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是一张请假条
不好意思了各位,要铺垫后续的一个大剧情,今天下班陆陆续续写了快一万字了,可惜,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头。
白天在好好想想,如果能通透,今天的更新就晚点,如果通透不了,今天可能就请假了。
见谅见谅(手动诚恳致歉)
第三百四十一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他真的要杀我!!!”
面朝大地的王伦心中无比的惊恐,想要大声说些什么,可最里面全是肮脏的泥土,喉咙里仅仅只能发出一些吱吱呜呜的声音。
“我不能死!不能死!我是兖州城王家的嫡次子,我还有大把的金钱没有挥霍,我还有大好的日子没有享受!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王伦手脚并用的想要从刘二脚下挣脱开来。
只可惜,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纨绔子弟如何能够斗的过常年征战的刘二?
刘二左脚猛地用力,
顷刻间王伦的脑袋便深入地面两寸之深。
窒息的感觉让王伦愈发的挣扎起来。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如果今日换成其他军伍,说不定王伦还能像往常一般仗着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
可惜,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着飞虎军士卒耍他一套少爷本事。
他不该在刘二等人无视他之后,得寸进尺的将那飞虎军伤残士卒从马车上一把扯了下来。
更不该,在局势尚未明朗之际大肆的辱骂飞虎军士卒心目中的神明。
今日因,
今日果,别人也许会惯着他,
但飞虎军不会,
徐阳亦不会。
刘二狠狠的踩踏着王伦的头颅,双手将手中战刀刀尖向下对准了王伦的脖颈。
阳光下,刘二手中战刀刀刃上泛着猩红的寒光,点点猩红的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王伦的脖颈处。
惹得王伦再度疯狂的挣扎起来。
刘二深呼吸一口气,眼神中透露着无奈与坚毅。
无奈的是,今日一旦杀了王伦,那么他刘二或身死,或流亡天涯,绝不会有第二条路可走。
至于回飞虎军?更不可能了,别人不知道王家实力,他刘二在兖州城呆了那么久还能不知道王家实力吗?
兖州城王家,这可是一个几乎可以与兖州城无冕之王的毕家分庭抗礼的大家族。
若非如此,他刘二又岂会在动手之前先大声宣布退出飞虎军?为的不就是不给徐将军带来麻烦吗?
“呼!”刘二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中的无奈彻底消散,仅剩下一丝坚毅。
若是细看,那丝坚毅中犹带着一丝疯狂。
“飞虎军!不可辱!徐将军!更不可辱!”
话音落罢,
刘二没有丝毫犹豫径直的将手中战刀往下扎去!
“且慢!”人群中,
全程观看的颜琪玉朝着刘二大吼一声。
随即看也不看刘二与他脚下的王伦。
“李叔!快!救人!”颜琪玉一声大吼过后,
快速的朝着身旁的护卫大声喝道。
闻得且慢二字!刘二手中的战刀微微顿了一下。
若是想要阻拦,为何偏偏等到这个时候!
刘二心中不由的冷哼一声,随即手中战刀再度的快速往下扎去!目标赫然还是王伦的脖颈。
“完了!一切都完了!”颜琪玉扭头看见这一幕,心中不由得懊恼道。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赌那刘二不敢动手!赌那徐阳在飞虎军士卒心目中的地位!
......
就在颜琪玉心中懊恼,李叔脚步刚刚微动,刘二手中战刀即将刺中王伦脖颈之际。
“铮!”一声无比凌厉的破空声,穿过颜琪玉与李叔的身旁,快速的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细看之下,那竟是一支箭矢!
箭矢带着无可匹敌的破空声径直的朝着刘二而去。
在刘二手中战刀即将刺中王伦脖颈之际,箭矢成功的抵达刘二手中战刀刀身上。
“噹!”的一声巨响。
刘二手中战刀被那凌厉的箭矢射中,狠狠的扎在了王伦脖颈一指处。
突生惊变。
刘二握紧手中战刀,快速的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身旁一众飞虎军士卒皆反应快速的持械戒备着箭矢射来的方向。
刘二朝着远处定睛一看,这一看之下,刘二手中战刀便无力的垂落在了地面上。
那射出箭矢之人他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王伦是杀不得了。”刘二心中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无奈的叹息道。
“刘二!让你的人把武器放下!”远处适才射出箭矢的那道身影,将手中弯弓丢掷在地面上,
随即快速的朝着刘二等人跑来。
就在那人朝着刘二奔来之际,
那人身后赫然出现一大口喘息的女子以及数十全副武装的士卒。
那女子赫然就是颜琪玉的丫鬟芸香,
那数十全副武装的士卒赫然就是泰安城东城门的巡城士卒。
颜琪玉深深的看了那名男子一眼,眉眼微微弯曲,显然赶来的这名男子颜琪玉是认识的。
一开始颜琪玉只是让芸香快速的将巡城士卒找来,没想到,这芸香竟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竟把此人给寻了来。
有此人在,事情基本便算解决了,再次,也不会酿成不可挽回的结果了。
想到这儿,颜琪玉脸上再度恢复了平静,缓缓迈步走向马车。
此人在,她便不适合露面了。
.....
刘二皱眉看向那名疾奔而来的锦衣儒衫男子,心中再度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待锦衣儒衫男子跑到刘二等人面前时,刘二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众飞虎军士卒放行。
随即不再理会脚下的王伦,迈步走向锦衣儒衫男子双手抱拳恭敬道:“刘二见过毕将军。”
锦衣儒衫男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先前在徐阳麾下听命的兖州城毕家未来的接班人毕志北。
毕志北恶狠狠的瞪了刘二一眼,随即不再搭理刘二,转而看向那被吓傻了的王伦。
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与烦躁。
大战之后就留在泰安城,去徂徕书院苦读的毕志北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休沐几天,去飞虎军老营地寻旧友徐阳,结果飞虎军以前的老营地此时已然易主。
待他跑到飞虎军新营地时,本以为这次能够见到徐阳了,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句冰冷的答复:“我家将军此时已然闭关,若无生死存亡的大事,还请毕将军请回吧。”
毕志北哪儿会有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无奈之下只好独自游览泰安城了。
怎料,刚刚转了一会,便看见一华服丫鬟打扮的女子气喘吁吁的在大街上狂奔。
毕志北好奇之下跟了上去,正因此,他才看到那华服丫鬟打扮的女子向巡城士卒求助。
听闻此事牵扯到飞虎军,毕志北不由得上了点心,借助耿昌钦赐的腰背,毕志北成功的弄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毕志北何等聪明之人,简单的三言两语之间便发现了此事的不正常。
问明了方向后,便快速的朝着飞虎军水泥铺子的方向狂奔,临到之际,正好看到刘二手持战刀,刀尖对准了王伦的脖颈。
这个时候,想要出言救人基本上难如登天。
毕志北无奈之下只好快步从巡城士卒手中抢过一把弓箭,幸而颜琪玉出言阻拦了刘二一瞬。
若非如此毕志北也根本没有时间一箭射中刘二战刀。
......
毕志北见王伦只是吓傻了,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就地大口喘息起来。
比起刘二,他毕志北才是最想杀王伦的人!若非王家,他毕志北岂会逗留泰安城徂徕书院如此之久。
但毕志北心中清楚,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飞虎军,针对徐阳的局!
稍稍平复了几下呼吸,毕志北转身看向刘二,越看心中火气便越大,别人不认识刘二,他毕志北还能不认识?
毕志北快步朝着刘二走去,临近刘二一步距离时,猛地抬脚揣向刘二腹部。
刘二措不及防....亦或者压根就没想躲避之下,被毕志北一脚踹了个正着,这一脚直接将刘二踹倒在地。
“你刘二什么时候这般没脑子了!直娘贼的你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局吗!”毕志北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吼道。
这刘二无论如何也跟了他们毕家父子多年,虽现在归属于徐阳的飞虎军了,但毕志北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旧情的。
刘二快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第一时间摆了摆手制止了想要上前的飞虎军众士卒。
“我知道这是一个局,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第一时间宣布退出飞虎军。”刘二捂着肚子缓缓开口说道。
“你刘二什么时候这般愚蠢了!你当你说退出飞虎军就退出飞虎军了!”毕志北闻言快走两步再度朝着刘二踹了一脚。
毕志北看着地上正缓缓爬起来的刘二继续开口说道:“这是一个局,只要王伦死在你们手中,无论你们退不退出飞虎军,都会有人拿着这件事来攻击徐将军!”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这件事是我做的我自然会担下来。”刘二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平静的开口说道。
自动手的那一刻,刘二便已经做好了一命抵一命的打算。
站起身后,刘二目露平静道:“现如今,王伦没有死,那么此事自然便不会牵扯到徐将军。”
话音落罢,刘二深深的看了一眼靠着飞虎军水泥铺子墙壁一副惊魂未定大口喘息的王伦目带杀气的平静道:“无论如何,飞虎军不可辱,徐将军更不可辱。”
“这一次你侥幸保住一条狗命,下一次若是再敢辱骂飞虎军与徐将军,哪怕那时我刘二已经身死,我也会从地狱中爬出来,亲手要了你的狗命。”
一副惊魂未定模样的王伦闻言不由得手脚并用的想要往后退去,那刘二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可怕了。
可惜,他身后便是墙面,再退又能退到哪儿去呢。
刘二话音落罢,看向正缓缓逼近的数十泰安城巡城士卒伸手指了指尸横遍野的地面。
语气无比平静道:“地上这些人皆是我所杀,与我身后众人无关。”
话音落罢,刘二缓缓举起手中战刀。
正是这一举动,吓得那正缓缓逼近的泰安城巡城士卒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那地上可足足有十几具尸首,无论是刘二单独所杀还是配合他身后众人击杀,都不容的他们小觑。
数十泰安城巡城士卒如临大敌一般看着缓缓举刀的刘二。
怎料,刘二手中缓缓举起的战刀并没有对向他们,反而是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今日之事我刘二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其他人并无丝毫关系!”
“今日!我刘二愿自裁以抵杀人之过!”
话音落罢,刘二便欲横刀自裁。
“直娘贼的!到现在还给老子逞英雄!”一旁的毕志北气的一把夺过刘二手中战刀,随即再度一脚揣向刘二。
看着刘二不解的眼神,毕志北大声怒骂道:“逞英雄?自裁?你对得起飞虎军对得起徐将军吗!”
“还有!刘二啊刘二,你脑子呢!长没长脑子!”
毕志北心中愈发的对刘二失望,直感觉这刘二真是个天大的蠢货,半点脑子都没有的蠢货!
孰不知,刘二本身就是土匪出身,哪怕做了几年士卒,打了几年仗,但有些性格以及思考问题的方式,早已固定了。
在刘二眼中,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死百事休。孰不知,这个世道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毕志北叹息一声将刘二搀扶起来低声吩咐道:“带着你的人赶紧走!先走出泰安城,剩下的事情我和你家徐将军处理!”
“记住了,这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若是你不想连累徐将军!就必须听我的,赶紧逃出泰安城去一个徐将军能够找得到你的地方等着徐将军的下一步指示!”
毕志北话音落罢,不待刘二回答便径直走向泰安城巡城士卒。
寻到巡城士卒的指挥使,毕志北低声说道:“指挥使。”
巡城指挥使叹息一声回答道:“毕公子现在怎么办?”
能做到巡城指挥使的人,又岂会是笨蛋,岂能看不出毕志北想要保人之心。
此言一出,看似是询问,实际上则是将责任推给毕志北。
毕竟,无论是兖州城王家,还是泰安城飞虎军,都是他一个小小指挥使惹不起的大人物。
“今日此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指挥使等人更是从未到过此地。”毕志北压低声音沉声说道。
闻言,指挥使脸上浮现一丝犹豫之色。
毕志北深深的看了巡城指挥使一眼再度低声开口说道:“出了事情我担着!”
此言一出指挥使想不放人都难了,这件事从根本上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巡城指挥使能够参与的。
巡城指挥使点了点头随即悄悄走向自家弟兄队伍中,悄悄低语几句。
不一会的功夫,数十巡城士卒快速的撤离,撤离之前还极其懂事的将地上的十几具尸首全部拉走。
毕志北莞尔一笑,心中不由得暗道:“这巡城指挥使倒也是个聪明人。”
毕志北再度走向刘二身旁,低声开口说道:“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第三百四十二章: 釜底抽薪 (大章)
刘二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毕志北。
连续挨了毕志北好几脚的刘二此时也已然有些反应了过来。
朝着毕志北深深的抱拳弯腰行礼,随即头也不回的扶着那名拄拐伤残老卒走上马车。
就在刘二等人即将远离之际。
毕志北开口说道:“且等等。”
刘二扭头不解的看向毕志北。
毕志北并未理会刘二的不解,径直的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
这枚令牌赫然是耿昌赠送于他的那枚令牌。
手持此令牌可不受泰安城巡城士卒盘问。
毕志北将手中令牌丢向刘二。
刘二身后接过令牌,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令牌正面赫然写着一个耿字。
到了此时,刘二那还会不明白这令牌的作用。
再度深深的朝着毕志北弯腰一拜,随即头也不回的驾车离去。
远离飞虎军水泥铺子这条街道后,
刘二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飞虎军军营的方向。
后悔吗。
不后悔,哪怕这条命丢了都不后悔,还是那句话,飞虎军不可辱,徐将军更不可辱。
“现在去哪儿。”独臂掌柜叹息一声幽幽问道。
刘二将令牌收好平淡道:“济南城五十里外的荒山。”
本来今日刘二完成事情后便要跟随王大力等人前去荒山,现在出了这档子事,
只能提前前往荒山了。
......
刘二等人走后。
许是察觉到没有了威胁。
背靠飞虎军水泥铺子墙壁大口喘息、惊魂未定的王伦渐渐的平复了呼吸。
“他...他差点杀了我你知不知道!”王伦惊魂未定的朝着毕志北开口质问道。
毕志北冷笑一声缓缓回答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就完了?”王伦不满的开口说道。
上次兖州城参战泰安城与完颜金洪的大战,最终导致兖州城兵马损失惨重。
身为兖州城第二大家族的王家,
本就与毕家不对付,
这次更是逮到了机会,联合其他几大受损严重的家族欲要对毕如龙行逼宫之事。
若非如此,毕志北又岂会在大战后逗留泰安城,最终去了那徂徕书院苦读。
王伦来泰安城之前,王家与毕家的斗争已然陷入了白热化,整体上王家的赢面算是比较大的。
也正因如此,此时的王伦在没有了生命危险之后,并不将兖州城未来的接班人毕志北放在眼里。
毕志北冷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怎么?你还想要一个别的结果?要么我让人把刘二寻来继续与你聊聊?”
闻得刘二两个字,王伦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适才,若非毕志北出现的及时,此时的他早已经丧命在了刘二刀下。
那刘二当真是个疯子,竟一点都不在乎他的身份。
王伦定了定神恶狠狠的开口说道:“我要那刘二身死!我要将他的头颅拿来当尿壶!”
毕志北仿佛看傻子一般看了王伦一眼,随即讥笑一声,不再搭理这蠢货王伦,
转身便走。
“毕志北!你笑什么笑!你给小爷我说清楚!”那声讥笑彻底触怒了王伦,当即大声质问道。
临到街头,毕志北扭头冷笑道:“我笑什么你心中明白!蠢货!”
话音落罢,毕志北彻底消失在了街头。
“蠢货?毕志北你敢骂我!”
“你给我等着,等我王家彻底成为兖州城第一大家族了,到时候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有那刘二!今日你杀我十余名护卫,他日我定将你五马分尸!”
“还有那飞虎军!还有那徐阳!你们统统都该死!”
王伦失心疯般站在飞虎军水泥铺子门前不断的咒骂。
一旁马车上。
车厢内,颜琪玉放下车帘不由得暗骂一声:“蠢货!当真是天大的蠢货。”
话音落罢,颜琪玉看了一眼芸香开口说道:“今日这事你办的不错。”
芸香闻言立马喜笑颜开道:“能为小姐分忧,是芸香的荣幸。”
颜琪玉淡淡一笑道:“好了,别拍马屁了,走吧。”
马车缓缓驶离。
车厢内,颜琪玉闭上双眼眉头微皱的反复复盘着今日飞虎军水泥铺子前所发生的一切。
很显然,王伦能来泰安城收购石灰作坊,这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这幕后之人是谁,并不难猜测。
颜琪玉心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张安国张副帅。”
颜家是商业传家,与兖州城王家这种军伍大家族关系向来一般,只能算得上的点头之交。
而张安国则不同,张安国是泰安城四大副帅之首,本就有兵马在手,而且还与徐阳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怨。
若说此事背后没有他的身影,
颜琪玉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颜琪玉掀开车帘,透过车窗深深的看了一眼泰安城的天空。
此事如果仅仅只是王伦与张安国之间的交易那还好办。
如果此事的背后还有兖州城王家的影子,那就.....
想到这儿,
颜琪玉心中无奈的叹息道:“这泰安城的水越来越浑了啊,颜家....唉...”
两刻钟后,马车缓缓驶进颜府。
马车刚刚停稳,便有一老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迎了上来。
“三小姐,老爷和大少爷在大厅等您。”老管家恭敬的朝着刚走下马车的颜琪玉开口说道。
颜琪玉微微点了点头便径直的走向颜府大厅。
......
颜府大厅内。
整个颜府大厅仅仅只有颜长白与颜明海父子二人。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二人非但没有丝毫动筷子的心思。
“爹,这件事处理不好极有可能会动摇我颜家根基的啊。”颜明海紧皱着眉头担忧道。
颜长白看了一眼颜明海微微叹息一声,颜明海能看透的事情,他颜长白如何会看不出来。
但,看出来又能如何?
颜长白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即看向门口候着的护卫开口道:“琪玉还没有回来吗?”
门口护卫闻言立即回答道:“回老爷,尚未回来,要不要小的去找找。”
颜长白叹息一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门口那护卫便惊喜道:“老爷,老爷,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
颜长白闻言身子不由得挺直了一些,装作满不在乎道:“我知道了。”
话音落罢。
颜琪玉便独自一人缓缓的走进了大厅,见大厅内只有颜长白与颜明海,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诧异。
“女儿见过父亲,见过大哥。”颜琪玉收敛了眼中的诧异,朝着父子二人行礼问候道。
颜长白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来来来快入座。”
颜琪玉坐好后静静的看向颜长白,家宴?只有三个人的家宴能算家宴吗?
“这次休沐怎地回来的如此晚。”颜长白对颜琪玉的眼神视而不见,缓缓开口询问道。
颜琪玉顿了顿,回答道:“女儿去了一趟飞虎军水泥铺子。”
说这番话时,颜琪玉的眼神静静的盯着颜长白的反应,试图从颜长白的神色中看出一二,好以此佐证自己的推测。
怎料。
颜长白面色丝毫未变平静道:“哦?飞虎军水泥铺子出什么岔子了吗?”
没有反应便是最好的反应。
颜琪玉心中已然确定了一些事情。
随即,颜琪玉淡淡道:“飞虎军将水泥作坊以及水泥铺子彻底关闭了。”
“你是说飞虎军水泥作坊以及铺子彻底关闭了?”颜长白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平静道。
颜琪玉微微点头说道:“不仅如此,今日我去时,飞虎军水泥铺子前挤满了商贾。”
颜长白似乎对挤满了人这一点并没有丝毫意外,闻言整个人平淡似水般的夹了口菜静静的等待着颜琪玉的下文。
颜琪玉见状继续开口说道:“其中闹得最凶的一人是兖州城王家的王伦。”
此言一出,颜长白照旧没有丝毫反应,好似在听别人家的故事一般。
颜琪玉看到这儿哪里还不明白,王伦一事,自家父亲即使不是参与者也定会是知情者。
后面的话颜琪玉就没有继续开口讲述了。
一家三口围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静静的吃起饭来。
一时间,整个颜府大厅内除了细微的动筷声便再无其他声响。
饭后。
忍了一整个饭局的颜明海再也按捺不住了。
颜明海满怀担忧的喊了一声:“父亲。”
颜长白放下手中茶杯看了一眼颜明海,随即扭头看了一眼安静坐在饭桌前的颜琪玉缓缓开口说道:“书房说话。”
.....
颜长白书房内。
三人入座后。
颜明海按捺不住的担忧道:“父亲,现在小妹也回来了,咱们该商量商量怎么应对飞虎军了。”
颜琪玉似无意的用眼角看了一眼颜明海。
应对飞虎军?
飞虎军都已经被逼得不得不自断一臂关闭水泥作坊了还要怎么应对飞虎军?
难道真的要对飞虎军赶尽杀绝才甘心吗?徐阳又真的会一退再退吗?
颜琪玉心中没底,不知为何随着了解飞虎军与徐阳愈多,她便愈发的不愿与飞虎军为敌,总感觉飞虎军与徐阳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颜长白看了一眼走神的颜琪玉缓缓开口说道:“今日辰时,飞虎军联合一些商贾在城内推出了棉布。”
“这些商贾中不乏一些常年与我颜家合作的商贾。”
此言一出颜琪玉瞬间愣了愣,真正让颜琪玉发愣的其实还是颜长白的最后那句话。
‘与自家常年合作的商贾,现如今站在了飞虎军一方?这...这怎么可能。’颜琪玉心中喃喃自语道。
颜长白似乎看出自家女儿心中所想,继续开口说道:“这棉布便是用棉花纺织出来的布料。”
“而且这种棉花纺织出来的棉布,柔软程度上仅次于丝绸,倒是强过麻布数十倍。”
颜琪玉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开口问道:“敢问父亲,这飞虎军棉布定价几何?”
