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逆贼
“你好像知道陈国，也知道以前的晋朝已经消失多年了吧？”
陈启收起了枪，又把那把毛瑟交还给吕非。
“不错，一百多年以前我们就知道了圣朝的没落，也知道陈国的存在，而且就连吕氏建立的齐国也有所了解。”
吕非恭敬地回答，没有推辞把毛瑟手枪揣进了怀里。
“那你们……”
“您是想说我们为什么知道了情况还选择就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吧？”
陈启点了点头，他的疑惑就在这里，这大海盗岛毕竟比不得陆地，若不是逼不得已，谁会愿意住在这种地方。
“唉。”
只见吕非叹了口气，这才悠悠开口道。
“因为他们都是叛逆！”
此话一出，陈启都有些没转过弯来，看向吕非，等着他给自己解释。
吕非也没有卖关子，继续说了起来。
“一百多年前，属下的曾祖父曾经在机缘巧合之下登上了陆地，当时他老人家兴奋极了，以为自己终于完成了祖先的遗志，回到了故土。
可惜他登岸之后一打听才知道，圣朝已经覆灭了几百年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他老人家还是没有放弃，又继续打听起当年陈氏后人的下落，可得到的消息却是陈氏已经没落。
他又着人打听当年的事，却屡屡受挫，无奈之下他又准备投奔齐国本家，再当面询问。
可没想到，接触到齐国吕氏之后，不但没有接到招待，反而差点儿被追杀，他老人家只好仓皇出逃，由于不甘心，又在大陆上盘桓了数年，终于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
当年圣朝皇族司马氏发生内乱，陈氏一脉遵从先祖组训，观望不动。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陈氏内部也出现了争端！
陈氏座下一共有四大家族，分别是李氏、王氏、吕氏和吴氏。
其中，在陈氏家主未防备的情况下，吴氏勾结司马氏的一脉，发动了叛乱，直接劫杀了陈氏家主。
偌大的陈氏家族，顷刻间变成了一盘散沙，族人四处逃窜，又纷纷被劫杀，只有一小部分人逃了出来，也都隐姓埋名不敢张扬。
彼时，我吕氏虽未参与谋反，但也按兵不动，王氏与李氏则被人杀去大半精锐，最后剩下的一部分人，还是靠投降才换了活命的资本。
后来李氏王氏倒也还算不忘旧主，取国号为陈。
但属下曾祖父得知消息后还是气的口吐鲜血，大骂三声逆贼，一气之下硬生生杀回了大海盗岛，也是因为这一次长途征战，他老人家......
刚刚回来就阖然长逝。
临去前，他老人家告诉后人，好好发展大海盗岛，待陈氏应劫之主归来，率领海盗们杀回陆地，诛杀逆贼！”
吕非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陈启听得有些发愣，有忽然想到什么。
“应劫之主？是什么？”
陈启问完之后，就看到吕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心里一阵发毛。
“应劫之主，就是您！”
吕非一本正经的说道，陈启却笑了，他可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
自己压根儿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应劫之主，那更是无稽之谈。
可还不等陈启摇头，吕非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羊皮古卷，看样子极其珍贵，以至于吕非都不得不贴身保管。
“少主请过目，这是属下曾祖父在陆地之时依据先祖地图在陈氏故地发现的！”
陈启接过羊皮古卷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黑褐色的字体，显然是鲜血写就，经过了几百年的时光，逐渐成了这副样子。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人生不过空百岁，何如月下琼浆醉。
万古风流写妩媚，百代离骚泪犹垂。
写不尽唐诗宋词，画不完雕栏玉砌。
两宋靖康谁能雪，日月山河煤山绝。
凭谁问天下亡矣，我陈氏尚能立否？
羲和尚且有起落，琼钩何时不盈缺？
待有前世应劫主，何处天下不似陈？”
陈启看完，心中咯噔一声，这东西别人看不出什么，他却知道，这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够写出来的。
因为那唐宋元明，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这是穿越者写的！
陈启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忽然想起了在苏门岛山洞中晕倒之后梦中模糊的记忆。
难道这陈氏先祖里竟然还有一个穿越者？
陈启越想越觉得此事诡异，准备回去之后一定要找三叔公问清楚，这糟老头子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少主？少主？”
吕非的呼唤让陈启回过神来，眼前的吕非已经陷入了狂热，陈启的震惊表情被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成了陈启印证了真相后的震惊。
“唉，此事还是以后再议，实不相瞒，你口中的吕氏先祖接应之人，我先前就见到了，刚才跟在我身后的就是他们的后人之一。
让他们进来吧，我有些事要赶紧回国弄清楚，不能再待下去了。”
陈启算是承认了吕非这个新属下，他又不是傻子，既然老祖宗赏饭吃，给留下了手下，干嘛推辞？#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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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少主！”
吕非见陈启没有拒绝，也是喜出望外，连忙遵循命令开门去了。
门外两波人还在对峙，气氛一直是箭拔弩张。
忽然，门开了。
吕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黑衣那边不禁大喜，而陈启手下则相反，大惊失色。
“姓陆的！你把少主怎么了！”
刘眸眼睛瞪的老大，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少主死了，他们也决计没有存活下去的路！
“少主？少主在里边等你们呢，我只是来开门的。”
吕非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别扭，从小他就被灌输自己是陈氏手下的观念，此时更是说出了所有秘密，一身的轻松。
可门外这些人可不知道情况，连吕非一口一个少主，所有人都石化了。
他们朝着吕非身后望去，那坐在主位上悠哉悠哉的人可不正是陈启吗？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思文和刘眸两人都愣住了，只有高源略有深意的看了眼前的吕非一眼。
这种直接认主的场面高源可不是没见过，就在不久之前苏门岛上的那一幕才刚刚发生。
第一百九十二章：皆是寂寞人
陈启也没有跟他们多费多少口舌，只是交待吕非以后同是自己的手下，便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他要找回李庆之立刻回国，这一年的时间里有太多的疑点，他必须尽快弄清楚。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陈启的生活，这让他极其难受，恨不能现在就跑到三叔公面前问清楚。
那个拍卖来的女子名叫宁儿，被陈启交给了高源照顾，早一步带回了舰队。
陈启则带人在岛上寻找起李庆之他们的下落。
“少主！也让我们跟着您吧！这大海盗岛，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吕非早就打定主意要跟着陈启，陈启自然也不能拒绝，只能给他三天时间处理海盗之事。
愿意跟着地海盗，以后从军自然要放下痞性，不愿意跟着的只管留下，刘眸和范思文两方也是如此。
“老陈，本宫这儿还没开始呢，你着什么急啊。”
李庆之被陈启找到的时候正跟手下在野炊，所谓的热气球则被搭成了帐篷，让陈启都有些哭笑不得。
“殿下，咱们还是尽早回去吧，最近我总有些担心，还是早点回去的好，以免夜长梦多。”
“知道了知道了，本宫认了你这个兄弟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跟本宫父皇似的，感情是我认了个二爹回来。”
李庆之嘴上打趣，但也知道陈启担心的不错，出来一年了，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
李庆之也赶忙吩咐人准备离开。
一番收拾之后，李庆之和陈启终于踏上了回到海上的路。
当然，按照约定还要等三天过后才能启程。
这三天里陈启也没有闲着，指挥锦衣卫和腊达卫的人手往船上运煤炭。
大海盗岛的煤炭质量显然比腊达岛的好的多，而且数量也多，虽然陈启准备放弃这里，但以后若是急需煤炭，也不妨把这里作为一个资源补给地。
这三天过的有条不紊，陈启除了指挥之外也别无它事，跟李庆之两人又干起了老本行……钓鱼。
不过其中有一件事，让陈启有点意外，就是拍卖会上拍来的那个毁容的宁儿似乎很害怕李庆之，每次都吓得躲得远远的。
甚至有一次，李庆之与她迎面碰上，竟吓得宁儿直接哭了出来，这事儿还让负责宁儿起居的高源差点儿跟李庆之打起来。
最后还是陈启居中调停，这才没让高源干出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
三天之后，一切就绪。
刘眸、范思文和吕非三方势力齐......
