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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灭春至     我给东厂当侦探txt下载     我给东厂当侦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密谋

    “老白头,现在,你可以跟我们说说了吗?”

    老白头扶着墙,缓缓移步,自顾自的走回那间屋子,抚着胸口,慢慢坐下来,可还是不时发出咳咳的声音,看得出来,岁月不饶人,或者以前也是一员猛将,但现在,他只是一位普通的迟暮老人。

    “萧青白?”北雪突然试探着喊了一声。

    老白头抬眼瞅了她。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他放下茶杯,“没错,我就是萧青白。”

    似乎,被人揭穿并没有让老人显得局促,而是干脆的开始说起来:

    “萧青白不是我的本名。我本是孤儿,被丢弃在路边,差点喂了狼,是养父母从狼嘴里救下我,含辛茹苦的抚养我成人,一家人和美的过了很多年,可是,好日子却在我二十岁那年戛然而止,一群官兵冲进我家,说我的养父母偷了军队的马。”说到这,老白头额头青筋直冒,双拳握得死紧,一副极其厌恶的表情。

    “我养父母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一辈子几乎都没有进过城,也没有去过远地,怎么可能去偷马?可那群官兵却不由分说冲进家里一顿乱翻。结果,居然将家里全部十两积蓄给翻了出来,那明明是全家人辛勤劳作赚来的辛苦钱,全被他们说成事卖马得来的脏钱。我们全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苦苦解释,可他们哪里听得进去,三两下就把我们抓了起来。”

    陆惜之和北雪听得也是义愤填膺,互看一眼,摇摇头。

    “我原本以为待他们把事情调查清楚就会放我们回家,可是,直到三天后,有人进来把我拎了出去,他看起来是个官,我便又拉着他,说我们全家都是被冤枉的,恳求他放了我们。”

    “我永远忘不了他当时的表情,那是一种阴狠狡诈的,又嫌恶,像看一条茅房里的臭虫的眼神,他笑着说,我的养父母已经承认了偷马的事实,包括我在内,即将被流放到边疆塞外。”

    “你们知道那是怎样的苦寒之地?哪怕是重刑犯,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翻过通敌的重罪,谁会被流放到那寸草不生的地方呢?更何况我们是无辜的!事后我才知道,我的养父母因为受不了严刑拷打,只剩一口气,这才承认偷了马,他们屈打成招,残害无辜百姓,随意践踏人命,我恨不得杀了他们。”

    “可我只是一介草民,嘴里越是高声喊冤枉,他们就越往死里打我。”萧青白狠狠锤向桌子。

    北雪低下了头。

    “萧将军正是在这个时候,把我救了下来。”

    提到萧南笙,他的语气才松懈下来。

    “萧将军那时还是一个刚满十五的年轻少年,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我不知他是如何从那些当兵的手里救下了我,不仅帮我养伤,还收留我进了萧家军,只是我那可怜的养父母…却早已死在了那些人的拳打脚踢下。”

    “不用我说,你们也猜到那些畜生,是谁了吧?”

    “是常重虎的人。”陆惜之冷静给出答案。

    “是!就是他!”

    “他们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强占土地,欺行霸市,无恶不作,可皇上却什么都不管,甚至到了最后,还听信谗言,把将军一族斩尽杀绝…”

    “我恨!”萧青白再次锤向桌子,“我要杀了常重虎,为将军报仇,为所有的萧家军报仇雪恨!”

    “没想到,萧将军身边,最得力的近侍,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北雪低喃。

    陆惜之也发出一声唏嘘。

    可现在还不是感慨忆当年,追悔莫及的时候。

    “你东躲西藏这么多年,一定也筹谋了不少,那你也一定知晓近几年来不断发生的少女剥皮案,所以你才会动手杀了李大娘,给王嚒嚒下毒。”

    陆惜之站起来,走近他:“萧侍卫,我现在断不敢说袁厂督有何计划,可他交代过我,常重虎这颗毒瘤必须除掉,所以,但凡有一切关于常家涉嫌违法的证据一定要仔细调查保留,不可有遗漏。”

    “所以,我想,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可以相信我。”

    对于萧青白这样一个深受其害多年的人来说,陌生人的这番说辞还不足以取得他的信任。可他还是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

    “我去过咏叹岛,进过咏叹楼。”他淡淡说到。

    什么?!

    陆惜之大吃一惊,且不说以袁晏溪的年纪和身手都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登岛,萧青白一个迟暮老人…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进去的?

    似乎看出了陆惜之的惊讶,萧青白说:“我是光明正大的进去的,所有有人在的地方,都需要挖粪坑,填茅坑,収粪…仅此而已。”

    二人恍然大悟…

    可不是么。

    “那,想必你比我们更清楚那些曾经去过咏叹楼,参与过非法交易的官员,还有…那些被他们拐去的女子。”

    萧青白微微点了点头。

    “太好了,总算有了眉目。”陆惜之拍手叫好。

    “其实,这段日子,我们曾故意打草惊蛇,常任新和范明已经开始有所警觉,可他们却万万想不到,还有你这张王牌。”

    “萧侍卫,咱们先不提萧家和常家的恩怨,目前最重要的,是解救楼里的女子,她们现在很危险,常任新和范明为了自保,很有可能会杀人灭口。在我们说话的当口,说不定又把她们转移了一拨,必须赶在他们前头,救人。”

    萧青白眉头一皱,随即刚毅果决的开口:“你们要我做什么?”

    第二日一早,城中守卫营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一进门就要找统领。

    王石急匆匆戴好帽子,出来一看:

    “东掌刑?”王石赶忙行礼。

    “王统领,不必客气。”

    东厂掌刑直接到访,事情不会小。

    “东掌刑这是?”

    东海的手伸进袖中,目光直视王石片刻,拿出了一卷文书:“皇上有一份密旨,需亲自给王统领过目。”

    可是当王石展开那份“密旨”,却只看到上面写了四个字:事从权宜。

    在这四个字下面,加盖着玉玺大印。

    王石不由惊疑,看向东海说道:“东掌刑这是要?”

    东海已经收回那份密旨,淡淡一笑看着他:“这是皇上交给东某的一份旨意,告诫东某,一切事从权宜。”

    王石一时半会还在猜测:这……是让他见到东厂来人,只要对方有事要查,便可以用这份写着事从权宜的密旨,做出任何权宜之事,而京城所有官员,需得配合,这写着四个字的密旨,只怕比平常写满了要求的任何圣旨,都要有威力。

    王石为官也有数载,焉能不知道,犹疑片刻以后,就开始问东海:“那不知掌刑,需要我守卫营,如何配合?”

    他甚至不能问东厂在调查什么案子,问了就是在违逆皇帝的密旨。

    东海坐在桌子边,手指轻轻敲着旁边的檀木桌面。

    “原本四大城门已经戒严,但拿着二品以上的通关文牒的,还是可以免盘查过路,东厂希望…这一部分的人员,王统领要单独登记。”

    王石一惊,“掌刑大人是要求,不管是几品出示的文牒,都一视同仁地盘查?”

    东海立即摇头道:“万万不可盘查,王统领只需要,将出城之人的身份与名单,第一时候呈报我东厂即可。”

    王石神色不定,片刻后,他问道:“下官可否知晓这么做的原因?”

    凡事只要跟东厂扯上关系,都让人不那么踏实。

    就见东海手指微动,说道:“王统领以为,要有人想混在这些人中出城,什么方法最隐蔽?”

    这……

    王石似乎反应过来:“有重犯要私逃出城?”

    东海没有言语。

    王石道:“既然如此,掌刑大人又为何不允许下官盘查呢?”若真有人胆大包天,私藏于官员亲属名单中逃走,那么加强四大城门守卫,很显然可以抓到这个人。

    东厂却不让盘查。

    东海幽幽看着王石:“请王统领务必按照东某的说法,提防拿着二品以上通关文牒之人便可。”

    王石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近日京城里的重犯要犯,谁有这个能力混入官员中消失?

    这就愈发显得这份密旨怪异。

    但圣旨当前,王石迟疑片刻,也只能道:“臣……接旨。”

第五十八章 计划

    从守卫营离开,东海立即左右观看着是否有人在外监视,现在是关键时刻,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对方的眼线也不会少。

    仔细与暗中布下的人发送暗号,确定无人注意,东海连头也没回就上了马车,吩咐立即赶回东厂。

    而回到东厂之后,东海就立刻向陆惜之回禀情况。

    陆惜之沉思:堵住了去路,看似瓮中捉鳖,可据她穿越大半年的了解,京城方圆百多公里,人口足足八十多万,能藏人的地方可就太多了。更何况没有现代科技手段,寻人全靠人查人,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北雪,去拿一张最新的京城地图,务必详尽。”

    的亏是在特务机构,全国的城防图纸都是最新最细的。

    东海听到陆惜之要地图,还指明了要京城的,不由心中诧异连连。

    可北雪不一样,她寸步不离跟着陆惜之也快大半年,陆姑娘的想法,她已能窥视分毫,很快就把地图拿来了。

    地图标注得很仔细,可陆惜之眉头却皱了起来……

    这字儿~~也太繁体了…

    她摸摸鼻头,想着怎么开口才不会引起怀疑…

    北雪对她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都了然于心,适时开口:“陆姑娘,你是不是想看城里所有的青楼,还有买卖丫鬟奴婢的人市都有几处,分别在哪?”

    陆惜之赞许的点点头,袁晏溪的这几个护卫果然都不是简单的。

    北雪在地图前指了指,很快就把城中各大青楼,花柳巷,以及人市标记了下来。

    几人正在研究,齐勇也赶了过来,随即也加入讨论。

    于是,如此这般看了一个时辰,桌前,陆惜之嘴角勾起一丝笑。

    她指着图上两处生意最红火的妓院,挑出来告诉东海,说道:“重点排查这两家,盯着幕后的股东,特别是近几日有没有新来的姑娘,有的话,通通安排人秘密保护和监视。”

    “还有,安排人盯住离渡口最近的这三家人市,妓院装不下这么多人,更多的可能是直接流入了买卖市场,并且用你们的办法,交待人牙子们留意前来接头的人,若情况允许,直接抓来东厂!”

    陆惜之沉思一会儿,开口道:“北雪,如果看到了秀梅和阿朱,务必一定将她们带到这里,这两人帮过咱们,不可再让她们陷于危险之中。”

    常任新与范明已经察觉到危险,现在一定如惊弓之鸟,倘若行动有半点闪失,不仅会失去这唯一抓住他们的机会,还有可能被倒打一耙,诬陷重臣,还给安排重罪,后果可想而知。

    “陆姑娘,晴雨来了。”

    “好!咱们这就开始准备!”

    当夜守卫营

    王石没想到“飘香院”的老龟公,兼城西人市的老油条麻二赖过来造访他。

    “王统领…”麻二赖五腆着脸凑近过来,“我这得了两斤上等烟丝,这不,知道您喜欢,特地送过来给您尝尝鲜,前些天姑娘们多有得罪,二赖今儿给统领赔罪来了。”

    “哟,我道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客气了。”王石刚巡城回来,将马交给手下牵到后院去,又询问了四城门的当值情况,他不是很想应酬这个麻二赖,但总不能将他丢给手下去应酬,于是,跟其中一个守卫说道:“有没有给麻二爷上茶?”

    说着,就抬脚往前院的客房里走去,想着在前院将麻二赖应付走。

    王石在心中掂量,像麻二赖这种京中地头蛇轻易还得罪不得,到底是他放低姿态过来造访,要是得罪了,也许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但是,他要是使出些下作手段来,能让人恶心死,这种人留给东厂应付最好,毕竟…要想在京城找人查事,倒用得上麻二赖这种角色。

    “不用了,不用了,喝过茶了。”麻二赖非常客气的说道。

    王石请他坐,他也只是在椅凳上搭小半个屁股正襟危坐:“早就知道王统领可是咱们京城有名的混江龙,是一等一的头面人物,今儿还听说王统领拦下了不少蒲甘商人,二赖这才知道还是对统领看走了眼,小人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是也知道做什么事情要跟着英雄人物屁股后面,这叫什么来着…对,附…附骥之尾。”

    “这蒲甘人真不是个东西,做尽了花言巧语行骗,不择手段压榨咱们大靳的坏事…”麻二赖一口气说了蒲甘人许多阴损话,直到守卫端茶送过来才歇了一口气,欠着身子跟守卫说,“哎哟,哪敢劳你沏茶?”

    守卫对麻二赖这种角色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将茶递到桌上,跟王石言语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王石寻思着麻二赖的来意,突然想起昨日东厂来人,东掌刑这前脚刚交待不可随意放人出城,这后脚就有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又想起,麻二赖虽是一个地痞流氓,可是却与常尚书府里的管事是姨表亲,常家不仅是世袭望爵,更是大靳首屈一指的大人物,麻二赖能在城里胡作非为,多少也是依仗常尚书的势力。

    王石心里暗自琢磨:莫不是昨日东厂拿着皇上密旨的事…与常尚书有关?所以麻二赖这个无赖地痞会是尚书府派来试探水深浅的吗?