很显然,在颜琪玉看来,这个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颜长白微微叹息道:“低于丝绸,高于麻布。”
颜琪玉闻言脸色突然变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旁的颜明海从怀中掏出一块棉布放在了书桌上。
颜琪玉见状快速的将棉布拿在手中,细细的感受起来。
‘质量上,高出麻布数十倍,柔软程度上略低于丝绸,但即使如此,这种棉布一旦上市,势必会引起一些中层家庭的疯狂抢购。’
得到答案的颜琪玉脸色彻底变得难看起来,怪不得那些常年与颜家合作的商贾这次会投入飞虎军阵营。
这种质量,这种柔软程度,这种定价,哪个商贾能不动心?
自古最是利益动人心,奸商奸商,无奸不商。
颜琪玉叹息一声开口问道:“那些商贾现在是何动静。”
颜长白闻言久久未语,似乎是不愿提起,又似乎是在酝酿措辞。
一旁的颜明海显然没有颜长白那么大的定力。
颜明海脸上浮现出一抹恼怒之色直接开口说道:“今天一上午,那些商贾陆陆续续的宁愿赔付违约银两也取消颜家的订单。”
颜琪玉闻言快速的看了一眼自家父亲,颜长白察觉到自家女儿的视线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正是这一声叹息,让颜琪玉的脸色彻底苍白了起来。
徐阳这一招,无异于釜底抽薪啊。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他会那般漫不经心。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毫不犹豫的关闭水泥作坊。
这徐阳,未免有些太狠了吧。
颜琪玉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心中到底是何滋味。
这一切,难道不是颜家自找的吗?
颜家固然有很多生意,但最挣钱的其实还是布料生意。
现如今,徐阳以棉布来逼迫那些商贾在颜家和飞虎军中间做选择。
众商贾如何考虑的此时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商贾现如今大部分都选择了飞虎军。
书房内一时间竟陷入沉默之中。
颜长白、颜明海、颜琪玉三人一时间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呼!”颜明海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随即脸上带着一丝悲壮的开口说道:“父亲,小妹,现如今我颜家该如何应对?”
“初看那些商贾赔付的违约金是能让我颜家大赚一笔。”
“可,之后呢?徐阳此举不仅仅是拉走了这些商贾,更拉走了这些商贾所掌控的销售渠道。”
“而那些销售渠道,恰恰是我颜家最需要的。”
颜明海一番话说完,父女二人谁都没有急着回答颜明海的问题。
许久。
颜琪玉试探着询问道:“泰安城的棉花现在都被徐阳收购一空了吧?”
颜长白面无表情道:“不仅仅是泰安城的棉花,前段时间转运司的刘平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上百艘船的棉花,想必现如今现存的棉花大部分都落到了飞虎军手中了。”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杀。这就是她了解到的徐阳。
颜琪玉微微点头随即再度询问道:“棉花生长周期如何?若是我们现在种植,需要多久才能收获。”
颜长白显然系统的了解了此事。
闻言无奈的叹息道:“现在种植等到收获,至少要半年的时间,而这半年的时间里飞虎军势必乘胜追击,咱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
颜琪玉沉思片刻后试探着开口问道:“父亲,颜家不能和飞虎军重归于好吗?”
颜长白深深的看了颜琪玉一眼,自始至终颜琪玉都不同意他与飞虎军为敌。
颜长白摇了摇头,心中叹息道:“为父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啊。”
见颜长白再度摇头,颜琪玉心中充满了失望。
但,她终究是颜家之人,劝阻无果也就劝阻无果吧。
颜琪玉定了定神,缓缓开口说道:“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颜明海急不可耐道。
颜琪玉缓缓开口说道:“价格战!”
“价格战?”颜明海喃喃自语道。
颜琪玉解释道:“棉布质量高出麻布数十倍,柔软程度上虽不及丝绸,但也相差不多。”
“而且棉布的定价位于两者中间,这便给了很多商贾可以操作的空间。”
“而这,显然也是他们选择飞虎军的根本原因,毕竟无论是麻布也好,还是丝绸也罢,经过数百上千年的发展其利润早就已经基本固定了。”
“现如今为了保住销售渠道,我们只能选择降低价格,以此拉拢其他商贾。”
“力求在不亏本的情况下,半年内将所有麻布销售一空。”
颜长白与颜明海闻言瞬间便明白了颜琪玉的打算。
飞虎军棉布生意拦是拦不住了,既然如此,那么就力争让颜家在此次冲击中活下来。
降低麻布的价格,让利给那些商贾,虽有着自断一臂的嫌疑,但总好过让那些麻布彻底烂在仓库中要好得多。
除此之外,现如今飞虎军的棉花应该也不多,毕竟现在很多地方老百姓根本就吃不饱饭,哪儿会有闲工夫去种植棉花。
抛售麻布后,下一步应当就是种植棉花了。
果不其然。
颜琪玉缓缓开口说道:“除此之外,便是大力种植棉花!”
说着,颜琪玉将手中的棉布放置于桌面上,再度开口说道:“飞虎军能够将棉布以现如今的价格出售,为此甚至不惜关闭先前最是赚钱的水泥作坊。”
“想来,这种棉布能够带给飞虎军的利益将会是远超水泥作坊的。”
“而这棉布如何,父亲与大哥自然是心中有数的。”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趁着这半年的时间大肆推广棉花的种植?”
颜长白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以一个商贾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自然会发现很多的端倪。
其中一条便是,此棉布的实际成本定然会很低,若非如此徐阳也不会给棉布定了如今这般的价格。
颜长白定了定神补充道:“种植棉花一事我去安排,你二人另有其他重任。”
闻言,兄妹二人皆齐刷刷的看向颜长白。
颜长白缓缓开口说道:“你兄妹二人想尽一切办法也要从姜武阳手中弄来棉布的具体生产方法。”
颜明海与颜琪玉不解的看向自家父亲,自家近百年的纺织技术还用偷师飞虎军?
颜长白叹息一声指了指书桌上的棉布开口说道:“你们好好看看这块棉布。”
话音落罢,兄妹二人便快速的查看起棉布。
不一会,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
这种针法他们从未见过!
颜长白叹息一声开口说道:“飞虎军这种纺织方法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种。”
“而投靠飞虎军的那些商贾,哪一个不是出货量巨大的商贾?”
若是小商小贩,颜家又岂会与他们合作?
颜长白说到这儿,颜琪玉与颜明海如何还不明白。
“飞虎军军中定有改良过的纺织手段!而且这种纺织手段比起以往的纺织手段效率上定会高出数倍!”
“若非如此!飞虎军根本就喂不饱那几个大型商贾,喂不饱他们,他们自然不会选择放弃颜家!”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其眼神中的韵味不言而喻。
姜终究还是老的辣,颜长白能够坐稳颜家家主的位置,其商业眼光自然是不差的。
一言,直指问题的最核心!
第三百四十三章:米涅、番薯
风萧萧,雨淅淅。
五月份的某一天。
辰时,徐阳揉了揉仍带着丝丝困意的双眼,缓缓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穿好衣衫,缓缓走到窗台边,将卧房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扇小窗推开。
窗外,阴雨绵绵,
且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自昨夜子时的第一声惊雷声响起时,徐阳心中便在暗暗盼望着这场雨下不下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
徐阳双手撑着窗台凝望着工坊空地上那连绵不断的雨水,微微叹息一声。
经过一个多月的闭关,徐阳手中的黑火器已然从最开始的竹筒火枪进化到了一种他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直接越过了火门枪,越过了火绳枪、更是越过了簧轮枪进入了燧发枪的时代。
若不是工艺、材料以及资金不太支持,
徐阳甚至还想一步到位直接弄金属定装弹!
而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面,
钢铁工坊借助水力空气锤已然完成了大部分雁翎刀的打造。
除此之外,最让徐阳感到惊喜的便是,
姜武阳主导下的纺纱工坊以及纺织工坊。
采取了内部瓦解方式的姜武阳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面借助棉布的实用性以及性价比。
疯狂的抢占泰安城的布料市场,甚至逼得颜家不得不降低自家麻布的利润以来图求自保。
不过,颜家显然是不会坐以待毙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面,颜家也成功的将姜武阳逼得不得不将所有家眷全部迁入家眷区。
这一个多月里面唯一一个没有建功的工坊也就是那玻璃工坊了。
想到玻璃工坊,徐阳嘴角瞬间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算算时间,那孔执玉恐怕用不了几天便能到泰安城了。”
徐阳面朝窗外,边赏雨景边喃喃自语道。
话音落罢,徐阳缓缓将窗户关闭。
洗漱过后,迈步走向了火药工坊。
......
火药工坊内。
当徐阳赶到时,正好看到徐大等人满脸哀怨的望着工坊外的雨幕。
这场雨一下,火药工坊只能被动的停工了。
若不是这场雨,自今日起他们便会跟随徐阳正式投入到下一个黑火器的研发中。
“好好的垂头丧气像什么样子。”徐阳揶揄的看向那整齐划一望着雨幕垂头丧气的三十名亲卫。
徐大等人闻言快速的扭头看向徐阳双手抱拳同时恭声问候道:“主上。”
徐阳微微点头随即开口说道:“今日阴雨天,视线不佳,火器工坊暂时停工一天。”
听到意料之中的话语,
徐大等人哪怕心中早有预料,
还是不可避免的叹息了一声。
这段时间以来,徐阳研制出来的那什么燧发枪、米涅弹,早已让众人爱不释手起来。
若不是今日这场雨,那么今日他们势必将会正式进入到徐阳口中威力远超燧发枪、米涅弹数十倍的大炮研发中。
那什么燧发枪、米涅弹都已经那么强了,徐阳口中的红衣大炮又会弱到哪儿去?
徐大等人齐刷刷的看了一眼工坊外的阴雨天,这一刻,哪怕是稳如泰山的徐大,心中也不由得有了骂娘的想法。
见到这一幕的徐阳轻笑一声。
他能怎么办?
阴雨天视线不佳,点燃蜡烛亦或者油灯,挑灯继续研发?
那工坊内堆放的可不是别的物件,那可是满满一屋子的黑火药!
但凡有一丁点的火星,整个工坊间,从徐阳到徐大,再到徐三十,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好了,把燧发枪全部收好,今天咱们回小院。”徐阳一锤定音的开口说道。
徐阳都发话了,徐大他们能怎么办?除了执行还能怎么办。
......
不一会的功夫,徐阳等人便再度回到了久违的小院。
回到小院的徐阳并未在第一时间就召集众校尉议事。
反而是撑着一把伞,
一脚一个泥土印的查看起院子内栽种的那些土豆以及红薯。
细看了好一会的徐阳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拿铁铲来。”
不一会,
徐大便将一把铁铲递给了徐阳。
将手中的雨伞递给徐大。徐阳如同一个老农一般,一点点的挖着番薯藤下的泥土。
不一会。
一大串带着泥土芬芳的番薯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徐阳不顾泥泞的泥土,直接动手将土地里的那一大串番薯提了起来。
入手一掂量,手中这一坨番薯至少也有十几斤的分量。
“主...主上...这...这就是番薯?”徐大等人望着徐阳手中那一大坨成人手臂大小的番薯惊叹道。
若这全是番薯,那这收成几乎可以说成是逆天了啊!
纵使是徐大,此时脸上亦是不由得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徐阳将番薯放在地上笑道:“这就是番薯,这一坨至少也有十几斤!”
“十几斤!”徐大第一个惊叹道。
“主上,我能看看这番薯吗?”徐大双手抱拳眼神中的祈求韵味不言而喻。
徐阳轻笑道:“看即可。”
得到应允的徐大瞬间喜出望外,二话不说直接将雨伞递给身旁的徐二,让徐二为徐阳撑伞。
随即,整个人快速的弯腰将地上那仍带着泥土的番薯提了起来。
入手,便直接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分量,徐大心中默默盘算道:“即使将泥土全部去除,至少也会有十斤的分量!”
想到这儿,徐大不顾那泥泞的泥土,直接将手中番薯举到鼻尖,陶醉般的闻了闻那番薯带着泥土的芳香。
当然,徐大除了泥土味道之外并未闻到其他的味道。
但这挡不住徐大可以自行脑补啊。
徐阳看着满脸陶醉的徐大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这徐大,表面上看起来一向是沉默寡言,没想到背地里竟是这幅模样。
徐大满怀不舍的将番薯从鼻尖放下,低声询问道:“主上,这番薯全部都能吃吗?”
徐大说的词不达意,但徐阳何等聪明之人,自然明白徐大话语中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开口说道:“你手中的番薯,除了泥土不能吃之外,其余的地方全部都能吃!不仅能吃,此物味道发甜,饱腹感极强,就是吃多了不容易消化和放屁。”
徐阳一番话落到徐大耳中,徐大自动的将不容易消化和放屁这几个字眼给忽略了。
仿佛只听到“能吃,饱腹感极强!”这七个大字。
闻得这七个大字,一向老成稳重的徐大,深深的看了看徐阳小院内的番薯藤,顷刻间便老泪纵横起来。
“这....这一亩地能产至少两千斤啊!”
通过手中的番薯,推测出一亩地的产量并不难。
徐大老泪纵横的继续开口说道:“若....若是此物早出现十年...不....早出现五年!”
“此物早出现五年,我全家也不会只剩下我一个了啊!”
话音落罢,徐大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番薯放在了地上,仿佛生怕动作幅度大一些会伤到那番薯一般。
随即,徐大不顾满地泥泞,双膝同时跪地,额头亦是触地的朝着徐阳连磕三个响头。
“这是作甚。”徐阳叹息一声上前欲要将徐大搀扶起来。
从适才徐大的一番话中,徐阳不难想象的到为何一向成熟稳重的徐大在见到番薯后会这般的失态。
再一想到前往泰安城路上看到的那些景象,徐阳心中瞬间没了揶揄的心思。
岁大饥,人相食,史书上寥寥六个字,如何比得过自己亲眼所见。
那一路走来,道路两旁那些再也站不起来的饿殍,那些饿殍身上被人割去的肉。
道路两旁那些插着草标被亲生父母当成商品售卖的孩童,那些孩童最终的下场,恐怕只有成为别人口中的粮食这一条道路。
易子而食!血粼粼的四个大字,徐阳虽未亲眼所见,但那路边一个个小孩手骨却在无声的向徐阳讲述着,这四个大字该如何书写!
“主上!这一拜,是我徐大替天下百姓所拜!”话音落罢,徐大挣脱徐阳搀扶的双手再度深深的朝着徐阳叩首!
身后,二十九名亲卫丢掉雨伞齐刷刷的朝着徐阳下跪,随即重重的叩首。
“主上!这一拜,是我等替天下百姓所拜!”
沾满雨水的泥土沾在他们的额头,泥水顺着额头滴入他们的双眼,但此刻却没有一名亲卫伸手去擦拭那泥水!
这一拜,不是因为徐阳是他们的主上,而是因为徐阳发现了番薯,发现了这种能够活人无数的宝物!
至于容不容易消化,吃多了会不会放屁,这些完全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能活命就依然不容易了,容不容易消化,吃多了会不会放屁,这...重要吗?
这些亲卫,皆是在前往泰安城的路上追随的徐阳,他们每一个都经历过一段最黑暗的岁月。
正因为经历过,所以才懂的此物的重要性。
一拜过后,徐大等三十名亲卫调整身姿朝着那刚刚被徐阳挖出来的番薯深深的跪拜。
“呼!”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徐阳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不知为何,此刻的徐阳心中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那种感觉使得他心中无比的憋闷。
而这憋闷,竟直接让徐阳的眼眶微微红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土豆、番薯熟了
雨还在一直下。
望着雨幕中下跪的三十名亲卫。
徐阳久久未语。
许久。
“好了,你们要跪到什么时候去?”
“后院十亩土豆算算时间也到了成熟的时候了。”
“与番薯相比,那土豆更是能活命无数的好宝贝,更是能够成为未来主粮的好东西。”
徐阳话音落罢,三十名亲卫皆眼神火热的看着徐阳,一个番薯都已经这么惊人了。
那被主上说成胜过番薯的土豆,又该是何等的宝贝?
见众人眼神火热,
徐阳轻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好了,别跪着了,去后院挖一些土豆出来,今天咱们在小院开个小灶,”
话音落罢,从徐大到徐三十,皆面露喜色,众人快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奔后院土豆地而去。
让众人欢喜的并非是徐阳所说的开小灶,
而是他们终于能够尝到这传说中的番薯以及土豆了。
哪怕这两件东西的味道再难吃,
只要能吃他们便会当成天底下最美味的佳肴。
“你们两个怎么不去?”徐阳看了一眼顿住脚步的徐大与徐二缓缓开口笑道。
徐大挠了挠头再度恢复成了以往那般稳如泰山的性子,徐大开口回答道:“回主上,属下去了就没人随时候命了。”
徐二挠了挠头面露憨笑的开口说道:“俺也一样。”
此举一瞬间便让徐阳想到了前世电视剧三国演义中的张飞,不由的莞尔一笑。
“行了,好奇就去看看吧。”见徐二频频回头看向后院,徐阳不由得开口说道。
徐大摇了摇头淡定道:“不好奇。”
徐二看了看徐大,随即再度看向徐阳,亦是摇了摇头回答道:“俺也一样。”
徐阳摇头轻笑道:“既然你们不好奇,那边帮我去做两件事。”
此言一出,徐大、徐二二人面色瞬间一正。
徐阳继续开口说道:“徐二。”
徐二双手抱拳恭敬道:“属下在。”
“去武略军营地,寻蝉儿一趟,就说....嗯...就说红薯熟了。”徐阳思索片刻后吩咐道。
徐二闻言并未多说什么直接抱拳道:“遵令!”
话音落罢,徐二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小院外小跑而去。
徐阳沉思片刻后看向徐大开口道:“徐大。”
徐大闻言迅速挺直腰板双手抱拳恭敬道:“属下在。”
“嗯....你持我令牌去一趟大元帅府,寻大元帅来此一趟,就说有要事相商。”徐阳解下腰间令牌边递给徐大边吩咐道。
徐大接过腰牌再度大声道了一句:“遵令。”随即整个人快速的消失于徐阳小院中。
至于徐阳的安全,
徐大则是一丁点都不担心,
毕竟这儿可是其他地方,这儿是飞虎军营地。
徐二与徐大二人离去后,
整个小院前院内,顷刻间便只剩下了徐阳一人。
徐阳一只手撑着雨伞一只手拨弄着番薯埂上那长得彷如小月牙般的辣椒。
不一会,徐阳手中握着一把小辣椒走向了三层小楼外的走廊里。
放下辣椒与雨伞,一个人静悄悄的看着雨幕。
看似是在赏雨,实则这一刻的徐阳大脑正在快速的转动着。
十亩土豆、十亩番薯,土豆产量如何暂且不提,单单这番薯便已然能够做到亩产两千斤的壮举。
若是土豆也能够亩产两千斤,那么,飞虎军未来绝对不会再因为粮食而发愁。
现在是五月份,算算时间,飞虎军城外被赏赐的五千亩土地里的小麦也快到了收割的时候了。
到时候,那五千亩的土地势必会全面种植番薯与土豆。
但是,仅仅种植五千亩的番薯与土豆,真的够吗?
又能够活多少人的性命?
而现在局势尚未明朗,这个时候适合大力推广土豆与番薯吗?
这些,正是此刻徐阳脑海中最烦恼,同时也是最值得思考的问题。
许久。
徐阳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叹息道:“推广!岂能因噎废食?”
若是因为担心泄露,担心资敌便畏手畏脚的采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那他便不再是徐阳了。
尤其是适才徐大等人的反应,
以及脑海中那关于前往泰安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种种因素结合下来,
无一不让徐阳坚定了推广番薯以及土豆的决心。
但推广归推广,如何推广亦是一个大问题,这也是徐阳寻耿昌来此的目的。
毕竟,土豆与番薯虽有万般好,但也有其不足之处,那便是“保存”。
对于将土豆以及番薯的种植方法和保存方法告知于耿昌,其后会不会出现问题这一点徐阳则是一点都不担心。
一方面,耿昌作为泰安城的无冕之王,执掌泰安城二十余年,其自然有手段有心机不让这两样农作物被贱人所得。
另一方面,想要全面推广番薯与土豆显然并非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事情,而耿昌身为泰安城的无冕之王,其名下自然有着无数的土地。
只要耿昌能够种植一季番薯与土豆,那么下一年番薯以及土豆的推广势必将会水到渠成。
毕竟,人皆有盲从心理以及崇拜心理。
“连大元帅都全面种植番薯以及土豆了,你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徐阳轻笑一声不由得想到之后百姓口中将会出现何等的话语。
就在徐阳静神沉思之际。
后院的徐三等亲卫人手一捧带着泥土的土豆快步朝着徐阳跑来。
“主上!主上!土豆挖出来了!”徐三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大声疾呼道。
回过神来的徐阳顾不得泥土的泥泞,直接伸手接过徐三手中仍带着泥水的土豆并快速的吩咐道:“打水来!”