聚，一共带来了一百多艘战船，还有共计大概三万人的手下。
船只自然是有些不够，陈启重新安排了舰队排布，倒也勉强算得上可以。
一切就绪之后，近两百艘战舰浩浩荡荡离开了大海盗岛，往西北方向进发。
陈启相信，古罗国经过上次一战之后，已经不会再敢阻拦他们。
………
碧波之上，陈启和李庆之并排站在船头，迎风而立。
两人相貌皆是不凡，海风拂面吹起两人束起的长发，更是让人有种两位谪仙临世的感觉。
“老陈……”
良久之后，李庆之双眼看向远方，蓦然开口。
“殿下有话就说，莫不是又想喝红酒？”
走在回家的路上，陈启心里是说不出的舒畅。
“老陈，本宫……本宫不想当皇帝。”
李庆之有些吞吞吐吐，但还是说了出来。
“不想当皇帝？”
陈启有些诧异地扭头看了李庆之一眼，原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李庆之的眼里写满了认真。
“为什么？”
陈启不知道李庆之又在想什么，虽然陈国如今江河日下，但皇帝的宝座谁不想坐，哪怕是在腊达岛这么个芝麻大的地方，都有腊达一世这种谋权篡位之人。
李庆之悠悠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倚在甲板的栏杆上，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
“本宫从小就被立为太子，从小就被父皇寄予厚望，治国之策，御下之策，帝王之学……
从本宫记事起，就总有人来教本宫这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本宫学的很认真，因为本宫想得到父皇的认可，因为本宫也想得到父皇的注意。
可父皇太忙了，忙的本宫去请安他都来不及抬头看我一眼。
本宫原以为是自己学的不够好，所以本宫就起早贪黑地学，尽可能的完成父皇布置的任务。
可父皇总是那么忙，哪怕老师傅们都说太子殿下已经出师了，父皇还是不满意，他的眼里就只有国事，至于本宫，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延续血脉的工具。
于是十岁那年，本宫学会了叛逆，本宫跑出宫外，去惹祸去捣乱，终于父皇注意到本宫了。
他怒不可遏，他恨铁不成钢，他用鞭子笞了本宫一顿。
可本宫心里开心，只有他打本宫的时候才能算得上一个父亲……”
说到这里，李庆之朝陈启笑了笑，可陈启分明看到李庆之眼睛里带着些痛苦的泪水。
陈启叹了口气，谁能想到，神经大条的跳脱太子竟有如此感性......
的一面。
“老陈，本宫得谢谢你。”李庆之的语气很诚挚，“本宫没有朋友，因为太子作为储君，是不能有朋友的，他们也都怕本宫，本宫以前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但你不一样，你不在乎这些，本宫能感觉到，你是真的把本宫当朋友。
老陈，你知道吗，你我初见那日，本宫是准备在见过何姑娘之后就自我了断的，是你救了本宫一命。”
陈启听到这里也不禁有些震惊，没想到李庆之这小子还有些抑郁症的苗头。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本宫现在可舍不得死，南笙还在宫里等本宫回去呢。”
李庆之忽然粲然一笑，又随意抹了一把脸，继续说道。
“但本宫还是不想做皇帝。帝王之路乃是孤独之路，本宫怕一但走上去就再也下不来了……
本宫怕自己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那种像父皇一样，孤独的人……”
李庆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卡了半天壳，又忽然转过身，看向无边无际的波涛。
“皇家多遗恨，皆是寂寞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再战古罗国
陈启笑了笑，拍了拍李庆之的肩膀。
“你就放心地当你的太子，当你的皇帝，要是哪天你真成了什么寂寞人，老子第一个跳出来给你敲醒。”
陈启只当李庆之是喝多了发牢骚，毕竟刚才陈启亲眼看见他往肚子里灌了三瓶红酒，以李庆之的酒量，现在还没倒下已经是奇迹了。
果然，陈启刚说完，李庆之就直接倒在甲板上呼呼大睡起来。
“嘿，你这臭小子，说睡就睡，老子可不管你。”
陈启扶了扶额头，转头朝后边喊道：“小胡子！你家殿下又喝高了，快来抬回去。”
陈启话音刚落，早就在后边准备好的小胡子就跑了过来，指挥手下七手八脚的把李庆之抬回了船舱。
李庆之走后，甲板上只剩下陈启一个人，他看着眼前像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一阵唏嘘。
前世因海而来，如今再看却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若不是陈启脑袋里的图书馆集装箱，他还真有些分不清前世种种是不是一场梦。
接着陈启又想到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玉娘，那时候玉娘……
想到玉娘，陈启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次回去他哪也不去了，就在家里好好陪陪玉娘，想来从青州府城出来之后自己就没有好好陪过玉娘。
远处朦胧的岛屿浮现出来，打断了陈启的思绪。
古罗国，到了。
………
“少主，前边就是古罗国了，要不要派人先去探探路？”
李大有跑了过来，他们都发现了前方的古罗国岛屿，正等着陈启下命令。
“先上去打声招呼，若是无人阻拦，直接向北前进。”
虽然陈启认定古罗国已经不敢阻拦自己，但毕竟他不想发生冲突，提前打一声招呼也好。
很快，陈国舰队里便有三艘战船脱离舰队而去。
“告诉各船，慢慢跟上去，一旦事情有变，直接开火。”
陈启想了想，又吩咐李大有把命令传递下去。
陈国舰队缓缓开进，先头的三艘战船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古罗国岛屿上的卫兵。
“这里是古罗国海域，未经允许不得靠近！”
岛上很快派出船队，迎面而来，这里是古罗国最靠近南边的岛屿，岛上士兵众多，战船也密密麻麻的停靠在岸边。
“不要开火！我们是陈国舰队，想要借贵国的海路返回陈国，请不要阻拦。”
一听到是陈国舰队，岛上的守将显然是变了颜色，沉默了良......