    常尚书,重刑犯…

    他不敢往下再想。

    王石不动声色的将麻二赖应付走,客客气气的送他出门,折回来看着桌上麻二赖过来时带了当见面礼的几包烟丝,唤守卫拿去处理。

    “丢大街上去?”守卫问道,几包烟丝也就值个十两银子,他觉得就算自己这个穷光蛋过来谢礼也都嫌礼轻了,麻二赖那家伙嘴里十分的客气,可这见面礼就让人一目了然,送得太轻慢了,他不理解统领为何要应付麻二赖这么久的时间。

    “不,人遭恨,东西又不遭恨。”王石笑着说,“给大伙都分一点去,其他的你都拿去吃了,不要糟蹋东西…”

    心里想麻二赖要真是尚书府派来试探深浅,那就要让常尚书知道,自己当初既然能一言不和拔刀相向,也能受得下这轻慢。

    麻二赖出了守卫营,巷子拐角外的街边停着一辆马车,掀开帘子来,一名穿着青衫的四旬中年人探出头来问:“如何?”

    “您没有进去看,他对我那叫一个客气,这不,您刚才也看到了,王石亲自送我出门口,那长揖作得真叫一个标准。”

    麻二赖这时候不讲什么仪态,擤着鼻头,将鼻涕擦鞋底上:“我看这王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人物…咱们明天就可办事。”

    “呵,”中年人双手笼在袖中,笑了笑,说道:“那你惹他一惹。”

    “我有毛病去惹他?”麻二赖摇头,又问道,“姨丈,到底是谁想试他的水底,是尚书大人?”

    “这你就不要问了,”那中年人说道:“这些日子,你在城里也收敛些,最近不太平,若你惹了事,就算被人扒了皮,也不要想我过去救你。”说完就放下帘子,吩咐车夫驾车离开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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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引君入瓮

    小厮站到乌蓬船上,抬头能看到画舫船头的甲板,除了四五船工懒散的坐在船头的搭蓬下抽旱烟,看不到其他人,他似乎不想搭理画舫聘请的这些船工,露出厌恶的表情,听见船舱里有人断断续续的在调琴,他朝里面喊道,“小柔姑娘,小柔姑娘,能方便请柳小姐说话?”

    画舫的花窗打开,露出一张白莹如玉的小脸来,看着小厮站在乌蓬船上喊话,没有说话,倒是个年约五十的清瘦老者从后面绕到船头来,先看了看天,见雨收了,才问那小厮:“马三爷寻柳姑娘有什么话说?”

    “哟,水爷挤兑我呢?”小厮拱拱手,他姓马,名三,别人唤他马三爷,他也坦然受之,眼前这清瘦老者水青河是画舫礼聘的护卫,柳依依刚在这河堤外停船时,马三亲眼看见有十多个地痞流氓上船闹事,却被水青河跟他两个徒弟三拳两脚给踢下河去。

    传闻都说水青河在京城是有名的武师,原先还在京城经营一家武馆,因故破落了,带着几个徒弟在娼门寄食当了护卫。

    马三心想,给婊子行做事,这会还真会做派,大靳国的贱户可没有娼籍、乐籍之分,在他看来,柳依依名气再大,与花柳巷的明妓暗娼没有什么分别,偏偏那些当官的好这种调调,他在水青河面前不敢托大,只说道:“黄副将刚回京城,对柳小姐的相思甚……甚…就是那个浓烈,有意请姑娘一聚,断不是只请柳姑娘过去陪花酒的。”

    马三努力将黄安稍显粗鄙的粗话文绉绉的复述出来,眼睛往舱室瞟去,花窗里有青翠衣影飘过,却看不见人脸,心里想着飘香院的头牌红翠,她的过夜费喊破天也不过五两银子,上船听这娘们弹弹琴唱唱小曲,倒抵睡红翠五夜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烦请马三爷稍等片刻,柳姑娘在收拾琴具。”水青河眉头微蹙,又不能过分得罪官员,先将马三晾在一边,转头又问站在乌蓬船头的另一个青衣小厮:“听闻黄副将手臂负伤,不知现在怎样了?”

    “多谢水爷关心,将军无碍了。”青衣小厮漫不经心的回道,语气里对所谓的水爷也没有十分的礼貌,流露出些厌烦的神态来。

    乌篷船舱里窗户紧闭,飘出浓郁的药味。

    哼,伤得不轻,还要寻花问柳,武安侯的手下,也不过如此。

    京城里早有传言,黄安此人战场上暴虐成性,对不服从的部下也是阴狠毒辣。还有人说,黄安有虐待女人的癖好,凡是接待过他的青楼女子,无不被折腾得半死,可碍于他的身份万万不敢拒接,甚至有两个姑娘被折磨的失去了生育能力,真正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还是烦请水爷告诉柳姑娘一声,黄将军等着回信呢…”马三在船头催促水青河。

    外面的说话声,黄安在船舱里听得一清二楚,心想这些贱籍之人竟然敢在他面前玩花枪?待得姓柳的娘们躺在床上,不弄死她!

    过了片刻,舱外传来一个清柔娇腻的女子声音:“烦马三爷转告黄将军:依依在这里停船十日,献艺乞资助捐,是当众开口许了诺的,现在才第八日,硬是断了今日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小女子身在贱籍,也不想轻易毁诺,还想请将军谅解。将军若有雅兴,依依在舫中煮酒相待,或者等依依兑现了十天的诺言,再上岸向将军赔罪去…”一番话涓滴不露的拒绝了个干净。

    “那我就回禀将军去了…”

    听着船头的脚步声,黄安心想马三是知难而退了,嘴里忒一口唾沫,本想冲出去抓了那贱妇出来办了,可转念一想柳依依那丰盈婀娜,销魂的小腰…他又退了回来。

    外面暮色渐浓,邻船又传来一阵袅袅不绝的琴声,距今晚开舫献艺还有些时间,柳依依已经在画舫里开始调琴了。

    黄安无暇去听,船舱里挂着一柄剑,平时只作装饰用,他取下来按了剑鞘口上的卡子,剑“镫”的一声弹出来,映着摇曳烛火,细细看去,剑只是普通,刃口谈不上锋利,也没有放血的剑槽。他用未受伤的左手持剑做了几个劈砍刺击动作,眉头微皱,只因他从来没有用过剑,也用不惯,真要用武力杀人,感觉还不如二三十公分长的剔骨刀趁手。

    正准备出仓亲自相邀,却听得岸边有动静。

    “得得…”马蹄声传来,转过头看去,十几匹高头大马踏着河堤溜跑过来,暮色里骑客面目看不分明,眨眼间便到近处,十多匹马或青或黄或花,挤在渡口岸边。

    柳依依侍女小柔眼睛尖,娇声唤道:“张将军,今日怎么比往时早了一刻?我马上唤人将梯子放下来。”

    “路上骑了一阵快马,不觉间就早了片刻,”为首的中年人下了马,边应答侍女,边将马匹交给随从,也不等画舫上的船工将梯子放下来,纵身跳上黄安所在的乌蓬船头,他身手矫健,穿着青襟短袍,嘴唇留着短髭,下颔无须,可不正是凤家军的张良张副将吗?

    张良跳上船才看到黄安站在船头,颇为惊讶的问道:“稀奇了,黄副将今天总算是出来露面了!怎么,也要上舫听听柳姑娘的曲子?”说完往怀里一摸,又摊开手说道:“没有碎银子送你,黄副将看来已无大碍,手脚便捷的话还是爬到船顶上听曲子吧,小心别再让人刺穿手臂。”哈哈大笑着就搭手纵身跳上画舫。

    黄安只是冷静的盯着跳上画舫的张良后背看了一眼,又看向那些个留在岸上的张良的随从,十多名汉子都穿着短装便靴,腰间或刀或剑,都有武器,有人将马系到岸柳上,有人跟近岸的船家商议到船上借地歇脚,还有个汉子蹲到水边捧水洗脸。

    暗光一闪,黄安赫然看见他的衣襟翻起来,露出里面皮甲的一角来,心里一惊:张良过来听着曲,护卫怎地衣不解甲,严阵以待的样子?

    习武之人向来敏锐,张良那名护卫注意到林缚看他的眼神,立刻将衣襟翻下来,遮住皮甲,就转身走向远处。

    柳依依以京城六大名妓魁首的身份在辛月河献艺赈灾还是很有号召力的,黄安站在船舷,陆陆续续的听到有马蹄车辙的声音停在渡口,还有些人坐着轻轿而来,画舫那边将梯子放到岸边,那些豪商贵客就不用从乌蓬船这边借脚跳过去。

    天色渐渐黑了,黄安也准备登舫,突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

    原来是范明、常任新,还有云襄侯世子韦不易正有说有笑的下了马,正往画舫方向来,身后还跟着三名侍卫,带着精美食盒一同上了船。

    “黄将军!”范明走在前面,一眼看到了黄安,笑着见礼。

    常任新和韦不易也看了过来。

    “常公子,范世子,韦世子。”黄安礼数周全的回敬。

    “黄将军的伤可好些了?”常任新做出关心样。

    “已好了许多,劳公子费心了。”

    “那就好,谁不知道武安侯现在可是镇守京城的大英雄,黄将军可要保重身体啊。京城的安全可都交给你们了。”

    “诸位大可放心听曲儿。”黄安笑回。

    说罢,几人先后入座。

    想必最后那三人便是今晚柳依依最尊贵的客人,他们刚上船没多久,画舫里便传出幽幽琴音。

    河面另一艘船上。

    “陆姑娘,这个办法能行吗?”这是北雪的声音。

    陆惜之拿着东海给的西洋玩意儿-——望远镜,正远远盯着柳依依的画舫。

    “梦丹的技术咱们不用担心,连晴雨都惊为天人,真正的加害者看到,一会定会魂飞魄散,咱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碧莲的失踪和死亡,只有绑架者和施暴者心里有数,既然没有现代化的侦查设备,那么就只有走一步快棋,主动出击,让凶手自投罗网。

    今夜,本想试探的人是黄安,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最有嫌疑的人居然都到了,也可谓是天助我也。

    此时,邻船琴曲传来,中间还夹杂着软软柔柔的戏腔,好不惬意。

    陆惜之:“好戏登场了!”她让东海将船划近一些。

    乒铃乓啷…

    对面画舫果然传来一阵骚动。

    “啊,范世子伤到手了,快快快,去拿金疮药。”柳依依娇柔的声音带上了焦急。

    “常公子当心!”

    啊!女子尖叫声再一次传来。

    “快!去请郎中。”

    呵,瞧这一团乱的,陆惜之抿唇,回头与东海北雪相视一笑。

    鱼儿,咬勾了。

    一阵骚乱过后,范明和常任新匆匆离开了画舫,其余人虽然刚才有些惊慌,倒也没有失掉礼数,送走两位尊贵的客人,柳依依将未完的小曲继续奏了起来。

    这场卖艺一直持续到亥时末,富甲官商陆续离开,又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过后,终于在子时几刻灭了烛火,都歇息下来。

    天空秋月明亮,照得渡口明如白昼。

    不远处,一艘小船的缆绳已经给解开,正缓慢的离开岸边,陆惜之在大树的掩护下,透过叶影晃动看到对面的一艘渔船也给解开缆绳往辛月河中央飘去,借着月色,两条船空无一人,船边的水中似有五六个暗影在滑动,诡异得很。

    画舫门户紧闭,外面月光明亮,舱里却漆黑一片,尽管知道东海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陆惜之全身还是不自觉的崩得死紧,手心也都是汗。她小心翼翼的举起望远镜,看到两条黑影正徒手试着攀上船舷。

    月亮突然钻进云层,陆惜之一时看不到画舫的情形,也不清楚凶手派了多少杀手,她耐着性子站在树后。

    突然,离树很近的岸边,传来一阵对话:“你说那个水清河醒过来没有,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不曾经是武师吗?”言语之间充满疑惑。

    陆惜之听了暗惊:岸边水里还有人!