在徐三打水期间,徐阳快速的双手扒着土豆表面上的泥土,不一会一个带着泥土疙瘩的成人拳头大小的土豆便出现在了徐阳面前。
恰逢此时,徐三打水归来。
徐阳快速的将手中土豆放置于清水之中清洗,不一会一串黄灿灿的土豆便彻底出现在众人面前。
徐阳将土豆放置于鼻尖细细闻了一下土豆。
当然。
除了泥土的味道外徐阳并未闻到其他味道,但这丝毫不能阻挡徐阳内心的脑补。
“土豆泥、大盘鸡、薯片、酸辣土豆丝!”
越想徐阳心中便越是激动。
不一会,回过神来的徐阳定了定神开口问道:“依你们看,这土豆亩产几何?”
徐三是个瘦弱书生模样的亲卫,但从未有人因他身材瘦弱便小瞧与他,战场上,就是这个文弱书生模样的徐三,连杀三名完颜广武的铁浮屠,而己身却无一丝一毫的伤势。
徐三闻言定了定神快速的在脑海中思索,不一会徐三伸出三根手指回答道:“回主上,至少两千斤!”
第三百四十五章:刘基刘先生(大章)
大元帅府后院书房。
数月不见,耿昌的容颜似乎更加老迈了一些,鬓角隐隐约约可见几根灰白的发丝。
书房内,耿昌与刘基相对而坐。
二人人手一封信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仿佛皆沉浸在各自手中的信件之中。
许久。
耿昌眉头微皱的放下手中信件,拿起书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那茶水因二人长时间的沉默早已冰凉。
耿昌好似丝毫未曾察觉一般,
端起茶杯轻吹了几下,随后将茶杯放置在嘴边细细品味。
茶水刚一入口,耿昌便顿了一下,无他,这茶水早已凉了。
耿昌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即仰头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先生。”耿昌放下手中茶杯轻轻冲着对坐的刘基唤了一声。
与耿昌对坐的刘基赫然便是那位传说中站在耿昌背后的男人--刘先生。
亦是徐阳在耿昌军中所见的那位身着盔甲的中年军医。
闻得耿昌声音,
刘基将手中信件缓缓放置于书桌上静静的看着耿昌等待着耿昌的下文。
耿昌叹息一声缓缓开口说道:“兖州城从年后便再也没有下过雨水了。”
话音落罢,
耿昌便静静的看着对坐的刘基,他们二人之间有时候说话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一句便可。
兖州城五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水,
这代表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毕如龙本就因上次大战损兵折将而在兖州城威信大降,其身旁更有以王家为首的一众世家虎视眈眈。
五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水,这....对于那些世家而言可操作性实在是太大了。
刘基微皱眉头缓缓开口说道:“大帅的意思是全面介入毕家与王家的博弈?”
耿昌微微点头开口说道:“距离秋收只有四五个月的时间了。”
原定计划中,毕如龙兖州军是攻伐泗水城的主力,拿下泗水城后,泗水城便会成为毕家的另一个根据地。
到了那时,徐阳占据济南城、耿昌占据淄川城以及泰安城,毕家占据兖州城以及泗水城。
五座城池互为依守,则山东路尽在耿昌等人的掌控之中。
到了那时,五座城池,依山凭河进可攻、退可守,未必不能在金军全面南下之际保住一寸山河。
而上次大战之后,金国康王完颜金洪是死了,泰安城、兖州城也如愿换来了几年和平发展的机会。
但,
同样的,泰安城与兖州城在那一战中同样损失惨重。
若非如此,
耿昌何必等到秋收再攻打济南城、泗水城、淄川城等城池?
耿昌休养生息的时候,济南城难道就不休养生息了吗?
归根结底,无力打罢了。
而此时,一旦兖州城出现问题,那么对于耿昌的计划定是毁灭性的打击。
刘基闻言并未着急回答,反而是沉思了起来。
片刻后。
刘基缓缓开口说道:“只能提供粮草援助,不可发兵援助。”
此言一出,基本就算是为这件事定下了基调。
耿昌闻言无奈的点了点头,刘基所说的深层意思他如何会不懂。
若是直接发兵援助,到了那个时候,势必会将其他中立世家从毕家阵营推到王家阵营。
排外性,每一座城池都有。
想要打破排外性其实很简单,那便是强力碾压,打的对方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只可惜,此时的耿昌即使能做到也无法这样做。
一来,那是兖州城,是毕家的兖州城。
二来,此举势必会让兖州城内乱不止。到了那时势必会影响到整个大局。
思索至此,耿昌再度无力的叹息道:“粮草支持,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若是这个月兖州城依旧不下雨,那么一场饥荒势必在所难免。”
“到了那时,
兖州城数十万百姓一日消耗便是惊人的数字!”
刘基看了一眼耿昌幽幽道:“你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话音落罢,耿昌无奈的自嘲一笑开口说道:“没了。”
话音落罢,耿昌目光幽幽的看向窗外那连绵不绝的雨幕不由得叹息道:“若是这场雨下在兖州城该多好啊。”
刘基看向窗外的雨幕微微摇了摇头,前段时间他受毕如龙的邀请,悄悄的前往过兖州城一趟。
那一趟下来,刘基心中便明白,兖州城这一场大旱,势必还会持续两三个月的时间。
定了定神刘基扭过头缓缓开口说道:“花钱买粮吧,除了这一条路外并无其他选择了。”
耿昌无奈的点了点头,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单单指望泰安城的存粮也只能解兖州城的燃眉之急。
现如今最大的麻烦并不是耿昌与毕如龙没钱,而是周边其他城池皆知道了兖州城大旱的消息。
济南城是不用指望了,刘世恒宁愿粮草烂在仓库里也不会高价卖给耿昌和毕如龙的。
而泗水城暂且不提泗水王曹发科与耿昌二人的恩怨,现如今的泗水城同样深受旱灾的影响,曹发科明明占据着泗水,却好似心疼钱财一般无论如何都不开仓放粮以及修建河渠。
连自己城池百姓死活都不管的人指望他能够卖粮给敌对竞争对手?这无异于异想天开。
至于淄川王许锡明,淄川倒是没有旱灾的困扰,但许锡明得傻到何种程度才会发这种要命的财?
现如今的耿昌与毕如龙除了花大价钱从其他路购置粮草之外,并无其他办法。
而从其他路购置粮草,势必会受到以王家为首的世家阻拦。
一场旱灾,倒是让一向镇定的毕如龙与耿昌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眼见耿昌一直愁眉苦脸的刘基不由的叹息一声。
随即将适才放置于书面的信件推给了耿昌。
耿昌不解的看向刘基,往日里处理公文都是二人交换着来,因此刘基手中的这封信件耿昌并未事先查看。
眼下正说兖州城的事情呢,这个时候刘基推给他一封信件,这不由得让耿昌好奇起来。
“看完再说。”刘基看了眼耿昌平静道。
耿昌伸手拿起信件,入目的第一眼便微皱起了眉头。
这封信件,赫然是济南城细作发来的。
难道济南城又出现什么岔子了?
济南城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呼。”耿昌快速的吐出一口浊气,定了定神这才细细看去。
不一会,耿昌紧皱的眉头快速的平复,随即眼神微微绽光,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信件中如实的记载了这段时间济南城所发生的一件件大事。
“大元帅亲启。”
“自年前大战后,刘世恒便一直卧床不起,属下费尽心机终于于四月末打探清楚了刘世恒的现状。”
“现如今的济南王刘世恒已然病入膏肓,据属下收买的大夫所说,刘世恒最多还有半年光景。”
看到这儿耿昌不由得拍手叫好:“好消息啊!半年光景,那时候徐阳已然开始攻打济南城了,若是这期间刘世恒病死,那么徐阳的胜算将会更大了。”
刘基轻笑道:“别着急,继续看,后面还有好消息。”
耿昌闻言定了定神,继续朝下看去,既然刘基说是好消息那便一定是好消息,自己这个军师可从不会骗自己。
“随着刘世恒病情加重,自大战后本就戒严的济南城,现如今已然到了全城戒严的地步,因此,属下这封信件才会迟到好几个月,还望大帅见谅。”
耿昌轻笑一声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全城戒严的情况下,能够送出这一封书信本就十分不易了,他又如何能够责备那细作。
耿昌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去。
“这几个月除了刘世恒的病情加重之外,济南城还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一便是自年后,那刘世恒的庶子刘天胜便一直以刘世恒病重为由逗留济南城。”
“除此之外,刘天胜不知如何说服的刘世恒,竟全面解除了对林士坚的软禁。”
“解除软禁后的林士坚以幕僚的身份,正式追随了刘天胜。”
“因此,倒是惹得嫡长子刘天安与嫡次子刘天旋的不满。”
“后,刘天胜不知是何操作,竟全面打消了二子对其的不满,一时间倒也算的上是兄友弟恭。”
看到这儿,耿昌的眉头不由得紧锁起来。
林士坚被放出来了,而且正式投靠了刘天胜,哪怕此时的林士坚手中并无兵权,但凭借着他多年在军中的威望几乎可以说是随时都能拉出来一支能打的军伍。
这种人怎么会投靠刘天胜呢?而且,林士坚投靠了刘天胜徐阳怎么办?
思索至此,耿昌的眉头不由得更加紧锁起来。
随即,耿昌将目光锁定在刘天胜身上,这个刘世恒的庶子,之前他从未过多的关注过,只知道此人成年后便被刘世恒赶去了历城。
现如今看来,此子倒也是个人才,收服林士坚也就罢了,收服林士坚后竟还能打消刘天安与刘天旋的戒心,这就了不得了。
思索至此,耿昌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对坐的刘基,见刘基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耿昌心中稍定,不由得继续往下看去。
“一个多月前,刘世恒嫡长子刘天安身旁出现一位谋士。”
“自那位谋士出现之后,刘天安一改往日的作风,对城池内的大小事务皆有插手。”
“这一个多月来,在那位谋士的辅佐下,刘天安在济南城的口碑一日千里。”
谋士?这个紧要关头,刘天安身旁出现一位谋士,这是否太过于巧合?
这谋士是否又是金国派去的,以辅佐刘天安拿下济南城为因,行掌控济南城之果?
耿昌眉头紧锁,细细品味这几句话。
片刻后,耿昌叹息一声继续向下看去。
“自那位谋士出现之后,民间对刘天安的爱戴之声愈发的高涨。”
“城内甚至流传出一句童谣,意指刘天安为下一任济南王。”
“此事后来被刘世恒所知,但不知为何刘世恒并未作出什么反应。”
“属下亦不知刘世恒是否已经被刘天安给全面架空。”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否则凭借刘世恒的小心眼,如何会一丁点动作都没有。
耿昌心目中的刘世恒对于权利的眷恋可谓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因刘天安本就是刘世恒嫡长子,济南城其余将领与权贵对于此事大多是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因此,一个多月来在那位神秘谋士的辅佐下,刘天安很快便掌握了济南城半数军伍。”
“许是因刘天安权势过大,嫡次子刘天旋与庶子刘天胜心中恐慌。”
“后,刘天旋与刘天胜兄弟二人联手对抗刘天安。”
刘世恒虽不是一朝天子,但他在济南城已然是一个土皇帝的身份。
帝王家向来最是无情,刘天旋与刘天胜有此反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看到这儿,耿昌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若是不出意外,下面的内容肯定是这三兄弟的争斗。
果不其然。
“刘天安在那位神秘谋士的帮助下,很快便执掌了济南城大半的权柄。”
“刘天胜与刘天旋不甘之下,借助林士坚在济南城的威望,快速为林士坚召集旧部下。”
“以林士坚为先锋,率先对刘天安发动了王位之争。”
“这一场争夺现如今已然进行的如火如荼,牵扯范围之广难以想象。”
“属下私下里打听到的情况是,这一次济南城王位之争几乎整个济南城的大家族全都参与了进来。”
看到这儿耿昌不由得轻笑一声。
乱吧,济南城越乱对于耿昌和徐阳而言便愈发有利。
定了定神,耿昌看向信件的末尾,末尾只有寥寥数字以及一幅略显模糊的画像。
“后,属下以折损了数十密探的代价,终究是画出了那位神秘谋士的容貌。”
“属下本想画的更清晰一些,怎料自那次行动失败之后,那谋士便戴上了面巾,还望大帅恕属下办事不力之罪。”
耿昌快速的看过最后一行小字,随即深深的凝视着那幅不太清晰的画像。
越看,便越感觉那画像中的谋士自己好似见过。
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耿昌不由得抬头看向对坐的刘基。
刘基好似有心灵感应一般同时看向耿昌轻笑一声缓缓说出三个字:“飞虎军。”
飞虎军?这人和飞虎军有关系?
顺着这条线索,耿昌快速的在脑海中回忆起飞虎军军中是否有人和画像中人相似。
不一会。
耿昌眼神一亮,他还真想起来飞虎军军中有一个人和此人容貌有着五六分的相似。
那人好像便是飞虎军的军师。
叫....叫什么来着?越想越想不出来那人的名字。
耿昌不由得再度看向刘基缓缓开口说道:“飞虎军军师叫什么来着?”
刘基轻笑道:“姓陈,名亮,字同甫。”
“陈亮,陈同甫,是了,就是他了!”耿昌不由得拍手大笑道。
片刻后。
耿昌止住大笑幽幽感慨道:“看来我这好贤婿麾下当真是人才济济啊。”
刘基轻笑道:“莫要小瞧了你那贤婿,整个飞虎军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便是他了。”
身为耿昌背后的男人,刘基如何能不对飞虎军关注?
话音落罢,刘基继续开口说道:“现在你那好贤婿弄出来一个什么棉布。”
“就这一个小小的棉布可是打的颜长白自断一臂。”
“想那颜长白多年打雁,结果临老了却被雁给啄了眼咯。”
耿昌闻言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冷笑缓缓开口道:“这也是颜长白自找的,希望日后他不会后悔吧。”
刘基深深的看了一眼耿昌缓缓开口说道:“颜长白投入张安国阵营,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毕竟商人嘛,最是逐利。”
“倒是董学孟这个老家伙,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徐阳的关系,倒是对泰安城的事情上心了不少。”
“这是好事,若是能够抓住董学孟这个老家伙,即使丢了一个颜长白也无所谓了。”
耿昌闻言深深的点了点头,与颜长白相比,无疑董学孟对于耿昌的分量更重一些。
耿昌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现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一共有两个难题。”
“其一,便是收购粮草,以此确保兖州城的安稳。”
“其二,便是备战,金军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的,一旦金蒙议和的事情彻底定了下来,用不了一年半载大战就会再度掀起。”
.....
就在耿昌与刘基议事之际。
紧闭的书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耿昌与刘基面色一顿,齐刷刷的看向书房门,若非急事整个大元帅府谁敢打扰他二人议事。
“大元帅,飞虎军徐将军亲卫徐大求见,说是徐将军有要事相商。”门外耿昌亲卫的声音传来。
耿昌与刘基对视一眼后缓缓开口说道:“让他过来。”
话音落罢,门外快速传来一声:“遵令!”随即门外亲卫的脚步声渐渐由重变轻。
“有要事相商?是说济南城的事情吗?”
耿昌与刘基二人心中不由得同时想到了济南城。
不一会。
徐大便在耿昌亲卫的带领下走进了书房。
“小的徐大见过大元帅!”徐大恭敬行礼道。
耿昌看了一眼不卑不亢的徐大心中不由得微微点头,对适才刘基所说的徐阳麾下人才济济这句话更加认同了一些。
单单徐大这份不卑不亢便已经是极为难得得了,殊不知多少人第一次见他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徐阳派你前来所为何事。”耿昌平静道。
徐大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我家将军说是有要事相商。”
“何等要事让他不能亲自前来?”刘基平静道。
徐大身姿笔直的回答道:“将军说番薯熟了。”
话音落罢,徐大赶紧补充道:“此番除了大元帅外,将军还邀请了大小姐。”
番薯熟了?
耿昌细细品味这四个大字,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年前的一件小事。
那日耿蝉儿蹦蹦跳跳的从外归家,曾向他说过那日的经历。
说是徐阳在醉仙楼寻到了几件宝物。
他还好奇的询问是什么宝物。
结果耿蝉儿直接来了一句:“徐阳说是能够亩产两千斤的农作物。”
当时的耿昌轻笑一声并未当真。
亩产两千斤?也就能糊弄糊弄自家这宝贝女儿了。
“番薯熟了?难道这是真的?”耿昌不解的喃喃自语道。
“番薯熟了,什么番薯?什么真的?”见耿昌有些难以置信,刘基不由得开口询问道。
怎料,先前有问必答的耿昌这次并未回答刘基的问题。
反而是腾的一下直接从太师椅上坐了起来。
语气急促道:“走!现在便去!”
随即耿昌便大声的吩咐亲卫准备马车!
待安排完事务之后,耿昌看向刘基快速开口说道:“先生随我同去!这若是真的!那么兖州城之危!随时可解啊!哈哈哈!”
话音落罢,不等刘基反问,耿昌便继续说道:“若是假的,你我便当做一场郊游罢了。”
说罢,耿昌便拉着刘基急不可耐的走出书房。
第三百四十六章:当为首功
飞虎军小院内。
徐阳犹如指挥军队一般有条不紊的下达着一条条的指令。
随着徐阳一条条指令的下达,众亲卫快速的忙碌了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
小院内便升起了袅袅炊烟。
徐阳静悄悄的躺在小院走廊外的躺椅上。
略显惬意的看着那群虽忙碌,但脸上却无时无刻不在挂着幸福与知足笑容的亲卫。
躺椅上的徐阳微微伸展了伸展腰肢,静悄悄的看着那一缕缕的炊烟迎着连绵不绝的雨水缓缓冲向天空。
随即,在半空中彻底的烟消云散。
口鼻间呼吸着那袅袅炊烟的烟火气息。
这一刻的徐阳,别提有多么的惬意了。
“主上,土豆和番薯清洗好了。”
“主上,
调料取来了。”
“主上,鸡杀好了也剁好了。”
“主上....”
“主上....”
耳边传来的是一个又一个亲卫做完准备工作的禀报声。
徐阳微微点头,示意众人完成任务后,可以稍作休息。
这是土豆与番薯第一次在华夏大地上成熟。
也是土豆与番薯第一次显露于世人面前。
身为土豆与番薯的发现者,这第一次的烹饪自然也要由他来完成。
除了这第一次的特殊意义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本就不清楚这两样食材应该如何烹饪。
待亲卫退下歇息后。
徐阳便一个人静悄悄的躺在躺椅上,
享受起这难得的宁静与烟火气。
许久。
就在徐阳昏昏欲睡之际。
一身亮银色盔甲打扮的耿蝉儿快步的走进了小院。
“你来了。”昏昏欲睡的徐阳见耿蝉儿快步走来不由得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
闭关之前二人还时不时的坐在房顶上看看星星,
赏赏月亮。
自从闭关后,二人已然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了。
这一刻的徐阳心中竟诡异的有了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自见到徐阳的那一刻,耿蝉儿俏丽的脸庞上便瞬间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
耿蝉儿微微点头,随即顿住脚步看向正快速起身的徐阳。
“一个多月未见,你瘦了许多。”耿蝉儿凝视着徐阳的脸庞缓缓开口说道。
徐阳双眼上下打量着耿蝉儿最终答非所问的叹息道:“苦了你了。”
一身亮银色盔甲打扮的耿蝉儿看似英姿飒爽,但那身英武盔甲下,却是一副难掩疲惫的身躯。
徐阳何等细心之人,又岂会发现不了耿蝉儿英姿飒爽背后隐藏的疲倦。
先前那双如同皓月一般的双眸,此刻仿如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尘一般。
这一切,如何能让徐阳不心疼。
二人之间不知自何时起便生出了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默契。
耿蝉儿轻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你我二人何必如此见外。”
自大元帅府那场家宴过后,除了与徐阳隔三差五见上一面之外,耿蝉儿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武略军的军营内。
耿蝉儿的练兵之法虽然得自徐阳,但她终究无法像徐阳那般可以洞察人心。
因此,虽二人练兵之法相同,但为了练兵所付出的时间与精力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为了能够练出合格的精兵,天知道耿蝉儿为此耗费了多少心血。
往日里还能隔三差五和徐阳坐在一块聊聊天,说说话,
可自从徐阳闭关之后,
所有苦恼与烦心事便只能耿蝉儿一个人扛着了。
徐阳闻言微微叹息一声,缓缓走向耿蝉儿。
牵起耿蝉儿的小手缓缓拉着耿蝉儿走向躺椅。
将耿蝉儿缓缓推到躺椅上,徐阳柔声道:“先休息会,待会我亲自下厨。”
躺椅上满脸绯红的耿蝉儿闻言快速的从躺椅上起身连连说道:“君子远庖厨,下厨一事还是我来吧。”
徐阳诧异的看了一眼满脸绯红的耿蝉儿。
耿蝉儿见状脸色不由得更红了起来,她身为耿昌唯一的女儿,在大元帅府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儿会做饭啊。
许是看出了耿蝉儿的窘状。
徐阳缓缓的将耿蝉儿推到躺椅上。
“这番薯与土豆还是首次面世,除我之外,几乎无人知道该如何烹饪。”徐阳柔声开口说道。
话音落罢,见耿蝉儿脸上仍挂着窘迫的神色。
徐阳不由得轻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适才你不是也说了,你我二人何必如此见外。”
耿蝉儿脸色绯红的小声说道:“这不一样。”
徐阳轻笑道:“哪儿有什么不一样的,一顿饭而已。至于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咱们家可不兴这一套。”
许是咱们家三个字彻底击碎了耿蝉儿的内心。
耿蝉儿脸色微红的静悄悄的看着徐阳。
徐阳则端在耿蝉儿身旁,不断的诉说着一些家常话。
顷刻间,二人之间犹如再度回到徐阳闭关之前一般。
一人倾诉,一人静静的倾听。
原本还在小院外晃荡的众亲卫,见状不由得缓缓朝着小院外走去。
他们才不会那么没有眼力价的在这儿充当电灯泡呢。
许是这种感觉让耿蝉儿感到无比的温暖与舒心。
又或许是因为耿蝉儿本就疲惫到了极点。
不一会的功夫。
耿蝉儿便在徐阳的柔声细语中沉沉睡去。
徐阳站起身,微微活动了活动因为久蹲而发麻的双脚。
随即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耿蝉儿,目光中充满了心疼的韵味。
她本可以像往常那般,
将所有的练兵事宜全部交给副将耿直,自己默默的做一个甩手掌柜。
但因为徐阳,她并没有选择这般做。
反而是耗尽心机,所有事情都参与进来,欲要练出一支不弱于飞虎军的精锐军伍来。
以期盼未来她麾下的武略军能够在正面战场上助徐阳一臂之力。
徐阳至今仍记得那夜三层小楼房顶上,耿蝉儿仰望星空缓缓说出的那句话。
“我想帮你,真正的帮你。”
“我知道,也许我这辈子都练不出飞虎军这般的精锐,但...我还是想要尝试一下,最起码....最起码我不能让武略军在战场上拖了你的后腿啊。”
徐阳放轻脚步,缓缓的走进三层小楼。
不一会的功夫,徐阳再度出现在耿蝉儿身旁时。手中悄无声息的多了一条毯子。
将手中毯子缓缓的盖在耿蝉儿的身上之后。
徐阳并没有选择继续返回小楼,再搬出来一张躺椅。
反而是将身子斜靠在身后的柱子旁。
整个人就这般静静的看着耿蝉儿熟睡。
这一刻的徐阳,眼神中除了熟睡的耿蝉儿之外,再无它物。
....
