取下亮银枪,高呼一声:“杀!”纵马率先冲向了混乱中的来敌。
骑兵对冲,打的就是气势仗,袁晏溪的精兵个个都是好手,二来又有陈亮和雷鸣这么两个绝世猛将在,气势上首先就压住了对方一头,此时又恰是对方处于阵型混乱之际,面对着他们的狂野冲击,如何能抵挡得了,现在想要避开已绝无可能,两下里立时凶狠地撞在了一起,一场惨烈的搏杀就此展开。
“杀!杀!杀!”袁晏溪杀入了来犯之敌中,手中的亮银枪使了开来,但见枪花起处总有一人落马,手下从无一漏网之敌,不过片刻功夫便率部杀透了敌阵,枪下少说也倒下了二十余人,再加上亲卫们所放倒了近三十骑,不过一个照面而已,来犯之敌便已经被消灭了四分之一,余者再无调转马头接战的勇气,一声喊,四下逃散而去。
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还没等被护在中心的祁玉辰加入混乱的战场,一切都已经完结了。
“厂督!你看!”雷鸣从地上一处不显眼的地方,拾起一块东西,递到袁晏溪面前。
待看清上面的身份牌,袁晏溪眉头一皱,不着痕迹的将东西纳入袖袋。
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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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总算是到了!
远望着夕阳下反射着金光的京城城头,早已累得够呛的众人立时精神一振,虽没人敢放声呼啸,可各自的脸上却都露出了如获重释的神色,不容易啊,三天了,三天来,光是步行就已经是件折磨人的事儿,更别说连遭了两次大劫难之后,靖王的大部分军心士气早已低落得不成样子不说,便是连宿营的帐篷都是从临县暂借来的破旧货色,既不遮风又不挡雨,破烂得很,好在这两天老天爷赏脸,天气始终不错,这才免去了一场难堪,此时望见了京城城头又如何不令众人喜出望外的。
总算是及时赶到了!祁玉辰骑在马上,远眺着巍峨的城门,心中一阵子激动,只不过他急归急,却尚不至于公私不分,催促着全军加快了脚步,赶到了城外的驿站,将随行的信件交割给了前来迎候的礼部官员,紧赶着往自家王府奔去,按照父皇的命令,休息一夜,明日再进宫见礼。
这边,袁晏溪也顾不得休息,没有直接回镇远侯府,而是急急忙忙地直奔东厂而去,可没想到却扑了个空,拉过人问清楚,才知道陆惜之和北雪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这令他好一阵子失望,无奈之下,也只好先转回了内书房,打算等那思念的人儿回来。
才刚进书房门,却大吃一惊,镇远侯袁仁杰竟然在里面,瞧见他进屋,好整以暇的笑着,那样子就等着自个儿了。
望着父亲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饶是袁晏溪素来冷漠的性子,却是难得地红了一下,赶紧假咳了几声,掩饰了过去,转而嘴角微翘,真心的道:“父亲,您身体可好。”
“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来我儿见到我,并不高兴啊,哈哈…”多日不见的镇远侯并不打算放过这么个捉弄儿子的好机会,戏谑地挤了挤眼睛,哈哈大笑起来。
还不甘心地加上了一句道:“我儿,你可知这后头可还有一句呢,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哈哈哈…”
厄,真是…
袁晏溪这一刻被笑得尴尬无比,索性也放开了,笑着道:“问苍天,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两相许。儿子不过常人耳,自是免不了俗的。”
书房里顿时全是父子二人豪爽的笑声。
好一通子爆笑之后,袁仁杰笑呵呵地晃了晃手中的卷轴,开口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这几天宫里关于咏叹楼的事正闹得沸沸扬扬的,传言太子是幕后主使,明日进宫述职,圣上定然会问起,不知你可曾想过?”
“圣上不过是要东厂出面封住悠悠众口罢了。”
“真是难为你了。”袁仁杰拍拍儿子的肩膀。
父子二人正在相商一些军中事宜,门被推了开来,传来一阵惊喜讶异的抽气声:
“景明!”
第二十四章 害羞的陆惜之
晨曦中,穿着青色罗裙的清艳少女亭亭玉立,犹如带着露珠的海棠。
光是就这么看着她,他躁动难安的心绪便平稳下来。
陆惜之刚想奔他而去,却隐隐瞧见上首似乎坐着一个人,待定睛看清楚…
镇远侯!!
吱———她猛的急刹住脚步:
强忍内心的喜悦,压低声线,给镇远侯行了礼,接着疏离的又喊了声:“厂督大人,你回来了。”
袁晏溪知道她的举动,却又不满的挑眉一笑:“姑娘以前叫我袁大人,后来叫我袁厂督,现在又变成厂督大人了?”
这一声厂督大人,何其疏离?
他们已有几月未见,自己对她是日日想,夜夜念,寄回来的信件就不下二十,信中衷肠尽诉,表明非她不可的心迹和决心。
她就叫他厂督大人?就算有父亲在,这般生疏,也令他不爽得很。
袁晏溪话语中的隐约不满,陆惜之只当没听到,面对喜欢之人的父亲大人,她多少还是有些害羞,随即微笑着回道:“大人有官职在身,我称呼一声厂督,也是理所应当,您也可以叫我陆辑事。”
袁晏溪黑眸深深地看着她,从善如流地改口:“陆辑事急匆匆的有何事回报?是有什么新案子?本督倒是愿意先听听。”
她目不斜视,淡淡道:“属下就是听闻厂督回京,想着应该来汇报近期您不在的诸多事宜。”看了眼他身后的镇远侯,“既然您有要事在身,那属下晚点再来。”
彬彬有礼,拒人于千里,真是淡漠无情啊!
袁晏溪眸光一闪,忽地问道:“皇上让东厂继续清查咏叹楼,听说有不少官员企图拉拢贿赂陆辑事?”
显然,他知悉京城动向。
“皇上对我十分器重,还特意给了我令牌,让我行事起来畅通无阻。”
自陆惜之进宫后,派去保护她的北雪和行云等人派不上用场,改而使唤了宫中接应的一个小太监。所以皇上给她下的命令和官员们的动向他都了如指掌。
陆惜之这一张口,袁晏溪便会意过来,看来,皇上并不打算将此事所有的后续交由大理寺负责,一来提防常家的介入,二来再次提醒百官东厂的作用和震慑力。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陆惜之忽地轻声道:“范明走后,我能这么快进宫回禀皇上,其中多亏袁厂督远程指挥,属下还得多谢您。只是现在还没有更多证据,证明此事与常家有关,相反,倒是太子殿下……”
“陆辑事办事利落,严谨公正,与袁某有何关系?”
陆惜之到底没维持住淡漠疏远的表情,瞪了一眼过去:“我早就猜到是你了,还装傻。”
这一嗔怪,终于打破了有镇远侯在的尴尬,迅速回复了往日的甜蜜。
袁晏溪无声一笑,目中盛满了笑意,故作无奈地耸耸肩:“罢了,你说是就是好了,反正于我没有一点坏处。”
“那,你承了我的恩情,打算怎么回报?”又坏坏的笑看她。
嗷,这该死的英俊。
她差点没忍住就要冲上去抱住,好在仅有的理智将她拦住。
过了片刻,袁晏溪担忧道出心中阴晦:“这些时日,你在宫中出了不少风头,引来众人侧目注意,尤其是常皇后,只怕已暗中命人盯上了你,你要小心一些。”
他说的颇为委婉。
陆惜之何止出了不少风头,用出尽风头来形容还差不多。
常心悦和韦茹夏都在打听陆惜之的生辰八字,性格爱好……
这在宫中,其实不是什么好事,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多,日后的是非就会越来越复杂。
陆惜之淡淡道:“扒皮案的真凶还没有抓到,这国家那么多的冤案还没有平反,还有那么多老百姓告官无门,我要做的事那么多,如何还能小心低调?”
我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危险,可是,这已是我唯一能走的路,陆惜之目光坚韧,话语坚定。
这样的她,让他更喜欢!