第六十章 动手(一更)

    “水青河和他那几个徒弟的功夫都不弱,动起真格来咱们真难预料,还有山上那些驻军…你我还是小心好…”

    月亮出来,将另一个汉子的脸照得清晰,脸形精瘦,眯眼看向河中央。

    祁天印在京城四周的高山,都驻扎了骑射营,营边上驻扎着近百名弓箭手——而御林军统领董家声对弓箭手等治安力量的训练极为重视,甚至有意训练出一支精良的守备军队。看得出这些杀手对他们还是颇为忌惮。

    “董家声今晚不知在哪个山头。”精瘦汉子说道,要是现在就把守备军惊扰起来,今夜的事情未必能成,想到这里,他给伤疤脸递了个眼色。

    水里,刀疤脸捅了捅精瘦男,问他:“主子真说杀光?”他嘴里还嚼着什么东西。

    “让你干你就干,废什么话。”

    藏身树林的几人听他们说了这些话,心下纷纷一抖:杀光?

    没能等北雪和行云反应,就听到那边发出破水的声音,这是有人登上了停靠在岸边的乌篷船,果然,没一会儿,传出一道沉声威胁的声音:“要想不死,吃住痛不要乱叫!要是乱叫,爷一刀生剁了你!”随即,迅猛的将刀柄反过来一击狠狠的打在船夫的太阳穴上,船夫吃痛,只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眼见刀疤脸将刀伸进门缝准备将门闩挑开,行云对北雪使了个眼色,稍退半步,便没了踪影。

    那头,刀疤脸待门闩将给挑开时,一把抓住刀尖背,轻轻推开门进了去。

    那汉子陡然进入黑暗的环境里,两眼一抹黑,而暗中却有人早已适应了暗处的光线,出手擒住刀疤脸拿断刀的手腕,两指戟开朝他的眼睛猛戳过去。

    刀疤脸也是了得,眼睛给戳中,痛得发出闷叫,手腕却从对方的手中挣扎开,连冲带撞往船舱角落跳去,两眼窝子鲜血直流,手里的断刀还在,乱舞着不让对方逼进,朝船舱外叫:“虎哥,有埋伏,我眼睛给戳瞎了,快进来救我。”

    “叫你娘的小心些,闹这么大动静,惊了画舫,老大要提前动手……”外面精瘦汉子沉声喝道。

    行云挥剑当刀朝舱室角里的那汉子劈去,船外也突然传来一声惨呼,夹杂着淹水的声音,想来那个虎哥已经小命不保。

    刀疤脸眼睛给戳得流血,看不见手中断刀长短,听着风声抬手就招架,挡了个空,给钢剑硬生生的劈进他的眉骨,剑给骨头卡住,行云头一歪,手中用劲,将带血的剑拔了出来。听着背后又传来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轻点地,翻窗就跳了出去,身子扎到水里,潜到船尾木橹下才浮出水面换气。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短短几十秒,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陆惜之刚松口气,河面突然起了变化。

    渡口边的几艘船连同画舫都离河堤有七八十米远,此刻骤然大乱起来,有两艘船还起了火,眨眼之间就将河水夜色烧得通红透亮,不断有人被砍翻落水,其中一艘船上有两名弓箭手已引箭搭弓注视着水面,陆惜之他们藏在树后不敢发出声音,一会儿便听见有人游过来,跳上刚才的乌蓬船问话:“怎么回事?”

    “刀疤和虎哥失了手……”听着有人回答。

    “娘的,怎会失手?”

    “刀疤进舱杀人,就被偷袭,眉心给一柄铁剑劈中,虎哥想跟着进去看,也遭了埋伏,人已经不见了…要不要派两个人下水去追?”

    “一个破船夫,派个人去找,其余人都上画舫,不能让画舫划靠岸。”

    行云此时自鼻尖下的身子都浸在水里,冷眼看着他们。

    湖面的火光,也惊扰了山上驻扎的守备军,高处视野开阔,官兵能够看见起火的船只,还有湖面几十个可疑的黑影,他顿时传出消息:“通知董统领,有水匪。”

    杀手抬头朝山上看了一眼,“董家声这煞星在,比较棘手,马上一起过去,这船也放火烧了,千万不能让船靠岸。”

    陆惜之也看到山上有火把一路向下延伸,正一簇蔟的被点燃,这说明是守备营发现了湖面上的火势,正派人增援查探,听着乌蓬船头的对话,心想着这些杀手多少对董家声有忌惮。

    可她心里刚泛起嘀咕,范明和常任新若要动手杀人灭口,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陆姑娘有所不知,辛月河下游两岸常年有水匪肆虐,朝廷虽然打击了几次,可总有那么些个不怕死的亡命徒会铤而走险,范明他们定是想利用这一点,将此事推给水匪,咱们要查起来就比较麻烦了。”

    “果然够狡猾的。”

    “姑娘放心吧,东海知道分寸。”

    岸边的杀手纷纷弃了乌蓬船,迅速跳上一艘船帮子与画舫差不多高的三桅沙船的长竿上,搭上画舫,两船迅速靠在一起,船头聚集了几十名‘劫匪’,拿着兵刃准备着冲上画舫。

    陆惜之看到这情形,才确信杀手确实不仅奔着‘死而复生’的碧莲来,他们是要杀掉湖面上的所有人。而且计划周详,派人从岸上潜进渡口的其他船只,就是为了骤然发动时能将这些船只挟持离开河岸,不让这些船成为岸上支援画舫的运输工具,非常符合水匪的作风。

    那艘三帆大船应该是此次的主力战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停在渡口,竟然没有引起别人的警觉,船里显然藏了不少杀手。渡口边停着的七八艘船都是中小型商客船、渔船,船上的人手少,又没有戒备,悄无声息就陷落了。

    火光照亮了整个湖面,然而这个渡口边的居民不多,湖中央打斗又远,所以并没有人被吵醒。

    顺着火光,陆惜之从望远镜看向画舫。

    柳依依的那些个厨娘、仆妇、侍女自不用考虑,除了水青河师徒几人护卫外,还有从其他地方河帮聘请的船工、桨手十多人,也不是一点防御力量都没有。

    现在暂时还没有贼人混上画舫,水青河站在船头,他左手拿了只圆盾、右手持短刀,正将一个试图上船的黑衣人逼下水。

    然而,北雪却皱起了眉头。

    不止北雪,连陆惜之看到那些杀手的行动也起了疑惑。

    这时,行云浑身湿漉漉的走了过来,没有半分浪费时间,说道:“那些人不是杀手,是真正的水匪!”

    晚点还有一更。

第六十二章 东海寇

    “晴雨,还有你,多亏你勇敢机敏,怎么样?刚才被吓到了吧。”

    晴雨脸色仍有些发白,但透过眼神,却能看到她眼里的坚定和欣慰,她摇了摇头。

    “不,只要能帮碧莲伸冤,把那些害死她的人绳之以法,我就不怕了。”她又着急的问:“陆辑事,刚才离开的两人就是……”

    陆惜之打断她,朝北雪使个眼色,“北雪,先带柳小姐去压压惊。”

    柳依依立即听出不同寻常,非常懂事的带着丫鬟行礼告退,北雪留在门口守备。

    “晴雨,这两日还需要你继续扮演碧莲。”

    “陆辑事,我愿意的,你能告诉我,那两人是杀死碧莲妹妹的凶手吗?”

    “还需要更多证据,这几天会安排人保护你,你只管放心的按照碧莲的习惯和行为去做事。”

    陆惜之又摸摸她的手,给她温暖:“怕不怕?”

    晴雨感受着手上的温度,眼里闪着果决和勇气:“我不怕!”

    船下:

    黑衣人在夜色的遮掩下,正在清理尸体,登船检查。

    “刚才多谢姑娘相救,大恩大德水某没齿难忘。”水青河忍者剧痛站起来行礼。

    行云并不多话:“你胳膊受伤很深,让人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浸在水里容易溃烂…”

    刚才参与打斗的双方,除了他们两个活人之外,江面上浮起了不少尸体,水青河一时半会也看不到自己几个徒弟在不在里面。

    刚才一场乱战,这姑娘将两具浮尸、一支短桨系在尾橹上,换作旁人,未必能猜到她的用意,可水青河经验老到,转眼就想明白过来,两具浮尸不仅可以在逃生时增加水中的浮力节约体力,关键时刻还可以鱼目混珠吸引水匪的注意力,可以让他们从水下转移到别处去。若是水匪乱箭射来,浮尸还是个好抵挡。

    现在看去,两具浮尸应该都是水匪,就算想到这点,换成自己要利用这两具浮尸逃生的话,多半仍会有些犹豫,偏偏这姑娘见机快、下决定很是果断。

    东厂出现在这,让人刮目相看。

    “水爷好像认识这伙歹人。”

    水青河收回目光,“在恩人面前,可不敢,还是叫我水师傅吧。”

    随后回道:“他们是东海寇!”

    东海寇?

    行云诧异的看了水青河一眼,东海寇一直在靖州一代活动,从未出过那片海域,更何况这里离靖州好几百里水路,逆风而行,起码十日,而他们的探子和眼线却丝毫未得到消息…

    “水师傅如何识得他们的身份?”

    “我从小跟父亲跑过船,东海寇的船和招数都能分辨出来,可…他们怎么的突然来了京城,还…要杀柳小姐?”

    行云听完,让人照顾好水青河,便匆匆离开。

    “陆姑娘,除了死的,剩下的全在这了。”

    陆惜之坐在幕帘之后,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问话了。

    东海:“自己招了吧,省的我动手。”

    地上一人斜着眼抬起头,不屑的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并不作答。

    东海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习惯的叫来人,对他使了个眼色。

    对付死鸭子嘴硬的人,东厂有的是办法,就看你受不受得住了。

    不一会,陆惜之听到一帘之隔传来不绝的惨叫声,她抿着唇,多少猜到外面是什么样的场景。

    历史上有名的东厂,也是世界历史上最早设立的国家情报特务机构,据说东厂最盛行的时候,他们的分支遍布整个亚洲大陆,甚至连朝鲜半岛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朝廷里的各个衙门里面都有东厂的人员坐班,这些人专门监视各地官员的一举一动,以防叛乱发生,一旦发现有丝毫异动,当时的东厂头子,大太监魏忠贤就会命人将可疑之人带回东厂,让其尽数体验一遍史上最残酷的刑罚。

    鲁迅先生也曾在文章中写道,中国之所以缺少硬汉,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国人发明的酷刑不但花样繁出,而且过于阴毒残忍,至于哪种阴毒,陆惜之认为没有什么比断子绝孙更能体现了。

    陆惜之还需要这人的口供,立即道:“北雪,让东海留他一口气。”

    “陆姑娘放心吧,‘铁鞋’不会要人命的,顶多…也就让他脱层皮。”

    “啊!!”又是一声惨叫,“我说,我说!!饶命饶命!!”

    陆惜之心里打了个颤,禁不住好奇将帘子拨开一条缝,顺着那人的头往下看,待看到那双脚,她顿时捂住嘴,差点惊叫出声。

    原来所谓的‘铁鞋’就是历史上的‘红绣鞋’,而这个所谓的‘红绣鞋’则是魏忠贤所管辖的东厂发明的!

    其实这个刑罚就是一双经过特殊制造的纯铁的鞋子,像东海一样的施刑者先把这双铁鞋放入火炉之中烧至大红色,然后用夹子把铁鞋夹出来,让犯人赤着脚套进去,犯人的脚就会立马被灼烧得皮焦肉烂,瞬间痛到失去知觉。身体弱一点的会当场死去,身体好一点的即便当场没死也会落下终身残疾。被施以‘红绣鞋’的犯人尸体双脚会完全炭化,全身骨断肉腐,面目全非,无一寸完好的皮肤,实在惨不忍睹。

    “我…我…我说…”

    东海示意手下人放下他,又朝他的脚泼了一桶冷水。

    “呲……”

    一股焦味,一股肉质焦烂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

    “大哥,泼猴他们怎么还没发信号?”

    “大哥,听说那姓柳的小妞,生得俊俏婀娜,泼猴子他妈的不会是自己爽上了吧。”

    此时,被唤作大哥的男子吐掉口中的芦苇杆,“都他妈少啰嗦!没事儿干就去把家伙都磨好了,这他妈是京城!要是遇到京城的兵,都别给老子丢人现眼。”

    “宋爷,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区区一艘画舫,不该这么久。”一道冷静克制的声音,在宋威耳边响起。

    宋威刚想回话,却听得手下还在那污言秽语:

    “换作我狂浪子,哪有这么讲究?扒拉开裤子,提剑弄她就是,保管她以后服服帖帖的!我就没发现有我浪子降服不了的娘们…哈哈哈……”粗鄙的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一阵放肆的笑声。

    “说起来,俺还是觉得女人越挣扎越有滋味。”这时候头顶甲板又有一人插进来说话,“宋爷是不是专门跑这趟,抓几个娘们让弟兄们尝尝京城女子的味儿?”

    “我看行,都是嫩皮嫩肉的,咱们到时候还是轻点儿,不小心弄死一个,就少了千儿八百两赎身银子……拿钱放人的信用还是要讲的,不然以后劫了肉票又如何能让肉票家里乖乖的吐出银子来?”那个狂浪子说道。

    听着手下们的‘豪言壮语’,宋威的眉头皱成一团,看向身旁的军师。

    “再等半刻钟,若没有动静,撤!”