微风细雨。
一样貌英俊的黑衣男子静悄悄的斜靠在身后的朱红柱子旁。
满眼含笑的看着眼前躺椅上沉睡的一身着亮银色盔甲的美丽女子。
二人身后,是袅袅升起的炊烟。
二人身外,是微风搅动蒙蒙细雨的阴雨天。
这一刻,天地仿佛骤然安静,似不愿打扰那沉睡的女子以及她身旁满眼爱意的男子一般。
恰逢这一刻,那绵绵不绝数个时辰的细雨,此刻竟微微放缓。
灰蒙蒙的天空,好似要放晴一般。
当耿昌与刘基二人赶到小院时。
入眼所见的便是那似亮未亮的天空,是那袅袅升起的炊烟,是那满含爱意的男子,与那安稳沉睡的女子。
一时间,耿昌与刘基二人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仿佛深怕因自己的轻微举动,而打破这幅世间难得一见的风景画一般。
刘基不由得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耿昌,眼神中似有欣慰,又似有感慨。
耿昌见之,嘴角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笑容中又仿佛带着丝丝放心。
为人父母,一生所求,无非是子女安康以及幸福。
这一刻的耿昌,看向徐阳的眼神中不知不觉间比以往更加柔和了一些。
就在耿昌与刘基二人相对而视之际。
三层小楼外走廊里的徐阳已然发现了二人的身影。
徐阳看了眼仍在熟睡的耿蝉儿,悄悄的朝着耿昌与刘基抱拳行礼。
耿昌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此举正合徐阳心意。
徐阳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这一刻,男人间的默契不言而喻。
耿昌与刘基二人放缓脚步,悄悄的走进了徐阳的三层小楼。
半个时辰后。
走廊躺椅上熟睡的耿蝉儿嘤咛一声缓缓的睁开了双眸。
眸子中仍带着深深的困乏以及睡意。
“我怎么睡着了。”耿蝉儿揉了揉发昏的脑袋,一只手缓缓撑着躺椅轻轻的坐了起来。
徐阳柔声道:“许是太过困乏了,要不要到楼上再歇息会。”
耿蝉儿微微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道:“不用了。”
随即,耿蝉儿似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快速开口说道:“对了,番薯不是熟了吗?能亩产多少斤。”
到了此时,耿蝉儿才恍然想起此行的目的。
徐阳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随即轻笑道:“亩产两千斤。”
耿蝉儿樱桃小嘴瞬间张大,满眼都是不敢相信道:“真有两千斤?”
“真能亩产两千斤?!”
“真能亩产两千斤?!”
不待徐阳回话,三层小楼内瞬间便传出两声惊呼。
而这两声惊呼,显然是出自察觉耿蝉儿醒过来的耿昌与刘基。
徐阳看了眼身旁眼神中皆是不信与期盼的三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真能亩产两千斤。”徐阳确定道。
闻言。耿蝉儿与耿昌、刘基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欢喜之色。
这种事情上,徐阳根本就没有必要唬骗与他们。
耿蝉儿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之际。
耿昌便急不可耐的开口说道:“贤侄!你...你说的那...那能亩产两千斤之物在何处!!!”
徐阳轻笑一声缓缓走到锅炉旁,从锅炉旁的木篓内分别取出一颗土豆以及一颗番薯。
尚未等徐阳走近。
耿昌便大踏步走向徐阳,快速的伸手从徐阳手中接过土豆与番薯。
由不得耿昌不淡定,若是此物真能亩产两千斤,这意味着什么,再也没有比耿昌更清楚的了。
耿昌将手中的土豆与番薯伸到鼻尖,猛地吸气,好似想要以此来判断手中两物究竟能不能吃一般。
趁着耿昌观察土豆与番薯之际。
刘基快速开口说道:“此物可还有。”
“有,在木篓内。”徐阳回答道。
刘基闻言并未多说什么。快步走向锅炉旁的木篓。
徐阳微微看了一眼耿昌身旁的耿蝉儿,眼神中略带询问的意味。
先前那男子徐阳在最后一战中见过,是个军医的身份。
而今日耿昌前来小院除了亲卫外便只带了一个军医,显然此人的身份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军医。
更何况,谁家的军医能够在战场上身披盔甲,更是被龙骑军主将石金虎无比尊重?
徐阳心中对于此人的身份隐隐约约间已然有了猜测。
现如今,无非是欠缺一个确认罢了。
耿蝉儿看了一眼身旁的耿昌与对向的刘基,见二人皆沉浸在观察土豆与番薯之中。
耿蝉儿轻轻的走向徐阳。
轻声说道:“刘基刘先生,我父亲的军师。”
闻言,徐阳不由得微微点头,心中对刘基的身份终究是确定了。
这个刘基刘先生,便是那位站在耿昌背后的男人。
耿昌回过神来看向徐阳声音略显颤抖的问道:“贤侄,此物能吃否?”
徐阳闻言看向耿昌手中的番薯与土豆回答道:“大元帅手中大如拳、皮色朱红之物名为番薯,亦可唤作红薯。”
“此物心脆多汁,生熟皆可使用,生食如葛,熟食如蜜。”
“除此之外,此物可谓是浑身是宝,其块根和茎叶皆能食用,而果实食用后更是能给人带来长时间的饱腹感。”
徐阳话音落罢。
耿昌便快速的拿起番薯,猛地咬了一口,细细品味之下,此物竟带有一丝甘甜。
这让耿昌不由得对徐阳所说更是坚定了几分。
“贤侄,此物当真甘甜!”
“不过,此物真的能够亩产两千斤?”
对徐阳后面所说的话语,耿昌基本都是持相信态度,唯独对于产量这一块,耿昌心中仍是有些不放心。
徐阳心知耿昌心中所想,伸手拉了拉想要为他说话的耿蝉儿。
随即拍了拍手唤来两名亲卫。
吩咐亲卫再次动手挖出来一坨新鲜的番薯。
眼见带着泥土芬芳的番薯从土地中冒出了头。
耿昌与刘基二人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惊喜、不可思议。以及如释重负的感觉。
管中窥豹亦可知徐阳亩产两千斤的话语并未有丝毫夸大!
耿昌不由的将番薯与土豆收入怀中,双手不由得拍了起来。
“贤侄啊贤侄!你这番薯可当真是厉害!此物能活无数百姓啊!”耿昌不由得大加赞赏道。
看向徐阳的眼神也是愈发的满意起来。
耿昌话锋一转轻声询问道:“此物种植起来如何?可有难度?”
话音落罢,耿昌与刘基二人齐刷刷的看向徐阳,眼神中略带着丝丝紧张。
好似生怕从徐阳口中说出不好的消息一般。
徐阳轻笑一声开口回答道:“回大元帅,此物耐旱耐贫瘠,山地易旱之地亦可种植。”
闻言,耿昌与刘基不由的重重松了口气,能耐旱、耐贫瘠的农作物再难种又能难种到哪儿去。
“不过。”
徐阳一句不过,让耿昌与刘基二人刚刚放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
“不过什么?”耿昌语气焦急道。
徐阳平静回答道:“不过此物若是能够生长在肥沃的土地上,亩产收成将会更可观一些。”
“干旱、贫瘠的土地亦能种植,只不过产量会相应的减少罢了。”
耿昌闻言快速的询问道:“干旱、贫瘠的土地上亩产能够达到多少?”
徐阳细细沉思一番开口回答道:“若是能够细心打理加强肥水的话亩产应该能够达到一千五百斤左右。”
“若是粗心打理,亩产也能在八百斤左右。”
闻言,耿昌与刘基二人再度重重的松了口气。
干旱、贫瘠土地上能够达到亩产八百斤已然超过现如今的农作物数倍了!
就这,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若是此物能够一年种植两茬,那么兖州城的危机自然可以不攻自破了!
思索至此,耿昌快速的询问道:“贤侄,此物一年种植几茬。”
徐阳闻言平静道:“一年两茬,现如今便可培养种子,半个月后即可再度种下,待到九、十月份便可收获第二茬。”
此言一出,小院内瞬间传来两道粗重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赫然来自耿昌与刘基。
耿昌从怀中掏出番薯与土豆,眼神中充满爱怜的望着手中的番薯。
有了此物,兖州城的危机真的可以不攻自破了!
以泰安城和兖州城的存粮,再加上从外花大价钱购置的粮草,完全足够支撑兖州城到九、十月份!
这期间,若是天降甘露!那么,一切危机自然烟消云散!
即使天公不作美,不还有乃干旱乃贫瘠的番薯在吗?
思索至此。
耿昌与刘基再度齐刷刷的看向徐阳。
眼神中的韵味不言而喻。
徐阳见此,不由得轻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今日寻大元帅来此,便是为了推广这番薯以及土豆。”
“此物若是能够推广得当,我泰安城未来数年将再也不用为粮草而发愁。”
耿昌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阳感慨道:“何止是不用为了粮草而发愁啊,贤侄此举可谓是活人无数啊!”
“兖州城毕家,更是因贤侄口中的番薯能够得以解决天大的麻烦!”
“而咱们关于山东路的布局,也将会因番薯而更加顺利!”
“贤侄啊!老....老夫当真没有看错你啊。”
“待拿下山东路!你便是山东路、泰安城以及兖州城最大的功臣!”
耿昌此言一出,身旁的刘基亦是不由得连连点头。
番薯的面世,对于泰安城、兖州城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将来,徐阳哪怕在战场上寸功未建,单单凭借着番薯一物,便能够占据军功册首位!
第三百四十七章:基调
番薯一物的出现,瞬间让耿昌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这所破之局并非单单是指兖州城干旱之局。
更暗指金军南下之局。
耿昌自入主泰安城之后,便一直对麾下的军伍进行着数量上的限制。
美名其曰,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除此之外,耿昌支付给每一支军伍的军饷都是半数,另外半数则是以商业代替。
美名其曰,
泰安城是一个商业发达的城池,麾下将领也应当积极从商、
其实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在扯淡,亦或者是无奈罢了。
若是耿昌有足够的钱财、有足够的粮草,又岂会甘心蜗居于泰安城一地?
说什么仁义道德,不忍麾下百姓饱受战争之苦之类废话都是糊弄诡的。
归根结底,无非是没钱、没粮罢了。
泰安城号称百万城池,其内百姓究竟有没有百万之数暂且不提。
哪怕真有百万之数,这百万百姓中有多少壮丁?有多少老弱病残?
又有多少人可以一日三餐,
隔三差五的吃顿肉?
说实话,耿昌能够拥兵十万,已然是十分不容易的了。
但现在。
番薯的出现。
让耿昌彻底看到了希望,由此物在,泰安城便可以吸附无数的流民。
有此物在,耿昌最起码可以多养出来十万精兵!
真当耿昌不想拥兵百万,剑锋一指,百万雄兵挥师北上?
.....
见耿昌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番薯发呆。
徐阳心中不由得轻笑一声。
耿昌会想些什么。心中又在作何盘算。
徐阳虽不能一五一十的猜到,但也能推算个七七八八。
对于徐阳来说,现如今的耿昌愈是强大,他己身便是愈发的安全。
毕竟,这可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乱世,这个世道,可不会和你讲什么一对一单挑的道理。
见耿昌久久未曾回神。
徐阳轻笑一声缓缓开口提醒道:“大元帅。”
“嗯?”耿昌回过神来疑惑的看向徐阳。
徐阳轻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大元帅左手之物名为土豆。”
“土豆?”若不是徐阳提醒,耿昌怕是很久才会关注到自己左手上的土豆。
相对于番薯,
徐阳更看好的其实还是土豆。
归根结底,主要原因还是在于番薯无法成为主粮。其内所蕴含的纤维过多,
导致人长期使用胃受不了。
而土豆则不然,
土豆则是可以作为主粮存在的。
在后世,一些番外国家更是早已将土豆作为了主粮食用。
最关键的当然还是土豆产量在一定程度上并不弱于番薯,而且土豆更是兼具了抗旱和抗冻这两大特性。
.....
既然选择了坦诚,那便将番薯和土豆全部坦诚。
待徐阳讲完土豆的所有优缺点之后。
一时间,徐阳小院内鸦雀无声了起来。
无论是耿昌也好还是刘基也罢,就连最熟悉徐阳的耿蝉儿在听完徐阳的一番话后都不可避免的张大了嘴巴。
一个番薯就已然这般逆天了,若是再加上一个土豆,泰安城日后还会缺粮食吗?
不缺粮食之后,泰安城的拥兵数量岂不是要翻上数倍?
耿昌双眼圆睁,嘴巴大大的张着,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呼!”“呼!”
许久,耿昌与刘基不知想到了什么,二人的呼吸愈发的粗重起来。
片刻后。
刘基缓缓走向徐阳身旁,正了正衣衫,笔直的腰板忽然间便朝着徐阳弯了下去。
“徐将军!请受刘某一拜!”刘基义正言辞道。
徐阳快走两步,欲要搀扶起刘基,口中连连说道:“刘先生折煞小子了。”
刘基这一拜很大程度上是替耿昌所拜,
当然这其中也有为百姓所拜的意思在内。
但,具体有多少,
就不得而知了。
因而,刘基只是一拜,待徐阳将他搀扶起来之后便再未行如此大礼。
一时间,刘基看着徐阳。
徐阳看着刘基,二人均未再说些什么,但眼神中的打量与探究却是如何都隐瞒不了的。
一旁的耿昌看着手中的土豆与番薯。
而耿蝉儿的双眼自始至终都未从徐阳身上挪开。
小院内,众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气氛倒是略微显得尴尬了一些。
许久。
徐阳将视线从刘基身上挪开,缓缓开口说道:“还请大元帅与刘先生现在房间稍待片刻。”
“小子这便将番薯与土豆处理一番,今日正餐,便是此物了。”
话音落罢。
徐阳朝着耿蝉儿使了个眼神,示意耿蝉儿将耿昌与刘基送进房间。
......
当耿蝉儿再出现时,徐阳已然撸起袖子,手持菜刀对着那土豆快速的切割起来。
“让我试试?”耿蝉儿看着徐阳那熟练的刀工,眼神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羡慕。
相比徐阳的刀工,耿蝉儿的刀工....额....耿蝉儿只会用刀砍人,切菜还从未尝试过。
徐阳扭头看了一眼耿蝉儿,见耿蝉儿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的神色。不由得轻笑一声,随即将手中的菜刀递给了耿蝉儿轻声叮嘱道:“慢点,不要切到手。”
耿蝉儿笑了笑开口说道:“你这是对我的刀工不自信啊。”
说罢,耿蝉儿便学着徐阳的样子撸起袖子,接过菜刀。
菜刀一入手,耿蝉儿甚至饶有兴趣的挽了个刀花。
徐阳见此,不由得轻笑出声,说实话,他还真是头一次看到耿蝉儿手持菜刀。
秀过刀技的耿蝉儿,模仿着徐阳的模样,一板一眼的切起土豆。
切到手,自然是不会的,毕竟耿蝉儿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耍刀的行家。
就是......这土豆切得.....一言难尽。
徐阳轻轻的捏起案板上的一根....可以炸薯条的土豆丝。
笑了笑低声开口说道:“切得不错,若是炸着吃,定然美味极了。”
此言一出。
耿蝉儿不由得俏脸一红,适才吹得多厉害,此时便有多尴尬。
徐阳切得土豆,可以称之为土豆丝,而她切的土豆....完全就是土豆条。
“继续,再切一个,一会好一块炸了。”徐阳轻笑着揉了揉耿蝉儿的秀发。
耿蝉儿不由得脸色更红了一些,但心中却满满的都是感动。
自己切的土豆丝如何耿蝉儿又不瞎,岂能分辨不出来。
而徐阳见状,并没有责怪,反而是柔声细语的夸赞,甚至为此编出来一个油炸来,这如何能不让耿蝉儿感动。
徐阳话音落罢,便直接将适才自己所切的土豆丝放置于凉水之中。
随即唤来亲卫,再度寻来一把菜刀与案板。
就着案板细细的切起辣椒来。
不一会,所有食材准备完毕。
徐阳、徐大厨正式上线。
热锅、凉油,葱花、生姜、辣椒一下锅。
小院内瞬间爆发出一股热辣的香气。
热辣的香气瞬间扑到一旁正认认真真切着土豆条的耿蝉儿口鼻间。
直辣的耿蝉儿连连咳嗽起来。
“这....这是什么?怎么这般辛辣,这....这比大蒜和茱萸辣多了。”耿蝉儿捂着口鼻连声咳嗽。
徐阳拿起一把蒲扇,朝着热锅扇了扇,欲要将那热气扇到走廊外。
闻言,徐阳扭头看向一旁捂着口鼻的耿蝉儿轻笑道:“辣椒,就是那野人包裹中的干瘪之物。”
“此物这般辣的吗?”耿蝉儿捂着口鼻不解道。
在她记忆中,那干瘪之物明明只有一小块,怎会这般辛辣。
徐阳笑了笑开口说道:“此物本就辛辣,不过辛辣归辛辣,此物做菜倒是能够增香不少,其效果丝毫不比茱萸和大蒜差。”
话音落罢,徐阳手持锅铲翻炒了几下辣椒与葱姜。
随即从身旁的清水盆中捞出浸泡好的土豆丝。
“滋,滋。”土豆丝一入锅,瞬间便传出滋滋的声响。
随即,徐阳不再关心外事,专心翻炒了起来。
此时辣椒的辛辣香气已然散去。
耿蝉儿走近徐阳,静静的看着徐阳挥汗如雨的翻炒着土豆丝,眼神中满满的都是爱意。
“好像这世上还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他。”耿蝉儿望着满脸认真的徐阳心中不由得暗暗想道。
“滋!滋!”又是一阵滋滋声。
徐阳手持一勺陈醋,猛地泼洒到了锅边。
随着这一勺陈醋的入锅,顷刻间走廊内便布满了酸辣土豆丝的香气。
“好香啊。”耿蝉儿猛地吸了一口香气,不由得赞叹道。
徐阳单手提起热锅,另一只手则手持木柄铁铲,将锅中的酸辣土豆丝盛到一旁亲卫早已备好的瓷盘中。
“来,尝尝。”徐阳手持筷子夹起一口酸辣土豆丝,放在口边吹了吹,随即伸到耿蝉儿身旁。
耿蝉儿闻言脸色瞬间绯红一片,慌忙瞅了瞅三层小楼,见自家父亲与刘先生并未出来,心中稍稍放心了一些。
随即再度看了眼徐阳身后忙碌的众亲卫,见众亲卫主动扭过头去佯装忙碌。
耿蝉儿秀脸不由得更红了一些。
“尝尝,这可是世上第一口酸辣土豆丝。”徐阳柔声道。
耿蝉儿脸色绯红的低声说道:“第一口你来吃。”
徐阳轻笑一声并未言语只是将手中筷子朝着耿蝉儿口边伸了伸。
这一伸,距离耿蝉儿的小嘴更近了一些。
眼见徐阳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内心。
耿蝉儿心中甜蜜,但脸上却更红了一些。
“啊。”徐阳似哄小孩一般轻声说道。
耿蝉儿俏丽的脸庞上布满了红晕,悄悄张开樱桃小口快速的将徐阳筷子中的酸辣土豆丝填入口中。
这一入口。
耿蝉儿瞬间便顾不上羞涩了。
实在是口中的味道太过于特别了。
酸中带着丝丝辣味,区别于茱萸的辛中带点苦味,这酸辣土豆丝中所使用的辣椒只有辣没有苦。
酸辣土豆丝的酸辣可口不由得让耿蝉儿舔了舔嘴唇。
恰恰是这个动作,让徐阳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眼。
“咳咳。”徐阳轻咳两声定了定神。
随即佯作平静道:“味道怎么样?”