久却迟迟不给答复。
“少主，他们没给咱回复。”
消息很快传回来，陈启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继续等下去。
整整过了一个时辰，从北方忽然窜出一条快船，陈启看到了上边的旗帜，是古罗国的船。
陈启通过望远镜，看到从那船上下来了几个人，看穿着打扮并不是古罗国之人，倒像是中原之人。
下来的几人似乎地位不低，对先前岛屿上人一阵呵斥，陈启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大有！立马让那三艘战船回来，今天可能又不能善了了。”
果然，陈启的命令刚刚传递出去，古罗国岛上的士兵就密密麻麻的登上了战船。
那三艘战船刚刚归队，身后的古罗国舰队就已经摆好了架势。
显然，这是要开战！
陈启有些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借路，为什么古罗国的反应这么大。
那几个显然不是古罗国的人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古罗国的地盘，而且看起来地位还不低。
只是现在已经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双方的战斗一触即发。
“蒸汽舰队主攻，随时准备登岛！”
“吕非部从左侧进攻，刘眸和范思文带着舰队从右侧进攻！”
“进入射程后直接开火，击沉敌方战船者，重赏！”
一道道命令传递出去，舰队各部即刻行动起来。
对面的古罗国舰队显然没想到陈启他们反应这么果决，在经过略微的停顿之后，也蜂拥上前。
之前古罗国国王的几百艘战船陈启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眼前这些。
且不说如今有吕非他们的加入，就算先前的陈国舰队打他们也跟打着玩儿似的。
“开炮！”
古罗国舰队刚刚进入射程，蒸汽船地各个舰长就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炮火的轰鸣声响起，爆炸的火花染红了半个天空。
台炮的射程起码是古罗国的两倍以上，一番轰炸之下，古罗国舰队还没发起进攻就被炸沉了十几艘战船。
紧接着，双方战船越来越近，终于进入了古罗国舰队的射程。
可惜，实心弹对浑身铁甲的蒸汽船的伤害微乎其微。
当古罗国舰队发现他们的进攻毫无作用之后，慌忙下令后撤，可惜为时已晚。
海盗船已经从左右包围了他们，www.uukanshcoｍ逃无可逃。
蒸汽船的台炮轰炸依旧没有停止，数不清的古罗国战船沉入海底。
“投降！我们投降！”
眼看舰队的战船只剩......
下十几艘，古罗国的将领也知道大势已去，连忙让人升起了白旗。
“少主，他们投降了，要不要停止进攻。”
其实不用李大有说，陈启已经看到了海面上的白旗。
“停止进攻，登船缴械，然后登岛！”
陈启准备问清楚事情的缘由，总不能稀里糊涂地就发动战争吧？
接着，古罗国的士兵们就集体被缴了械，一个个都被绑在了桅杆上。
“少主！这个就是古罗国南方的水师将领，刚才进攻的命令就是他下的。”
李大有身后跟着一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中年将领，身上还穿着古罗国的盔甲，只是这模样属实有些狼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换做谁能不狼狈？
一支上百艘战船的舰队一个多时辰就被打了下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本伯现在懒得理他，待会儿上了岸再说，先把他关起来。”
陈启现在还没功夫审问，接下来就要登岛，他必须亲自指挥。
岛上古罗国的军队还有不少，而且熟悉地形，陈启若是让人贸然下船，难保不会受到损失。
战船虽然坚利，但毕竟不能上岸。
“吩咐下去，让所有战船向这边靠拢，寻找机会登岛。”
“是！”
第一百九十四章：危机
就在陈启他们走到古罗国的时候，北方的陈国，正面临一场大灾难。
大齐正统元年十一月十二，青州大雪，压塌了房屋众多。
青州太守陆子放立马组织人手救援，可惜陈国已经不能蓄养军队，所以救援陷入了困境。
陆子放当机立断上奏折求援，可惜石沉大海，足足等了几天，也不见援兵前来。
就在陆子放百般焦急之下，齐国的军队进入了陈国境内，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替青州清理了雪灾。
大齐正统元年十一月二十三，齐国军队以救助青州百姓为由，欲征收军费十万两白银。
青州太守陆子放没有答应，但感谢齐国军队的帮助，并提出将会亲自上书陛下，由陛下定夺。
大齐正统元年十一月二十五，齐国军队于青州府城外陈家村住址驻扎起来。
因为陈家众人已经都被刘二叔接走了，所以陈家村暂时也没人住。
大齐正统元年十一月二十七，陈皇李梁下达命令，着青州太守陆子放征收青州十年赋税总计十万两白银，交于齐国。
陆子放又多次上书，皆被驳回。
大齐正统元年腊月初一，齐国军队以青州太守陆子放不缴纳军费为由，开始进攻青州府城。
同时，一支十万人的齐国军队向南进发，逼近陈国京城。
这十万人打出的旗号是帮助陈国维护国内秩序，因此并未受到阻拦。
大齐正统元年腊月初七，陈皇李梁于京城北郊设庆功台，以皇帝之尊，亲自迎接齐国军队。
然而，齐军并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停留，直奔京城，只用了半天的功夫，直接占领了陈国京城。
陈皇李梁被丞相沈国成次子抓住，献给了齐国军队，最后关到囚车里北上入齐。
紧接着，齐国十万铁骑横扫陈国各个州府，还没等陈国人反应过来，很快便占领了陈国的大半土地。
陈国原本九州之地，如今只剩太上皇所在的光州一州，青州府城的虽然情况还不明确，但在齐国军队的围攻之下，恐怕也难以幸免。
大齐正统元年腊月十五，所向披靡的齐国军队在光州遭遇大败，损失人马过万。
这其中固然是有太上皇亲自坐镇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光州气候湿冷使齐国铁骑战斗力大降。
这场胜利虽然暂时阻止了陈国的完全覆灭，但也只是拖延时间。
任谁都知道，明年一开春，只要待光州气候温暖起来，齐国的铁骑就会肆无忌惮的踏上这片土地，覆灭陈国。
大齐正统元年腊月二十，在进攻陈国光州无果之后，齐国铁骑一路向西前进，与吴国达成盟约，开始攻打大夏。
同时，大夏与梁国结盟，共同抵抗吴齐两国的侵略。
………
“说说看，之前那艘快船上的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们古罗国的军队到哪里去了。”
陈启已经率领众人登上了古罗国的岛屿，这是古罗国第二大岛屿，地位仅次于王宫所在的岛屿。
陈启原本以为这么重要的岛屿上肯定会有大量的军队，为此他还特意在海上观察了许久。
可是直到登岛，陈启也没有发现岛上的军队前来阻拦，找来一个俘虏询问，这才知道一个月之前这里的守军就被抽调离开了。
陈启大感惊奇，连忙让人把关在船上的那个古罗国将领带了上来，他有种预感，在这一年之内可能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大人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将领刚被带上来就大声求饶，先前在海上的时候他已经被吓懵了，如今如今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求饶。
“回答本伯的问题，可以饶你一命。”