袁晏溪心头一热,冲动之下,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目中一闪而逝的惊讶。
好在她没有后退,只白了他一眼:“袁厂督,男女授受不亲。”眼睛顺带瞄了一眼努力憋笑的镇远侯。
袁厂督三个字,被刻意加重了音量。
袁晏溪心尖一阵酥麻,黑眸中的笑意如春风般醉人:“我离你远一些就是。”
说着,慢腾腾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但比起之前的距离,还是要近得多。
这近乎赖皮的举动,令陆惜之好气又好笑,只是,他们之间到底和别人不同,她对着他的时候,也没办法一直冷静想事情。
陆惜之定定心神,轻声道:“伴君如伴虎,你也要多加小心。”
袁晏溪身为东厂头子,几乎知晓大靳每一个官员的底细,甚至是皇帝的。皇帝上朝时,袁晏溪随着进金銮殿,皇帝召群臣议事,他也会默默旁听。
离天子这么近,是好事,也十分危险。
接触过几次,陆惜之深知能坐上皇位的人,心机都深,性情也反复无常,复杂多变。你以为自己得了他另眼相看,殊不知一个不慎,就会触怒他,不仅惹来杀身之祸,还会株连整个家族。
袁晏溪压低声音应下,又低声道:“除了太子,若那些个妃子召你入宫,万不可随意应下任何事,我会向皇上请旨。”
陆惜之:“……”
这一波醋意,来得猝不及防。
镇远侯轻咳一声,提醒儿子,这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
陆惜之赶紧行礼,眼含深意的撇了一眼袁晏溪,这才略带遗憾和留恋的离开。
“这是个好姑娘。”镇远侯边说着,边走近儿子。
袁晏溪对父亲行礼:“儿子非她不娶。”
镇远侯笑骂:“臭小子,为父又没拦着你。”
“只是,她最近太惹眼,皇上那里,恐怕没这么轻易答应。”
“皇上那里,儿子自有办法,就是母亲那……”
“你也该体谅你母,她也是着急你的婚事,瞧瞧,这都二十好几了。”袁仁杰摇了摇头,随即又说:“可自打洛儿回老家之后,她也没再往家里领人,你呀,好好去说说。”
“是,儿子知道了。”
第二十六章 宫内瞬息万变
十一月一过,京城的天转眼便冷了起来,即便是着一身的厚厚的棉袄也抵挡不住刺骨的寒意,特别是到了清晨和入夜,哪怕是什么事都不做也能抖出一身筛子,除非能将火盆子置于室内,否则便是睡个午觉都难。
当然,冬日里的火炭宫里备得自然是充足,可炭也分三六九等,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享受得起‘红罗炭’的,优质的红罗炭,乌黑发亮,燃烧耐久火力特旺,既不冒烟又没有味,不至于污染室内的空气,皇宫内房屋数量多,人口也众多,在漫长的冬季,所需用木炭数量是相当可观的。
不过嘛,火盆,熏笼和脚炉之类的东西对于皇宫中的妃子们来说却算不得什么稀罕之物,各宫、各殿有名位的嫔妃们都备有几个,至于‘红罗炭’,要用多少只需嫔妃们派个下人去内侍省报个备便能到手,却也算不得甚烦心之事。
每当午时将近,各宫各殿的奴婢、太监们便端着盆子云集到了内侍省,等着发放下来的好炭,然后端着回自家宫中去供自家娘娘使用,每到此时,便是各宫奴才们竞相吹嘘聊天的好时机,也是各种小道消息四下传播的好时辰,当然,各宫奴才们自也不会忘了拿自家主子来说事儿,相互攀比一番,为此而起摩擦的也不算甚稀罕之事,这不,内侍省主事太监还没到场,排队伍前头的十数个宫女、太监们已然吵成了一团。
“哎、哎、哎,挤什么挤,一边站着去,就你们安福宫能挤啊,没脸没皮的,跟你家主子一个德性…”一名被挤出了队列的小太监愤怒地拍打着手中的火盆子,破口大骂着,却不曾想才骂到一半,另一个盆子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咣当”一声正中其脑门,顿时将这小太监的骂声给压回了肚子里,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臭骂:“放你娘的屁,你们元德殿的又是甚狗屁玩意儿,没本事就别来挤,再胡诌,小心姑奶奶扒了你的皮。”
“噢,打啊,上啊,小高子,你还真是个笨蛋,连个女流都挤不过。”这声音一听就是个挑拨离间的主儿,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一类。
“翠红,骂得好,元德殿的就不是个东西,打,打死他!”呵,这一位也是个不甘寂寞的家伙,纯属站着说话不累腰的主儿。
“小高子,上啊!下面都没了,总不能连脸面都没了吧?”
哈哈哈哈,这句话引起周围一阵哄笑。
可他也不想想,自己也是没物件的货,天晓得他究竟是骂别人呢,还是骂自个儿。
“打,打,快打!”赫!这位最可爱,明明就是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家,喊起打来比谁都大声,满脸子兴奋之色,生怕没有热闹看。
那名叫小高子的太监本就在气头上,再被这些噪音一激,哪还能忍得住,也不管这儿是内侍省所在,怒吼一声,端起手中的火盆子便向着正叉腰骂得起劲的翠红扑了过去,手中的盆子一挥,乱打起来。
这下子可不得了,不单翠红挨了几下,便是一旁挤着看热闹的宫女、太监们也遭了池鱼之殃。
大家伙都是各宫的人,哪有一个肯吃亏的主,挨了打的自是奋起反击,没挨打的趁着乱浑水摸鱼,打太平拳;借着拉架趁机报复平日恩怨的,稀里哗啦就全打成了一团,但见场中粉拳乱挥,细腿儿横伸,盆子舞得乒乓作响,啥子撩阴腿,袭胸拳,叉眼手全都使将出来,打得好不痛快。
“住手,快住手,都别打了!”
刚喊了一声,自己也没躲过:“哎呀,妈的,连老子都敢打,来人,快来人,将这群混球全部拿下!”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主事刘颂一见场面混乱,忙站了出来,试图端起主事太监的架子劝止这场大混战,却不曾想那帮子宫女、太监们早就打红了眼,不单没人听他的劝,甚至连刘颂都一块儿打了,顿时将他气得个够呛,不管不顾地便高呼了起来。
内侍省本就是管理宫中事务的机构,负有整顿宫女、太监之责,先前因着这群来领火炭的宫女、太监都是各宫中受重用的人,机构内的太监们都不敢去管,这会儿一听主事太监下了令,自是不会再多客气。再说了,这帮子内侍省的太监们平日里可没少受这群家伙的气,下起手来自是狠辣得很,三、四十个小太监一拥而上,拳脚、棍棒毫不客气地招呼了过去,愣是将各宫的人全都打趴在地上,破相的有之,断手断脚的也有之,一时间满场哭爹喊娘之声大作。
打人的时候是很爽,可打完了之后呢?耳听着满场的哀嚎之声,再眼瞅着一起子伤员破衣烂衫、献血淋漓的样子,刘颂立时有些子傻了眼。
别看刘颂如今是正五品的主事太监,上头还有自家叔叔刘有德罩着,可要想跟各宫的主子扳手腕,别说他了,就算再加上刘有德也不够资格,打狗容易,可主人咋办?那帮子娘娘和皇子又有哪一个是好惹的主,随便一根小指头都能要了刘颂的小命不是?