耿蝉儿不知是被辣到了还是被先前徐阳的投喂给羞到了,闻言脸色瞬间绯红了起来。
“好吃。”耿蝉儿红着脸弱弱的回答道。
徐阳转身将那满盘的酸辣土豆丝分成了两份,径直的端起那一小份的酸辣土豆丝走向耿蝉儿。
“拿着吃。”徐阳笑了笑将手中瓷盘递给耿蝉儿。
耿蝉儿红着脸微微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还是等会大伙一块吃吧。”
徐阳轻笑道:“放心,不够了我再炒,”
话音落罢,不待耿蝉儿推脱,便直接将瓷盘与筷子塞到耿蝉儿手中。
随即,转身走向灶台继续忙碌了起来。
耿蝉儿红着脸看看手中的酸辣土豆丝,又抬头看了看灶台旁忙碌的徐阳。
一时间心中除了有些哭笑不得之外便只剩下满满的感动。
望向徐阳的眼神中满满的全是爱意。
.....
一楼大厅内。
耿昌与刘基二人围坐在一块硕大的沙盘旁静静的发着呆。
二人围坐的沙盘中完整的标记着整个山东路的所有山川河流以及城池分布。
许久。
耿昌叹息道:“我这贤婿当真是人中之龙啊。”
刘基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耿昌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怕了?”
耿昌冷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怕什么。再人中之龙他不也是我女婿。”
刘基凝视着耿昌双眼缓缓开口说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话音落罢,不待耿昌反驳。
刘基伸手指了指眼前的沙盘缓缓开口说道:“三千五百军伍打的完颜广武全军覆没。”
“残兵八百,更是直接夜袭金营,杀完颜玉珠,逼死完颜金洪,合纵连横解你我被围之危。”
“一方水泥,破张安国舆论之局。”
“一块棉布,逼颜长白自断一臂。”
“一块番薯、一块土豆,解天下百姓饱腹之危。”
“一个陈亮,搅的济南城天翻地覆。”
“你我多年未曾拿下的董学孟因他逐渐亲近于你我。”
“你这个好女婿当真是人中之龙。”
最后一个龙字被刘基咬的格外之重。
其言外之意,耿昌如何能够不懂。
一时间,一楼大厅内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耿昌脸上的神色,反复变化着。
显然,此刻的耿昌内心已然开始有些摇摆不定了。
一刻钟后。
耿昌脸色阴晴不定的从座椅上起身,缓缓走向门口。
恰逢此时,徐阳正手持木筷,夹起一口酸辣土豆丝,无比温柔的投喂到耿蝉儿口中。
见此,耿昌阴晴不定的脸色渐渐平复了下来。
轻手轻脚的再度走回座椅。
缓缓开口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克金,是我儿,蝉儿也是我儿。”
此言一出,基本算是为此事定下了一个基调。
刘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即打眼望向门外的阴雨绵绵,一时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
刘基缓缓开口说道:“你我一把老骨头了能挡住金军的全面南下,便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此后的事情,那便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耿昌闻言笑了笑开口说道:“我是一把老骨头不假,但刘先生还尚在年富力强的阶段,何来的老骨头。”
事实上,刘基的年龄还比耿昌要大上两三年,只不过耿昌本就出身平凡,自幼便不懂得何为养生。
再加上年轻时常年率领军伍作战,风餐露宿因此才显得比刘基岁数大了一些。
刘基摇了摇头轻笑道:“不行了不行了,日后这天下定是年轻人的咯。”
话音落罢,二人再度窃窃私语起来,只不过这次窃窃私语的问题相对而言便要轻松了许多。
无非是土豆与番薯的推广以及种植。
让谁种不让谁种,这都是有讲究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何等美味
半个时辰后。
当徐阳与耿蝉儿端着一盘盘由番薯和土豆烹饪出来的美食走进一楼大厅时。
耿昌与刘基二人默契的停下话语。
不一会的功夫。
一楼大厅内的方桌上便已然摆满了美味佳肴。
酸辣土豆丝、土豆泥、土豆鸡蛋饼,炒鸡焖土豆。
拔丝番薯、烤番薯、以及最后的重头戏--番薯粥。
饭菜刚一端上来,一楼大厅内顷刻间便飘满了独属于番薯和土豆的香气。
耿昌与刘基二人呆如木鸡的看着桌子上那一盘盘美味的佳肴。
内心多多少少有着一些不真实感。
“这些....这些都是用土豆和番薯做的?”刘基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简简单单的土豆与番薯竟有如此多的烹饪花样?
徐阳点了点头,嘴角带笑的缓缓开口说道:“这些都是用土豆和番薯为主材料烹饪的。”
“而这,也不过是番薯与土豆众多烹饪中的几种罢了。”
话音落罢,徐阳再度开口说道:“大元帅、刘先生,不妨先简单品尝一二。”
徐阳话音落罢,
耿昌与刘基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拿起筷子,伸手夹了一口面前的酸辣土豆丝。
无他,这道菜距离二人最近罢了。
随着二人将酸辣土豆丝放入口中,瞬间二人便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在二人口中绽放开来。
那味道稍稍带着一点酸味,酸味中又带着丝丝辣味。
张口咀嚼了一下,那黄灿灿的土豆丝竟还带着一丝脆感。
身为泰安城之主,耿昌这二十余年来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但,像如此特别的酸辣土豆丝,他还真是头一次品尝。
这一尝之下,便直接爱上了酸辣土豆丝的美味。
“贤侄,这菜中放的何物?吃起来不似茱萸的味道,但又带着一股子辣味。”耿昌放下手中筷子,静静的看向徐阳。
徐阳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两根辣椒开口回答道:“辣椒,味辛,但不苦。”
耿昌好奇的看向徐阳手中形似月牙的辣椒不由得开口问道:“此物亩产多少。”
耿蝉儿闻言一只手直接抚上额头,自家这父亲现在张口闭口的除了亩产还是亩产。
徐阳平静道:“回大元帅,此物仅仅只是一调味品,和茱萸类似,亩产并不高。”
许是看到了耿蝉儿扶额,耿昌不由得抬起手轻轻的拍了一下脑袋笑道:“瞧我,现在看啥都想问产量。”
徐阳轻笑道:“大元帅关心民生,这是好事。”
话音落罢,徐阳伸手指了指耿昌面前的土豆泥开口说道:“这土豆可做菜,亦可直接作为主食食用。”
耿昌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尚未打成泥的土豆,径直的往嘴里放去。
徐阳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一看到耿昌在这短短的几息时间内已然吃下去大半个土豆了。
见此,
徐阳只好选择闭上嘴巴。
几息后,一整颗成人拳头大小的土豆便被耿昌一丝不剩的全部吃下。
吃完之后,耿昌闭目细细沉思。
徐阳等人见状也不好打扰,只好无奈的等待。
不一会的功夫,耿昌睁开了双眼惊喜道:“此物饱腹感极强!极强!极强啊!”
刘基闻言不由得看向饭桌上的蒸土豆以及土豆泥,能让耿昌连说三个极强显然此物是真的可以作为主粮存在的。
再一联想到此物的亩产数量,刘基眼神中不由得浮现一抹火热。
而这一抹火热,自然而然的被一直暗中观察他的徐阳尽收眼底。
徐阳定了定神指了指耿昌面前的烤红薯缓缓开口说道:“此物便是烤番薯,其饱腹感丝毫不弱于土豆。”
闻听此言,耿昌二话不说直接拿起一个烤番薯便要往嘴里塞。
没有吃过,自然便没有发言权,耿昌称霸泰安城二十余年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
之所以如此心急,无非是想要亲自验证一番罢了。
好在这次被耿蝉儿及时阻拦了下来。
土豆皮薄带皮吃就带皮吃了,这番薯皮厚不厚的暂且不提,至少这烤番薯外表上可是布满了灰烬。
“爹,这个需要剥皮吃。”耿蝉儿不由得轻声提醒道。
耿昌看了一眼耿蝉儿弱弱的小声说道:“我知道,我也没打算直接吃啊....”
耿蝉儿闻言不由得再度抬手扶额,自己爹有着什么习惯自己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一清二楚。
适才那架势,若是不阻拦肯定直接一口吞了。
但,
无论如何,自家爹的面子她这个做女儿的还是要维护的。
闻言,耿蝉儿并未多言。
耿昌眼见耿蝉儿扶额,老脸不由得红了一下,随即低头细细的剥着番薯皮,好似这般便能缓解尴尬一般。
可随着番薯皮越剥越少,耿昌脸上的红色是消退了,可取而代之的则是双目圆睁。
随着番薯最外面一层焦皮退出,眨眼间便露出了里面黄灿灿的果肉。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清香。
耿昌不由得张嘴吃了一口黄灿灿的果肉,这一入口,本就圆睁的双眼瞬间更大了一些。
“怎么了?”一旁的刘基不由得关心道。
而耿蝉儿则是浅笑着看着自家老爹目瞪口呆的模样,适才耿蝉儿第一次吃烤番薯时,其实也是这般模样。
“甜、甜的?”耿昌并未直接搭理刘基,反而是看向徐阳喃喃道。
徐阳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此物生吃略带一丝甜味,但若是将此物蒸熟亦或者烤熟、煮熟,其本身的甜味将会成倍数增加。”
甜味,这在泰安城,在整个天下多少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尝到一丝丝的甜味啊。
现如今,这番薯却做到了。
而且不仅仅只是做到了让天下百姓尝到甜的滋味,更能让无数百姓从饥饿中挣脱出来、存活下来。
一时间,耿昌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烤番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不敢说些什么,他怕,怕一开口被自家女儿和准女婿听出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耿蝉儿见状,心中不由得有些明了。
自家这个父亲,虽然富贵了二十余年,但骨子里还是不忘根的。
而这恰恰也是耿昌能够屹立于泰安城二十余年不倒的根本原因。
耿蝉儿站起身,为耿昌与刘基二人各盛了一碗番薯粥,轻声说道:“这番薯煮的粥格外的香甜,爹爹和刘先生不妨品尝一二。”
耿蝉儿话语中没有一个字是在安慰耿昌,但其话语深层意思,聪明如耿昌、如刘基又岂会不懂。
耿昌笑了笑端起饭桌上的瓷碗。小口小口的喝起番薯粥来。
带着丝丝甜味的番薯粥一入肚,瞬间便为耿昌带来丝丝暖意。
一小碗番薯粥,一个蒸土豆再加上一口烤番薯,如此简单的菜肴便已然让耿昌吃到撑。
没有经历,便没有发言权,亲自尝过之后,才知此物的宝贵。
此物若是早出现十年,耿昌说不定便能拥兵五十万,彻底占据山东路!
未喝酒。
耿昌与刘基二人便已然有了一些醉意。
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酒不醉人人自醉。
饭后。
徐阳四人迈步走向二楼的小书房。
徐阳知道,重点戏即将到来。
二楼小书房内。
耿昌端坐主位,徐阳相对而坐,而耿蝉儿与刘基二人则分列左右。
“贤侄啊。”端坐之后,耿昌似感慨的叫了一声徐阳。
见徐阳目光望来。
耿昌笑了笑缓缓开口说道:“这番薯以及土豆如何推广,如何种植,贤侄可有计划。”
第三百四十九章: 婉宁归
入夜时分。
飞虎军营地正门口。
徐阳挥手送别耿昌与刘基等人离去。
待耿昌等人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街角后。
徐阳脸上的笑容已然渐渐消散。
今日议事,除了定下了番薯与土豆的推广以及种植之外。
还谈论了几件事情,若非如此,又岂会从日头高上一直谈论到入夜时分?
“主上。”徐大看向徐阳微微道了一句。
徐阳微微点头低声道:“回去说。”
相处的时间长了,人便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此时的徐阳与徐大便是这般。
一句简简单单看似问候的主上,其内却蕴含着数种深意。
.....
二楼书房。
徐阳端坐太师椅。
徐大在一旁笔直的站立着。
“说吧。”徐阳平静道。
徐大闻言快步走向门口,
左右看了看,随即将书房门轻轻关上。
随后,便将今日午时,耿昌与刘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禀报于徐阳。
原来。
那飞虎军一楼大厅之内,还有一个密室,其密室正在那沙盘下方。
当徐阳与耿蝉儿在外做饭之际,徐大等人便已然悄悄的从一旁亲卫楼下方的密道潜入了一楼大厅沙盘下的密室。
一刻钟后。
徐阳轻轻摆了摆手,
示意徐大暂且退去。
“咯吱。”
关门声响起。
顷刻间,
房间内便只有徐阳一人。
徐阳笔直的腰板渐渐弯曲,
最终整个人呈慵懒状的斜靠在太师椅上。
刘基有如此言论,徐阳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今日邀请耿昌前来,本就存了一丝试探之意。
好在。
最终的结果是让人满意的,耿昌并没有因此产生嫉妒心理,这不由得让徐阳内心对耿昌的敬重又增加了几分。
一刻钟后。
徐阳缓缓起身,将茶盏中早已冰凉的茶水缓缓倒入墨锭之中。
随着墨汁的缓缓浮现,徐阳原本略显弯曲与慵懒的腰背逐渐的挺直了起来。
提起一支狼毫笔缓缓的记下今日与耿昌、刘基商谈的所有重点。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徐阳记性不差,但不知为何他却总是喜欢用这种方式加深自己的记忆。
虽然每次写完之后都会付之一炬.....
“土豆与番薯的推广,飞虎军只需要出种苗以及种植方法便可获得前三年番薯与土豆收成的两成。”
原本与耿昌的商议中,飞虎军是可以拿到连续十年,每年总产出的一成。
但,十年时间终究太长了一些,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意外,
谁也没办法预料的到。
因此,
徐阳主动提出,由十年十成改成三年六成。
看似是徐阳吃亏,实则不然。
毕竟,有句老话叫做落袋为安,没有拿到手的钱财便永远不算自己的钱财。
“孔执玉前来泰安城一事,由耿昌与刘基全权负责,飞虎军无须插手。”
“飞虎军家眷区玻璃工坊所产玻璃与孔家合作一事,亦由耿昌与刘基全权负责。”
“以此,补足飞虎军番薯与土豆的四成亏空。”
在徐阳原计划中,黑火器可以卖给孔执玉,但,卖给孔执玉的只会是飞虎军上次使用的竹筒火器。
易自爆不说,还极容易哑火。
代价便是曲阜孔家必须负责将飞虎军玻璃工坊所生产的玻璃工艺品推广至各大城池以及金军境内。
其受众人群主要为达官贵人。
若是孔执玉不答应,亦或者讨价还价太过分,徐阳则会趁势搬出南孔以此威逼。
现如今看来,倒是不用徐阳再费心了,一切都将由大元帅府来全权负责。
徐阳手持狼毫笔不断的补充着今日商谈的所有重点。
一刻钟后。
徐阳放下狼毫笔,缓缓审视着那满满一宣纸的文字。
待再三审视并未有所遗忘之际,徐阳缓缓起身,将那写满文字的宣纸付之一炬。
......
入夜时分。
泰安城东城门外。
一行数十人正身骑高头大马快速的朝着泰安城城门方向奔来。
夜色中,
数十匹战马急速奔驰着,若是有细心之人便会发现。
这些人不知是如何控马的,
战马每一步迈步的大小都几乎一致。
而马背上的骑士更加了不得,他们的每一次上下起伏都好似一个人一般,整齐划一。
临近泰安城东城门。
数十匹战马缓缓放慢速度。
为首一人缓缓驱马靠近紧闭的东城门。
“开城门!”为首那人朗声呵道,发出的竟是一清脆的女子声音。
“来者何人!”守城门将早已发现众人身影,站在城墙之上高声喝问道。
“飞虎军枪法总教头岳婉宁!”城楼下那为首之人大声应答道。
“岳婉宁?怎么又是她!”守城门将闻言无奈的喃喃一句。
这段时间以来,这岳婉宁总是隔三差五的从城外归来,每次都是入夜之后。
更有甚时,是在宵禁之后归来。
守城门将本可以趁着夜间打个盹,怎奈每次都被这岳婉宁给吵醒。
想不开门....怎奈人家手中有着大元帅府给的令牌。
“放吊篮。”守城门将无奈的对身旁士卒吩咐道。
待吊篮缓缓落于岳婉宁面前时。
守城门将大声喊道:“岳校尉,还请将令牌放置于吊篮。”
哪怕二人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见过不少次面了,但泰安城该遵守的规矩还是需要遵守的。
岳婉宁从腰间取下从耿蝉儿处拿来的令牌,缓缓放置于吊篮之上。
不一会的功夫。
泰安城东城门缓缓打开。
“谢了!”岳婉宁翻身上马,简单的道了一声谢。
随即便头也不回的率队直奔飞虎军营地而去。
城门内。
守城门将呆呆的看着那身着黑色铁甲,一骑绝尘的岳婉宁快速离去。
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当真是一位奇女子啊,这辈子若是能...”
“啪!”
守城门将忽然扇了自己一巴掌,双眼快速的环视左右。
还好没人听到,若是被人传了出去,依着那飞虎军主将护短的性子,恐怕自己不出三日便会被那人吊在东城门城楼上。
飞虎军、徐阳,掌书记,惹不起,惹不起....
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守城门将不断的摇头。
.........
远离泰安城东城门后。
岳婉宁一行人缓缓的放慢了战马的速度。
无他。
眼下已是入夜时分,尚未到宵禁时分,大街上此时正热闹着呢。
无数的小贩、商贾,无数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行走在大街上。
总不能因为自己是飞虎军便可以不顾他人死活纵马狂奔吧?
飞虎军对此可是有着明文规定的,军法处置无论对谁都不是一件小事。
哪怕她是岳婉宁。
岳婉宁端坐马背上,缓缓顺着人群向前走动着。
过了眼前这条街,便人烟稀少可以适当的加快速度了。
望着眼前密集的人群,听着人群中时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
岳婉宁奔波一路的心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伸手抚摸了一下腰刀旁悬挂的一个长木盒子。
岳婉宁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
徐阳闭关的这一个多月以来,岳婉宁除了练兵之外,便一直奔波于飞虎军家眷区与营地之间。
虽然玻璃工坊在徐阳的指示下,这一个多月来并未给飞虎军带来一文钱的收益。
但这并不代表这一个多月以来玻璃工坊便什么都没有干。
想到腰间那物的神异之处。
岳婉宁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起来、
“徐大哥见了,定会欢喜异常吧,毕竟此物徐大哥还未亲眼见过,哪怕此物本就是根据徐大哥所绘图纸所来。”
“可惜,徐大哥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出来。”
岳婉宁心中不由得暗暗想道。
不一会的功夫。
众人行至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
岳婉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紧跟随的众士卒。
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再度策马扬鞭起来。
身后众士卒再度紧紧追随,一开始,马蹄声响成一片。
逐渐的。
不知自何时起,马蹄声再度整齐划一。
两刻钟后。
岳婉宁将手中缰绳递给身旁的士卒。
独自走回了三层小院。
临近三层小院时。
岳婉宁原本面无表情的俏脸,渐渐的变了颜色。
“徐大哥出关了?”岳婉宁呆呆的望着不远处徐阳二楼书房的烛光喃喃自语道。
不知觉的。
岳婉宁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一会的功夫便从慢走变成了快走,最终变成了快跑。
走进小院。
一眼便看到一楼门口笔直站立的徐十六以及徐二十。
见此,岳婉宁眼神中的欣喜再也无法隐藏。
徐十六以及徐二十这两名亲卫出现在一楼门口,那便意味着徐阳已然出关。
“总教头。”徐十六与徐二十轻声招呼道。
“嗯。”岳婉宁轻轻点了点头便快速的越过徐十六和徐二十欲要直接上楼。
怎料,尚未抵达楼梯处,岳婉宁便被二人给拦了下来。
“总教头,容我等前去禀报主上。”徐十六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见此,岳婉宁不由得停下来脚步,静静的站立在一旁。
至于与徐十六二人争吵?岳婉宁又不是傻子,岂会不明白与他们这等亲卫争吵一点用处都没有。
今日来此的别说是她岳婉宁,就算是耿蝉儿,也会被这二人照常不误的给拦下。
好似,在这些亲卫眼中,除了徐阳之外,再无其他人可以直接命令他们。
十几息后。
徐十六从楼上走了下来平静道:“总教头请。”
岳婉宁微微点头,快步走上了楼梯。
“叩叩叩”
书房门被岳婉宁敲响。
“进。”书房内传来一声久违的熟悉声音。
岳婉宁闻言,深呼吸两口,稳了稳心神,这才推门而入。
“坐。”伏案书写的徐阳头也不回的开口说道。
岳婉宁闻言放缓脚步走向徐阳书桌对面的椅子上。
随即,静静的打量着正伏案书写的徐阳。
“一个多月未见,他似乎瘦了许多。”岳婉宁心中不由得感慨道。
岳婉宁视线缓缓偏移,不一会便看到窗台旁那焦黑的铁盆,不用想便知道这焦黑自何处而来。
半刻钟后。
徐阳放下手中狼毫笔,看向对坐的岳婉宁。
平静道:“一个多月未见,婉宁似乎憔悴了不少。”
岳婉宁闻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回答道:“没有吧。”
徐阳看向岳婉宁眼角那一圈细微的黑眼圈平静道:“眼角都有黑眼圈了。”
岳婉宁从腰间取下一块造型精美的镜子,透过镜面看向自己的眼角。
果不其然,眼角一周微微泛黑。
眼看岳婉宁眼神中出现焦急之色,徐阳开口宽慰道:“缺乏休息而已,多休息休息便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闻言,岳婉宁这才放下心来。
将手中那造型精美的镜子递到徐阳面前。
岳婉宁笑道:“徐大哥看看这个。”
玻璃镜子造出来了?