“我说！我说！
之前那些人是大吴的人，他们见事不好就早早逃走了。至于古罗国的军队，也是被大吴抽调走了，据说是大吴有战争，要我古罗国提供军队助战。”
“大吴？这是哪里的国家？”
陈启还从来没听过有吴国这个势力，心里还道是一个岛国。
“大人，大吴的人是最近才出现在古罗国的，至于他们的来历，小人真的不知道啊。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
陈启有些着急，从那个所谓吴国对陈国舰队的态度来看，这其中显然是大有问题。
“不过那大吴与我们接触的地点，好像……好像是原本陈国的地方。”
“灵州！”
“对对对！就是灵州，那吴国之人就是这么说的！”
那将领连连点头，陈启却心中一沉，灵州是陈国南方的一个州，怎么会成了什么大吴的地盘？！
“还有什么？继续说！”
陈启的心提了起来，他已经有些猜到，陈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还有……还有……哦哦哦……还有那吴国人说没想到陈国在这海上还有一支舰队，还说决不能让大人活着回去，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那古罗国将领为了活命，拼命的搜刮着脑子里的回忆，直到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这才一脸小心地看着陈启。
“带他下去吧。”
陈启挥了挥手，让人把那将领押了下去。
“大人！饶命！饶命啊！大人，小人知道的可全说了，大人！”
那将领的呼喊陈启没有理会，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听见。
还好，看来陈国还有救！
既然那所谓的吴国想阻止他们，就说明陈国还没有到最坏的情况。
但话虽这么说，谁也不知道陈国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灵州失陷，那青州呢？京城呢？
越想陈启就越着急，他一刻也不能再浪费下去了。
“李大有！召集所有人，立刻登船，全速返回陈国。”
“凡有阻拦的军队舰队，不用通报，直接开火，一路给老子碾压过去！”
陈启是真的急了，陈国什么的他其实并不在乎，但玉娘还在陈国，他不能让玉娘受到半点威胁！
“是！”
李大有也感受到了陈启的心情，连忙下去传达命令。
很快，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回到了战船上。
陈国舰队来的也快，去得也快，浩浩荡荡的向北方的海面前进。
第一百九十五章：古罗国的尴尬
古罗国位于原陈国南部的海上，是一个传承古老的南方岛国。
下辖有上百个岛屿，其中有三个大岛是其主要岛屿。
分别是古罗岛，星罗岛和曼罗岛，这三个岛屿人口众多气候温暖极其适宜百姓生存。
其中星罗岛在最北边，与灵州隔海相望，曼罗岛在最南边，也就是陈启他们最先登上的那个岛屿。
古罗岛位于群岛中间，是古罗国王城所在。
古罗岛不仅常驻人口非常多，而且流动人口也不少，这些人大多是附近小国或者北方陈国楚国的商贩。
古罗国本身也是靠收取税费来支撑，岛上的大多数百姓也都以客栈酒店等服务业为主。
陈启率领陈国舰队接近古罗岛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年关，岛上人流已经大不如前，所以这近两百艘战船的舰队格外扎眼。
当然，也不用陈启打什么招呼，古罗国已经全面戒备起来，应该是之前曼罗岛的消息已经传回了王城。
“少主，古罗国……”
“不用管他们，直接碾过去，要是他们胆敢阻拦，直接打他娘的。”
陈启此时担心国内的玉娘，还哪管的上这些，两百艘战舰铺天盖地一般，直直的冲向了古罗岛。
古罗国国王看着眼前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陈国舰队，刚刚提起的信心瞬间崩溃。
前些日子的大败还历历在目，古罗国舰队的精锐在那一场战斗中几乎全军覆没，而岛上的陆军又被吴国抽调走了。
如今虽然他也强行征用了大量民船，但显然不是眼前这只庞大舰队的对手。
“陛下，贼军已经逼近，是否下令发起进攻？”
古罗国手下的将军此时已经急得直跺脚了，可国王显然是被吓住了。
“陛下！陛下！”
“啊？进攻？”
古罗国国王哪还有当日的嚣张，昨天夜里他所倚仗的吴国军师竟连夜逃走了，如今他又哪有勇气发起进攻。
“不！不能！本王不能死！本王要走！对对对，大将军，马上准备快船，本王要去吴国！”
古罗国国王脸色苍白，浑身上下抖若筛糠。
“陛下！再不进攻就来不及了！”
那大将军颇有一番恨铁不成钢的郁闷。
“不行不行，打不过，打不过！”
古罗国国王仍旧不敢下定决心，只是一味地逃避。
古罗国大将军叹了一口气，陛下从上次回来之后大病了一场，之后就成了这副德行。
大将军一咬牙，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
“来人！准备进攻！”
“司越！你敢？！”
听到大将军发号施令，古罗国国王又惊又气，他没想到一向唯他命是从的大将军今天竟然不听他的话。
“得罪了，陛下！此战之后，若是末将还活着，就任凭陛下处置！
来人！陛下偶染风寒，带下去休息，其他人做好接战准备！”
“是！”
命令下达，所有古罗国士兵皆是精神一振，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如今国难当头，他们做好了随时失去生命的准备！
陈国的舰队越来越近，甚至陈启都能看到古罗国战船上磨拳擦掌的兵士。
只是陈启没有在意，这些人虽然不堪一击，但陈启也没有攻打他们的打算。
于是乎，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在古罗岛附近准备大战一场的古罗国军人发现远处的陈国舰队压根儿就没有跟他们开战，而是从古罗岛附近擦肩而过。
就像陈启说得，他们真的只是借道而已。
这种尴尬地氛围持续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直到陈启带着陈国舰队消失在古罗国众人的视线里，古罗国方面这才瞬间炸锅。
刚才那个把古罗国国王关起来的将军司越则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他目光呆滞，嘴里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
司越觉得老天爷跟自己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自己刚才亲口下令，把国王陛下给关了起来！
这要是打了一场大战，于情于理他都还算过得去，但这场仗没打，他这罪过可就大了。
诛灭九族，也只是等闲。
“司将军，别来无恙啊。”
忽然司越耳边传来了一声呼喊，司越回过神，这才慌忙爬了起来。
“国师大人？你不是已经逃走了吗？”
司越看着眼前这个阴柔的家伙，心中一阵烦闷。
就是这个吴国来的狗杂种，害的他们古罗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司将军误会了，我只不过是回国通禀一声，让他们早作准备，毕竟你们古罗国……实在是废物！”
那国师阴恻恻地一笑，在这寒冬腊月竟然掏出一把折扇，骚包似的扇了扇。
“你！”
“你什么你！看看你们这群废物的样子，从上到下都是孬种，特别是你们古罗国国王，简直把我大吴的脸也丢尽了！”
国师把折扇一收，狠戾地咆哮道。
“呵呵呵，不过嘛……我听说司将军把陛下关了起来，可有此事？”
国师的脸变得飞快，这下又忽然和善起来。