    话音刚落,只见得京城方向一道亮光在暗夜中直冲天去,不多时,便迸裂出一道花火。

    “走!”

没想过写书会有颈椎毛病

    第一次写书,没想到会写出颈椎毛病

    今天很想坚持,奈何僵硬难忍。

    存稿也没有,还有最后一个故事得坚持。

    下部书也有构思,一位很好的作者朋友告诉我站桩不错,明天站两小时,要多更一点。

    这位很好的作者朋友:淼仔,文笔优美流畅,咱们认识快十年,大家可以去了解了解。

    今日休息

第六十三章 准备接头

    拂晓时,眼见到了辛月河口,前面就是京城境内,乔装过后的狂浪子坐上一只小快桨船偏离河心航道,往东边的一个河汊子口行去。

    这时候,前面的河口起了浓雾,随风而来,迅速爬过远近河面,眨眼间的工夫,远处的拂晓晨光里的远岸树草都给遮闭住,满眼都是白濛濛的雾气,抬头看吊在船尾桅上的灯笼红光也有些模糊。

    想必昨夜泼猴子他们劫船会闹出不小的动静,这雾倒是来得恰是时机,快到说好的会和地点,狂浪子远远就看到了他们的三桅海船,而一艘华丽的画舫则系在海船后拖行,也不需要人手操浆,操起望远镜,他看到船头处有人影走动,距离太远,脸看不真切,又瞅了瞅其他地方,看上去一切如常。

    他忒了口唾沫,将小艇调转方向,急速驶去。

    陆惜之站在画舫的二楼外,若有所思的望着平静的湖面。

    几条船都凌乱不堪,还有大片大片粘乎乎的血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屠杀场,舱角落里还有一支给劈断的矛柄,有四尺来长,东海正捡起来试了试力,柄杆子很硬,随手递给身后的人。

    水青河也在翻着尸体,看来是想找到自己的徒弟,可惜看了十几个,仍是没有找到人,天色还没有亮,或许有遗漏在江里的也不一定。

    “他们要出海,出了河口就是澜江。”耳边响起刚才东海说的话。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与海寇有勾结,他们的目标就是杀人越货。杀的是突然‘死而复生’的碧莲,越的是那些从咏叹岛出来的女子。

    辛月河口离澜江入海口不足三百里,要是海盗不中途耽搁,顺着澜江一路向南,可以直达蒲甘,黄昏之前就能出海,等出了海,他们想要救人就更难了。这一路上有许多城市口岸,部分听话的女孩就放上岸继续为他们提供服务,不听话的杀掉扔进江中,或直接贩卖到蒲甘,每一个都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或消灭。

    常任新把所有退路全都安排得非常完美,而且能让自己和范明撇得一干二净,若是不能好好计划,怕是这么好的机会就要浪费了。

    见陆惜之极目远眺前方的沙岛,东海说道:“海寇或许就在澜江口歇脚!”

    “那里有座小岛,是本朝立国之后才逐渐成陆的大沙洲,面积虽大却不稳定,听老人说,近百年间不断随江海潮水的强弱,下涨上坍变化成岛的形状,沙岛地势低平,大半座沙岛都是浅滩,抗江洪、抗海潮的能力极弱,土地肥力差,再加上近年来海寇猖獗,还没有人愿意上岛耕种,迄今为止还是无人居住的荒岛。一到秋天,岛的浅滩上漫滩遍野都是开满白花的芦苇,也成了东海寇此时沿江入侵的一个理想落脚点跟藏身地。

    芦苇又称荻花,也就是诗经里所述的蒹葭,看着灰白一片、与江天相接的芦苇荡,是极好的天然隐蔽屏障,他们要想做好防护还需要再做部署。

    “他们要运送的人很多,肯定需要找个地方临时歇脚,正如刚才那贼人说的,他们会合的地方正是岛屿附近。”

    陆惜之道:“他们手上,还有一批准备运来京城的瘦马,里面关押着三十多个的少女,若我们贸然开战,海盗一定会拿她们做人质,趁他们登船查验之时,这将是我们出手救人的绝佳时机。”

    “你把他烫成那样,如何接头?”陆惜之朝那个被刑罚的贼人看去。

    “陆姑娘放心,装神弄鬼我最在行。”东海对她眨了眨眼,露出招牌笑容。

    “有没有秀梅和阿朱的消息?”

    东海摇了摇头,“已经派人在加紧排查,相信这两天就能找到。”

    “特别是秀梅,范明似乎对她颇为信任,她掌握的证据对我们至关重要。”

    *****

    大雾弥漫,只看得见七八步远,前头的海盗船正张帆前行,大雾里也不减速。

    两侧的窗户都被人从外面拿粗木块钉死,防止有人从里面开窗跳水逃走。

    在浓雾里,一个人影悄悄摸到前头,隐约可以看见船前头的遮蓬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个海寇,听声音只有两个人在打鼾,也无从分辨另两个海盗有没有睡实,大雾遮住看不清楚前面海盗船尾甲板上的情况,但是能听见有几个海盗正在那里吹嘘弄女人的事情。

    黑影刚要退回来,就见躺在遮蓬下的一个海盗猛的坐起来:“谁在那里?”

    黑影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给暴露了行踪,摒息等海盗搜查过来,准备杀掉两人,再跳进水里脱身,却在此时,听见前舱门吱呀一声,就刚好瞄见一个海寇正在淅淅索索拢着衣服,还边走边提裤子,嘴里说着荤话:“是你小爷我,爽了一下。”

    船舱里此时隐隐传来少女的低泣声,隐忍的哭泣,让人不免心疼。

    “就你他妈的急慌慌,出了事儿,宋爷饶不了你!”

    “这么多人在,你们还怕她跳水逃走不成?”另一名海盗蜷起身子躺着正舒服,伸脚将舱门踢上,又落下大锁。

    “小娘们敢逃才好,抓回来给兄弟们解馋,再一刀杀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无非就少分那么点银子。”右侧舱室里传来个粗鄙的声音。

    “你他娘的,之前一刀割着你的大腿,怎么没将你那物件割掉?让你有心思想娘们,叫爷心里极不爽…”一阵哄笑传来。

    又听着有人大声抱怨:“贼他娘的,这活不是人干的,行了那么远的船!不仅卖不掉,还得往回拉那么多小娘们,这次能给什么好处,能比换银子更爽?”

    “废话少说,割了你的舌头!”又一个声音呵斥前头那人。

    黑影静伏片刻,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退了回来。

    海盗船张帆要借风势,沿着江心航道作蛇形前进,极目远处的江心有一座沙岛浮在江面上,面积很大。

    黑影退回尾部货仓,摸到一道暗门,轻轻摆弄了几下,推开进去,抬眼看见一女子衣衫不整匍匐在地,似乎还在啜泣,他猛的从后面抄住她的口鼻捂紧不让她出声,在她耳畔轻语道:“不要出声。”

    待女子惊慌失措点点头,黑影才慢慢放开了她,正要快速对她作一番解释,听得有人在门外喊了一嗓子:

    “狂浪子回来了。”

第六十五章 完美营救

    北雪拖着尸体,一抬头看见两个女子脸色苍白的从舱门后探出头来,将刚才杀人的情形看在眼里,其中一个还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大概是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尖叫起来。

    “将尸体拖进去……”西风说道。

    北雪觉得在理,他们不能在甲板上停留,不能将尸体留在甲板留人发觉,也不能随意将尸体丢下水,只有拖进船舱先藏起来,让关押人质的地方看上去一切正常,他与北雪分别拖着一具尸体进船舱。

    少女们一看地上的尸体,都吓得直往后躲,前头的打斗,她们多少也都听到了,想着外面厮杀,万幸没有亲眼看到过死人,这会儿看见神秘人拖着尸体进船舱,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如何不怕?离门近的几人吓傻了,直到尸体被拖进来扔在地上,才惊醒似的往后让了让。

    一个女孩站在那里有些碍道,西风和北雪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刚跟她秋水深潭似的明澈眸子一接触,竟似触电的一怔,世间真有如此绝色的女人!

    不仅仅是她,北雪接着微弱的晨光,扫了一眼舱中其他女子,这一看,都快惊呆了。这一个个都像极了从画师走出来仕女图一般。此刻,女子们眸子里那惊慌又极力想镇静的神色,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生出保护欲望来的。

    “啊!”最前面的女子意识到自己碍了道,娇声轻呼着又往里让了半步,似乎想要帮一把手,又不敢伸手拉尸体。

    西风觉得眼前佳人肤如凝脂,白若初雪,秀直的瑶鼻下烈焰似的红唇有着极美的曲线,精致的五官让人看了不无一处不妥,眸光流泄,洋溢着清媚脱俗的风情,跟随厂督行走大靳各地,也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即使画纸上也没有看到过,心想也难怪去往咏叹楼的男人们会为了这群娘们神魂颠倒,也难怪常任新和范明为搜罗美艳女子费这么大的气力。

    “你们知道这是去哪吗?”北雪压低嗓子,问其中一人道。

    “我们知道这是贼船,却并不知接下来去哪。”泫然欲泣的声音,更叫人心生怜爱。

    又一道女声响起:“二位英雄,是来救我们的吗?”语气中有着期盼。

    北雪西风互看一眼,西风开口:“一会儿会有船来接应,你们只需要听指挥,不可多言。”

    “二位英雄,他们是海寇。”一个声音虚弱的从人群后传来。

    西风循声看去,却是刚才在前舱惨遭海寇糟蹋,被他救下的女子。

    “刚才听他说,要把我们卖到城里的妓院,求英雄救救我们。”

    其他人都知道了她的遭遇,听到她这么说,纷纷啜泣起来,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噗通一声,也不知是谁带的头,转眼三十个姑娘全都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压抑着声音:“求英雄救救我们。”

    西风低声咒骂了一声,这里有三十人,凭她们的姿色,最少一人就是百两赏银,那就是三千两银子,这都能抵一个大户人家的家产了,他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句:“你们都是哪里人士?”

    “云州。”

    “沧州。”

    “靖州。”

    ……

    “忒,这群畜生,到处烧杀抢虐。迟早收了他们。”西风咬牙说了一句。

    “等把人救了再好好问。”北雪开口道:“我们去尾舱,还是直接藏到水里?”

    “先等等,你一会儿直接跳水去拉绳…我垫后。”西风回她。

    他又让少女们退到里屋,自己快速跑到之前的舱室,点燃火信,趁着火头不大,让北雪跟他一起将这间舱室的门窗关紧。

    北雪顿时明白了西风的用意,门窗紧闭会控制火势蔓延,等官兵过来搜舱时,突然撞开门,火势也会陡然大起来,会像条火龙直撞面门,那就应该够他们一阵手忙脚乱了。

    待收拾妥当,就听见船头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想来是所剩无几的海盗正向船尾部这边溃散,伺机搭乘快浆船逃离。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北雪与西风钻出窗子准备大杀四方,恰好有一名海盗逃过窗外,乍看见两人从窗子钻出来,愣了愣,待要大叫招呼同伴,西风已纵身扑过去,与那人一起滚落到水里,他在水里勾臂勒紧那海盗的下巴,刀口贴着他脖子一抹,就看着一道血线在河水里激搅出一幅水墨山水似的血色画卷来。

    大概高处的官兵看见这边有人落水,乱箭射来,箭在水里没有什么力道,倒是让西风捡了一支箭猛的往海盗胸口上扎去。陆续又有几名逃跑的海寇往船后来,北雪一人足以应付,她把贼人撩下河,再由西风结果了他们。

    幸好前方战事吃紧,不然董家声的官兵顺势追来,会给两人的解救带来更多麻烦。

    “他们有钩子!”前方突然传来惊恐的大喝声,叫嚷着提醒同伴:“还有有硬弓、有弩!”可是正提醒着,又有两支利箭射出,抢在最前头的那名官兵胸口、小腹各中一箭,抽扭了两下就砰的倒下。

    官船的攻击顿时慢了下来,不敢再强攻,贴在舱口两侧,又有人高叫:“窗子,窗子!从窗子进去!”招呼同伴撬窗子杀进去,却不料,刚撬开一角,迎面却是数支竹枪夹着冷冰冰的铁矛刺来,睁眼看去,拿竹枪长矛的人都是刚才在船头站着的匪头子,还以为是个打杂的,左侧的船舷根本没有闪避的地方,又麻痹大意没有穿甲,眼睁睁看着三支竹枪尖头扎进自己的胸腹。

    眨眼的工夫,刚刚占尽的优势就来了个大转变,八名手下转眼丧命黄泉,董家声气得发疯,但是也知强攻不行,大喊着让人退回来,让人进舱拿弓弩,又让身边人拿长矛去刺捅爬船的人。

    董家声心想:东厂按兵不动,想必那船上有什么猫腻,兴许是金子也不一定。所以他也暂时按捺住没有下令用火攻,就在他让人去取弓弩时,身后传来异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短打汗衫的年轻男子,不光嘴里咬着短刀,手里还拿着把陌刀正跳上船来。

    他身上的衣甲滴着水,见董家声回头惊谔看来,阴沉着脸而笑:“董家声,想不到自己有今天吧!!”举起陌刀横劈过去,想将董家声还带着惊谔神情的脸劈成两半。

    可董家声是什么人?好歹统领着京城守备军师,岂能轻易被人要了命去。

    他一个伏身,外加一记扫堂腿,对面海盗便应声倒地,董家声快速冲上去,抽出宝剑就要结果了他,却听周围一阵叫喊声。

    那是外弦官兵们骤然发现十多名海盗从另一侧水里爬上官船,他们拥挤在船头想冲进舱来,腹背受敌,官船与海盗船之间还是他们自己拿铁搭子钩在一起,退也没法退。

    西风却不管董家声和海盗的酣战,瞅准时机发出一记信号。

    “陆姑娘,西风和北雪那边办妥了,咱们可以开始营救人质。”

    “解开船绳,走!”