徐阳好奇的伸手接过岳婉宁递来的镜子,这一看之下,徐阳脸上瞬间便露出笑容来。
这镜子和后世所用镜子并无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镜子外的精美装饰了吧。
徐阳细细的把玩着镜子外的精美装饰。
很显然,这装饰是岳婉宁自己搭配的,与徐阳所绘图纸上的造型完全不同。
“不错不错。”徐阳放下手中精美镜子,不由得夸赞道。
闻得此言,岳婉宁瞬间喜笑颜开开口说道:“这装饰是我自己搭配的,好看吗?”
徐阳轻笑道:“好看,好看。”
岳婉宁开心道:“徐大哥都说好看,那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恐怕很难拒绝这样一面镜子。”
徐阳轻笑道:“是啊,玻璃工坊恐怕即将成为飞虎军最大的财力支撑了。”
无他,棉布虽好,但棉花终究有限,在没有大力种植棉花之前,棉布能为飞虎军提供的金银只会越来越少。
而玻璃工坊则不一样,玻璃的原材料不说随地可见,但相比棉花而言那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两者之间的定位根本就不相同。
棉布除了自用之外,很大程度上被徐阳用来投石问路以及打击颜家,因此,棉布的定价并不算太高,利润也并没有最大化。
而玻璃工坊则不同,伴随着孔执玉的到来,用不了多久,玻璃镜这一类的玻璃工艺品将会彻底俘获各大城池达官贵人家眷的芳心。
徐阳深刻的知道什么叫做物以稀为贵以及这世上最好赚的的钱是女人和小孩这两个道理。
见徐阳露出笑容大加夸赞,岳婉宁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愈发多了起来,眼神中的疲惫之色也在此刻缓缓消散。
第三百五十章:岳婉宁很苦恼
忽然之间。
岳婉宁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伸手将腰间悬挂的小木盒取下,放置于书桌之上。
“徐大哥,你猜猜这是何物。”岳婉宁笑着开口说道。
徐阳抬眼看去,木盒长一尺有余,宽约三寸左右。
显然,如此大的木盒能盛放的空间是极为有限的。
再联想到岳婉宁是自家眷区而归。
其内所盛放的物品便十分的显而易见了。
徐阳轻笑一声回答道:“望远镜。”
闻得望远镜二字,岳婉宁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失落。
“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徐大哥。”岳婉宁挫败道。
徐阳轻笑一声伸手拿起岳婉宁面前的小木盒开口说道:“这么大的盒子,
再加上你是自家眷区归来的,再加上你脸上的表情,想猜不出来的都难啊。”
说着,徐阳伸手打开小木盒。
入眼便是一半尺长的小木筒。
将小木筒取出,缓缓拉动,半尺长的小木筒竟变成了一尺长。
手掌轻轻的摩擦着望远镜的表面,入手便是一股滑润感,显然这望远镜的表面是被人细心处理过的。
起身迈步到窗台边。
将窗台彻底推开,望远镜放置于眼眶之上,一只眼微闭一只眼透过望远镜望向远处的天空。
这一刻,徐阳再度找回了一些熟悉感。
漆黑的天幕中所悬挂的月牙儿,因徐阳手中的望远镜而距离地面更近了一些。
“白日里能看到多远。”徐阳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轻声询问道。
岳婉宁起身走向徐阳身旁浅笑着回答道:“五里外清晰可见,十里外隐约可见。”
很显然,身为玻璃工坊负责人的岳婉宁这段时间并没有懈怠,对于玻璃工坊的大小事务,她可谓是一清二楚。
岳婉宁走到窗台边仰望星空似感慨的说道:“有了这种望远镜,我们飞虎军将来在战场上便可少折损一些斥候了。”
徐阳轻笑一声开口硕大:“何止是少折损一些斥候啊,有了此物,我军在一定程度上便能料敌于先!”
说罢,徐阳转身看向身旁的岳婉宁轻声询问道:“现如今玻璃工坊内共有多少支望远镜。”
岳婉宁微微叹息道:“三支。”
不待徐阳询问,岳婉宁便开口解释道:“此物好是好,就是不容打磨,这段时间以来几位师傅日以继夜的不断改进,这才与昨日打造出第一支望远镜。”
“昨日与今日,
玻璃工坊密室的师傅们轮番上阵,这才再度打磨出另外两支望远镜。”
“这期间,
两天时间内共磨废了上百对镜面。”
徐阳微微点了点头,
安慰道:“两天能产出三支便已然十分不错了,日后大伙手艺上来了,合格率还会更高。”
话音落罢,不待岳婉宁再说些什么。
书房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叩!叩!叩!”
“主上!”
是徐十六的声音,今日轮值的二人便是徐十六与徐二十。
“进。”
“咯吱。”一声。
书房门被徐十六缓缓推开。
“主上。”徐十六唤了一声徐阳,随即将手中的食盒放置于徐阳书桌旁。
待徐阳微微点头之后,徐十六这才缓缓退去,临出门之前,还曾细心的将书房门再度关闭。
“忙碌了一天还未吃晚饭吧。”徐阳走向食盒平静道。
岳婉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不知为何闭上了嘴,只是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徐阳笑着将食盒内的菜肴缓缓摆放在书桌之上。
“这是酸辣土豆丝。”
“这是拔丝番薯。”
“这是土豆饼。”
“这是焖番薯。”
“这是番薯粥。”
徐阳每摆放一盘菜肴便为岳婉宁介绍一声。
窗台边,岳婉宁呆呆的望着不断摆放与介绍的徐阳,眼角微微湿润了一些。
“愣着干什么?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见岳婉宁发呆,徐阳轻笑道。
回过神来的岳婉宁微微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书桌。
“快坐,
来,给你筷子。”徐阳将手中筷子递给岳婉宁。
岳婉宁伸手接过徐阳手中的筷子柔声问道:“徐大哥吃过了吗?”
徐阳迈步走向太师椅轻笑道:“吃过了吃过了,快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岳婉宁呆呆的看了徐阳一眼,随即坐在徐阳对面,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酸辣土豆丝放在口中慢慢拒嚼。
“好吃吗?”徐阳轻声问道。
岳婉宁连连点头回答道:“酸辣可口,而且这土豆绵软至极,好吃。”
徐阳轻笑一声随即叹息道:“这是午时做的,可惜那时你不在,这酸辣土豆丝本应清脆可口才对。”
“现在的味道便十分好吃。我更喜欢吃这种的。”见徐阳叹息,岳婉宁急忙开口说道。
徐阳静静的看了一眼岳婉宁心中无力的叹息一声随即开口说道:“尝尝这个,拔丝番薯。”
岳婉宁点头,夹起一块拔丝番薯,随着筷子的缓缓夹起,手中的番薯与盘中的番薯之间泛起道道银丝。
岳婉宁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随即将手中番薯放于口中。
刚一入口,一股清甜的味道瞬间便在口腔中绽放。
“甜的?”岳婉宁惊喜道。
徐阳点头回答道:“甜的,喜欢吃就多吃点。”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吃甜食容易发胖的说法,毕竟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吃几口甜的。
岳婉宁微微点头,连吃了几口拔丝地瓜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
看来,无论是什么时代,只要是女子,便有八成喜爱甜滋味。
徐阳轻笑一声开口说道:“尝尝其他的菜,拔丝番薯吃多了容易腻。”
岳婉宁恋恋不舍的将视线从拔丝番薯上挪开,转而喝了一口番薯粥。
这一口下去,岳婉宁瞬间感觉自己的快乐又回来了。
“这也是甜的。”岳婉宁一只手指了指手中的番薯粥笑道。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徐阳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好了,快吃吧。”
许是真的饿了。
许是真的对岳婉宁的胃口。
闻言岳婉宁不再多说什么,转而大口的吃起书桌上由番薯和土豆烹饪的美味佳肴。
半刻钟后。
岳婉宁揉了揉铁甲下那微微涨起的小肚子。
咧嘴笑道:“吃饱了。”
徐阳将视线从手中书籍转移到岳婉宁身上,见岳婉宁那略显憨厚的笑容的一刹那。
徐阳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往日里,真的很难看到岳婉宁如此模样。
“吃完下去走走,之后便回去休息吧,眼角都有黑眼圈了。”徐阳轻笑道。
岳婉宁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在即将到达门口之际。
岳婉宁回过头来开口说道:“对了,忘了问了,这番薯与土豆亩产多少。”
是忘了问了,还是一开始便没有将心思放在亩产量之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两千斤。”徐阳头也不抬的开口回答道。
“这么多!”岳婉宁佯装惊讶道。
番薯与土豆能亩产两千斤,岳婉宁早就已经听徐阳说过无数遍了,现在得到证实之后,内心说实话,也就那样,谁让岳婉宁从一开始便相信徐阳所说呢。
“回去休息吧,日后注意休息。”徐阳头也不回的继续说道。
“哦。”岳婉宁哦了一声再度缓缓转身走向书房门口。
临近书房门口之际。
岳婉宁忽然再度转身走向徐阳。
“这....这盘子我还未收拾呢。”岳婉宁低声说道。
“放在那儿,一会让十六收拾就可以。”徐阳平静道。
岳婉宁急忙开口说道:“那怎么行,我吃的哪有别人收拾的道理。”
话音落罢,岳婉宁急忙将手伸向书桌上那一个又一个的空盘子。
只不过。
那动作,实在是太过于缓慢了。
半刻钟后。
徐阳疑惑的放下书籍看向岳婉宁。
岳婉宁觑见徐阳目光看来,连忙佯装不好意思道:“吃的太多了,行动起来便有些慢。”
话音落罢,岳婉宁总算是将最后一个小碗,放置于食盒内。
徐阳轻笑一声并未多言。
岳婉宁什么想法,他这般心细之人又岂会不明了?
非是不愿,实是不能矣。
岳婉宁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缓缓提起食盒开口说道:“徐大哥,我走了啊。”
徐阳微微低头回答道:“嗯。”
岳婉宁心中再度无奈的叹息一声,不知为何,一个多月未见,她心中总是想要多和徐阳呆一会。
哪怕二人之间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静静的呆一会,她便心满意足了。
可惜。
今日是没机会。
岳婉宁提着食盒缓缓走出徐阳书房。
几息后,书房外便传来踏踏的下楼声。
徐阳放下手中用来掩护的书籍,静静的望着紧闭的书房门发了一会呆。
最终。
无力的叹息一声。
三层小楼外。
岳婉宁提着食盒缓缓走出。
“总教头,手中食盒给我吧,明日一早我送去食堂。”徐十六极有眼力价的开口说道。
岳婉宁微微点头,将手中食盒递给了徐十六。
随即,头也不回的静静走向自己的小楼。
打开房门,迈步走进小楼。
待将房门死死锁上之后,岳婉宁原本淡定的俏脸,瞬间一片绯红。
“岳婉宁啊岳婉宁,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岳婉宁捂着疯狂跳动的胸腔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片刻后。
缓过神来的岳婉宁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即蹦蹦跳跳的走向二楼卧房。
那乌黑的马尾辫随着岳婉宁的不停跳动而左右摇摆。
二楼卧房内,岳婉宁褪下一身铁甲,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衣衫。
随即将卧房内的蜡烛熄灭。
凭借着对自己房间的了解,岳婉宁摸黑走向窗台边,缓缓的拉起窗帘一角。
悄悄的朝着徐阳书房的方向望去。
那个地方,此刻依旧点燃着蜡烛。
很显然,岳婉宁离开后,徐阳并没有第一时间入睡。
岳婉宁无力的叹息一声,将窗帘再度拉好,微微叹息一声再度走向自己的卧房。
.....
一夜无话。
次日辰时,一大早岳婉宁便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翻身而起。
快速的洗漱过后。
岳婉宁再度披上了自己的黑色铁甲。
这身铁甲足足有三十五斤之重,若是在其他军伍,那些将领们恐怕不到大战,绝不会轻易披挂铁甲。
毕竟,这玩意穿在身上,一开始还好,时间长了,那是真的不舒服。
但飞虎军则不同,为了锻炼众将领的耐力,徐阳先前曾下过命令。
但凡在军营,领兵五百人以上者,须着全甲。
领兵五百以下,百人以上者,须着半甲。
披挂整齐的岳婉宁快速的走出自己的小楼。
第一眼便是望向徐阳三楼小楼的门口。
“这个点徐大哥还未起来吗?”
见三楼小楼门外只有一个徐二六,岳婉宁心中不由得好奇道。
“嗯?怎么会只有徐二六一个人?”
往日里,徐阳三层小楼门口明面上至少会有两个亲卫站岗。
至于暗地里有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岳婉宁疑惑不解之际。
那徐二六显然已经发现了岳婉宁,且正朝着岳婉宁的方向走来。
“总教头。”徐二六双手抱拳行礼道。
回过神来的岳婉宁询问道:“今日怎么只有你一人值守。”
徐二六回答道:“主上回前方工坊了,属下在此值守是为等候总教头。”
“徐大哥回工坊了?不应该啊,不是说这几日曲阜孔家会来泰安城吗?”岳婉宁闻言自动忽略了徐二六在此等候的话语,不由得急切询问道。
徐二六伸手从袖摆中取出一封书信:“主上说,总教头一看便知。”
岳婉宁不解的接过书信,尚未来得及打开书信。
徐二六便再度抱拳道:“属下先行告辞了。”
“去哪儿。”哪有给完封书信就直接走人的,岳婉宁不解道。
徐二六头也不回的回答道:“火器工坊,寻主上。”
岳婉宁闻言叹息一声并未多说什么。这些亲卫的性子,一个比一个古怪。
岳婉宁亦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缓缓将手中书信打开,细细查看。
“婉宁亲启。”
“昨日雨时,邀大元帅至此一叙。”
“多番商议后,暂且搁置原定关于玻璃工坊的一切计划。”
“由既定计划改为大元帅府全权负责飞虎军玻璃工坊外销一事。”
“.....”
“.....”
“我即将再度闭关,闭关之后玻璃工坊的大小事务皆由你来决定。包括与大元帅府的沟通。”
“若是有拿不准的事情,可以先寻蝉儿商议,若是商议过后还未解决,可到火器工坊寻我。”
“......”
岳婉宁看罢之后,缓缓将书信缓缓收拢于袖摆之中。
“与孔执玉打交道的事情交给了大元帅府?”
“这不就意味着我未来一个多月我只需要负责生产便可以了?”
哪怕知道自己的担子轻了不少,但不知为何,岳婉宁心中并未感到有多少喜意。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当面和我说呢。”岳婉宁叹息一声随即走出小院。
第三百五十一章:他来了
六月的天气总是闷热的。
闷热中又带着丝丝焖意。
距离徐阳选择再度闭关已然过去了七天时间。
辰时,泰安城西城门外五十里处。
一排气势辉煌的马车在千余铁甲士卒的拥护下缓缓的朝着泰安城驶来。
孔执玉端坐于一辆豪华马车内平静的看着对坐的一女子。
那女子长相平凡,丢在人群中,恐怕都不会有多少人能够注意到她。
但就是这样一位女子,却让孔执玉不得不端坐对待。
“银秀姑娘。”孔执玉平静道。
完颜银秀抬眼看了一眼对坐的孔执玉平静道:“说。”
孔执玉缓缓开口说道:“还有五十里便到泰安城,银秀姑娘可否告知此行的目的。”
完颜银秀笑了笑缓缓开口说道:“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是为了泰安城的黑火器而来吗?衍圣公似乎不信啊?”
“呵,
黑火器?一根竹筒,一把弹丸、一把黑火药的黑火器值得你完颜银秀亲自前来?”孔执玉内心不由得冷冷腹诽道。
这种话,孔执玉自然不会直接了当的说出口。
毕竟,这完颜银秀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这人可谓是景王完颜金征麾下的第一细作头子。
心眼小的跟针鼻似的。
孔执玉定了定神平静道:“还有五十里便到泰安城了,此番前往泰安城你我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望银秀姑娘能够如实告知,也好让孔某知道自己该如何行事。”
完颜银秀冷笑一声缓缓开口说道:“如何行事?该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即可。”
“你只需要正常索要黑火器即可,其他的事情无须你插手。”
孔执玉看了一眼完颜银秀并未因完颜银秀的无礼而动怒,实际上,他动怒也屁用没有,反而还会给曲阜孔家带来无尽的麻烦。
孔执玉平静道:“若是耿昌不给呢。”
完颜银秀冷笑道:“据理力争!”
“据理力争之后若是还不给呢?”孔执玉似乎对完颜银秀此行的目的格外的在意,为此不惜在死亡的边缘反复横跳。
“不给?不给便不给,你只需要据理力争即可,其余的事情无须你操心!”完颜银秀的语气似乎略有些不耐烦。
孔执玉见好就收,缓缓闭上双眼不再是试图询问。
外人都道他是当代衍圣公,曲阜当之无愧的王。
谁又知,他这位王,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一个傀儡罢了。
马车继续缓缓行驶。
午时过半。
马车距离泰安城已然不足十里的距离。
按照一些不成文的规定。一城之主到访,所到访的城池之主,至少要在五里外等候。
就在孔执玉闭目养神之际。
完颜银秀微微睁开双眼平静道:“记住了,从此刻起,我便是孔婉君,
是你的女儿。”
孔执玉微微点头,
内心则不断的腹诽道:“我的女儿?你若是我的女儿,
自你出生的那一刻,我便直接将你淹死在茅坑里!!!”
半刻钟后。
马车渐渐放缓速度,不一会的功夫便彻底停了下来。
孔执玉与完颜银秀对视一眼,随即掀开车帘缓缓走下马车。
完颜银秀一马当先跳出了马车。
“爹,您慢点。”完颜银秀柔笑着伸手搀扶向孔执玉。
那姿态,那笑容,若是有不知情之人,定然会认为这完颜银秀是一个天大的孝顺女。
可惜。
孔执玉知道此人的底细,更亲眼见过此人疯狂杀人时的狰狞感。
“走吧。”孔执玉强行忍住内心的恶寒努力平静道。
二人在士卒的拥护下缓缓走向队伍的最前方。
而对面,耿昌此时正率四大副帅缓缓而来。
最终。
双方与道路的最中心碰面。
这个位置无论是距离孔家的车队还是距离耿昌身后的士卒,都只有一半的距离。
“哈哈哈,孔兄你这动作有些缓慢啊,说要来我泰安城都说了一个多月了才来。”
耿昌哈哈大笑着走上前双手抱拳道。
孔执玉双手抱拳同样哈哈大笑道:“这不是沿途被其他城池请去讲了几天儒学,给耽误了吗?还望耿兄见谅、见谅啊。”
耿昌哈哈大笑道:“孔兄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其他城池讲了学,那我泰安城也应当将几日学才对啊。”
孔执玉轻笑道:“一定一定。”
“来来来,我为你介绍一下。”说罢耿昌便自来熟的拉起孔执玉的手腕。
“这是我泰安城四大副帅之首--张安国张副帅。”
“见过衍圣公。”张安国眼神中闪过一丝奇异,随即客气道。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孔执玉客气道。
二人视线与空气中微微碰撞,随即彻底消散。
“这是安守礼安副帅。”
“这是颜长白颜副帅。”
“这是董学孟董副帅。”
耿昌一一介绍道,众人随即一一行礼与回礼道。
待耿昌介绍之后。
孔执玉笑着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完颜银秀笑道:“这是小女孔婉君。”
“婉君,
还不快来见过你诸位叔伯。”
“小女子婉君见过各位叔伯。”完颜银秀缓缓上前行礼道。
此女虽样貌平凡,
但身上却自带一股贵气,亦或者可以称之为书香气。
耿昌哈哈大笑道:“今日不知婉君侄女同行,未备薄礼还望婉君侄女见谅啊。”
“耿伯父言重了。”完颜银秀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一言一行之中,尽显大家闺秀之范。
“这鬼天气,倒是炎热的厉害,孔兄快快随我入城。”
“孔某为客,全听耿兄安排。”
......