司越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古罗国实力大减，更别说吴国原本就比古罗国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是。”
“哦？那司将军今后岂不是要麻烦了？
本国师倒是有个主意，不过……”
见司越这般模样，那国师不禁笑出声来，一张脸上写满了“你求我啊”。
司越又不是傻子，见国师这般模样，那还能不明白，连忙挥退左右，扑通一声跪在了国师面前。
“国师救我！司越以后为国师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说，好说。”
那国师要的就是这句话，嘴角撇过阴柔的冷笑。
“你且附耳过来。”
国师笑着招了招手，司越连忙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活像是一条狗。
“将军岂不闻曹操司马昭？”
此话一出，司越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他不是不知道这两位都是什么人，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如此害怕。
“国……国……国国师大人，这……”
“本国师言尽于此，司将军，请自便吧。
哈哈哈哈哈……”
国师仰天大笑而去，留下司越瘫坐在甲板上久久不能自已。
过了很久，久到司越都觉得自己双腿麻木了。
“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去看看陛下！”
第一百九十六章：灵州
灵州是原陈国最南边的一个州府，幅员辽阔但地广人稀，有很多下南洋的商户，但都集中在海边。
灵州人口不多，各类资源也极其匮乏，但作为陈国最南边的港口，其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只是几个月前，灵州已经不属于陈国了，如今是大吴的下辖，到处驻扎着吴国的军队。
特别是最近几日，灵州南边的海防人手忽然多了起来，甚至还有很多的吴国军队向这边赶来。
“这是怎么回事，不让出海？不让出去咱们怎么回去过年啊？”
“嘘！噤声！你以为现在还是陈国那时候？敢多嘴你小命不想要了？！”
“是啊，这些吴国蛮子可狠着呢！上个月悦来商行的船被查了，听说是吴国将军对礼金不满意，结果偌大的悦来商行还不是被人按叛国罪查抄了！”
灵州海边的村镇上，一群商户正在闲聊，前几天吴国下了命令，封闭灵州海线，片板不得下海，他们也就无事可干起来。
“呜呜呜～”
远处的海上传来了几声嘶鸣声，像是巨兽的吼叫，又像是风吹的呼啸。
“快看！那是什么？！”
海岸上聚集了大量的吴国军队，灵州百姓们纷纷逃窜，远处一艘艘战船破浪而来。
这些战船正是陈启率领的陈国舰队，昨天经过一天的航行，他们终于抵达了故土。
灵州被吴国侵占的事陈启已经略有耳闻，所以在临近靠岸之前就吩咐各船准备战斗。
果不其然，陈启通过望远镜看到了灵州渡口边上已经聚集满了密密麻麻的军队，而且一只船也没有。
想来是有人通风报信，陈国舰队在海上不可力敌，所以他们干脆就放弃了海战，直接等待陈启他们登陆。
“准备战斗！锦衣卫准备射击，舰炮准备射击！”
既然灵州已经失陷，陈启自然也不会跟他们客气，两百艘船直接横在了海上。
岸上的吴国军队似乎并不在意，在他们的认知里，船上的火炮根本够不到他们，更别说弓箭了。
他们现在就准备守在海岸线上，等陈启他们开始上岸的时候，直接发起进攻。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陈启。
海盗的战船确实无法进行有效的攻击，但这并不代表陈启最开始的三十艘蒸汽战船不行。
“开炮！”
“开炮！”
炮弹离开炮膛的声音和在岸上炸开的声音交相呼应，每一秒都有吴国士兵被炸死炸伤。
“快撤！他们的……”
“噗！”
吴国将领的话还没说完，一颗狙击枪的大花生米就让他归了西。
海上，高源不紧不慢的给狙击枪换子弹，每一枪都带走吴国一个将领。
很快，恐惧在吴军之中蔓延，终于有人开始逃走了。
他们都是见过血的老兵，但从来没打过这种诡异的战争，敌人还没见到个影，就让他们不明不白地死了。
再加上吴军主要将领都被狙击手一一干掉，如今的吴军已成乌合之众，丢盔弃甲生怕爹娘没给八条腿。
“登陆！”
陈启看到敌军溃败，哪里还能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带着人冲上了海岸。
如今吴军是被他们发了个措手不及，加上没人指挥，所以才溃逃，一旦他们回过神儿来，就凭陈启手下这三万真正的乌合之众还真不好说。
李庆之如今也亢奋起来，抱着他的宝贝加特林，直接冲在了最前方。
“放着武器投降者不杀！”
“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杀！”
“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杀！”
最开始是陈启先吼了一句，接着三万多人齐声呼喊，加上吴军早已军心大乱，越来越多的人跪在地上投降。
当然，也有不少人继续逃跑，甚至回头射箭反击，陈启这边也折损了不少人。
“吕非！刘眸！带着你们的人跟着李大有他们，继续追击，反抗者杀无赦！”
“范思文！王天尺！你们随我来！”
上岸之后，陈启当机立断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追击，另一路则着手接管灵州上下的城池。
“是！”
“是！”
陈启带着大概三分之一的人马，把俘虏都押到了灵州府城。
如今的灵州府城的吴国官员早已是人去楼空，他们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躲了起来，如今更是再也不敢回来。
城中街道上空无一人，百姓们都紧闭房门，不敢出来。
陈启则安排人手，接管起了城防。
灵州府城不比青州等地，这里没有城墙，这也是为什么吴军直接溃逃的原因。
灵州府城，根本无险可据。
不过这对陈启来说倒是件好事，毕竟攻城也不是他们擅长的战斗方式。
若是被吴国军队拖住，一但增援，他们根本应付不过来。
“范思文，带着你的人打扫战场，不过记住，万不可扰民！”
“是！”
“锦衣卫的人跟我来！”
陈启带着锦衣卫，风风火火的来到了灵州府城的城主府。
平日里守备森严的城主府，如今已经空无一人，大门随便开着。
陈启早就换上了陈皇御赐的斗牛服和御剑，身后的锦衣卫也都鱼服加身。
“大人！这里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儿！”
锦衣卫一番搜寻，给陈启带来了一个瘸腿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虽然腿瘸，但气度不凡，陈启并不相信他只是一个看门的老头儿。
“这位老伯……”
“呸！贼子，老夫就是舍了这一条老命也不会跟你透露半点消息！”
老头一口老痰吐了过来，陈启闪身一躲，刚好避开。
陈启心中恼怒，刚要发怒，却看到老头的眼中忽然老泪纵横，一句怒骂堵在了嗓子眼。
“想我大陈，悠悠百代，君圣臣贤，奈何天灾人祸！竟受人欺凌！区区吴国，竟敢欺凌，如今更是海盗之流也敢放肆！呜呼哀哉！大陈！陛下！老陈来了！”
说完，那老头儿竟然昂起头颅，看样子是要让陈启杀了他。
只是他没看到陈启眼中的怪异，只见陈启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问道：“陈国？”
“在下大陈威武伯陈启，不知老伯尊姓大名？”
老头这才睁开眼，看了一眼陈启，忽然眼睛瞪圆。