    原本系在一起的两只船,慢慢分开,朝着两个方向行近,被东厂收缴的船,此刻正横向朝着董家声的官船靠近,看起来是要出手帮忙解决海盗。

    因为官船上这会儿,已经被海盗钻到舫船顶蓬上,纷纷拿强弓、臂张弩朝里射箭,官兵们都给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身后救兵还未赶到,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官船上及落水的近三十名官兵就会被杀个干净。

    而画舫则在这艘船的掩护下,趁乱渐渐靠近装有人质的船帆。

    西风跃上船尾,守在尾舱舱门与过道之间,提着腰刀摆出架势,甲板上粘粘的全都是血迹,踩在血迹上,他朝舱里郑重说话:“船板搭好后,你们要快速的通过,不要停留,不论看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停下脚步,到了画舫,你们才真正安全!”

    陆姑娘计划周密,也无需再做其他补充,北雪朝那些少女点点头,一个个的握住她们的手,看着她们有序的通过船板,安全抵达画舫。

    而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这一切,陆惜之掐指一算不过十分钟,那些海盗和官兵忙着你来我往无暇顾及这边,加上有东海他们的掩护,可说是非常顺利。

    那些女子一个个惊魂未定,刚由一艘船到另一艘船,面对未知的命运仍是惴惴不安,面色惊恐的看着屋子里的黑衣人。陆惜之知道她们的害怕,于是,毫不犹豫的撤下面罩,松散开头发,笑脸迎人:“不要害怕,你们安全了。”

    *****

    而董家声那边,有了东海他们的加入,也很快重新夺回主导,迅速俘虏了不少海盗,只可惜被宋威逃了。

    官船作为最后的主战场,已经是残破不堪,底部更是被戳穿了两个大窟窿。

    东海果断下令直接将官船凿沉在浅水滩的芦苇荡,水很浅,甲板以上的船舱差不多都露在水面上,将主桅砍断,要是没有人闯进来,只怕要等秋初才会给人发觉这里有一艘官船给凿沉。

    还有二十多具尸体给剥光了丢在船舱里,而那些皮甲、锁子甲、长矛、腰刀等甲械,守备军的兵服,武官服有用的东西都被拆了下来拿走。

    “东掌刑为何如此。”董家声气喘吁吁,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和手臂问。

    东海冷笑,话语中有着讥讽:“莫非董统领还想把这堆残木开回京城,想让皇上过目不成?”

    董家声他们这些年都是舔着刀血过活,与海寇的交手有输有赢,可若是被皇上知道,在京城境内被海盗杀了个一干二净,恐怕乌纱帽要不保,他现在才发觉,守备军在东厂这些人面前真是小巫见大巫,他眼里的阴晦一闪而过。

    “董统领似乎对这伙匪徒有所了解。”东海开口。

    “这伙海寇大半都是先皇时期的流民,为首的叫宋威,靖州水师曾与跟他们有过交手,而靖州的水师统领,则是董某的同窗。”

    流民?

    东海不置可否,但心中对董家声与海盗之间曾有过节这一点已了然于心。

    辛月河上游的山岭地带,确实活跃着多股马贼,有掠袭百姓为生,也有自视清高专替天行道的。

    曾经有一伙流马寇比较特殊,乍看上去只是纯粹不屑于官府而已,他们既不扰民,也不树替天行道的旗子,十多年来劫富济贫,专与官府为敌,人数虽然不多,名气却极大,百姓称他们为‘义军’

    然而,自从常重虎设立了京城守备师之后,就陆续有不少流马寇投诚了官府,摇身成了守备师里的分支,美其名曰缉盗营。而正是因为几股流马寇的叛投,使得‘义军’跟官府的斗争形势剧烈转变,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多股闻名的义军相继给剿灭。

    据各地探子的回报,其中两股义军转而做起了海盗营生,却因为其神出鬼没的轨迹,东厂并无太多关于他们的信息。

    莫非这就是其中一支。

    宋威,东海记住了。

    从之前的沙地小岛出发,一路平稳顺当,陆惜之所在的互画舫并没有跟着缴获的海盗船进渡口,而是沿江水而下,潜到临县境内。

    东海等人到达渡口时,眼前场景果然与陆惜之事先所料不差,渡口处早已守候了不少官兵,其中还有常家的两个心腹亲信混在人群中。昨晚发生的一切,想必都在常家的严密监视之下,看情形,他们若是知道回来的是三艘空空如也的海盗船,定会令他们的主子紧张不已。

    而望着浑浊的悠悠江水,望着天尽头的战船帆影,陆惜之心生感慨:如今的大靳内忧外患到这种程度,也算是暮气沉沉吧!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祁氏王朝延续了两百多年,帝国的体制还没有崩溃,固有的惯性将推动庞大帝国继续前行,她也不清楚这个帝国会拖到何时才会突然崩坍。

    被绑的少女们有家不能回,纷纷站在船头潸然泪,陆惜之暗暗叹惜,对于之前还在家人膝前承欢的人来说,这样的遭遇算得上十分艰难了,现在又有家不能回,若不是遇到她们前来营救,还不知道会遭遇怎样恐怖的折磨。

    挥开这些不快,陆惜之又有了些激动,总算抓住了常任新和范明的证据!

    破案就在眼前。

第六十七章 地狱岛牢城

    陆惜之与其他人藏身在院中的柴房,大约二十平的地方,挤下了三十一个人,幸好少女们的身材都很纤细,倒也不嫌挤。

    这间屋子只有一扇门和窗,防守起来相对容易,窗户已经被连夜钉上了木板,以防弓箭手的突然袭击,行云和两个护卫守在屋外暗处。

    行云突然听到前院数张弓引弦齐发,集羽如雨,破空之声如大鹰飞过,接下来就是‘噗噗’的利箭入肉之声。两轮箭射过,有五人分别倒地,行云往前方一瞄,心定下来。东海率领的黑衣人一方势如破竹似的冲溃了死士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来人大势已去。

    死士首领使出绝招,这一拳挥出去拳头血肉模糊,使出的力道有十成,又被东海轻松化解了去,他带着心里为这次失败的行刺而悔恨不已的情绪,今日前来的皆是炼狱门的精锐杀手,尽管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可对方仍安然无恙,他们却逃不出去了。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战斗落下帷幕。

    东海和北雪清理战场,共杀敌十五人,己方也都各自负伤,其中还有重伤二人。

    “陆姑娘,事不宜迟,刺杀还会一波接一波,我们速速抵达东厂地盘才安全。”

    次日清晨,他们在临县的驿馆里租了马匹,又租了五辆马车,也不再另雇车夫,一行人继续往南而去。

    陆惜之以为他们会直接回京城,可东海的一句话:厂督已经安排好。她便默默坐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果然来了两拨杀手,幸亏东厂援兵已赶到,而就在看到一处十里亭的时候,又迎来一轮更凶猛的行刺。

    那些打扮成流民模样的十多人,待马车行近后,纷纷抽出刀剑朝为首那辆马车冲过去,更令人惊讶的是,一架牛车上的人更是拿出强弩,跨在牛背上朝着当前的护卫骑士攒射。

    黑衣护卫为了避开大树,给杀了个措手不及,连武器都差点没来得及拔出,就成了弩下亡魂,幸亏东海踢了那个弩手一脚,反手又刺了一剑,瞬间就看见一股子鲜血飚射出来,场面一度很血腥。

    弩手被杀,其余杀手怒火中烧,目眦欲裂:“弟兄们,拿了他们的人头,主子重重有赏!”这杀手也甚是了解,跳上车厢,就朝第二辆马车扑去,寻找他们此行的刺杀目标,杀手们一下子明白了,纷纷往剩下四辆马车飞去。

    这会儿,就见第二辆马车突然间调转车头,直奔南而去,刺客们一下认准了目标人物就藏在这里面,于是纷纷舍弃其他马车,拼命追来。

    那名手脚最快的刺客在马车放速狂奔之际,飞身抓住马车后厢壁上了马车,主子有令,若是行刺失败,他们也不用回去了,都是死,不如以命相搏!

    于是他正面迎向护卫刺向他左臂的一刀,并一脚将那名护卫踹下马车,但他胁下已经被短刃刺中,在他撩开车帘子要杀进车厢里去时,却愣怔了一下。

    里面根本没有人!

    北雪这时候飞身跳上马车,一拳打向杀手的后脑勺,再一个补刀!

    “走!去找陆姑娘。”

    空气中静下来,被割喉的杀手,在生命中最后一刻,眼睁睁看着对方十几人快速利落的上马,而余下的几辆马车,竟然都是空空如也…

    呵,中计了。

    原来,陆惜之与东海讨论过后,这一路定然不会太平,太多不确定因素,于是商量决定来一招声东击西,由陆惜之带着三十名人质走水路,而由东海则带人引开杀手的视线,并约好临县的下一个渡口再见。

    临县到宁城的这段的澜江夏季江水浅窄,水面上沙洲点点,一望无垠,陆惜之不清楚袁晏溪的安排,可是就莫名的信任他。

    “我…好想你啊…景明。”她迎着风,低声喃喃。

    “宁城这一段只有三四里长的水路,然后就会进入大靳的阳明山西北麓,占地相当大,这里河域辽阔,行船安全,易守难攻,陆姑娘可放心。”行云以为她担心水路的安全。

    陆惜之点点头,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对东厂的实力没有任何异议,她现在只是非常的想念那个英俊威武的男子。

    “行云,有景明的消息吗?”

    “陆姑娘放心,袁厂督率大军已经抵达靖州,一切尽在厂督的掌握之中。”行云平静的答道。

    船进入河汊子口之前,陆惜之看见离河汊子口有近两里远的江水里,屹立着一座面积还算不小的江心岛,远远看去,江心岛上好像有一片青砖灰瓦的建筑,但是外面还筑起一圈高墙,将建筑在中间。

    陆惜之皱眉:“那里是什么?”

    “回姑娘,那就是袁厂督亲自让人建的狱岛大牢!”行云说道。

    陆惜之的脑子有些打结,无论是前世的记忆还是千年之后对古代监狱的印象,内陆地区在城外江岛上建这么大规模的监狱似乎很罕见。通常说来,无论是县城大牢还是府狱,还是刑部大狱还是大理寺狱或者东厂大狱,实际上都兼有看守所跟监狱的双重性质,因为在押解疑犯要随时提审押上堂,各司衙门与所属狱牢一般不会离太远,更不要说远远的建在城外的江岛上,倒有些像千年之后的专业监狱了。

    有机会,她很想问问袁晏溪对于打造这样一座牢狱的想法。

    “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是。”

    虽说这座江心岛偏离江水主航道,但是陆惜之他们这艘船是斜插过江的,江心岛恰好横亘在他们的航道上,可是她却见船手有意绕远一些,于是她不解的问行云:“为什么不贴着岛过去?”

    “那边有一处涡流,贴近恐会沉船。”行云回。

    “这样孤立的牢狱有几个?”