“来人,将这群混帐东西全押起来,通知各宫前来领人。”事到如今已是没了退路,若是让这群各宫的宫女、太监们回去告上一状,他刘颂有几条命也不够杀的,没奈何,他只好硬着头皮高声下令手下一帮子太监将各宫的人全都关押起来,自个儿却急急忙忙地往御膳堂跑去。
时已近午,今日又不是早朝的日子,难得有闲的祁天印此时正在御膳堂中用着膳,不好奢华的祁天印虽贵为帝王,可饮食上却不是很讲究,独自一人也无甚不必要的排场。小几子上也就是七、八碟小菜,一份汤,一碗白米饭,简单得很,除了三、两个小太监侍候在一旁之外,并无甚出奇之处,用得倒是很香。
刘颂一路小跑地到了御膳堂门口,刚从大殿外探出个头来,一见皇帝正在用膳,没敢上前惊扰,只好拼命地给侍立在皇上身边的刘有德打手势,将自家叔叔请出了殿门。
“甚事如此惊慌?”刘有德悄然走出了大殿,眼瞅着自家侄子满脸子的惊恐状,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没好气地问了一声。
“叔,大事不好了,几个宫的人在内侍省打起来了。”刘颂素来就怕自家叔叔,此时见刘有德沉下了脸,忙吞了口唾沫,苍白着脸说道。
“什么?怎么回事?快说!”刘有德大吃了一惊,忙压低声音紧赶着追问道。
“叔,事情是这样的…”见刘有德着急,刘颂自是不敢怠慢,忙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述说了一番,当然其中没忘了添油加醋,也没忘了为自个儿鲁莽出手打伤各宫之人辩解一番,将所有的错处全都推到了那个小宫女和小太监的头上,末了很是担心地问了一句:“叔,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
刘有德久在宫中厮混,早就是老江湖了,哪会被刘颂的瞎话蒙混过去,一听之下,立时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处理不当,不单是刘颂,只怕连他自己都逃不过后宫诸位娘娘的怒火,一旦后宫闹了起来,他们叔侄俩只怕就得玩完,气怒之余,狠狠地给了刘颂一记耳光。
一巴掌甩完,他压抑着怒气,努力想着对策,末了,心生一计。
“打架的人都看清了?可见那宫里的人?”见侄子没理解他的问话,又气急败坏的踢了他一脚,对着东边方向一指。
刘颂顿时恍然,忙不迭的用力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刘有德心下稍定,这才咬着牙低声道:“还不滚回去,将人都看好了,没圣上的旨谕,万不可让人接近那群混球,快去!”刘颂从没见过自家叔叔发如此大的火,立时吓得屁滚尿流,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一迭声地应承不已,慌乱地沿来路冲回了内侍省不提,刘有德狠狠地看着刘颂狼狈的背影,气怒地跺了下脚,溜回了大殿之上。
“什么事?”外头的动静虽不算大,可祁天印还是被惊动了,见刘有德鬼祟地溜了回来,将手中的竹筷往几子上一放,沉着声问了一句。
皇上可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再给刘有德几个胆,他也不敢信口胡诌,此时见主子沉下了脸,刘有德额头上都见汗了,又不敢隐瞒,忙抢上前去,一头跪倒在地道:“陛下息怒,内侍省来报:东宫,安福宫还有元德殿的宫人,因排队领炭发生口角,而后打了起来,各宫之人纷纷卷入,混战一场,内侍省劝止无效,不得不将所有人等一并拿下,因斗殴激烈,诸人均受伤不轻,此事皆因内侍省办事不力所致,然,事涉各宫,奴婢不敢擅自做主,请陛下明断。”
“哼。”祁天印一听是各宫之人闹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拍了下桌子道:“传旨:所有参与斗殴之人一律庭杖三十,赶到浣衣局充苦役,严令各宫约束下人,再有犯者,朕定严惩不贷!”
一听皇帝的这道口谕,刘有德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那些宫女、太监的死活事小,这道圣旨要是真的执行了,各宫的面子全都被削得个一干二净,始作蛹者的刘颂哪能逃得过诸位娘娘的怒火,便是刘有德自己只怕也得跟着死,可问题是祁天印金口已开,又正在气头上,刘有德哪敢说个“不”字,眼瞅着事情将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也只能拼了,心底里暗自咬了咬牙,跪在地上爬了几步,磕着头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婢以为此事虽小,可…其背后之因却大,即便是处置了这群放肆之人,也非治本之道,再者,虽说诸人皆有错,无论如何处置都不为过,然,根子不解决,后事尚多,奴婢身为内侍监,实有难为之处,望陛下明鉴。”
刘有德话虽说得隐晦,可内里的意思却瞒不过祁天印,左右不过是在暗示他,这起是非,或是因太子宫中的宫人而起。
太子禁足后,流言四起,几个有皇子的妃子之间明争暗斗升级,连带后宫站队形势变化,哼!难道都在盼着朕有朝一日改立储君不成?!
“怎么,你怕了?”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刘有德,冷冷地说道。
“陛下明鉴,奴婢乃是卑贱之人,死不足惜,可后宫安宁乃是关系到朝局平稳之根本,奴婢无才无德,实不敢再掌总宫中诸事,此情此心,往陛下明察。”已被逼到了墙角上的刘有德也豁了出去,磕着头高声道。
“放肆!你这是在威胁朕?”祁天印铁青着脸,猛地一拍几子,用力之猛,顿时震得几子上的碗碟跳了起来,菜汁四溅,搅得满几子一片狼藉,便是衣袖上也污了好几处。
刘有德见皇上暴怒,哪还敢再多言,只顾着拼命地磕头,用力之猛,磕得咚咚作响,不过几下子,额头上便见了血,也不敢去擦,只是一味地磕着头。
“哼!”祁天印冷哼了一声,霍然而起,在大殿上来回踱着步,铁青的脸色逐渐缓和了下来,到了末了,长叹了口气,愣愣地望着一个方向,许久不出一言,良久之后,回转了身来,看着兀自磕头不止的刘有德道:“罢了,起来罢,朕给你一道旨意,从即日起,后宫中再有敢非言东宫,再生闹事,一律由内侍省按律重处,滚罢!”话音一落,也不管刘有德答不答应,自顾自地走出了御膳堂,径直往御书房走去。
祁天印这话一出,相当于给了刘有德绝对权限,这等权限可了不得,看起来威风八面,其实内里的风险大得惊人,先别说刘有德有没有那等压服各宫娘娘的本事,就算有,他也不能不考虑宫外头那些个手握大权的王侯将相们的反应,真要是下狠手得罪了人,只怕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饶是刘有德也算是心机深沉之辈,一听之下顿时冒出了一身的大汗,还待说些推辞之言,却见皇上早已走远,一时间傻在了当场…
回到御书房的祁天印,立即唤来吕顺——
“传袁晏溪,陆惜之进宫!”
第二十七章 惊闻
正午时的阳光洒落进坤宁宫的书房之中,从院子里那座景观湖中吹来的凉风,轻轻的吹抚着那薄纱窗帘,在这间临湖而建的书房中,一盘吊香散发着怡人的檀香,临窗的黄花梨贵妃椅上,穿着紫色对襟,下着绿色百褶纹的妇人懒慵的半躺在那椅上,身上盖着暖和的锦被,脚踩脚炉,手中拿着一本书,那阳光给她那白腻的肌肤踱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许是看得正是精彩处,她那唇瓣略微一扬,显出些笑意。
那笑靥微露状,顿时让一旁侍候着的宫女看傻了眼,她是新来坤宁宫的小丫头,时常会被皇后的美艳惊呆。而对于躺在椅上看着书的常心悦来说,沉浸与书中的她,自然没有注意到小宫女的失态,只是静静的看着书。
这几日,父亲让人递了很多帖子,说是想来探望她。
常心悦抬起头,看向冬日里难得的阳光,嘴角自嘲的牵了牵。
想念女儿?
记忆里她从没在那人身上体会过一丝关爱,从小到头就被告知,自己将来是要做皇后的,常家不是寻常家族,自己的一言一行必须严格按照父亲的安排来做,若有不从哪怕是身为千金小姐的她也会被惩罚。呵,全家人都只不过是他野心勃勃攀登荣华的工具罢了。
见自己几次三番推拒,父亲已经大半个月未再递贴。据亲信说,患有风湿的母亲暂时离开京城,协同大伯父和大伯母前往江南避寒去了,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私下里,她心知,这些年若是没有母亲的隐忍配合,仅凭父亲一个人如何能做这么多的事。母亲去江南,并非只是养病那么简单…
唇角略微一扬,她轻叹道:“避避也好,省得她妇人之仁。”
心中这般道着,常心悦又一次把目光投在手中的这卷《英烈传》中,尽管这话本,她早就不知看过多少遍,可是却百看不厌,十几年来,她的心中那个愿望越来越强烈。
就在她坚定自己信念的时候,突的一道淡粉色的身影连蹦带跳的闯了进来,进来的赫然是女儿祁乐歆。
“母后!”
三步并两步的祁乐歆几乎是跳到了常心悦的面前,她那清秀的脸蛋上,更是溢满了笑容。
“仔细着些,成婚了还这么孩子气,当心让你父皇看见,裹了你的脚……”
被不经意这般一训,心知裹脚之痛的祁乐歆急忙摆手道。
“哎,女儿不敢了,不敢了……”摆手时,她就已经躺到椅上,躺在皇后的怀中,撒娇道。
“母后肯定舍不得的!”