客套完毕,一行人各寻马车返回泰安城。
耿昌马车内。
耿昌刚一踏入车厢。
车厢内的刘基便开口问道:“几人。”
“两人。”耿昌回答道。
刘基再度询问道:“除孔执玉外还有何人。”
“一女,名婉君,孔执玉的女儿。”
“孔婉君?”刘基闻言细细沉思。
“是何模样?”刘基再度询问道。
“模样平平无奇,但周身自带贵气。想来是假不了。”耿昌回答道。
闻言,刘基并未立即搭话,反而是再度细细沉思起来。
片刻后,刘基开口说道:“情报上孔执玉倒是对这个女儿多有偏爱,带她前来倒是颇有深意啊。”
耿昌冷笑道:“无非是见招拆招罢了。”
.....
大元帅府。
一番酒足饭饱之后,众副帅渐渐散去。
眨眼间,大厅内便只剩下耿昌与孔执玉二人。
“孔兄此番是为黑火器而来。”耿昌开门见山道。
孔执玉平静的看了一眼耿昌,原本酒席上的醉意,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然也。”孔执玉平静道。
耿昌轻笑道:“孔兄可知这黑火器可是我泰安城制敌以先机的秘密武器啊。”
“正是因此,孔某才欲求此黑火器配方,耿兄应当也知道金蒙议和一事吧。”
“金蒙议和之后,金军难免再度南下,我曲阜孔家,也需事先防备啊。”
孔执玉幽幽叹息道,若是不了解内情之人见到,说不定还会感慨几句。
但,孔执玉对面的可是耿昌,对他底细极为清楚的耿昌。
耿昌轻笑道:“孔兄啊,这黑火器可是我泰安城制敌以先机的秘密武器啊。”
耿昌重复一遍适才的话语,其内所蕴含的深意孔执玉如何不懂。
无非是加钱罢了。
只不过耿昌愈是如此,孔执玉心中便愈发的感到没底。
这....似乎过于简单了一些,和自己先前所想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啊。
“此物对于防备金军南下有着奇效,还请耿兄能够施以援手。”孔执玉佯装不懂道。
耿昌笑了笑开口说道:“孔兄说的这是哪里话,你我同为汉人城池,自当守望相助。”
“怎奈,这黑火器着实是我泰安城制敌以先机的秘密武器啊。”
这已然是这短短时间内,耿昌所说的第三次这种话了。
孔执玉心中明白,这是耿昌让自己先开口。
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我曲阜孔家可花重金购置。”
耿昌哈哈大笑道:“重金不重金的暂且不提,你我同是汉人城池,自当守望相助,这黑火器我可以给,配方也可以给。”
“但是,耿某有一个请求,不知孔兄能不能帮忙?”
闻听此言,孔执玉心中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暗道:“来了、来了、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不会这般容易!”
“耿兄请将,若在孔某力所能及之内,孔某自当守望相助。”孔执玉并未将话语说的太满。
力所能及之内,懂的都懂。
耿昌哈哈大笑道:“力所能及之内,力所能及之内,孔兄大可放心。”
话音落罢,耿昌拍了拍双手。
瞬间一群侍女手举托盘从外缓缓走来。
“这是小女蝉儿闲来无事搞出来的一些小物件。”
“唉,小女想要靠着这些小物件弄些银两,怎奈何耿某能力实在有限,只能在泰安城一地推广此物。”
“而我那女儿明显是要靠着此物大赚一些银两,唉,我这做父亲的这段时间以来,为此不知掉了多少根头发啊。”
耿昌佯作为难道,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想要黑火器,你便需要负责将此物推广出去。
你我等价交换!
至于耿昌给出的黑火器,呵,日后孔执玉便会明白了。
孔执玉闻言并未立即回答耿昌的问题。
反而是拿起桌面上的一个精美小盒,细细打量起来。
不一会,孔执玉便将精致小盒子打开,取出其内的一把精致小镜。
细看之下,那镜子显然并非铜镜,但却要比铜镜清晰无数倍。
“唉,女儿家家的竟会搞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耿昌看似抱怨耿蝉儿,实则是在催促。
孔执玉放下手中精美小镜开口说道:“话不能这样说,我观这镜子就颇为不凡,超出那铜镜数倍有余。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定会对此物爱不释手。”
“蝉儿侄女,当真是有才啊。”
“呵呵,孔兄再看看其他的。”耿昌笑了笑开口说道。
孔执玉微微点头,随即将桌面上的木盒一一打开,越看,孔执玉便越是心惊。
这些东西,无论是造型还是样式,都精美无比。
他实在是不敢想象,这些东西若是能够售出,将会受到多少达官贵人的厚爱。
“耿兄,此物成本几何,盈利几何。”不知不觉间孔执玉感到自己喉咙有些发干。
耿昌笑了笑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开口说道:“一倍的利润。”
一倍的利润,显然已经极为不低了,但这个一倍的利润究竟是真是假,那就没人知道了。
而孔执玉显然也不在乎这个数字的真假。
此刻的他只想知道,耿昌口中的推广,是怎样一个推广方法。
与这些精美的工艺品相比,什么狗屁黑火器,统统滚一边去吧。
只有拿到手里的真金白银,才算是自己的。
“耿兄想要如何推广。”孔执玉喉咙发干道。
耿昌神秘一笑缓缓说道:“我那宝贝女儿只要一倍的利润,至于孔兄如何推广,如何定价,那就是孔兄的事情了。”
“一倍的利润...这是不是有些太高了,毕竟谁也不知道此物到底受不受欢迎。”孔执玉佯装为难道,实则内心依然笑开了花儿。
与耿昌相比,他孔执玉最大的优势便是衍圣公这个金字招牌。
也正因为衍圣公这块金字招牌,孔执玉的人脉几乎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这人脉并不单单只有山东路这一条路,甚至还包含着蒙古草原以及金国境内。
若是此物让他来定价,呵呵,凭借他衍圣公的招牌区区一倍利润简直手到擒来。
若是细细运作,两三倍的利润想来也不是什么事。
但,为商讲究的就是个讨价还价。
耿昌看着满脸为难的孔执玉笑了笑开口说道:“若是孔兄为难,那便算了。”
算了?到嘴的鸭子怎么可能再让他飞了?
孔执玉心中猛地一咯噔随即叹息道:“此事细细说来倒也有不少的风险,但...谁让这是耿兄的事呢,耿兄的事便是我孔某的事。”
“一倍的利润就一倍的利润吧,若是赔了,便算作是我给婵儿侄女的薄礼吧。”
“也是怪我,这次出门匆忙竟将礼品一事给疏忽了。”
见孔执玉说的大义凌然,耿昌心中不由得鄙夷道:“真的又当又立!”
心中不由得想到前几日徐阳所说的话语:“孔执玉此人看似道貌岸然。”
“实则背地里则是一个十足十的小人。”
“这类人向来以家族为重,以利益为重。”
“对付此人只需要施加压力亦或者施以重利,此人便能为你我所用。”
说是这么说,但徐阳也不会傻到自己辛辛苦苦弄出来的玻璃,只赚取小小的一倍利润。
玻璃工坊在徐阳手中,成本价格几何,这还不是徐阳说了算的吗?
第三百五十二章:他走了
当孔执玉再度走出大元帅府时。
已然是亥时过半了。(相当于后世晚上十点。)
夜色中。
孔执玉满脸笑容的告别耿昌。
当孔执玉踏上马车之后,那满脸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
“圣人。”车厢外的车夫低声问道。
相较于“老爷。”“大人。”“城主。”“曲阜王。”“家主。”这一类的称呼,孔执玉更喜欢让麾下称呼自己为“圣人”。
“回府邸。”孔执玉沉声说道。
这府邸自然不会是曲阜孔家,而是耿昌为孔执玉临时安排的一处府邸。
马车缓缓行驶。
车厢内的孔执玉紧闭着双眼,手指不断地敲击着车厢,整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刻钟后。
马车缓缓停在一处硕大的府邸门前。
“圣人。”门口值守的士卒单膝跪地恭敬道。
孔执玉微微点头从众士卒眼前走过。
踏入府邸的一刹那,瞬间有一白发老者前来拜见。
“圣人回来了。”那白发老者显然是一管家级别的人物。
“婉君呢。”孔执玉平静道。
完颜银秀在孔家便一直以私生女孔婉君的身份自居,
因此,知道完颜银秀真实身份的只有孔执玉一人罢了。
“回圣人,小姐尚未归来。”管家恭声回答道。
“哦。”孔执玉简单回应一声,便不再过问,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走向后院自己的卧房。
至于完颜银秀去了何处,说实话,
孔执玉心中是丝毫都不关心的。
之所以会有此一问,无非是看看完颜银秀归来否。
若是归来,
则向她禀报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若是尚未归来,那便等到明日。
这亦是一开始完颜银秀向孔执玉下达的命令。
.....
泰安城东城一处偏僻的小院内。
完颜银秀端坐主位静静的看着眼前跪成一片的人群。
这些跪拜之人高低胖瘦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便是这些人皆是身着黑衣,头与脸之处皆蒙着黑布。
“这就是你们关于飞虎军的所有情报?”完颜银秀不满的呵斥道。
眼前那跪拜着的人群,个个身躯颤抖,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回话。
“你,你,还有你留下,其他人滚吧。”完颜银秀伸手指了指最前方的三人开口说道。
这些黑衣人,在泰安城的身份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人皆是金国的探子亦或者是细作。
他们彼此之间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见完颜银秀开口驱逐,众人眼神中非但没有一丝丝的不悦,反而倒有一丝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只不过临行前,众人看向被完颜银秀点名的三人的眼神中皆不由得浮现一丝同情亦或者是幸灾乐祸。
这些人皆见识过完颜银秀的手段,对于完颜银秀他们内心的恐惧远远超过恭敬。
众人走后。
完颜银秀平静道:“随我来。”
话音落罢,
完颜银秀头也不回的走向里间。
手持蜡烛,手脚麻利的将床榻上的棉被等物拉开,
随后掀开床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显然,
这处不大的小院内,倒也算得上是暗藏玄机。
不一会的功夫,四人便出现在一间密室内。
待完颜银秀点燃密室内的油灯后。
三名黑衣人几乎同时扯下了脸上的黑布。
这三人,容貌与汉人并无区别,若是姜武阳亦或者耿婵儿在此,甚至能够一眼认出其中两人的身份。
这三人中有一人是泰安城一处商行的东家,还有一人的身份便有些特殊了,是泰安城西城的一位官员。
最后一人的身份尚不明朗。
“三位,说说吧。”完颜银秀端坐主位平静道。
这三人有两人是康王完颜金洪曾安插在泰安城的细作,另一人则是景王完颜金征在完颜金洪死后安插的内应。
三人沉稳有序的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情况一五一十的禀报给完颜银秀。
相对于之前在地面上的情报而言,这次三人所说的皆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以及特别重要的事情。
两刻钟后。
完颜银秀双手揉按着太阳穴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三人可以离开了。
待三人离去后。
昏暗的密室内,瞬间便只剩下完颜银秀揉按太阳穴的轻微声响。
“徐阳、飞虎军,耿婵儿、武略军。”
“张安国与徐阳之间的仇怨因张安邦而起,因上次大战而彻底爆发。”
“张安国欲要取而代之,耿昌设局削弱张安国,大战归来后,
张安国大权已失。”
“张安国与安守礼为儿女亲家,二人向来共进退。”
“颜长白似乎倒入张安国阵营,
对徐阳进行商业打击。”
“而徐阳又拜师于董学孟,
董学孟原本算是中立副帅,因徐阳的存在倒是有些倒向耿昌一系的迹象。”
完颜银秀越是喃喃自语便越是感觉到头痛。
整个泰安城上层掌权人之间的关系简直就是一团麻绳。
而且还是打了结的麻绳。
但,在头痛完颜银秀也要理清头绪,在乱成一团,她也要抽丝剥茧给它捋顺。
无他,这本就是她此番前来泰安城的最主要的目的。
金盟议和完毕之后,用不了多久金军就会全面南下。
原本负责山东路的完颜金洪已死,到时候,山东路的重任将会彻底落在她主子完颜金征身上。
对于上次灭杀完颜金洪的泰安城,完颜金征可谓是十分的关注。
若是能够从内部瓦解,那自然是极好的。
因此,便有了她完颜银秀充当马前卒,亲自前来泰安城探路的这一幕。
“呼。”完颜银秀放下双手,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随即,缓缓起身,走出了密室。
....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
天色刚蒙蒙亮,完颜银秀便寻到了孔执玉。
“昨日宴席过后,你与耿昌说了些什么。”完颜银秀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主位上。
“没说什么,无非是耿昌询问我等此行的目的罢了。”孔执玉强行按下心中的厌恶,努力平静回答道。
“哦?你是怎么回答的?”
“照实回答,我等此行不就是为了黑火器吗?至少明面上不就是为了黑火器吗?”
“哦?耿昌怎么说的?”
“只要加钱,耿昌愿意将黑火器卖给我等。”
“呵,他想得倒美,一根破竹筒,一把黑火药、一把弹丸,倒是被他当成了宝贝。”完颜银秀面露不屑道。
“我已经答应下来了。”孔执玉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愤怒,努力佯装平静道。
“答应下来了?答应下来了你就买呗,和我说这些作甚?怎么?你还指望让我为你的擅作主张付钱?”完颜银秀满脸不屑道。
“你!”忍无可忍的孔执玉,气血上涌脸色通红的大声说道。
“我?我什么我?”完颜银秀满脸不屑的反问道。
话音落罢,完颜银秀缓缓起身走向孔执玉。
伸手拍了怕孔执玉那满脸通红的老脸。
极致的羞辱动作让孔执玉气血上涌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怎料,孔执玉刚刚起身一半,便被完颜银秀一脚给再度踹回了座椅。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完颜银秀脸上不屑的笑容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布满阴沉的脸色。
完颜银秀阴沉道:“怎么?别人唤你几句圣人,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记住了,你这个衍圣公,只不过是我主安插在汉人内部的一颗棋子罢了。”
“我们能扶持你登上衍圣公的宝座,同样也能扶持其他孔家之人登上衍圣公的宝座。”
“别忘了你们这一脉衍圣公的称号是如何得来的。”
完颜银秀毫不客气的话语让孔执玉那原本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庞瞬间惨白了起来。
完颜银秀所说的话语虽然不堪入耳,但却句句属实。
孔执玉无力的叹息一声缓缓开口说道:“银秀大人教训的是。”
完颜银秀见此不由得冷笑一声,这一路走来,许是因沿途那些城池之主的平等对待让孔执玉内心产生了一丝本不应该产生的想法。
若非如此,完颜银秀又岂会如此教育她?
归根结底,在完颜银秀亦或者一些金国高层眼中,孔执玉只不过是他们扶植的一个傀儡、一颗棋子罢了。
而无论傀儡也好、还是棋子也罢,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傀儡产生自己的想法。
无论这个想法对他们是好。亦或者是坏,他们都不需要。
“现在知道怎么处理那些黑火器了吗?”完颜银秀目视孔执玉缓缓开口说道。
“孔家出钱购买,绝不会让耿昌察觉到异常。”孔执玉心中叹息一声,平静回答道。
好在私下里与耿昌达成了玻璃工艺品合作的事情,若非如此,这次孔家恐怕就要亏大发了。
至于不要黑火器?这种话一旦说出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孔执玉内心不由得对金国以及完颜银秀更加的怨恨起来。
这一心态,对于此后徐阳关于商业布局上的一系列计划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完颜银秀轻笑一声开口说道:“不错不错,看来你并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话音落罢,完颜银秀再度走回主位,伸出一只手开口说道:“把你名刺给我。”
孔执玉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完颜银秀渐渐转寒的脸色后不由得闭上了嘴巴。
主动取出名刺,递给了完颜银秀。
完颜银秀接过名刺,细细的把玩了一会。
随着完颜银秀专心的把玩名刺,大厅内瞬间便鸦雀无声了起来。
孔执玉有心起身离开,但碍于完颜银秀在此,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
片刻后。
完颜银秀将手中的名刺收起,起身吩咐道:“这几日,无事便去耿昌府邸坐坐。”
话音落罢,完颜银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厅。
至于去了何处,则无人知晓。
孔执玉待完颜银秀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原本平静的脸庞瞬间扭曲了起来。
其儒袍下的双手更是早早的就已经握紧,此刻显露于空气中,肉眼可见那手背纵横的青筋。
后悔吗?后悔。
但有的选择吗?没有。
这是孔执玉身为当代衍圣公必须经历的事情,只可惜,孔执玉心中虽怨恨,但其并没有反抗的勇气。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悲哀。
.....
前三日。
孔执玉邀耿昌于徂徕书院讲解经文。
一时间引得徂徕书院人满为患。
后两日,孔执玉则连续两日与耿昌促膝长谈,名义上是商讨两城事宜以及玻璃工艺品的推广。
但实际上,却是为了拖住耿昌,好方便完颜银秀行事。
这五日,完颜银秀以水土不服为由,名义上是在临时府邸休养身体。
但实际上,这五日里,完颜银秀做了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五日后。
耿昌率四大副帅于泰安城东城门送别孔执玉一行。
“孔兄,日后若是无事,可多来我这泰安城转转啊。”耿昌客气道。
孔执玉嘴角露出笑容回答道:“到时候耿兄可莫要嫌弃孔某惹人烦啊。”
“孔兄这是说的哪里话。”耿昌笑呵呵的打趣道。
话音落罢,耿昌笑呵呵道:“这次孔兄可是拿了我泰安城不少土特产,下次再来,可莫要忘了带一些曲阜的土特产来。”
孔执玉自然明白耿昌口中的土特产是何物。
闻言,孔执玉笑呵呵道:“一定一定,这次来的匆忙,倒是有些失礼了,下次一定补上、一定补上。”
“玩笑话、玩笑话。”耿昌乐呵呵的开口说道。
二人边说边走,不一会,便走出了五里距离。
耿昌顿住脚步双手抱拳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孔兄,他日再会。”
孔执玉同样双手抱拳回礼道:“他日再会,耿兄,告辞了。”
二人挥手告别。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完颜银秀与张安国的目光在某一刻悄悄碰撞了一下。
......
就在孔执玉离开泰安城的第二日深夜。
一场汇聚了泰安城三大副帅的商谈在张府书房密室内悄悄进行着。
没有人知道三人在密室内究竟谈论了一些什么。
唯一知道的便是,子夜时分,安守礼与颜长白二人离去时,脸上的神采各不相同。
其,安守礼是一副磨拳霍霍欲要大展身手的无双神采。
而颜长白脸上的表情则有些精彩了,似有犹豫,又似有坚定,更似有一丝丝的狠辣。
就在三大副帅秘密碰头的第二日夜晚。
张府书房密室内,迎来了第三位客人。
这位客人赫然便是那被刘二等人将麾下护卫斩杀殆尽,更是差点险些死于刘二刀下的兖州城王家嫡系--王伦。
这一夜谈话显然没有昨夜与颜长白。安守礼二人的谈话时间长。
不到子夜时分,王伦便双眼闪烁着无尽寒光的从张府书房密室走出。
随即,逗留泰安城数月的王伦,于天亮之后正式踏上了归程的脚步。
第三百五十三章:牵一发而动全身
辰时。(后世早晨七点)
大元帅府后院。
一身紫色长袍的耿昌端坐于小院内。
优哉游哉的喝着粥,吃着早饭。
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小院内那一个个纵横交错的绿色藤蔓。
每看一眼,耿昌嘴角的笑容便深一分,连带着手中的稀粥都变得无比的香甜起来。
原本大元帅府后院种的那些树啊、菜啊等植物,现如今全部换成了徐阳培育出来的土豆与番薯。
当然,小院内那绿油油的藤蔓只不过是耿昌种植的一小部分罢了。
真正的重头戏,其实还在耿昌城外的庄园内。
一开始耿昌确实想过要大面积推广,
只可惜后来与徐阳一商议。
结果发现一个特别尴尬的问题。
那便是作为这两种农作物的种子,根本就不够供应整个泰安城的。
更别提还要供应兖州城。
没办法,经过商议之后,只好由徐阳安排人手培育。
所培育出来的种子,四六分成,其中耿昌四,
毕如龙六。
没办法,谁让兖州城现如今还处于干旱之中。
耿昌放下手中的饭碗,凝望着满院的绿色风光。
整个人斜靠在椅子上,
不由得惬意道:“三个月。只需要三个月啊。到时候,呵呵。”
五月份种下九月份便能成熟,此番虽然种子不多,但架不住产量高啊。
只要这些番薯与土豆一成熟。
泰安城发动战争也好,还是选择扩军以及加强自己这一系的实力也罢。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就在耿昌悠闲地斜靠在椅子上,思绪乱飞之际。
毕志北顶着两个不规则的黑圆圈,强拖着疲倦的身躯,一步一晃悠的走到了大元帅府正门。
“毕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大元帅府正门处值守的两名士卒见毕志北如此姿态,不由得对视一眼,随即一人快步上前搀扶向毕志北。
身为大元帅府的门脸,他们也许武艺一般,但是他们的记性绝对是一顶一的。
毕志北强忍住上下打架的眼皮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帮我通报一声,
就说我有事要见大元帅。”
值守士卒闻言并未第一时间放开毕志北。
反而是将毕志北搀扶到大元帅府正门一处小亭子内坐好。
随即值守士卒快速的朝着后院奔去。
....