    “整个大靳仅此一座。”

    陆惜之心里一顿,“看来上面都是罪大恶极之人。”

    “陆姑娘有所不知。”行云简单说明:“按本朝《刑例律》规定,刑罚分笞、杖、徒、流、死五类,其中徒刑为坐监苦役,若是表现良好,则可以出狱;流刑即将囚犯放逐边远荒之地服苦役,一般说来,流刑比徒刑重。

    近些年来,那些流配重囚的边陲,如塞外、靖北、河西以及东海荒岛等地,要么经常给异族侵袭,要么给海盗占领。而事实上将囚犯发配到这些边疆地区,朝廷很担心这些流配的囚犯会干脆加入异族或被海盗掳去,从而增加了对方的实力。

    鉴于这一情况,袁厂督下决心改革狱制、重新制定刑罚,提出建牢城来代替流配刑,将应流配的重囚犯改投牢城关押做苦役,不再将这些囚犯流配到更危险的边远流放地去。也替朝廷免去了后顾之忧。”

    “这是景明想出来的?”陆惜之心底泛出一股自豪,按照她的理解,这应该是相当不错的改革。

    “是,但是常尚书坚决抵制所谓的牢城替代流刑,牢城一事,四五年前争议很多很大,近两年因为皇上的强力推广,常重虎也没有什么声音。”

    做完解释,行云不忘道出一个惊天消息:“陆姑娘,皇上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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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皇上震怒

    从河口过去一里多水路,摇橹缓行,也就一盏茶的工夫,眺望过去,狱岛南端的码头上停了两艘不起眼的船,河口这边河滩上也还停了一艘乌蓬船备用,船靠上狱岛的简易码头,东海放下绳缆,扔给岸上的护卫,在岸上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从画舫里陆续走出好几十个妙龄美貌少女,东海咳嗽几声,那些人才将放肆的目光收敛起来,低下头去。

    足足有四层楼高的牢狱,远远看过去阴气逼人,高墙外就大牢门到南头码头之间开辟出三百步见方的空地,估计平时是当作犯人放风的操场使用,现在时分空荡荡的,除了风扬起的沙尘,没有其他东西。

    操场被隔成了两半,另外一半用简单的木栅栏隔开,西边竖了十几根木桩子,扎上箭靶子,场地上拿石灰画了线,已经做了射箭场,还摆放了不少简易兵器,应该是官兵用来训练的场地,不少官兵正一身短紧打扮,在那里张弓射箭。

    此时已近傍晚,新月如银色芽钩,这牢楼的屋檐上点了几盏昏黄灯笼,远远望来,宛如睡着的凶蛇,随时会醒来吃人一样。

    走进高墙,从正门进去,有条长长的主廊,约有百步,里面两旁还有一个二层高的厢楼,主廊檐下,尽是废旧的兵器和酒坛,还晾晒有兵役的衣服。

    “陆姑娘,这边。”东海指引她。

    尽管已经有过面对一国之君的体验,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陆惜之还是有了一丝紧张。

    “皇上怎么会来?何时来的?”

    东海皱眉:“属下也是刚收到的密报。”

    “东掌刑,留步。”

    刚过转角,便有一个禁卫军模样的士兵伸出手,拦在东海面前。

    东海客气的抱拳,轻声说道:“韦统领。”

    “主子有令,请陆姑娘进去即可。”

    陆惜之微微一愣,跟东海不约而同的瞄向那位韦统领身后的房间,房门微开,隐约能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端坐在侧,二人明显的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严,威严中又仿佛带着…一丝戾气。

    让人不禁心里发毛,东海当然不敢违抗:“臣告退。”

    里面的人挥挥手:“你且留在外头,陆惜之进来,其余人退下吧。”

    “……”陆惜之心想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了!

    在这座阴森的狱岛,祁天印开始听陆惜之汇报着这桩连环杀人案的最新情况。

    这一番说明,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照你这么说来,我大靳大部分的勋贵都上了咏叹楼,被俘虏了?”

    “若陛下不信,可等人证到了之后,审问便知。”

    “朕也有所怀疑,只是你给朕的这份名单,倒是有些不同。”祁天印对她招招手。

    见皇帝唤自己,陆惜之忙躬身向前走了两步,身子微微一倾,完全是一副洗耳恭听状。

    “陛下,有何吩咐?”

    太和皇帝明亮的眼眸微微一抬,看了陆惜之一眼,含笑着说道:“这是密探送来的奏报…颇有些意思…”

    陆惜之微微抬眼,见皇帝递来一张纸条,她犹豫着不敢接。

    “朕说可以就可以,你且看。”

    陆惜之双手接过,展开一看,只有寥寥几字:“钦犯已经擒获。”

    她当场惊在原地一动不动,傻愣愣的拿着纸条,嘴里说不出话来。

    陆惜之之所以震惊,不在于有人被拿获,而是……

    钦犯二字。

    说明,皇上早就知晓所有的事,所以才御批拿人。

    事实上,祁天印心里想的是,若再不拿获,自己该震惊才是,毕竟事关重大,东厂全部行动起来,都过去了半个多月之久,朝廷养着这么多亲军,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若他再不出手,还真以为他这么多年软和惯了。

    “皇上,这钦犯…”

    “你想问,抓的是不是常任新?”

    陆惜之抿唇不语,轻轻点了点头。

    祁天印摇了摇头。

    呵,意料之中。

    “臣女斗胆,皇上是不是会包庇太子,或者包庇常家?这案子结不了,范明顶多是个替罪羊。”她不顾祁天印拉下来的脸皮,心想到几个月前陆家全家上下受到的委屈,还有冤死的那些个未成年少女,以及咏叹楼里那么多无辜女孩的悲惨命运,她豁出去了!

    接着道:“若是太子殿下与此事无关,那么就是国家之幸了,臣女这里已搜罗了诸多证据,其中包括了一些流言蜚语,还有在边关那边也有奏报,确实有一个自称钦使的人从东宫里来,要往蒲甘国去,他中途在靖州换乘了快马,而臣女在东厂查阅过诏书颁发的存档,结果发现,这个时候,宫中并没有发出诏书…也就是说,一封连宫中不存在的诏书,怎么可能会有掌印?那就是造假,利用特殊身份……甚至有走私贩卖人口之嫌。”

    “大胆!”祁天印一掌拍在桌上,茶杯掉下来,乓啷发出破碎的清脆声。

    陆惜之噗通跪倒在地,却并没有停止说话,她一脸正色地说:“那些女子们都不满十五岁,最小的才只有十岁。而那些个恶人却不把她们当人看,受尽非人折磨,最后还落得个死无全尸,面目全非。伤害她们的真凶却一直在逍遥法外,甚至还享尽荣华富贵,臣女受皇上之命彻查此案,如今,凶手已然确定,请皇上下令捉拿!”

    “好你个陆惜之!”祁天印站起来,手指着地上的小姑娘,看上去怒火中烧。

    小姑娘这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特别那种义簿云天的气概,就是他这个做皇上的,听了也生出几分赧然,当然,这赧然不是对她,而是自己确有苦衷和别的打算。

    一国之君,治国岂有这么简单,若是单凭这份正气,怎能与那些虎狼一般的敌人斗。

    东海在外面急的团团转,他没想到,看起来温温柔柔的陆姑娘,却敢对着皇上说出这样的重话,对象还直指太子殿下。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是凶手?!让朕下令捉拿大靳的太子?你可有真凭实据?”

    “臣女有证据!”

第六十九章 陆惜之给出的结论

    狱岛一层,某监室

    简单铺设的一块枯草甸上,躺着一个男子,此刻他全身大汗淋漓,嘴里在不停呓语,四肢不停颤抖,双手甚至在空中挥舞着,似乎在抵挡着什么。

    又是一声旱天雷在营寨中炸响,那震耳欲聋的雷声传来时,在那大帐前却响起一声女子发出的惨叫声,被几个官兵扛抬着的女子不断的咒骂着,咒骂着这些帐中的人们,可那些士兵并没有因为她的咒骂而停下手中的动作,几人狞笑着将她按在门板上。

    “把她的手给老子按老实了……”

    一手拿钉、一手拿锤的士兵们高声叫嚷着,同时将那铁钉猛的钉地女子的手中。

    伴随着“叮”的一声,女子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指粗的铁钉被钉在女子的手掌,一旁的男子又拉过她的另一只手。

    “快,快,这边……”又是一锤又是一钉,又是一声惨叫,女子这会已经没了多少气力。

    领头的那个淫邪的笑着命令:“把她的腿掰开!”

    “把钉钉上……”

    “不要掰开那么开……”

    士兵们狞笑着,叫嚷着,拿着铁钉的男人,猥琐狰狞的脸上,更是带着狂笑,他的手中拿着锤子,将钉子猛的钉在女人的小腿上。

    “你们……不得好死……”被折磨得意识已经模糊的女子怒视着这些野兽,那愤怒中更带着绝望。

    营帐外又是一声旱地雷,这旱地雷响着,一声声的响着,为什么老天不辟死这些禽兽!为什么老天就是不长眼…想到死去的那些人,女子更是心如刀绞,彻底心死。

    就在女子绝望的想着的时候,她隐约的看到似乎有什么物件抛进了营中,而被强行掰开的左腿处铁器的冰凉,和那些人狞笑,又让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泪水从她的目中流了下来…

    老天啊…求求你睁睁眼。

    突然,营帐被撕开,涌入一团团浓雾样的东西。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呆了,纷纷退开女子的身边。

    在常尧的耳边,尽是一片喊杀声,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喝吼是从杀进营地中的官兵嗓间发出,只震得那些原本神情呆滞立在那的官兵,慢慢的回过神来,当他们回过魂来的时候,想到的不是抵抗,而是惊恐的向后退去,几乎所有人嗓子里都喊出了一个相同的字眼。

    “鬼啊……”

    鬼!除了是鬼,还能是什么?

    在这些官兵的眼中,涌入营中的浓雾,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个索命的厉鬼,这些厉鬼无不是浑身泥污,从头到脚,全身都是泥,就像是从地下刚刚爬出来的恶鬼似的,而他们发出的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吼声,更进一步刺激了官兵心中的恐惧感。

    这些从阎王那里杀过来索命的厉鬼,有男人,更多的却是女人和老人孩子,全是死在他们手下的冤魂。

    对于这些从军许多年,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的兵来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或许他们已经习惯了杀戮,但当看到这些“索命的恶鬼”时,多年来压抑在他们心中的恐惧,瞬间被放大了,本就欠有血债的他们,在这一瞬间,完全放弃了抵抗,甚至不少人更是纷纷跪下去,嘴里喃喃着。

    “莫杀我,莫杀小人…”

    可他们的求饶并没有换来丝毫的同情,长枪仍然不断的刺入他们有胸膛,脖颈,可这些人却完全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完全不敢有任何反应。

    “跪下,跪下…”常尧冲自己手下的兵大喊,在他前方的几十个人,像是失了魂似的纷纷跪了下去,那里还有丝毫的骨气,若是有人稍慢一些,等待他的便是一阵乱枪。

    那些乱枪扎进胸膛却感觉不到疼痛,可士兵们却丝毫不敢抬头反抗。

    这会那酒意已经被吓醒了的常尧,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些鬼杀入营中,尽管他想喊,但嗓子眼里没有丝毫声音,想逃,那双脚却没有丝毫的力气。

    报应!

    报应!

    被他们绑来的女人的泣诉声不时在他的耳边响起,这,这便是报应嘛,这便是报应吧!

    “大人,逃、逃吧……”

    有人提醒常尧,他茫然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还没逃,是那个在军中一直骁勇非常的六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吓坐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向后退着,他就那样坐在地上,挪着屁股,那张脸上全是无边的恐惧。

    “莫杀我、莫把我下油锅……”

    剩下的人更是跪在那,不断的叩着头,他们之所以被吓成这般模样,是因为从一开始,这天地就透着诡异,那旱天雷一声声的响,然后又不住的打到这营中,这群地狱的恶鬼便杀了进来。

    几乎想当然的,他们下意识的把这些浑身是泥的人当成了鬼。

    谁是鬼?

    谁是人?

    这会已经不重要了,甚至当那些人发现眼前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鬼兵鬼将时,终于长松了口气,至少不需要担心被下十八层地狱了,那里还会再有反抗的念头。

    就连常尧被人一棍抽倒在地的时候,发现地上有影子,还暗自庆幸道…他们不是鬼!

    不是鬼,不是鬼就好,不是鬼就好……

    “是谁让你们绑架这些女子的。”被钉在门板上的女子,突然变了一番面孔,刚才还了无生气奄奄一息的她,已经变得清净庄严,双眼冷漠的看着他。

    瞬间,那原本被吓的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的意识,这会儿全回了过来,他要活!要活命!

    常尧嘴里一下道出了大实话:“是太子…是太子殿下。”

    监房外

    “此人是谁?”