可不是嘛，眼前这少年身上穿的不正是大陈的斗牛服嘛！
第一百九十七章：来龙去脉（1）
“斗牛服？威武伯？”
老头的眼睛都瞪圆了，也不寻死觅活了，瘸着腿围着陈启转了两圈，忽然老泪纵横。
“陛下啊！大陈命不该绝啊！大陈有幸啊！”
老头忽然跪地向东，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鼻涕与眼泪齐飞，端的是一个凄凉啊。
“这位老伯，有话还请好好说。”
陈启都没想到这老头这么激动，连忙让手下搀他起来坐下。
许久之后，直到老头儿平静下来，这才再次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陈启。
“老夫是大陈的灵州太守，程万恪。曾蒙皇上不弃，得封灵州伯。”
老头程万恪略一拱手，说出了一个让陈启惊掉大牙的身份。
谁能想到这么个老头，竟然还有如此惊人的身份。
“原来是程老伯爷，小子陈启，给老伯爷赔不是了。”
陈启起身作揖，程万恪虽然与他爵位相当，但毕竟年龄身份都摆在这里，陈启行一个晚辈之礼，倒也说得过去。
“哈哈哈哈，没想到老夫临了还能见到你这般后生，真是老心甚慰。”
程万恪老怀大慰，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伸手让陈启赶快坐下。
“程老伯爷，不知我大陈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子这一年来一直在海外漂泊，对国内之事却是有些看不懂了，这不刚到灵州，听说灵州竟然被不知哪里出来的吴国占领，现在是一头雾水。”
陈启确实如今有些蒙圈，现在有了陈国老人，哪还不快问清楚。
可没想到程万恪听了此话之后，老脸上再次浮现出震惊的神色，站起身上下打量了陈启一番，伸出手指指向陈启还止不住的颤抖。
“威武伯……你是一年前在齐国被害的锦衣卫指挥使！”
程万恪神色极其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冲到陈启面前一把攥住了胳膊。
别看这老头儿干瘦，力气可还真是不小，以陈启的身体都觉得有些疼。
陈启知道他的震惊，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程万恪看到陈启承认，手劲更大。
“那……那……”
程万恪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像是有什么想问又不敢问。
“老伯爷想问什么，小子莫敢不答！”
“听……听……听说，太子殿下他……太子殿下他可安好？！”
程万恪终于问了出来，一张老脸上写满了期待，原本老眼昏花地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明目。
“老伯爷放心，太子殿下安好，如今正带兵驱赶吴国军队，小子如今先来安排好灵州事务，太子殿下不日即会归来。”
陈启猜到他也是要问这个，可没曾想听了陈启的话，程万恪再次跪地痛哭起来。
常言道，女人是水做的，可现在陈启想说，这干瘪老头儿同样也是水做的。
眼前这位程老爷子哭得，那叫一个涕泗横流无法无天……
“祖宗保佑！陈国万幸！太子殿下无恙！国本有望！社稷有望！大陈有望矣！”
程万恪这边哭得昏天黑地，陈启还在那糊涂阵里，可又不好打断，只能有些无奈地等到程万恪自己缓过劲来。
终于，程万恪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些不雅了，用破旧的衣袍擦了擦脸，这才缓缓爬起身来，坐回到座位之上。
“让威武伯见笑了！老夫骤然听到如此消息，心中喜不自已，有些失态了。”
程万恪嘴上这么说，可脸上却仍旧喜庆着呢，丝毫没有尴尬之色。
陈启自然也不会去取笑他，他还有很多事要了解呢。
“程老爷子，您看您问的小子该说的也都说了。您是不是给小子也解解惑？”
“应该的！应该的！”
程万恪不愧是官场老手了，哪怕心神激荡成这副模样，也强行镇定下来。
“事情，还要从太子殿下跟威武伯在齐国遇害之事说起。”
“您等等！小子有一事不明，小子从齐国跳崖这所有人都知道，这不稀奇，可太子殿下的身份他们不知道啊，怎么会……”
“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当时老夫还是这灵州太守，毕竟远了，消息传来时也已经过了很久。
不过听说好像是有人在慌乱中喊了太子殿下的名字，事后才知道是太子殿下。”
程万恪自然是不清楚事情原委，但他此话一出陈启立马想起了当日的情况。
可不是嘛，李庆之发了疯似的往回跑，要跟那群追兵拼命，情急之下陈启一口喊出了他的名字。
见陈启脸色瞬间尴尬下来，程万恪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但他却没有点开，而是若有深意地看了陈启两眼。
“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因为太子殿下遇害发生的一系列问题。”
程万恪继续说道，
“太子殿下遇害的消息传回京城之后，陛下龙颜大怒，欲发兵齐国讨回公道。
然而，我大陈早已是国库空虚，军防衰败，实在是拿不出银子来打这一仗。
再加上朝中大臣们的一直反对，此事到后来竟不了了之，陛下一气之下，竟直接病倒，卧病在床从此不能处理朝政！”
说到这里，程万恪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涌，陈启也气的直攥拳。
如此之臣，如此之国，甚是悲哀啊。
凡恨之者，必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陈国如是。
“再后来，以左丞相沈国成为首的朝中大臣，以太子之位空悬，国本不定为由，强行逼迫陛下立成王李梁为皇太弟，直接架空了陛下！”
“什么？！”
程万恪的话彻底让陈启震惊了，陈国竟还发生了这等事？！
陈启想起陈皇那老狐狸对他的赏识和有些像父亲一般的目光，眼眶都不禁湿润了。
沈国成，你这老贼安敢如此？！
陈启又想到玉娘一家也是被沈家所害，心中的戾气差点儿没直接飚出来！
“王家呢？！难道王右相是吃干饭的？还是说他王家也……”
陈启对王家印象一向不好，但不得不说王右相确实是有一国之相的气度，他有些不相信王家也会同流合污！
更何况，李王两家为世交，虽为君臣，实则伙伴，陈启不相信王家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一百九十八章：来龙去脉（2）
“王家？”
程万恪面色一怔，脸上浮现出一抹陈启看不懂的凄凉。
“威武伯，老夫年龄虚长你几十年，托大就叫你一声陈了。”
“应该的，老伯爷有什么话但无妨。”
“陈啊，这陈国官员朝中大臣，庸庸碌碌不知凡几。你可以怀疑任何人对陛下的忠诚，包括老夫在内，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怀疑王老丞相！”
程万恪脸色逐渐正色起来，眼睛望向门外，失神起来。
“几个月前，沈国成勾结齐国，扶持成王李梁谋权篡位，逼迫陛下禅位，立皇太弟李梁为皇帝！
王老丞相孤身一人为保全陛下，委曲求全，让出了自己手中的权利，王家举家随陛下南迁至光州那穷乡僻壤的不毛之地，连家中数百年的积蓄也被那国贼李梁查抄殆尽！
据王老丞相南下之时，除了家眷之外，只带走了祖宗牌位，可谓是凄惨至极！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李梁又将我灵州之地双手奉上送予了吴国，也就是之前的楚国！
王家之中，王老丞相的长孙王胜乾驻扎在灵州，手下五万多兵卒也尽数被他们强行夺走！