小亭子内。
毕志北斜靠在柱子旁,一只手不停的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天知道,
自上次遇见刘二与王伦的那场冲突后。
毕志北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没有合过眼。
救下王伦之后,毕志北反复的琢磨,可无论怎么琢磨都想不明白为何王伦会出现在泰安城。
至于王伦明面上的说法,那什么水泥生意之类的,毕志北从心眼里都不相信。
为了探寻真相,也为了替自己父亲分忧,这段时日以来,毕志北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王伦。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数十日的煎熬并没有白费。
就在毕志北昏昏欲睡,不断地掐着自己大腿之际。
先前那跑去通报的士卒快速的朝着小亭子奔来。
“毕公子,大元帅在后院,您随我来。”值守士卒气不喘心不跳的开口说道。
“好。”毕志北双手撑着面前的石桌,缓缓的从柱子旁的石凳上站了起来。
“毕公子!”
怎料,毕志北刚刚站起来,便感到一阵头晕眼花,身子一个不稳便向一旁倒去。
幸而其身旁还有一值守士卒。
“我没事。”毕志北看了一眼搀扶着自己的值守士卒疲惫的开口说道。
“走吧,我搀扶着您过去。”值守士卒极有眼力价的开口说道。
毕志北感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态,
并未拒绝值守士卒的好意。
不一会的功夫。
大元帅府后院。
原本斜靠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喝茶的耿昌便看到先前通报的士卒搀扶着毕志北缓缓的朝着自己走来。
“怎么弄的如此狼狈。”耿昌站起身看向毕志北。
毕志北微微摇头悄悄的看了一眼搀扶着自己的值守士卒。
耿昌心领神会的再度坐下。
待毕志北坐稳之后,
耿昌平静道:“先下去吧。”
“遵令!”值守士卒双手抱拳大声回应道。
耿昌看了一眼毕志北,见毕志北嘴唇上挂着块块死皮,眼眶黝黑一片,微微叹息一声吩咐道:“准备一些吃食。”
身旁亲卫闻言点头应是。
随着亲卫的退去,眨眼间大元帅府后院便只剩下耿昌与毕志北二人。
当然,明面上是这样,至于暗地里还有多少亲卫,那就不得而知了。
“喝口水。”耿昌平静道。
毕志北点了点头回答道:“谢伯父。”
一杯茶水进肚,毕志北瞬间感觉自己仿佛再度活了过来一般。
“何事竟将你弄的如此狼狈?”见毕志北放下茶杯,耿昌不由得开口询问道。
毕志北这个模样,说真的,耿昌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也意味着,此番毕志北前来必有大事发生。
毕志北开口回答道:“回伯父,这次前来是为了王伦。”
“王家哪小子?他不是被飞虎军给吓破胆了吗?怎么会将你弄成这幅模样。”耿昌不由得有些好奇。
前段时日,飞虎军水泥铺子门前发生的那件事,耿昌身为一城之主如何会不知?
但,知道是一回事,有没有反应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志北苦笑道:“那日救下王伦之后,越想越感觉不对劲。”
“伯父也知道,现如今我毕家和王家的博弈几乎快到最关键的时刻了,这个时候,身为王家嫡系,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泰安城的。”
“哪怕这王伦再如何的纨绔,也不应该。”
“我猜测王伦来泰安城,绝不会仅仅是为了飞虎军的水泥生意。”
“他应当另有所图,亦或者他身后的王家之人应当另有所图。”
“毕竟,谁也不会将一个顶级纨绔的动向放在心上。”
毕志北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
耿昌边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边听着毕志北的讲述。
实际上,王伦出现在泰安城的那一刻,耿昌便已经收到了消息。
一开始,耿昌也曾派暗卫跟踪过王伦。
只不过那时候王伦一到泰安城便四处花天酒地不干正事。
暗卫跟踪了一段时间便因为耿昌这儿还有其他要事安排,就放弃了继续跟踪。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耿昌将手中的茶盏缓缓放置于桌面,慵懒的腰背不由得也有些挺直了起来。
毕志北继续开口说道:“正因如此,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暗中跟踪王伦。”
“自刘二险些杀死王伦之后,王伦也不知是受到惊吓还是怎地。”
“直接龟缩在客栈,三天三夜都没有出门,吃喝拉撒都是在房间里。”
“正当我想放弃的时候,兖州城来人了。”
“那人虽然乔装打扮过,但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还是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由此倒也判断出来那神秘来客的身份--王家六爷。”
闻言,耿昌快速的抬头看向毕志北,不确定道:“确定那人是王睿?”
毕志北连连点头开口说道:“不会有错的,我记得他的声音。”
王睿,王家当代家主的六弟,向来以足智多谋闻名于众城池。
也是因他,王家在这一代,才有了可以抗衡毕家的实力。
耿昌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耿昌抬头开口说道:“继续说。”
毕志北点了点头继续开口说道:“王家六爷的出现,更让我确定了王伦来泰安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自认出王家六爷的那一刻,我便坚定了继续跟踪的念头。”
“只可惜,那王家六爷不知为何仅仅出现了一天多的时间便离开了泰安城。”
耿昌听到这儿,心里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王睿为何只出现了一天多的时间?无他,还不是因为兖州城的博弈。
但是,能让王睿专程赶来泰安城,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天,这也意味着其中所图甚大。
思索至此,耿昌看了一眼滔滔不绝的毕志北,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倾听起来。
这一刻,耿昌的态度已然无比的认真起来。
待听到昨日王伦私下与张安国见面,且逗留到了子夜时分,耿昌眼睑不由得再度垂了下去。
几息后。
耿昌抬眼看向毕志北开口说道:“王伦子夜时分离开的张府?今日西城门一开便离开了泰安城?”
毕志北点头回答道:“正是,察觉到王伦动向后,我便一直在暗中跟踪,只可惜,那张府戒备森严,我无法进入。”
耿昌微微点头开口说道:“事情我知道了,你先歇息歇息,这几日我便和你父亲联系。”
毕志北闻言起身抱拳道:“有劳耿伯父了。”
耿昌微微点头随即拍了拍手,唤来暗处的亲卫。
“准备一间客房,稍后饭菜直接送到客房去。”耿昌平静道。
“遵令!”亲卫双手抱拳大声应道。
随即,亲卫转身看向毕志北,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毕公子请随我来。”
毕志北双手抱拳再度行礼后,这才跟着耿昌亲卫走出小院。
待毕志北走后。
耿昌再度恢复了先前的懒散模样。
只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此刻的耿昌眼神中充满了寒光。
一刻钟后。
亲卫返回。
见耿昌眼睑低垂,瞬间便意识到此刻的耿昌正在全身心的想着事情。
亲卫极其懂事的静站在远处,随时候命。
这一站,便是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耿昌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后唤来亲卫。
“刘先生回来了没?”耿昌平静的询问道。
亲卫闻言快速的回答道:“尚未。”
耿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即吩咐道:“刘先生回来后,让他到书房寻我。”
说罢,耿昌便大踏步的走出小院。
孔执玉到访的那一天刘基也只是在车厢里面躲着。
像刘基这类人,一般从不轻易露面,而自孔执玉到访泰安城之后。
刘基便从大元帅府搬了出来。
除了耿昌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刘基的去向。
......
大元帅府后院书房内。
耿昌屏退左右后,在书房一处角落轻轻地踢了两下。
随即,一道暗门出现在耿昌眼前。
用火折子点燃蜡烛后,耿昌头也不回的走向暗门。
随着耿昌身影的消失,那处暗门缓缓的闭合。
不一会的功夫。
耿昌便走到一处宽敞的密室。
这是独属于耿昌与刘基的密室,这间密室的存在甚至连耿婵儿与耿克金都不知道。
密室内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架,而书架上则满满当当的摆放着无数书籍。
细看之下,这哪是什么书籍,分明是密密麻麻的情报。
耿昌点燃所有烛火后,密室瞬间便亮堂了起来。
趁着光亮,耿昌迈步走向其中一个书架,从书架的最上方取下一本书籍模样的情报。
手持情报,缓缓走向一旁的书桌。
端坐于太师椅上,耿昌就着烛光缓缓的翻开书籍。
这本书籍上赫然记载着最近一年兖州城王家发生的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虽然并非事无巨细,但这,对于耿昌这种人而言已经足够了。
一刻钟后。
耿昌将书籍放置于桌面上,双手揉了揉发酸的双眼,整个人无力的斜靠在太师椅上。
从情报上,耿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越是没有异常,便越是最大的异常。
一刻钟后。
耿昌缓缓起身,从另一个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书面上写了一个张字的书籍。
打开书籍,书籍正中心夹着一张干净的宣纸。
从宣纸上的字迹上不难看出,这张宣纸书写时间并未超过三个月。
耿昌端坐于太师椅上,缓缓打开手中的宣纸。
随着宣纸被耿昌缓缓打开,那张宣纸上所写的一个又一个人名,缓缓的浮现在耿昌的眼中。
细数下来,这张宣纸上所书写的人名赫然有上百个之多。
这些人名中,有泰安城数一数二的商贾。
有泰安城领兵作战的将领。
更有负责治理泰安城的一些文官。
这些人身份高低各不相同,身处行业各不相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之处,那便是这些人统统属于张安国一系。
亦或者,可以称之为张党。
这是耿昌与刘基暗中调查出来的结果,又有多少人的名字并没有被记录在这张纸上呢?
耿昌不得而知。
这也是耿昌自上次大战后,只是行打压之事,并没有直接弄死张安国的根本原因。
“牵一发而动全身啊。”耿昌凝视着宣纸上的一个又一个人名,幽幽叹息道。
“呼。”耿昌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眼神中的叹息之色缓缓消退,凝望着那张写满人名宣纸的眼神渐渐的变得坚定与狠辣起来。
第三百五十四章:反击风暴
密室不知时间几何。
就在耿昌全心全意的查阅一本本情报之际。
密室的暗门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回过神来的耿昌抬头看了一眼暗门的方向,随即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间密室,只有他与刘基二人知道,来人不是刘基还能是谁。
“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耿昌伸完懒腰漫不经心道。
刘基乘着密室两侧的烛光缓缓走了下来。
闻言开口回答道:“基本已经查清楚了。”
话音传来之际,刘基已然到了耿昌面前。
耿昌抬头一看之下,心中猛地一惊,此时的刘基与清晨的毕志北简直如出一辙。
同样乱糟糟的头发,
以及同样黝黑的眼眶。
“怎么弄的如此狼狈。”耿昌拉开太师椅,示意刘基先入座。
刘基也不客气。
径直坐在了耿昌拉开的太师椅上。
一只手扶额一只手拿过桌面上的茶壶,二话不说仰头大口喝了起来。
片刻后。
刘基放下手中茶壶,打了个饱嗝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信件。
将信件放置于桌面上,刘基缓缓开口说道:“这就是那日孔婉君私下里接见的人员名单。”
完颜银秀自以为做事滴水不漏,怎料,自他们抵达泰安城的那一刻,
便依然有人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了。
耿昌伸手从书桌上拿起那份名单,随即坐在了刘基的对面。
名单被耿昌双手缓缓的打开。
不一会的功夫。
“碰!”的一声。
耿昌一拳狠狠的砸在了书桌上,连带着书桌上的茶壶都跟着跳了三跳,可想而知此时的耿昌内心究竟有多么的愤怒。
“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耿昌愤怒不已。
刘基伸手扶起已经空了的茶壶缓缓开口说道:“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孔执玉最后拖住你的那两天,孔婉君私下里和张安国见面了。”
“而孔执玉与孔婉君走后,张安国第一时间便秘密联系了安守礼和颜长白。”
“他们三人之间谈了一些什么,根本就无从得知。”
刘基一口气将这几日的所有调查结果全部说了出来。
耿昌深呼吸两口气口中喃喃自语的念着三位副帅的名字。
片刻后。
耿昌稳定情绪开口询问道:“名单上的人有没有抓起来严刑拷打?”
刘基点头复又摇头道:“你也知道若是大规模抓人,势必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我只抓了一个正好家中犯事的商贾。”
“怎料,那人见到暗卫的第一时间便服毒自尽了。”
耿昌看向刘基,不确定的问道:“服毒自尽了?”
刘基点了点头。
耿昌心中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缓缓开口说道:“这是死士啊,一个普通的商贾都能做到这种地步,这些人的背景和所图,皆不简单啊。”
刘基点头开口说道:“是不简单,我已经派人去曲阜打探情况了。”
“那孔婉君,
绝对有问题。曲阜孔家的密探你我又不是没有打过交道,
依照以往的接触来看,
这些人绝不可能会是曲阜孔家能够培养出来的。”刘基一锤定音道。
“呼。”耿昌皱着眉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随着战争临近,
泰安城的大小事务愈发的多了起来。
片刻后,耿昌将今日与毕志北的见面以及所有谈话一字不漏的说与刘基听。
待二人信息互换之后。
密室内,一时间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
密室不知天色几何。
许久。
刘基紧锁着眉头开口说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耿昌似有所指道:“是啊,确实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现在的情况,怎样都要好过大战之前啊。”耿昌感慨道。
刘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好过大战之前吗?刘基心中并不这样认为。
与完颜金洪的一场血战,虽然大大的削弱了张安国麾下的兵马以及张安国本人在泰安城的权势。
但是,别忘了,转眼间那该死的颜长白便投奔了张安国。
后来几番操作,虽然颜长白的兵马被董学孟给接手了,但....别忘了...颜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泰安城有兵额限制,泰安城之外可没有!
刘基摇了摇头开口提醒道:“别忘了,颜家现如今可是站在张安国一系。”
耿昌闻言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缓缓开口说道:“是啊,颜长白这个小人现如今可是姓张不姓耿了啊。”
刘基伸手取下一支狼毫笔,
在洁白的宣纸上缓缓写下六个名字。
张安国、安守礼、颜长白、王衍、孔执玉、毕如龙!
其中,
王衍便是当代王家家主。
刘基将名单推到二人中间,
缓缓开口说道:“张安国、安守礼、颜长白、王衍、孔执玉。”
“现如今张安国一系站着泰安城三大副帅,
以及兖州城王家和曲阜孔家。”
“毕家和王家的博弈,现如今已然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了。”
耿昌点了点头,心中颇有些无奈。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又能料到兖州城会遇到百年难得一遇的干旱呢。
若不是这场干旱,那王家哪怕实力再强横,也只能在毕家脚下老老实实的趴着。
最多也就是搞出来一些小动作,无论如何都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刘基持笔在几人身上画了数道线条,将张安国一系众人彻底标注了出来。
随即伸手指了指王衍和毕如龙这两个名字。
缓缓开口说道:“前几日粮草已经安全抵达了兖州城,有眼下这些粮草,兖州城能够安全的撑到土豆与番薯的成熟。”
“这期间,你我并没有多少可以操作的空间。”
耿昌微微点了点头,无他,还是那句话,排外。
刘基缓缓将手指向孔执玉的名字开口说道:“曲阜孔家,墙头草罢了,倒是不足为惧。”
“现如今怕就怕曲阜孔家已然全面被金国给控制了,在孔婉君的身份没有彻底水落石出之前,不可放松对曲阜孔家的戒备,哪怕双方有着玻璃交易也不行。”
耿昌闻言再度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无须刘基提点,耿昌心中早就已经有了数。
刘基再度伸手指了指颜长白的名字缓缓开口说道:“颜家已经彻底倒向张家了。”
“因此,你我倒是无需再对颜家手下留情了。”
说到这儿,耿昌瞬间便来了精神。
开口询问道:“打算怎么对颜家动手?”
说实话,自颜家彻底倒向张家之后,以往的一些旧情,在耿昌心中早就烟消云散了。
刘基将宣纸拉过,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随即笑道:“多亏了你那好女婿,若不是他,颜家的弱点又岂会暴露在你我面前。”
耿昌定晴一看,洁白的宣纸上赫然多了两个字,而那两个字赫然便是“棉花。”
看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耿昌心领神会的笑了。
“棉花啊,如此说来倒是多亏了他啊。”耿昌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颜家最大的生意便是纺织与布料以及粮食,现如今粮食尚未成熟暂且不提。
单单说那颜家支柱产业之一的布料生意。
徐阳麾下横空出世的棉布可谓是直接打了颜长白一个措手不及。
单单是这几个月以来,颜家就不知亏损了多少真金白银。
这还是在徐阳棉花储备不足的情况下。
若是徐阳棉花储备足够,单单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棉布,便能打的颜家自断一臂。
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颜家在认清现实之后,依然全面种植了棉花。
以此准备在棉花成熟之后,再与徐阳在商业上一战。
耿昌脸上笑呵呵的但眼神中却带着怎么也止不住的凶光。
伸手指了指颜长白的名字以及棉花二字。
耿昌低沉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刘基闻言瞬间哈哈大笑道:“没错没错,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片刻后,刘基止住笑容低沉道:“这天干物燥也要分时候的嘛,现如今天干物燥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如今颜家种植的棉花尚未到绽放的时候,此时天干物总意义不大。
刘基满脸阴沉的缓缓说道:“待徐阳拿下济南城后,再天干物燥。”
耿昌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了刘基的主意。
按照现如今掌握的情报,济南城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徐阳九月发兵,里应外合之下,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拿下济南城了。
而十月份恰好是棉花丰收的月份,到时候济南城的溃兵四处奔逃。
一个“不小心”逃到了颜家的棉花地,生火做饭时,天干物燥,“不小心”走水了。
这很合理,这....非常合理。
耿昌与刘基二人对视一眼,随即二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后。
刘基伸手指了指张安国与安守礼二人的名字。缓缓开口说道:“这两个人相对而言就难对付了一些。”
耿昌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
与颜家不同,张家与安家向来是穿一条裤子的两个家族。
而安守礼向来以张安国为首。
自上次大战之后,这二人便有意无意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就让耿昌很是为难了。
最关键的是,这两家在泰安城根深蒂固,其门下门生遍布泰安城各行各业。
若是对他们动手,很大程度上会导致耿昌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耿昌沉声询问道:“怀柔还是激进。”
此言一出,瞬间表明了耿昌的态度。
那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对张安国与安守礼二人下手,无非是所选择的手段不同罢了。
至于怀柔,其实这段时间以来,耿昌一直都在采用这种方式来与张安国博弈。
不能说没有效果,只能说张安国与安守礼一系的人员实在是太多了。
这也没办法,泰安城这般大,单单是需要维持泰安城的正常运转便需要上千名官吏。
刘基看了一眼阴沉的耿昌缓缓开口说道:“剿匪。”
耿昌闻言眼睑低垂,思索了足足有半刻钟之久。
半刻钟之后,耿昌猛地张开双眼,右手握拳用力的砸了一下桌面口中坚定道:“好!”
这个剿匪,剿的并非是真正的匪,而是张安国这一系养在泰安城外的一些兵马。
这些兵马皆是自上次大战之后,张安国一系偷偷在城外召集的兵马。
可惜。
此事张安国做的极为的隐秘,到如今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耿昌仍未抓到清晰的把柄。
至于这其中颜家有没有出力,这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没有颜家的财力,张安国如何能够在城外养出上万的兵匪?
若他张安国早有这个本事,泰安城之主的位置,说不定早就是他的了。
耿昌随即开口问道:“让谁去,怎么去。”
刘基闭目沉思片刻后开口说道:“飞虎军、徐阳。”
“徐阳?”耿昌有些不确定道。
上次几人在徐阳小院小聚时徐阳便说过他要闭关至少一个半月之久,他哪儿会有时间去剿匪。
这一点很显然刘基也是知道的,毕竟那日刘基也在场。正因如此,耿昌才会有些不解。
刘基笑了笑开口说道:“没错,就是飞虎军。”
“一来,你与克金麾下的军伍这么多年来难免会被张安国安插一些人手。”
“若是派遣你二人麾下军伍,难免会有打草惊蛇的风险。”
“二来,则是因为徐阳这小子。”
“我虽然不知道飞虎军在奉符县的家眷区究竟做了些什么。”
“但单单从近日的观察便能看出,飞虎军军内的金银恐怕不多了。”
耿昌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徐阳一系列的动作他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哪怕飞虎军有着各式各样的工坊,恐怕也跟不上徐阳花钱的速度。
毕竟,水泥工坊已经彻底关闭了,而棉布工坊最近也减少了对外的订单,想必是那棉花已经所用无几了。
而玻璃工坊......孔执玉现如今恐怕还在路上,哪儿会有大量金银送来。
而张安国在城外养的匪兵则不同,有着颜家的暗中帮助,再加上几人怕被耿昌抓到把柄。
其匪兵军营内,一定存放着大量的金银。
他们固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和泰安城交易,但....山东路又不是只有泰安城一处城池。
而刘基的意思则就显而易见了。
无非是让徐阳率飞虎军,灭了城外张安国一系暗中扶持的匪兵,所得银两尽数补贴于飞虎军。
如此一来,一方面能够削弱张安国一系的实力。
另一方面则可以用这些金银壮大飞虎军。
毕竟,比起张安国一系,徐阳与飞虎军可就受信任多了。
耿昌微微点头,显然是认同了刘基的计划。
“不过,徐阳恐怕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出来。”耿昌话锋一转开口说道。
刘基闻言神秘一笑开口说道:“不着急,此事还需要慢慢谋划。”
“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然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