    “常重虎的庶弟,常重义的孙儿——常尧。”

    料到祁天印要证据,陆惜之早就安排好了这出戏,用的是苗小五给的迷药,还有吕金枝从贾云那学来的入门级迷幻阵。

    陆惜之本以为皇上会大发雷霆,会提出许多疑问,没曾想,皇帝只是皱了皱眉,挥了挥衣袖从隔间走了出去。

    她赶紧跟上,还来不及跟东海互相交汇眼神,就听外面有人通传:

    “船到了。”

    祁天印停下脚步,斜眼看过来。

    东海连忙跪下:“禀皇上,是从咏叹楼解救出来的人证。”

    “去看看。”

    “掌刑,东掌刑,那…那些获救的女子有人自尽了…”

    陆惜之跟着飞奔过去,登上船,跟着黑衣人来到一间屋子,就看到几具脖系绳索的尸体,在房内的木梁上荡着,还有几个年轻女子在试图上吊时被救了下来,她们抱在一起啜泣不止。

    不用问,任谁都知道是为什么。

    是因为,她们曾被不同的男人淫辱,是因为她们的清白已毁,之前并非不想死,而是一直被人监管,没有机会。如今安全了,却已生无可恋,便果决的选择了终结此生。

    看着这些身上穿着粗布灰衣的女人,看着她们脸上的那副的悲哀绝望的神情,一身普通人打扮的祁天印面色铁青的问道: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想死?”

    那些女子只是互相依偎着,哭泣着,在泣哭声中,其中一人撑着残破的身体,跪下说道:“恩人,那些禽兽非但杀奴家等之家人,更对奴家等人百般蹂躏,做尽下流之事,如此不白之躯又岂有颜面存于世上,奴家们只盼一死,恩人的大恩大德,奴家姐妹便只能来世做牛做马衔环以报了……”

    “糊涂!”斥责之时,祁天印怒火中烧的说道,他已经知晓这些人证的身份,拳头也不禁握得死紧。

    “你们为何如此糊涂,若是你们跳了河、投了环,那才是遂了他人的意,仇人杀尔等之家人,你们难道就不想报仇雪恨?”

    “恩人,我、我们不过就,就是一群弱女子,又焉能上阵杀敌……”

    “女子,女子又如何?”盯着面前的这些女子,祁天印神情微变,看着这些已经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他的心头突然一动。

    “女子虽不能上阵杀敌,但却可为伤兵治伤,若是尔等信得过,自此之后,便学些技艺在身,做我军中医护!”

    陆惜之眼睛一亮,心里知道,这是皇帝相信了她们的话,也对她们的将来做了妥善的安置。

    她赶紧上前,不怕死的凑近祁天印耳边:“多谢皇上!”

    回到岛上唯一一间看上去干净且整洁的房间。

    祁天印开门见山:“陆氏惜之,景明不在的时候,这些人的后续审问,必须有禁卫军韦统领在场,方可进行。”

    陆惜之点头应是。

    “你心中已有决断,说来听听。”祁天印发自内心的中肯提问。

    “杀常氏以谢天下!”

    陆惜之说句话,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太子她肯定动不了,从刚才皇帝的态度不难看出,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陷入这桩案子中的,最多只会让人认为是太子识人不清,中了常任新的蛊惑,又或者是男人嘛,年轻气盛,玩了几个女人,仅此而已。

    所以,哪怕只能够先摁死常任新,她也绝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赫,好一个杀常氏以谢天下。”

    是杀,还是不杀?

    杀,按其罪该杀,非但该杀,即便是千万万剐,那也是理所当然。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何止不足以平民愤,更不能正法典!

    毕竟,其所犯下的罪过,即便是百死也难赎。

    但是,这个人能杀吗?

    所有人都知道,想杀常任新没有那么容易,毕竟,他是皇后的侄儿,毕竟他还是常重虎的孙子。

    “你可知常氏在我大靳的地位?”祁天印接着发问,口气充满探究。

    陆惜之从容不迫:“常尚书在大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既然知道,那朕倒要问问你,若你在朕这个位置,会如何选择?”

    “臣女不敢!请皇上恕罪!”陆惜之赶紧跪下。

    “朕允你无罪。”

    “那臣女还是那句话,杀常氏,方可定民心,方可彰显正义。”

    “常氏一门在我大靳的地位,不亚于当年的萧氏,百姓流传萧氏满门忠烈,被朕这个昏君绞杀致死,不少自称义军的流民,甚至暗地组织,要推翻祁家的天。且不说这里面何人在推波助澜,仅凭你现在手上握有的证据就想动常任新,实在有些自不量力了。”

    “常重虎何许人也?东厂近几月的动静,连老百姓都人人自危,何况是他。推出一个范明,已是常重虎给足了东厂面子,若不然,再像上次诬陷你陆氏一门一样,揪出更多幌子挡在身前,让朝廷越查越心惊,你以为他为了这个最疼爱的孙子,做不出来吗?”

    “且不说这里面有多少勋贵世家,单是一个京城的武安侯谢展白,其中所牵扯的细枝末节就能有几个宗族。”

    可不是么,阳城,作为大靳百年的首都,曾几何时,这里居住着不知多少皇亲国戚,以至于这城内外一座座府邸林立,在过去的两百年间,历代王侯勋贵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形成了复杂的家族利益链,动一点,则全身发动,直至链条顶端。那一座座金碧辉煌,楼台水榭的府邸,包裹着成群的丑恶灵魂,在这豪门大宅之中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

    “陆惜之,并非朕包庇常家,而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可清楚了?”

    “惜之明白,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一个多月来的调查,让臣女听到了最底层的百姓之声,他们受尽苦楚,被常家压榨得一丝血都不剩,甚至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这些,皇上又了解过多少呢?”

    “世家勋贵固然重要,可老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稳定的基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有爱民,富民,为民,才能取信于民,国家才稳固。”

    陆惜之边说边小心的观察祁天印的表情,见他似在沉思,于是趁热打铁:“恕臣女斗胆,敢说三道四的也就是一群无耻之徒,但凡心存国家兴旺者又岂会插手此事?毕竟,现在天下人皆知这起连环凶案,最终,该如何惩罚还是要看皇上的态度!”

    “哼,好一张利嘴!”

    第一本书成绩不理想,慢慢磋磨自己

第七十章 本卷结

    待祁天印和陆惜之一前一后步出门来,天边仅微亮而已,放眼望去,江水涛涛,整个狱岛安静得犹如死城。

    从昨晚登岛到现在,陆惜之还没有见到一个犯人,那些牢房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未曾听到,想必这里规矩森严,每天有严格的放风时间。

    东海退到一旁,悄悄抬头睨了一眼,不止皇上面色难看,连陆姑娘也是双眉紧锁。

    祁天印哼了一声,陆惜之听闻,低着头嘴角一撇:“恭送皇上。”

    狱岛的东边河堤已经改建成临时的渡口,封锁河道的浮桥也有一截能够开阖,方便船只通过。

    都做了乔装的祁天印和陆惜之来到岸边,两艘外表看上去很普通的船早早等在岸边,旁边四个黑衣劲装的男子姿态威武的站在那,东海朝其中一人点点头,那人也点头示意。

    看向他们身后,船上也隐隐有人走动警戒,这‘水上一号’看似简单,其实也暗藏玄机。

    河堤不远处,临时搭建了一处营帐,应该是将那些女子安置在此处,毕竟高墙之后全是朝廷重犯,女孩们又各个年轻貌美,瞧上一眼那都不由引人犯罪,所以隔离开是最好的安排。

    “韦正,让船坞派条船,将这些女子都接到江宁,马上派人先去军营知会一声,找两个随军医官,教她们如何看护。另外那些刚掳来的女子,让东厂派人过来处置,就说他们早已掌握密报,姑娘们并未遭遇龌龊龃龉。”

    回头看向此刻低眉顺眼的陆惜之,揶揄:“陆丫头聪慧伶俐,不如就派你去抚慰她们的家属亲人,妥善处理后续。”

    陆惜之看向营帐,已有几人,身形虽狼狈,却热泪盈眶的女子站在账外朝这里张望。

    她们听到了恩人的说话。

    小姐妹们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在噩梦般的咏叹楼受尽折磨,在暗无天日的下舱室里压抑了这么久,终于上岸来看到有大军驻扎在此,顿时有了主心骨似乎的,尽管不知道恩人的真实身份,可那心里的惊惶、悲恸在这一刻,皆可尽情宣泄出来,岸边营帐前的空地上哭啼声一片。

    祁天印这才看清了那些女子的样貌,脸上瞬间布满冷寒之气,常家那个小子颇是知道如何拉拢官员,懂得男人需要的是什么,妻妾成群、美婢如云,这一个个全是秀色皆佳,丝毫不逊于自己的后宫佳丽。

    此时岸边开始有早起的兵卒来回走动,看到突如其来的貌美女子,无不震惊。由于并不知道祁天印的身份,开始对着女子们嬉皮笑脸的指指点点,更有甚者打着呼哨,负责护卫的韦正只是将利剑抽出,便叫那些嬉闹围观的将卒们赶走得一干二净。

    为首的一个女子看上去气质绝佳,没有惊慌,气色也算好,在营火的照耀下,比那些给吓坏的莺莺燕燕更是容光焕发,自然也吸引了祁天印和陆惜之的目光。

    只见那女子不惧他们打量的眼光,表情严肃带着感激的跪了下来,无声的对他们磕了三个响头。其他人也在她的带领下,擦干眼泪,默默跪下磕头。

    “韦正。”

    “属下在。”

    祁天印沉声命令:“到江宁后,让人安排一座院子,务必保护好,莫在新生事端。”

    “是!”

    他们正要登船,却听有人疾步来报:

    “东掌刑!找到宋威了。”

    什么?!

    这么快!

    “宋威?”祁天印停下正要登船的脚步,转过头来。

    东海低声道:“启禀皇上,此人与常任新和范明皆有勾结,那三十个女子也正是由他运往京城,前日交手中跌落江中,如今看来还活着。”

    “哪个宋威??”

    东海吞了一口口水:“前云州宋氏,太和十五年的武状元宋威。”

    “居然是他!?”

    好难写,写不出来,越到后面越急,越写不好。

    所以只能千字,要修改

第一章 宋威(求票 一更)

    “宋威,你抬起头来。”祁天印坐在上首。

    被人捞起来的宋威,此时疲惫无力,本以为就死在了江里,可不知是不是大仇未报,当年发的血誓没有兑现,所以老天爷还是没有让他绝命,在意识模糊的那一刻,又被人救了起来。

    现在是谁在叫他?声音里带着急迫,带着不确定…

    宋威用力睁开眼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那男子年级大约四十一、二岁,五官不怒自威,好似睥睨天下,一身深蓝色衣袍更彰显贵气和神秘,他端坐椅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如玉般的冷酷雕刻模样,薄唇紧抿,眉头紧皱,好似被什么事所迷惑,可是就这皱眉的模样,也让人从心底生出敬畏来。

    可宋威的面容却突然一变,那是一种因为深沉的仇恨而变得扭曲狰狞的面容,他咬紧后牙槽,表情极度悲愤,眼睛血红,恨不得把眼前的男人生吞活剥,终于,爆发而出,将他苦苦压抑在心里十几年的话从牙缝里迸出来:“狗皇帝!拿命来!”

    陆惜之这是头一回被眼前景象惊得连退三步,原来,奄奄一息还剩一口气的人在遭遇极度愤慨和极度暴怒的情况下,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

    只见原本躺着的宋威突然暴起,快狠准的从旁边侍卫腰间抽出一把绣春刀,直朝祁天印面门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韦正和东海是何许人也,在宋威夺刀的那一刻就做出了反应,在刀离皇上还有三十公分时及时出手,东海夺刀,韦正挡在祁天印身前。

    危机瞬间解除,宋威被东海一记飞踢,口吐鲜血,颓然倒地,虚弱的喘着气,可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惧怕,仍旧带着满腔恨意死死盯着祁天印。

    韦正上前几步,本想结果了他。

    “住手!”被袭击的皇帝却在此时大声喝止。

    韦正猛的刹车,不解的看向皇上。

    祁天印似乎见多了这样的刺杀,面色未有改变,若有所思的盯着宋威,对他充满仇视的目光不做任何发言。

    宋威透过这令人可憎的脸,仿佛又看到了那改变他一生的那天……

    天渐渐亮了,劫后余生的河西城内,弥漫着刺鼻的烟雾味,整座城的上空,依然笼罩着些许烟雾,那一座座废墟之中升腾的清烟,在提醒着人们这座城倒地遭受了什么样的劫难,当死里逃生的人们在那里庆幸着躲过一劫的时候,也有很多家庭笼罩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

    彤红的朝阳从东边天地交接处懒洋洋地升起来,草叶上的露水在朝霞映照下,愈加地晶莹剔透,两只秃鹫平着翅膀在蔚蓝色的天空中翱翔,时不时发出一声唳鸣,凄厉的声音在原野上远远地播撒传荡,左路军营盘里的火已经被扑灭了,只剩下几道余烟还在袅袅地随风飘荡,大草甸顶上的了望楼已经塌了,一堆过火焦黑的残桩断木中,一根漆黑的大木摇摇欲坠,它就象个不堪重负的老人,正在悲伤地凝望着脚下的战场。

    营盘里到处都是曾经每天朝夕相处的弟兄们的尸体,仰着的、卧着的、单个的、成群成团的、蜷缩卷曲的、被火烧成黑炭的、还有缺头少身子的…不单大营里是这样,从大营向南一直延伸出一二十里地,到处都能看见士兵们的尸体,有些地方死人横七竖八挤成堆,有些地方三三两两断断续续,还有无数的人隐没在带血的草丛里,从此再没有了下落……

    不绝于耳的爆竹声在院外回响着,新起的棺木停在灵棚里,宋威独自一人站在院中,听到外边的哭嚷声,和杂乱的劝慰声,他的脸色便一阵阵地发白,白得简直像身上穿的孝衣一般颜色。

    当他把父亲的尸体从倒塌的屋子里扒出来之后,面对父亲烧焦的尸体,与母亲以泪洗面不同,他的眼眶里却连一滴泪水也没有,似乎所有的泪水,在前一刻都已经流干了,而此时他漫无目的失神的来到书房之中,看着桌上的书,脑海中似又浮现出爹爹的劝勉声。

    “等我儿中了举人,出仕朝廷,光耀门楣!他日九泉下,亦有颜见列祖列宗了!”