“怎么舍不得,你父皇不知说过多少次,也就是本宫由着你的性子,心痛你!”
“歆儿就知道母后最疼我了!”
软软的撒完娇,她坐直,一本正经说:“母后,你可知道,方才我与妙娥在茶楼,听到什么了?”
“你又出府了!?”常心悦看着女儿,见她那副有持无恐状,便知道女儿肯定又不听劝跑出去瞎晃了,她顿时气极:“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本宫是如何交待你的?让你足不出户,好好与驸马相处,你是非得让本宫叫人绑住你吗?”
祁乐歆吓了一跳,她鲜少看到母后发这么大的火,以前她也常出府,母后顶多只是念叨两句,怎么今天…
“母后息怒!”她一下慌了神,跪坐在地上,牢牢抓着母亲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周围的宫女和太监听到皇后的怒气声,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生怕迁怒到自己身上,也都赶紧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常心悦看到女儿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下一软,可一想到她在这非常时期没有一点收敛,还肆意到处乱跑,那股气就堵得慌。
“母后,您先息怒,听我把话说完。”
“什么事!?待我听完非罚你不可!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祁乐歆抹了把眼泪,坐到榻上,挽住母亲的胳膊,强忍着还没有压下去的哽咽说道:“母后,您是否知道父皇或许在民间…”
她思忖着该怎么说…
“父皇他…在宫外,或许还有孩子?”
女儿的话,让常心悦大惊失色,脸色瞬间惨白,一会又双目圆睁,不可置信。
祁乐歆看到母后的表情在瞬息间变得莫测。
“歆儿,你说什么?”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当年,当年…
“母后,你不知道,好像就是一夜之间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有皇家子嗣流落民间,还有传言说……”
“说什么?!”常心悦猛的抓住女儿的手,面目狰狞。
“母后,你抓疼我了。”祁乐歆想挣脱被母亲紧抓的手。
“快说。”
祁乐歆赶忙说:“啊…传言说,说是当年德妃的孩子。”
女儿的话落进常心悦的耳中,犹如一记晴天霹雳,将她定在原地浑身瘫软,却又动弹不得,若此时有人轻轻一碰,怕是会当场昏迷。
“你们在哪个茶楼听到的?”紧紧的抓住女儿的手,常心悦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女儿手上已有几道深深的红印,以至于祁乐歆更是吃痛说道。
“母后,母后,您轻点!”好不容易摆脱了常心悦的“魔爪”,祁乐歆害怕的嗫喏:“母后,我这手该留印子了。”
“是母后的不是,是母后的不是,快告诉母后,你这消息是在哪里,听谁说的?”
“是女儿在聆书楼听一个喝茶的人说的,那酒楼里的人都知道了,好多人都在议论。”
“福顺!!”看着近前的太监,常心悦颤抖着声音说道。
“传本宫懿旨,说本宫身体不适,对家中亲人甚是想念,召国丈进宫。”
“嗻。”
“歆儿,最近没有本宫允许,你不得再出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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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顾名思义就是在皇宫之东,虽说名义上也是皇宫的一部分,实际上却是个独立的小世界,与皇宫大内间有宫墙隔开,仅有一道城门相通,城门楼由御林军把守,此门平日里紧闭,无圣旨就算是太子也不能通行,东宫另有南北四个城门供东宫诸人出行,南面三门:广运门、重明门、永春门,北面玄德门,整个东宫占地面积大约相当于皇宫正院的三分之一,内有殿阁宫院二十多所,这其中最大同时也是最重要的宫殿就是太子的居所——显仁殿。
此时,显仁殿里祁玉璋也召集了自己的老师,心腹以及御林军亲信。
显然,这个炸雷一般的消息,也传到了各个宫。
第二十八章 袁府家宴
陆惜之抬腿刚想出门,却被一堵‘墙’堵住了去路,一个没站稳眼看要向后倒去,腰上这会已及时覆上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掌,耳边传来戏谑的笑声:
“惜惜几月未见,愈发热情了。”
那道声音又更贴近一些:“不过,本督很喜欢。”
末了,嘴唇还若有似无的扫过她的耳尖,酥麻感顿时席卷全身,惹得陆惜之轻颤了一下。
昨天匆匆一别,根本没时间好好温存,本想晚上做回‘采花大盗’,却又被父亲继续拉住彻夜长谈了当今局势。这不,一大早,袁晏溪已经按捺不住相思,直接来堵门守候了。
“你~”陆惜之脸蛋一红,像颗水蜜桃。
“你怎么来了?”她轻轻推开他,“好多人看着呢,厂督大人脸皮子不要太厚。”
“抱抱未来媳妇怎么了?”袁晏溪退开一小步,迷人的双眼含笑盯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一封回信也不写,小没良心的。”
“人家忙着破案呢…”她害羞的尽量避开。
“专程特意来拜访岳父岳母。”男子故意加强语调,伸手示意东海打开车篷。
陆惜之还没从吃惊中反应过来,眼睛瞬间又被满满一车的大箱小箱给震惊了。
“这……”见鬼!这家伙不会反骨到直接自己上门送彩礼了吧?!
袁晏溪还是忍不住上手捏了捏惹人爱的小脸,坏坏的说:“惜惜想要聘礼了?”
见他邪恶的笑容,顿时放下心来,但还是偷偷掐了一把男子的劲腰,看袁晏溪眉头轻皱,陆惜之这才把他迎进屋。
“陆惜之!你林姨一家就快到了,要是再敢放鸽子,就等着晚上的家法伺候!”刚转过头,就听到陆仲廉气喘吁吁,充满怒气的声音。待他呼哧呼哧的跑到近处,抬头看到来人,还以为自己花了眼,甩甩头,才发现是真的。
脚步一顿,差点撞到大厂督身上。
袁晏溪眼疾手快扶住男子,恭敬的拱手行了礼:“袁某不请自来,失礼了。”
陆仲廉瞅瞅他,又瞅瞅自家脸蛋通红的小女儿,想到刚才那句怒吼,老脸也有些挂不住,心里不知袁晏溪上门所为何事,不敢怠慢,赶紧道:“哪里哪里,袁大人屋里请。”
“陆大人不用客气,陆姑娘这段时间为东厂出了不少力,特别是咏叹楼一事,袁某这是特意来送上些靖州特产,以兹陆姑娘的辛苦。”
“这丫头多亏您的照顾,不辛苦不辛苦。”瞟了眼托着箱子鱼贯而入的黑衣侍卫,陆仲廉又赶紧说:“如此厚礼,陆某不敢当。”
“陆大人不必担心,这都是袁某私下的心意,安心收着便是。”
狡猾的袁晏溪没有遗漏重点,“陆大人刚才行色匆匆,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晚辈想请教,放鸽子是何意?”
陆仲廉老脸又是一红,低声说:“倒是让袁大人笑话了,那是我父女二人之间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话,小女顽皮得很,时常爽约,放鸽子就是这个意思了。”
“哦?袁某觉得挺有意思,呵呵。”他话锋一转,“今儿有人来府中做客?”
陆仲廉下意识回答:“正是,是内人的闺中密友,哈哈,这不两家孩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准备……”话音未落,被一声大叫打断。
“父亲!”陆惜之从椅子上跳起来,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的覆上他爹的嘴,又说到:“厂督刚才不是说有案子吗?咱们赶紧去看看吧。”
说着拉起袁晏溪的袖子,就往外跑。
陆仲廉被这突来的一幕惊了一下,看着女儿手拉着袁晏溪离开的背影,愣在原地……
这…之之和袁小侯爷
不会吧?
到了马车上,陆惜之不安的扭来扭去,眼睛不敢看他。
袁晏溪哪能不明白,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你母亲的世交,是姓林吧,两家孩子青梅竹马…叫什么来着?林立峰?”
陆惜之撇撇嘴,哼,倒是打听得一清二楚么!
“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就记得他很聪明,从小读书成绩就很好。”
“呵,聪明又有什么用,做男人要拿的起放得下,整天惦记别人的老婆。”又是阴阳怪气的说道。
她一时兴起:“行了啊,人家哪里喜欢过我了,我倒是想起来,小时候倒是我真的有喜欢过立峰哥哥的,严格讲起来,他也算是我第一个暗恋的对象吧。”陆惜之像是回味无穷的说道,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以前那个陆惜之的画面,似乎是真的。
袁晏溪一个用力,陆惜之便跌坐进一个温暖热乎乎的怀抱:“在我车上还想别的男人?现在便告诉你,以后都别做梦了,只能想我!”