那王胜乾还被以通敌叛国之罪捉拿，后来若不是国内百姓群情激愤，王胜乾恐怕难逃一死！
就是这样，王胜乾最后还是被掳夺了一切官职，发配光州！
倒是王家二公子王胜坤，媚颜屈膝，听心甘情愿北上，自宫做了齐国太监，实在可恨！”
“王胜坤？”
陈启听到这个许久没听过的熟悉名字，微微一怔。
王二公子的所作所为，确实……出人意料，情理之中吧……
程万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厌恶，看来也对王二公子的所作所为不耻。
“灵州被吴国占领之后，老夫本可以远走他乡，但老夫实在不想看到我大陈的土地就这么被人侵占！
所以老夫隐姓埋名，假装是太守府邸的门子，留了下来。
可惜，老夫是空有报国之心，身无复国之力！
来惭愧，老夫不但为我大陈收回半分土地，就连这腿也被他们打断了！
这些异国之人，哪里会把我大陈的百姓当做自己人！除了非打即骂的日常，剩下的就是日复一日的重税盘剥！”
着，程万恪像是想起了这些日子的心酸，老泪再一次涌出了老眸。
陈启见状也不知道该什么，最后只能幽幽一叹。
历来被占领之地，百姓都是最悲苦的存在，他们不能逃跑，不能造反，只能被动的接受着统治和盘剥！
“老伯爷，那陛下他现在可好？如今朝中是否还是那沈国成当政？”
陈启心中暗叹，都自古权势最能引发争夺惨案，如今看来果然如是。
陈启的话程万恪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犹豫了半，脸色难看地很。
“如今，陈国已经没了……北方七州之地尽失，仅有光州幸存，如今也是岌岌可危！”
此言一出，陈启差点儿以为程万恪在开玩笑，但程万恪的眼神告诉他，不是玩笑！
陈国恐怕是真的被近乎灭国了……
这真是应了前世的景儿，陈启还记得有句话怎么来着。
一眨眼的功夫，朕的大清亡了？
如今是换做了大陈，这可真是日月换新了。
只是很快陈启又想到了什么关键！
陈不陈国没关系，大家开局一块地，下全靠打嘛！
但是问题是玉娘还在青州！
“老伯爷，那青州……”
陈启觉得自己眼前有些发黑，死死把住了椅子背，这才堪堪稳住。
“唉。”
陈启这副模样，人老成精的程万恪哪还能不明白，定是这威武伯的什么亲人在青州吧……
接着程万恪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地信纸，似乎写着什么东西。
“青州是第一个遭受攻击的州府，也是坚持最久的一个，他们是咱大陈的脊梁啊！
这是三前从北边发过来的，老夫就不陪你了。
年轻人，听老夫一声劝，不管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定！”
程万恪把信纸放在了陈启手边的茶几上，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临了还嘱咐了陈启一句，只是陈启听没听进去就没人知道了。
“大人！”
陈启的模样很不对劲，几个锦衣卫就要上前搀扶。
“出去！所有人都出去！”
陈启一声怒吼，喝退了所有人，他已经从程万恪的话中猜到了什么，只是还不敢相信。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这才心翼翼地拾起了信纸。
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开头工整，结尾却很潦草，似乎是时间急迫匆忙写就。
上面还有已经发黑的血手印，让陈启拿着信纸的手都不禁微微颤抖。这轻飘飘的一张信纸，如今好似千斤重担，让陈启感觉自己有些拿不动。
陈启眼前一片星星点点，看这字都觉得眼花缭乱到模糊。
陈启强行镇定，深呼吸了几口，这才勉强能够看清了。
“灵州伯吾兄安好，弟青州太守陆子放问安。”
熟人！
这竟然是青州太守陆子放亲手写的信！看来陆子放与这程万恪私交颇笃，临了还要写写封信。
“青州之地，乃是太祖皇帝兵起之地，民风剽悍，素有大陈屏障之称谓，弟也曾深以为然。
然而如今我大陈已败，九州之地已失之七八，此能之大过，青州之大过。
前日里，齐贼又来劝降，弟自然不会答应，青州上下亦不会答应，必将与齐贼战至最后一人！
然如今青州之地恐怕也已经难逃此劫了，或许明，也或许是下一刻，齐贼就会突破青州府城门！
弟写此信并非是求援，亦不想为自己邀功贪名，但弟想要为青州百姓们要一个名声，要一个证明我青州的证人！
这些我青州的牺牲，不求名流千古，也想无怨无悔，容不得齐贼污蔑！
还有，弟已经将青州百姓转移出去了一部分，这些人大多是孩子，还请程兄日后若有机会为他们正名。他们不是逃兵！是我青州之希望所在！
接下来，弟要把这些日子青州之地发生的所有事，都交付程兄，万望程兄谨记！”
第一百九十九章：老卒赴死
“战争伊始，齐贼欲以十万铁骑破城，所幸弟早有预料，命青州百姓坚清壁野，不给齐贼留下一丝一毫的粮食。
城外百姓，弟也尽归拢到城内，兵器军械连夜打造，终于是暂时挡下了齐贼兵锋。
然三日之后，齐贼又增数万，分兵三路，弟无力阻挡，只能坚守城门。
此三路兵马，一路五万围困我青州府城，一路三万攻打我青州其余县城，其他十万齐贼则挥师南下，直逼我大陈京城！
又三日，青州地界总十三县城皆破，因齐贼怒其不降，遂屠城！
其中出阳县最为骁勇，县令朱华章率领出阳县百姓拼死抵抗以图冲出齐贼包围，然而最终寡不敌众，被齐贼乱箭射杀。
惟有朱华章之子朱大长，率一十三人破出重围，后逃入我青州府城！
朱公子虽然是逃来弟处，但犹不负其父之壮烈，身受三十一刀仍披挂杀贼，后因体力不支摔下战马，方才被弟接应入城。”
朱大长！陈启想起了那个出阳县的骚包胖子，那个没出息的官二代。
如今危难当头，竟也露出了这般豪杰性情。
而他的父亲，那个温文尔雅的出阳县县尊，竟然也为国捐躯了。
陈启闭上眼，他有些不忍往下看了，青州的一草一木点点滴滴，在这窄窄的一张信纸上变得让陈启陌生起来。
“后三日，齐贼见我青州府城城坚心齐，故不耐，竟纠结麾下青州兵马共七万余人挖断我青州护城河，直接强攻入城。
此战一直进行了一天一夜，青州府城百姓无一人退缩，兵丁不足，青壮百姓顶上，直杀了个昏天黑地！
待第二日晌午，齐贼这才含恨而退，留下了齐贼尸体两千五百零八具！
然此战看似胜利，实则掏空了我青州底气，青州军民一日夜间战死一万三千余人！
青州府城墙再次被鲜血染红，尸体堆满了城墙的各个角落！
齐贼继续围困，接下来的日子里，虽然没有大规模攻城，但每日都有小规模战斗。
城中粮食眼看要支持不了多久了，而城外齐贼又从我大陈南方运来了新粮！
而后京师沦陷之噩耗传来，弟忧愤交加却感到深深地无力。
城中百姓也知道了消息，从开始的愤怒，到最后的麻木，甚至惶惶不可终日！
又几日，齐贼南下之人挥师北上，带来的是又一个噩梦。
李梁被俘！
那李梁身为大陈皇帝，真是没有半分帝王之气，来我青州城下，竟然命令弟洞开城门接受齐贼的摆布！
李梁实乃我大陈千古之罪人也！
弟自然宁死不从，齐贼竟将李梁尽除衣衫，纵马扬鞭追赶李梁，戏弄其如猪狗！
李梁虽为弟之不耻，但他终究曾贵为我大陈天子，当着青州百姓的面被人如此戏弄，这对青州百姓是何等之打击！
果不其然，李梁被送往齐国的第二日，城中军中百姓皆无半点抵抗之心，甚至有几次齐贼只用了数百人就攻上了城头，最后还是弟亲自带人守城，才堪堪守住！
然而，就在这危急存亡之时，弟之岳父，海曲侯高老侯爷以八十岁之高龄，披挂上阵！
弟也曾多次阻拦，然尽皆被其一言否之！
老夫未及弱冠先学马，一生虽未为我大陈开疆拓土，但也但也镇守一方！
如今国将蒙羞，老夫虽已是耄耋之年却怎么能袖手旁观！
弟阻之未及，家岳竟翻身上马，冲出府门。其身形敏捷之处，弟尚且不如。
是日，高老侯爷骑着老马踏遍青州城，只为散出一个消息。
老夫要上马杀敌去了！
接着，第二日，高府之外竟来了一批近三千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问之下竟全都是当年岳父之手下老卒！