    然而,宋家是威武大将军萧南笙的旁支,鉴于皇族对萧家的忌惮,还有常家的打压,多年来未有人考取功名入仕。

    曾祖父气愤之余,放下狠话:“我宋家之后,绝不出仕!”

    也正因如此,父亲空有一身抱负,可他的眉宇间总带着些忧色,数天前,当得知宋威意外考取了武状元的时候,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宋威看到父亲的眉宇间似乎总藏着一些笑,那是难以掩饰的高兴。

    可惜…父亲再也看不到那天了。

    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父亲的尸体被扒出来的惨状,那烧成炭般的尸体提醒着他,父亲遭受了什么样的劫难,那惨状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着,然后不断的刺痛着他心,他的双手更是时而握拳。

    此时外面的声音都停止了,反现出一种肃穆、凄惨气氛,管家走到书房外,说道:“少爷!夫人请您过去谢礼!”

    宋威看向一身狼狈,右手缠着棉布止血的管家,垂下眼帘,慢慢地往前院去走,还没有走到门外,就听外面哭声一片,真能将铁石之心全都震碎。

    忽然他的嗓间一声悲哽,双肩发颤,走到院中灵前“噗通”便跪了下去,重重的磕着头,那额头都叩破了,血顿时流了出来,一旁的母亲赶紧把一块新的手绢递给他,但宋威却推开了,他大声说道:

    “此等血仇不报,夫岂能为人子!”说罢就此掩住了面。

    想到这里,宋威捂着胸口,对祁天印怒目相向:“家仇不报,岂为人子,宋某与狗皇帝有血海深仇未报,我要杀了你!”

    说完,他拖着残破的身体,又在拼尽全力想要爬起来,可是经过了长途漂流,已经失去力气,加上刚才被东海踢了一脚,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果然,挣扎了几次,最终还是趴倒在地。

    “你左一句狗皇帝,右一句要朕的命。可朕还是要问一句,你宋家一夜之间转投流寇,莫非是我下令不成?”

    宋威一脸怒色地说:“当年,萧将军和那么多将士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舍生忘死,可以说忠肝铁胆,可就算不惜以命相搏,却还是遭小人所妒,恶言中伤,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皇家如此绝情,不知寒了多少将士的心。萧将军被小人陷害,坠落山崖而死,那常家乘机落井下石,但凡有正直的大臣、勇猛的将士和善良的百姓出来为萧将军说话,无不被你轻则罚俸,重则打压,更甚者株连三族!宋某更是人微言轻,但自问还有几根傲骨,就是死也不会再入军,为你这个昏庸的皇帝卖命!”

    “我还告诉你,今日宋某就算死在这,仍有无数义军会为了已逝的萧将军正名!你等着瞧吧!历史定会给萧将军一个清白,给那些冤死的将士们一个公平的评价!而你这个狗皇帝,会下地狱,受那十八层折磨而不得超生,哈哈哈……”

    宋威凄厉如鬼魅的笑声,回荡在船舱,不要说陆惜之汗毛倒竖,就连见惯了各种嚣张疯狂悍匪的东海,也不禁眉头紧锁,浑身发抖。

    而作为被怒骂诅咒的本尊,祁天印更是坐不住,拍桌而起,力道之大,让陆惜之以为那船面都快要破裂。

    祁天印也顾不得去想宋威话里有话,气极,脱口而出:“好一个十八层地狱,那朕就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十八层,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皇上…”陆惜之却不这么认为,被人诅咒固然可气,可若是宋威死了,那么想要定太子的罪就更难了,这对于她来说,是万万不行的。

    可她刚出声,就被东海拉住了袖子,并且狠狠一拉,众人皆跪:“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祁天印似乎被气得狠了,捂住胸口,直喘粗气。

    东海见状,赶紧说道:“皇上息怒,且将此人交给东厂惩治,定叫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祁天印挥挥手,韦正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迅速让太和帝吞了下去。

    一炷香的时间,才听得他顺过气:

    “把宋威带回京城!不得有任何闪失!”

    陆惜之跪在地上,终于松了口气。

    祁天印,还是有理智的。

第二章 帝师姜恒 (二更,求票票)

    几条船一前一后的在江面上航行,隔得不远,还能听到皇上那条船上的水手们互相安排工作的声音,只是不见有房间亮灯。

    这保护可真够严实的。

    宋威之前说的那番话,正气凛然,特别有种义簿云天的气概,陆惜之也被他为萧将军呐喊的举动感动了。在外面逃亡了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委屈,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终于得以面对这世间最强大的敌人,不仅没有半点退缩,还能不畏强权用近乎嘶吼的方式伸冤,实在令人钦佩。

    也不禁让人好奇,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上位者肯定明白,俗话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现在的大靳,边关告急,城里因为咏叹楼之事也不太平,政界笈笈可危,宋威的怒吼,想必是给祁天印敲响了警钟。

    三天前宋威和董家声的那场战斗,让人不难看出,大靳养的兵根本就拿不出手,别说和外部势力比较,估计就是有一伙暴民都应付不了,陆惜之又朝大船看去,若她是祁天印,这会肯定心急如焚,虽说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但也得加紧脚步,开始用心经营军队。

    夜

    船抵达京城渡口,陆惜之回了家,目送东海带着宋威朝另一方向,紧跟着皇帝的车驾远去。

    万籁俱寂的夜里,一处隐蔽宅院依旧灯火通明,书房内,更是烛火高照,两个宦官正抱着缀着布条的木简,一路急跑,将木简送进书房,这些木简都是从宫里刚刚整理出来的各类急件,需要皇帝立即处理的内容。

    书房很大,但空间仍显拥挤,四壁一个个整齐的木架上,同样堆了木简,这些木架上都标识着归类,比如“急件”、“军务”,比如“战报”、“民生”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各地呈上的奏折,皇帝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处理木架上放置的内容。

    都说人死债不烂,父债子来还,可能是那福都让前任皇帝享去了,祁天印就是来还债的,还没有登基时,生怕被太后等人毒害,几乎不敢碰宫里的食物,只敢偷偷吃小厨房的东西,生怕小命还没登上皇位就一命鸣呼,好不容易当上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可是一登基不仅碰上天灾肆虐,内还有灾民暴动、外有蒲甘,大食虎视耽耽,漏屋偏逢连夜雨,就没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

    这不,沿江的暴动还没平息,云州的农民起义又如火如荼,好不容把势头压下去,蒲甘铁骑又在边关故意挑衅;而登州等地旱情严重,赤地千里,可是在六月,洪水又来了,淹没大片田地、庄稼,军民商户死伤无数。百姓转徙,到处丐食,无路可走,乃聚而造反。

    幸好,这乱世中也有一方乐土,有仙府之称的元州经历不沾泥的动荡后,政局大致恢复平静,虽说也有小股匪患,但难成大气,还在动荡中迎来了一个罕见的丰收。

    “我以宋家第十代忠义军之名,于止立誓!”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喝吼于前院传来,只惊得祁天印心头猛然一颤,然后他便听到那边继续传来的誓言,明明只是宋威一人的声音,可这誓言却几乎达到震天动地的地步。

    “我忠义军将士,必血战到底,始终不渝…战而胜,凯旋而归;战如不胜,决心裹尸以还…”

    还没有说完,别听得一记闷哼,似被人捂了嘴,又或者被人武力制服,渐渐没了声音。

    那有如雷鸣般的誓言不断冲撞着祁天印,震得他心间激荡,以至于久久无法平静,他抬起头,有些神情恍惚的,好像看到院里那片空地中间一片红彤,只见当年忠义营的兵座,行列分明地站在正对忠烈祠的空地上,虽然其中大部分人手里只有一根长矛,身上没穿任何甲胄,却个个抬头挺胸,身体竖得如标枪一样笔直!

    “皇上,姜先生到了。”

    祁天印被拉回神往,做了一个‘宣’的手势,随后揉了揉酸胀的眉心,静静地倚靠在一个柔软的垫子上,端起一杯香茗,轻轻地抿上一口,眉宇之间的疲惫顿时消弭了一些。

    他吁出一口浊气,看向缓缓踱步而入的一个老人,请人入座后,淡淡说道:“先生,如今此等局面,该如何处置?”

    能够在皇帝的私人宅邸里,和皇帝对坐饮茶的人,当今世上,除了帝师姜恒,其余人再无此等殊荣,哪怕劳苦功高的各位尚书也没有。

    姜恒淡白的剑眉轻皱一下,对着皇帝微微颔首,应道:“陛下,从靖州归来之后,烽火阁所得的情报价值并不大,但结合袁厂督送回的信息,隐约却指出了两个可疑之人。”说到这里,姜恒不再说话。

    “谢展白和璋儿?”皇帝的声音变得有些凝重,同时有些杀气凛然。

    祁天印自然也是睿智无双,对袁晏溪发回的奏章,早有自己的研判,他选择相信。

    “不错。不过很可能,只是他们其中之一。”姜恒并没有忌讳什么。身为烽火阁的统领,他本身就有替皇帝监控百官的义务,只不过东厂在明,烽火阁在暗。

    “先生请讲。”皇帝微微躬身。

    谢展白,是他的心腹之臣;玉璋,是自己的儿子。

    这两人,谢展白自幼就跟随自己,对自己的喜怒哀乐,都非常清楚,是在自己青年时候就尽力辅佐自己的肱股大臣,说他参与勾结外部势力,祁天印怎么也不肯相信,谢展白位极人臣,能够拥有的都不缺了,他和蒲甘勾结,究竟有何好处?

    而自己的儿子,大靳的太子…

    祁天印脸上涌起怒气和失望,差点没忍住一口老血喷薄而出。

    “陛下,举朝之中,谁最能够掌握得了朝廷的最新决策和动态,谁更能把握得了您的心思意向?除了最熟悉朝廷政务,并且很大影响朝政动向的各大尚书,谁能有这样的能力?”姜恒直言不讳地说道:“就连烽火阁的部分力量都被操控了。”

    “老臣揪出了几人,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们就服毒自杀了,根本无从查找得到有用信息。”说到这里,姜恒轻咳一声,慢慢说道:“由此可见,他们的上峰,绝不是小人物。”

    “动机呢?”皇帝很冷静。

    姜恒所说的话,袁晏溪在奏折上已经汇报了多次。

    “他们如此消耗巨额财富,抢购国家军粮,不惜巨资制造兵器,究竟为何?难道真是为了倾覆祁家的天下不成?”

    姜恒不语,只是来回捋着自己花白的长胡子。

    “听说,最近的连环杀人案,背后凶手直指常重虎爱孙常任新和……太子殿下。”他停下动作,沉声说道:“臣以为,这是个极好的时机。”

    祁天印猛地抬头,眼里厉光一闪。

    上一起案子的凶手与这起案子,起承转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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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东厂当侦探介绍:
小刑警陆惜之穿到一个员外郎家的庶女身上。
奈何女子不能出仕,一身刑侦本领无处释放,本以为就这样平淡熬完这世,谁曾想意外卷入凶杀案。
从雨夜杀人魔,灭门案,画皮案,到破解千岁爷袁晏溪的身世之谜,陆惜之的目标是成为古代第一女私家侦探!
抓事业,顺便谈个恋爱?
不不不,怎么能对九千岁有非分之想呢!
PS:不是宦妃文,男主不是真太监

作者:品质保障,绝不弃坑,求收藏求票票我给东厂当侦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给东厂当侦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给东厂当侦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