寻到日思夜想的樱桃小嘴,再也忍不住的含住。
一车甜蜜……
陆惜之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袁晏溪居然大胆到将她直接带来了镇远侯府!
被扶下马车,看清楚门匾,她说什么也不往里面走,两人就在府外僵持不下,吸引了不少路过的百姓。
“不行不行,你太过分了,也不说一声,我什么都没准备。”
“只要你人来就行,我父亲母亲不是在意规矩的人,他们都知道。”
“什么?他们都知道?”
“嗯,家中备好了饭菜,就等你了。”
“不行!”陆惜之惊叫,“这成何体统?你们不是最注重礼节的吗?媒人都没有一个,双方父母都没递过生辰八字,我这一来,像什么样子!”
“惜惜什么时候是这么讲理的人了?”袁晏溪笑话她,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用紧张,跟着我就好。”说完拉住她的手便往里走去。
陆惜之哪有力气与之抗衡,刚想坐在地上来个打滚耍赖,却从里面传来啷啷的笑声:“看你,还是把小姑娘吓着了。”
“陆姑娘,别害怕,是景明说要给你个惊喜,呵呵。”
惊喜?这根本就是惊吓好吗?
陆惜之赶紧稳住身子,用力挣开袁晏溪的大手,给袁仁杰行了礼。
看出小姑娘有些不自在,袁仁杰笑着转过身,把空间留给两个人,先进屋了。
陆惜之掐住袁晏溪的胳膊扭了下去:“你可真是胆子大了,还敢和镇远侯联合起来骗我…”
袁晏溪疼的龇牙咧嘴的,连忙抽身挣脱了出来,他一只手就把陆惜之的两只小细胳膊腕子都给攥住了,又腾出另一只手来掐住了陆惜之水灵灵的小脸蛋。
陆惜之歪过脸,打算用嘴去咬他,两个人拉扯的正欢,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过来,两位叱咤东厂的大人物这才连忙松开了对方。
“二少爷,外头冷,老爷让你们赶紧进屋,暖和。”
事已至此,陆惜之只得放弃了抵抗,整理整理头发,拍拍身上衣衫,跟着袁晏溪走去。
路上袁晏溪又安抚她,家中人口简单,他很快的介绍了一圈,陆惜之记下了。
进了谦和堂,里面的陈设低调奢华。
侯夫人好像病了一场,至今尚未恢复元气,面上犹有三分病容。不过,她还是特意敷了脂粉,又穿了鲜亮的朱色衣裙,右手上戴着四个宝石戒指,无需摆手也熠熠生辉。
站在侯夫人身侧有一个壮年男子,身材高大,满身英武骁勇之气,显然就是袁晏溪的大哥袁晏河了;侯夫人的另一侧,站着一个年轻妇人,这个年轻妇人,身形消瘦,脸孔清瘦中透出了几分憔悴,这是袁晏河的妻子魏氏;内堂里还有两个少年郎,大约都是五六岁的光景,个头尚未完全长成,眼神灵活,嘴角带笑,应是两个小夫妻的孩子;另外最后,镇远侯身旁一个看上去和自己一般大的姑娘,就是袁晏溪的小妹,袁彩玥。
果然人口简单,这让陆惜之稍稍放松。
袁家众人也在打量陆惜之。
除了镇远侯和侯夫人苏向菱,袁晏河一家是第一次见陆惜之,两夫妻目中闪过惊艳之色,就是两个孩子,也天真可爱的说着:“姐姐好看。”
当然,比起陆惜之最近在京城的显赫风光,出众的美貌倒又在其次了。年仅十五,能得到皇帝青睐,这个姑娘,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以袁家门第,娶名门闺秀,易如反掌,可哪一家的闺秀,能有陆惜之这等能耐本事?
陆惜之定定心神,笑着上前行礼:“惜之见过侯爷,侯夫人。”
镇远侯乐呵呵地笑道:“快些起身。就这么突然请你来,冒昧了。”
陆惜之连忙说:“是惜之唐突,多谢侯爷邀请。”
袁仁杰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向菱,后者只得挤出笑容,做出欢喜的样子,将手腕上的镯子拿下,套在了陆惜之的手腕上:“好孩子,这一声侯夫人不能白叫,这是我当年陪嫁时的玉镯,不算如何贵重,却是我贴身之物。”
看着如此贵重,又有来历的镯子,陆惜之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惊慌,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袁晏溪。
这样直接,真的好吗?
袁晏溪冲陆惜之眨眼示意。
来都来了,就先戴着。
而在其他人眼里,两个人眉来眼去,可见感情好的很,侯爷心中愈发欢喜,见陆惜之接下镯子,笑着给她介绍道:“这是景明的大哥。”
得,已经上了袁晏溪这艘贼船,是下不来了。
陆惜之又喊了一声袁大哥。
轮到魏氏时,她主动上前,互相福了一福:“妹妹叫我大嫂便是。”
袁晏河颇为拘谨守礼,拱手称呼一声陆姑娘,两个孩子似乎对陆惜之颇有好感,一直咯咯笑却也不敢造次,很有礼貌规矩的给她行了礼。
袁彩玥也上前两步:“陆姑娘叫我玥儿就好。”
侯爷笑道:“日后总归都是一家人,这里又无外人,不必拘泥,随意些便可。”
陆惜之脸蛋嗖的一红,不好意思说话。
苏向菱问她:“你每日在东厂当差,是不是累的很?”
陆惜之笑着应道:“这倒不是,我平日大都时候看看卷宗,有案子才出去看看,还有北雪随行,并不疲累。”
袁彩玥忍不住插嘴:“那二哥岂不是每日都能见到陆姐姐?这孩子乖巧嘴甜,已经升级到了陆姐姐。
陆惜之和袁晏溪对视一眼,笑着嗯了一声,见是能见,不过,也多是聊案子罢了。
袁仁杰说:“陆姑娘和令尊颇为肖似。”
陆惜之笑道:“父女血缘天性,血浓于水,我自然是像父亲的。”
顿了顿,又轻声道:“侯爷认识我父亲?”
“有过几面之缘。”这句话中的意味深长,也只有袁仁杰自己能体会了。
陆惜之和袁晏溪相视微微一笑。
众人:……
忽然觉得大家都很多余是怎么回事!
镇远侯府的家宴,比陆惜之预料中的更轻松和睦。
男女分席,没有外人,连屏风也未设,菜肴丰盛美味,尤其侯爷心情颇佳满面笑容,袁彩玥温柔和善,不时为陆惜之夹菜,便是苏氏心中再不情愿,也未流露出来,略显沉默少言罢了,眼睛也没有多看陆惜之。
陆惜之心下了然,顿时感觉手上的镯子有些不自在。
用完膳后,她小坐片刻,便打算起身告辞。
苏向菱却在这会开口道:“以后得了空闲,就来陪我说说话吧。”
陆惜之有些惊讶,面上不显。笑着应了:“好,以后我得了空就来看望夫人。”
换了别人,没成亲就往未来夫家跑,少不得要被人拿来说笑。
陆惜之和袁晏溪又另当别论,圣上已开口要为二人赐婚,两人同时在东厂当差,日日都有见面的机会,也不必讲究那些虚礼了。
侯爷又吩咐袁晏溪:“景明送一送惜之。”然后,特意提点袁晏溪两句:“到底还没成亲,要克制守礼,不可任性妄为。”
袁晏溪:“…”
陆惜之:“…”
陆惜之脸颊微微发烫。
袁晏溪脸皮雄厚,一派正人君子的坦荡:“父亲放心,君子不欺暗室,这点道理,我总是懂的。”
侯爷瞥了袁晏溪一眼,当着未儿媳的面,总算给他留了几分颜面,没有再多言。
“时辰尚早,家里的后院刚修葺整理过,梅花开得正好,不如带惜之去逛上一圈再走也不迟。”
“是,儿子知道了。”
陆惜之的脸,自谦和堂一路红到了后院,懒得搭理袁晏溪得逞的样子。
第二十九章 德妃
好在只有两人,袁晏溪走在前面,掩住了她泛红的脸颊和耳后。
袁晏溪实际上一边走,一边忍着笑,直至到了一处凉亭,陆惜之红着俏脸瞪过来,他这才终于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这会没有人会前来打扰厂督大人和陆惜之的相处时间,镇远侯府的下人都很有眼见力,今日一席,未来的二少夫人可不能得罪了。他们都想到二少爷刚从边关回来,两人分别许久不见,必然会卿卿我我,好生亲热一番,离得远远的,等着万一叫人伺候。
但实际上,两人连情话都没有说上几句,便扯到了公务上的事上去了。
“皇上真把元州交给侯爷了?常尚书快气死了吧?”陆惜之好奇的问。
“咏叹楼一事算是兵部重大失职,虽然最后调查结论与常家无关,可明眼人都心知肚明,皇上借此将重要关卡收回,常家一党也无法发作,失去元州这块肥肉,常重虎就是气,也得忍着。”
“昨日见你带回几大箱的账簿,是元州的?”
“是,皇上发落的当天,便让韦正亲自带兵将元州近二十年的税收财政记录收了上来,丝毫没有给常重虎烧毁的机会。”
袁晏溪对她说起,根据黑水阁和东厂这么多年的暗地调查显示,常家在元州前后各种花销耗费不下百万金,实际上整个常家的流动资金都尽数投入在元州。这种手笔气魄,也只有常重虎和他背后的整个常氏家族才能够决定的。
实际上常家家族的其余人,最早都没有看好元州,除了是去往大食的必经之路之外,土地并不肥沃,气候多变,人口也不多。所以常重虎当时的压力不小,现在元州已然成为丝绸之路上的重要经济中心,他耗费了不少力气,才把那些不听话的家族成员打压了下去。
也因为如此,皇上才第一时间收回元州,连气都不带喘,立即安排亲信及时赶往那里,将所有账簿收了上来。虽然账簿已经到了皇上手中,但账本上的记录,显然没有常重虎交待所说的那么直观,再者,在整个元州的收入里面,还存在着许多灰色收入,常家借着税收的名号中饱私囊,尽管其中一部分钱款被用作了水利工程外,大部分都被他用到矿源开采和私自制造兵器上,剩下的则被划分到了各个常家人的帐下。
皇上这么多年不是不清楚,常重虎借他的名头捞点钱不假,但是他所挣的钱流向,皇上是一清二楚的,在他没有明确起兵造反之前,皇上还有很多事需要查清。
元州几万军马,人吃马嚼的不说,修建水利,发放官吏薪金,光凭微薄的税赋,根本就填不满。那么这些俸禄消耗从哪里来?
全部是常重虎联合家族从其他地方贪污渎职而来!这些钱若是落入国库之中,必须要重重上缴一部分,所剩下的,能够维护元州的官僚体系的基本开支就不错了,哪有钱组建军队,私自养兵。
前期有常家和亲家的大笔资金注入的确不假,但后期运转,全靠常重虎一力承担不是易事,那么这些钱是怎么来的?谁在背后附和,推波助澜,这都需要仔仔细细查。
陆惜之贼眼兮兮的看着他,开起玩笑:“如今,东厂手握这么大块肥肉,大厂督发财了。”
袁晏溪跟着笑,牵起她的手,道:“老婆大人这是在教为夫学那常家收受不义之财?”
“少臭美了,谁是你老婆。”陆惜之嘟着嘴,却也没挣开手。
“切,那昧心钱我可没有放在眼里,如今我在钰娘那里的投资,每月也有很丰厚的回报呢,加上您每月给我开得工资,那可是妥妥的小富婆一个。”
“倒是你,来来来,给我交个底,你每月工资开多少?”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陆惜之教会了袁晏溪不少现代词汇,因此在他听来,还颇为有意思。
他哈哈大笑,将女子搂入怀中,“终于开始知道关心我了。”
得知他的财政状况一直很宽裕,陆惜之不禁暗暗折舌,她猜到作为侯府少爷,袁晏溪不缺钱,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有钱。光是在京城的临街铺面,在他个人名下的就有十几间,土地千亩,加上皇上的各种金银赏赐,他不仅是官二代富二代,更是经济独立的大总裁。
“对了,最近流传,好像皇上还有个皇子流落在外?”
袁晏溪领悟过来:“你是说,关于德妃的孩子。”
陆惜之点点头,“可好像宫中并无德妃这号人物?”
“德妃去世快二十年了。”
“那她的儿子……”
“此事说来话长,德妃名叫萧婧安,是萧南笙将军的亲妹妹。”
陆惜之一愣,原来姓萧。
“萧将军被判叛国罪,选择自尽坠崖后,整个萧家受到牵连,德妃也被打入冷宫,没过多久,冷宫失火,等人赶到的时候,德妃和五皇子已经葬身火海。”
“既然是被烧死的,如何能判定就是她们二人?”
“据验尸的仵作说,德妃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人面朝墙壁,面容尚能分辨是德妃本人,就是那个孩子被烧毁了面容。”
“身为母亲,除了自己的亲身骨肉,谁会这样誓死保护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既然德妃的面容能教人分辨,被她保护在怀里的孩子,怎的就偏偏被焚烧得更严重呢?
看来,传言有可能是真的。
“五皇子那时多大了?”
“五六岁光景吧。”
“若是他还活着,也是二十一二的年岁了。”
陆惜之陷入短暂的沉思,太子‘被囚’宫中,德妃的儿子还活着这个消息是谁放出来的,他的居心何在?这时候出现,莫不是要归宗认祖,争夺太子之位?
常家人在咏叹楼之后,对太子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照道理他是皇后的儿子,常家的未来,为何常重虎却放任太子杀人的流言四起呢?不仅常重虎没有出面压下流言,就连太子的亲妈,常皇后也没见有关怀太子的举动……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第三十章 审太子
直到回家,陆惜之也没想通,为何常家要把太子推到明面,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
除非…常家要扳倒太子?
不能啊,理由呢?不对不对。
再或者,太子…不是常皇后的亲儿子?
这个想法猛地让自己也惊了一下,哈,这怎么可能呢。
哎哟!
低头想着事,没注意前面有堵肉墙,她头也没抬,喃喃说了句不好意思,又埋头继续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突然,脖子一紧。
诶诶诶…
“谁呀,拉我干嘛。”陆惜之被打断思路,没好气的说。
还没看清来人,脑门被狠狠弹了一下。
“哎哟,疼!”
“还知道疼?”陆仲廉正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她。
“爹~~”
“还知道我是你爹?来来来。”顺手继续提溜住女儿的衣领,往主院走去。
来到主院,发现母亲李文君已经正襟危坐在等着父女俩,陆惜之这才意识到,今儿怕是要‘交待’在这了。
“跪下。”陆仲廉放开她,坐到主位上。
噗通,陆惜之丝毫没有墨迹,干脆利落的双膝着地,用力挤出两滴眼泪。
“好意思哭??”老子还没张嘴呢!
为啥不好意思!不就谈个恋爱嘛!?
可她没敢说出来,古代封建思想,确实是她思虑欠周了。
“你你你!…跟袁厂督是怎么回事!!!”
“我…”陆惜之一时不知怎么解释,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心心相印?私定终身?
妈耶,不管哪一样,放在这都得浸猪笼吧?
看到女儿唯唯诺诺,结结巴巴的样子,陆仲廉顿时怒火中烧:
“是不是他强迫你了?”
啊?这是哪儿跟哪儿…
她刚想解释,老爹又接着说:“你老实说,是不是他强迫你?如果是,爹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去告御状!”
陆惜之一看路子不对,赶紧膝行几步,抓住父亲的手,生怕他再恼,“父亲父亲,你听我说,厂督没有逼迫我,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陆仲廉和李文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在原地,果真是…这样啊…
于是,这一晚的陆惜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
第二天一大早,父女俩还没来得及商量与袁家的婚事,陆家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给敲醒了。不是别人,正是男主角袁晏溪。
陆仲廉在门口急刹车,换上一副正儿八经的严肃脸,直勾勾的盯着他,僵硬的行了半礼,没办法,心里有气呢。
陆惜之则不停的对袁晏溪使眼色,加上后者察觉到陆仲廉与往日不同的态度,他瞬间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袁晏溪也只得硬着头皮,对未来岳父行了个规矩的大礼,“陆伯父,晚辈现在来不及做任何解释,皇上急招我和惜惜入宫。待出宫,晚辈定上门赔罪。”
自称也从本督变成了我,陆仲廉憋到嘴边的狠话,被堵了回去,脸色千变万化…
“哼!你们两个都老实点!”言下之意与袁仁杰家宴那晚差不多。
陆惜之老脸一红,匆匆跟着上了马车。
“怎么了,宫里出了何事这么着急?”
“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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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玉璋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这桩案子,大理寺已经审过了,刑部也已经审过了,本来就不需要再从头到尾地质询一遍,怎地你东厂又要来插上一脚,莫非要一直审到猴年马月去么!?”
外面冰天雪地,天寒地冻,多呆一分钟都会变成冰棍的节奏,可唯独东宫,紧张的气氛让人觉得每一下呼吸都很困难憋闷。
袁晏溪摊开双手道:“照太子这么说,那么咱们都不需要提犯人上堂了,只需你我各自取出各部门的讯问笔录来,大家比照着瞧一瞧不就成了么?”
祁玉璋怒声道:“大胆!本宫是说,择其重要!”
袁晏溪丝毫不退步,振声道:“本督以为,这很重要!”
陆惜之在旁不敢做声,到了宫里才得知,原来他们竟然要来审太子!本以为皇上那里看过大理寺和刑部的结案记录已经完事了。没想到……
而今天,一同前来的还有御史大夫冯国正和御史周杨松,听袁晏溪说,这个周杨松就是在朝堂第一个提出弹劾宣平侯范延平的人,是个‘疯子’。
祁玉璋身边的内侍太监福顺赶紧冲出来,领着一众宫人跪在地上:“殿下息怒。”
“都滚出去!”
福顺松了口气,‘连滚带爬’离开了主殿。
祁玉璋嗔目道:“冯大人和周大人这是来做证人?”
冯国正正色道:“老臣奉皇上之命前来旁听,既然圣上认为有必要,那么再问一遍也不过就是费些功夫,还望太子殿下配合,否则,圣上怪罪下来,在场每个人都不能交差。”
祁玉璋听完,冷哼一声,袖子一拂,头便扭向一边。
周杨松还是那个执拗脾气,咳嗽一声,对祁玉璋道:“殿下,你慢慢说,不要着急,不可疏漏一处。”
祁玉璋没有占到便宜,转过头却见‘周疯子’一本正经的准备洗耳恭听,更是被怼了个哑口无言,面如屎色。
没有办法,皇命不可违,他又一次细细解说起来。包括每次在咏叹楼如何疯狂鬼混,荒唐妄诞的事,还有在那些姑娘们身上作恶的所有细节。直到此刻,陆惜之才真正了解了整个咏叹楼里最终有多罪恶。
周杨松不似冯国正那般老道,面上已逐渐显露出对祁玉璋的厌恶和愤慨,双手握成拳,压抑着愤怒。
听到一半,袁晏溪忽道:“且慢!殿下说当时有一个商铺老板看到你送碧莲回去,这老板是谁?”
祁玉璋不耐烦的道:“说了多少次了,就城东南一个衣服铺,叫什么我忘了,那商铺老板挺水灵。是其中一个女子让我送到那去的。”
冯国正道:“殿下所言确有其事,大理寺的调查笔录上,也做了查证,是城里的‘仙丝楼’,老板娘叫锦钰。可是,当日天色太晚,她并没有看清楚车内男子的模样。”
陆惜之听了不禁惊在那里,钰娘?
是了,钰娘也曾经来找过她,碧莲是金线的同乡。
祁玉璋却是急叫道:“什么叫没看清,那晚要不是本宫,那女子早就死了,当时虽然天色昏暗,桥畔灯火不够明亮,可我还却是记得老板娘的模样,乃本宫亲眼所见!早知道出了人命,我就下车让她好好记着我了,谁知后来竟会引出这么多的事情。”
“殿下请接着说。送完碧莲之后,殿下去了哪里。”袁晏溪道。
祁玉璋好像也一扫连月来的颓废,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无奈,只好打起精神试图在接下来的案情中找到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今天身心俱疲
各种不顺心,十之八九。抱歉了
第三十一章 废储
可是当陆惜之和袁晏溪听着太子的陈述,却是越听眉头皱的疙瘩越大。
祁玉璋讲的很细致,诸如常任新逼迫碧莲偿还她哥哥欠下的赌债,碧莲如何悲愤理论,如何发生口角,在厮打中如何被打手扼住喉咙,小姑娘脸孔涨红几欲窒息,祁玉璋觉得太过残忍,便上前欲将其救下,碧莲却被打手一把甩开撞在房柱上,差点死去,却在醒来后,如何顺手抓起一块木板冲上前去,想要击打常任新,胡乱击打一番后终是伤势过重,昏死倒地,流了很多血。
可是,祁玉璋很肯定,当时他把碧莲带上马车时,人是活着的。
不仅陆袁二人越听越不对劲儿,就连冯国正也听出不对劲来。这桩案子在大理寺时就是在御史台陪审下进行的,那时祁玉璋给的口供与现在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又大大不同。
说它相同,是因为事情经过一模一样,说它不同,是因为……他现在说的太细了!
当初在大理寺的时候,祁玉璋的口供很简单,就是讲常任新逼迫碧莲接客还债,在拉扯中常任新的人在愤怒之下惩罚了碧莲,两人厮打起来,女子身单力薄受伤倒地。
现在说的过程并无二致,只是加了一些描述性的词儿,诸如碧莲被‘扼住喉咙’,‘脸孔涨红几欲窒息。’‘被甩撞在房柱上’等等…虽然只是加了几个形容词,但给人强烈的感觉就是:碧莲在厮打中要被常任新活活掐死了,而他上前解劝却没有阻止,只待最后关头将姑娘救下,送到了仙丝楼。
冯国正当然清楚在判决时这些关健词意味着什么,他立即很敏感地就这些细节反复质询起来,虽然他貌相庄严,但板起脸时比较骇人,祁玉璋不甚烦躁,但是对于这些陈述始终没有改口。通过冯国正的反复确认,更让这些小细节在供词笔录中显得愈加明显了。
陆惜之也敏感的察觉到,有人在背后指点了祁玉璋,教他该如何应付突来的问询,将之前的笔录润的有鼻子有眼,精细到每一个细节。如果不是案件的凶手,如何会形容得这么仔细?
从东宫出来,陆惜之忍不住对着袁晏溪道:“常家到底为什么?”
袁晏溪若有所思,低着头与陆惜之并肩走着。
“惜惜,你先回去,我与冯大人,周大人去回禀皇上。”
陆惜之点点头。
结果,还没有得到答案,第二天,整个朝堂却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太和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七日,靖州捷报传至京城——江阴之乱已平,蒲甘的领兵大将授首,皇帝无甚喜悦之情,诏令嘉奖三军,并令御史凤驰即刻出发,出任江阴刺史之职,原江阴守备毛明忠指挥不力,有投递叛国之嫌,关押刑部,择期候审。其余江阴官吏按其功过,各有赏罚不定。
太和二十六年十二月十八日,皇上称赞宣王祁玉恒因在在江阴之乱中奋勇抗敌,为护靖王周全而身负重伤,赏赐若干。宣王仁孝忠义之名遂起,又因闭门不私会重臣官员,其谦逊之名日盛。
太和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祁天印亲率文武百官于太极殿外之明堂昭告天下,宣布废储。然而,也并未依律同时宣布新立储的人选,甚至未曾宣布对废太子祁玉璋的处置。
太和二十六年十二月三十日,经过七日审讯,皇帝下明诏,将毛明忠,常尧等谋逆之臣满门抄斩,至此,除废太子祁玉璋的命运未定之外,江阴,礼县两处谋逆大案俱已告审结,一场大动乱算是就此落下了帷幕,京城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而水面下的暗流却再次汹涌了起来,一场围绕着太子之位的归属之争正蓄势待发,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笼罩在大靳上空的迷雾依旧浓厚得惊人。
一月初一,袁大人乘月夜游长街…
陆惜之感受着四周的人海流转,仿若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她算是感受到何为万千灯火,这深夜一点都不暗,被照的透亮。
人潮涌动,若不是身旁有袁晏溪,她怕是真要辨不清方位,也难怪两人一直手牵着手,这周围摩肩接踵,各种人横冲直撞,一不小心怕是就要被冲散了。
袁晏溪牵着她,直到转过了一个街角,顿觉豁然开朗。
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集市,而那些拥挤的人潮,都朝四面八方分散的涌走,终于不再是那么人挨着人了。
陆惜之都有点满头大汗,“景明。”
袁晏溪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看向女子。
陆惜之顿时有所感,一怔之后掩下了眼中的情绪,低头就看见自己凌乱不堪的衣服,刚才一番拥挤推搡,此时显出了几分狼狈像,就连头上的鬓发,也都散了几绺下来。
她赶紧用手拍了拍衣服,整理整理。
趁着她低头,袁晏溪看着她,伸出手,握住女子头发上的珠钗,替她扶了扶,又将散乱的发丝,绾了上去。
尽管二人特意做了朴素的打扮,但是两人出众的外貌和气质,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陆惜之见袁晏溪毫不避讳,顿时有些害羞,低头整理衣裳的手指微微一僵。
半晌她轻轻地道:“好多人呢。”
袁晏溪眸子如带着这夜色星子,幽邃深远,他道:“女朋友如此动人,袁某实在情难自禁。”
小脸一红,好在她一直低着头,无人看到她羞得红透的脸蛋,她心念电转,嘴巴动了动,虽是有点恼,可出声却是软乎乎的娇嗔:“你不许说话了。”
袁晏溪轻轻问她:“饿了吗?”
陆惜之下意识捂了捂肚子,他们没吃晚饭就出来,又在人群中挤了这阵子,当然是腹中空空。
袁晏溪颔首,才转身道:“我们走吧。”
京城的夜市遍布八条大街,每条街都热闹非凡,所以人流才会被分开,繁华又不失秩序,眼前夜景是陆惜之从未见过的热闹,天空中,飘着许许多多的孔明灯,如同电影画面,唯美祥和。
袁晏溪带着陆惜之向前走,沿街的小贩开始叫卖,卖什么的都有,她已经闻到了四面八方不断飘来的诱人的烤红薯的香气。
“番薯!番薯!公子,来个番薯吗?”小贩亮晶晶的目光盯着摊位前走来的身影。
袁晏溪停在摊位前。“来两个。”
“好嘞,您稍等!”小贩麻利地抄起夹子,从烤炉里夹了两个红薯出来,放到油纸包上,递给他:“客官,二两银子。”
袁晏溪从腰间取出银子递过去,将其中一个红薯递给了陆惜之。
捧着热乎乎的红薯,她心里也是暖融融的,俏皮的说:“多谢公子。”这样的地方,如此人多眼杂的公开场合,自然不能这样轻易一句就把他的身份给叫破,必要的谨慎总得有。
陆惜之抬起手指把红薯的皮一点点剥下来,正要吃,余光看见袁晏溪笑着看她手上的油纸包,却不动弹,顿时明白过来。
摇摇头,把手里剥好皮的红薯整整递过去,微笑:“公子吃这个吧。”
袁晏溪在这笑容下晃了一阵子,接过来,又慢慢把自己手里的红薯递过去,就这样,陆惜之三下五除二就去了皮,放到嘴边啃了一口,甜软濡糯,红薯果然是最美味的食物之一。
袁晏溪也咬了一口,小口嚼着,慢慢咽下去。
真是吃相优雅。
她忍不住道:“红薯就要大口吃……才有滋味。”那样吃的话,要吃到什么时候,说完自己就大口咬了下去,满足感充斥味蕾,她忍不住冲着袁晏溪咯咯笑了几声。
袁晏溪却看着她嘴角粘上的红薯泥,大口吃的话这就是下场,但看着她的笑颜,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于是,也张大嘴,狠狠咬上了一口。
陆惜之愣了一下,忽然就指着他的嘴角大笑:“你的嘴啊哈哈哈…”
袁晏溪不由翘起唇,从袖子里把手帕拿出来,替陆惜之仔细把嘴角擦了,她目光凝在男子脸上,他也深深看她一眼,忍住悸动,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前面还有更多好吃的。”
繁华如盛,袁晏溪领着她,穿行在无数市井人声鼎沸中,仿佛最烟火气,最平常的一种世俗,但这种东西,却是陆惜之跟袁晏溪鲜少体验过的。
“胭脂!胭脂!新鲜到货的胭脂水粉!”小贩们都在卖力吆喝着。
“公子!买簪子吗?”另一个小贩惊喜的目光看向眼前这对出色的男女。
袁晏溪停下看着摊位上琳琅满目的珠钗和簪环,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一只鸽血色的长钗上。
小贩那个眼尖,赶紧地双手捧了起来:“公子,是要这个吗,哎哟这个可是极品啊,您瞅瞅这成色?”
他已经接过那只钗,转脸看了看陆惜之。
她总是一身素静,偶尔有几身甜美亮色,但头发上的饰品却不多,现在这支银钗都见过无数次,甚至都旧的褪色了,摊贩卖的鸽血色的长钗,这样的颜色,才正好配得上陆惜之的正当韶华。
陆惜之见他拿起那只长钗,早就不自在了,尤其是袁晏溪将长钗放到她的发边,似乎在看好不好看。
答案自然是,好看的,这样的颜色,果然是很衬她。
袁晏溪转身对小贩说:“就要这只了,多少钱?”
真是阔气,小贩赶紧满脸堆笑:“十两银子。”
陆惜之还在扭捏的时候,听到价格一跳:“你抢钱啊?”
小贩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看向刚才一直含羞低头,斯文弱柳的女子,喏喏的说:“姑,姑娘,这可是上好的材料,精致的雕工,十两不贵的。”
“少来了!就这最多五两,卖不卖,不卖就走了。”开什么玩笑,不还价买什么东西,说着就要拉上袁晏溪走人。
袁晏溪握着钗子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什么,低头问她:“是不是不喜欢?”他确实该征询一下她的意见才是。
陆惜之却被问的哑然,小贩赶紧在旁边吹捧:“姑娘当然喜欢的,瞧,珠钗配美人,都喜欢的说不出话了。”
“……”
袁晏溪从腰间取了一锭银子递过去,小贩欢天喜地地收下了。
陆惜之呆呆的看着袁晏溪将钗子插入自己的发中:“怪我平常粗心,这是送你的第一件礼物,很配你。”
他的声音轻而温润,陆惜之像是被猛地戳了一下,感到有些窝心。
可是——
“你是不是傻,买东西不还价,刚才咱们要是装作要走,五两就能买了!”
小贩尴尬的立在一旁,这姑娘一根筋啊?他又不聋!见那姑娘恶狠狠的眼神,他赶紧捂住钱袋子,不要啊……
“喜欢便好。”袁晏溪低下头,嘴角轻启:“你男朋友这点钱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良久后,小贩盯着两人并行离开的背影,呼出一口气,嘤嘤嘤…京城女子好凶啊。
如果真要逛遍京城八大街,怕是到天亮也逛不完,不过这才是夜市的魅力,叫你无论如何都会流连忘返。
有几双眼睛,在掠过袁晏溪和陆惜之的时候,如同蝎子一样顿住了。
“那儿,是不是那个‘瘟神’?”一个幽森森的问话响起。
人群中这几人死死盯着袁晏溪和陆惜之的身形,目光中闪出狠毒。
“是姓袁的?他居然带了一个女人出来?”
有人狡猾发现什么:“那几个护卫,似乎并没在身边?”
“小心点,那四个或许隐藏在周围。”毕竟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有一人阴森森桀笑:“不可能,我从上一条街跟着他们,已经跟了一路了,只有袁晏溪和这个女人。”如果真埋伏在周围,他们肯定发现了。
这几个人,居然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平时袁晏溪身边滴水难进,东厂戒备森严,他养的几大护卫又强到变态,根本没法接近。
“那女人也是主子要的。”说话的是为首的首领模样,他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如果我们把这个女人带走……大人的奖赏怕是一辈子都花不完。”
其他几人,神色各异,有人是忌惮,有人却是明显的心动。
“何况,今天这街上人这么多,天赐的动手好时候,只要我们做了之后迅速撤退,谁也不会知道是我们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