这些人年纪虽然比不上家岳，但也皆是邻近古稀之年，却各个身披老甲，手执残刀，军容凛然！
其中一老卒，弟至今也未知其姓名，当中喊道：
禀告将军，全军两千七百三十三人皆已在此集结！另有三百二十三人，已无法下床，昨夜已自戕而亡，先我等一步为将军壮行！
家岳似乎早有预料，翻身上马，老将配老马，老卒配老刀，直奔城门而去。
那一日，青州百姓齐聚，目送家岳！目送青州老卒！
城门开，老卒老马毫无退缩，更是有人仰天大笑拔刀而去，冲向了齐贼！
是日，青州城上哭声一片，青州城下老笑纵横。
青州老卒，不负当年大陈屏障之威名；青州老卒，犹有大陈虎贲之锐利！
老卒虽老，壮心未已，含笑而去，以活后人！
毕竟是上了年纪，一番冲杀之下，齐贼在付出了千人代价之后彻底控制住了局面。
惟有家岳一人一马，在齐贼军中来去自如，一杆长枪使得虎虎生威！
然人力有时穷。
齐贼万箭齐发之下，wｗw．家岳亦长笑而亡！
后六日，青州百姓人心尽复，老卒之死，使千万人活了过来！
自此之后，凡我青州百姓再无一人泄气，皆视齐贼为我等之世敌！
齐贼在此后发动了数次大规模攻城，皆被我青州百姓以血肉之躯生生拦下！
然城外齐贼越来越多，城中粮秣却逐渐消耗一空，更何况青州城内伤亡严重，有战斗力的青壮已经不到十分之一！
今日齐贼又在攻城，规模之大几乎是全军出动。弟恐再无机会吐露实情，故临行之前特意写下命人藏好。
若城破弟亡，此信第一时间就会南下送往兄之手中，万望兄长谨知。”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但陈启又岂能没看出这封信的意思。
很显然如今青州已破，青州太守陆子放已然赴死！
而且照着信中意思，齐国人恐怕是会屠城的！
陈启想到玉娘恐怕也在其中，心中戾气纵横，直欲突破胸腔。
不能再待下去了！陈启心中忽然有种诡异的冷静，一双眼睛开始泛起诡异的血红色！
齐国人若是敢动玉娘半根汗毛，他定让齐国上下全部给玉娘陪葬！
信纸被陈启留在了茶几上，陈启看似平静地离开了府邸。
只有被陈启不经意扶了一下的木制门框轰然炸裂，似乎在说着陈启的心情。
第二百章：光州
一日之后，李庆之率部归来，见到了浑身戾气的陈启。
李庆之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程万恪把跟陈启说得这些事与李庆之又说了一遍。
李庆之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怪异，又听说他的父皇竟受人欺侮病重在床，不禁涔然泪下，说什么也要即刻前往光州。
陈启自然也是急不可耐，但他必须安排好灵州这边的事，毕竟这里作为通向南海的唯一渡口，决不能有失！
最后，陈启留下了吕非等海盗三万人驻守灵州，并且交给程万恪老爷子统一调度。
陈启则和李庆之带着从腊达岛出发的一众人等，连夜往东赶往了光州地界。
接近两千人马的调动，虽不算什么大规模，但也足以引起如今早已敏感非常的陈国上下的神经跳动。
“前方人马停止前进，这是我大陈国土，胆敢上前者，杀无赦！”
陈国最后的军队，遍布在光州的边境，如今位于陈启他们眼前的，正是其中位于光州西边的西军，只有区区五千人。
若是陈启的敌人，恐怕一个照面就会被陈启麾下尽皆斩杀。
“你是何人部下！本宫大陈皇太子！速速带本宫入宫见父皇！”
李庆之骑在马上，高声喝道，他已经等待不及，如今可以算是国破家亡但他也丝毫不在意，惟有父皇的安危他真的放心不下。
“放肆！我大陈虽如今国事衰微，但也不是你这等贼子可以随意羞辱的！”
对方显然是觉得李庆之在戏耍他们，像是怒到了极致！
“要打便打，我大陈儿郎，宁死不屈！”
说着竟然真的冲杀上来，陈启一看，眼前这些陈国兵卒，竟然连一身完整的盔甲都没有，甚至有些人还光着脚。
“诸位兄弟！请稍安勿躁，陈某乃是锦衣卫指挥使陈启，与太子殿下当日并没有死，而是机缘巧合之下流亡海外，直到最近才回来！”
陈启连忙打马上前，这些人都是陈国的忠臣，陈启怎么好伤害他们。
“陈伯爷！是陈伯爷！我见过，我在京城外见过！”
忽然陈国军队中有人认出了陈启，竟然还是从京城跟来的人！
接着又有几人出声确认，他们都是跟随陈皇来到光州的陈国儿郎！
“真的是威武伯？真的是太子殿下？”
声音从刚开始的怀疑、震惊，转变成了激动，最后竟然直接哭了起来。
之前的国破家亡，这些汉子的心里岂能感受不到痛楚，而且陛下老迈除了去世的太子又膝下无子，连带着他们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毫无希望。
可若是太子殿下回来就不一样了，太子殿下是未来的皇帝，是陈国储君，有他在就有希望在！
“速速带本宫入宫，本宫要见父皇！”
李庆之声音急切，他实在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属下这就带殿下前去，只是殿下，这些……”
那陈国将领指了指陈启和李庆之身后的两千多人，脸上有些犹豫，虽然初步确认是威武伯和太子殿下，但他不能冒着危险让这么多人通过。
“放心，这些都是我们的手下。”
陈启再三解释，却始终说服不了那个将领，虽然无可奈何，但陈启也知道不能怪他。
最后陈启和李庆之只好妥协，只带王李两家和锦衣卫几百人前往光州府城，而腊达卫则留在边境帮助陈国军队戍边，虽说陈启觉得实在没必要……
陈国军队里也派出了十几个人给陈启他们带路。
又是一路奔袭，浩浩荡荡几百人接近了光州府城。
这一路上，陈启发现百姓的村庄竟然多的有些吓人，丝毫没有传闻中光州是不毛之地的滋味，比之灵州更是多出十数倍人口！
陈启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人都是陈国土地被侵占之后，南下追随陈皇的百姓！
“速速开城门！太子殿下回来了！威武伯回来了！他们还活着！”
带路的士兵们兴奋的呼喊，城墙上探出了几个脑袋，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当看到城下竟来了数百人的时候，更是直接拉起了警报！
铜钟之声顿时响起，城中守备警惕得行动起来，作为如今陛下所在，光州府城的军备由王胜乾一手掌控，这位王家的麒麟儿，据说是少有的能与高源齐名的家伙。
想到高源，陈启不禁有些心中发酸。
好家伙，陈启买来的那个小丑女，直接成了高源的小宝贝，也不知道他是图什么，如今高源更是家都不回了，带着小丑女去了南海，说是要替她治好脸上的伤……
言归正传，王胜乾听到钟声，直接带人来到城上。
“怎么回事！是哪里的敌人？！”
“大人，是西边的守军，说是带来了太子殿下，卑下看他们有数百人，所以自作主张叫来了大人。”
城上守军在经过刚开始的慌乱之后，也回过神来，连忙禀报。
“太子殿下？！何处宵小竟敢如此？！”
王胜乾怒不可遏，如今天下谁不知道陈国太子罹难，这才导致陈国后来的一系列危机，如今有人拿这事招摇撞骗，怎么能让人不愤怒？！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
王胜乾的话还没说完，眼神就被李庆之吸引过去了，他是见过太子殿下的，这张脸……
“王兄，别来无恙！”
李庆之在马上拱手，看向了王胜乾，要说李庆之的一生只有一个半朋友，陈启算一个，那么王胜乾就是那半个。
王胜乾对李庆之来说，更多的像是一个懂事的兄长，这正是因为王胜乾，李庆之才没有像王胜坤一样成为一个败类。
“真的是……”
王胜乾有些语塞，又连忙吩咐人把消息传给宫里。
“开门！开门！”
王胜乾亲自出城，将李庆之迎了进去，陈启则退到后方，率领着锦衣卫紧随其后。
光州府城虽然城墙低矮，但却面积辽阔，虽是夜色，但也星光璀璨月光幽然，然而陈启却一眼没看到边。
谁能想到，堂堂天下四国之一的陈国，如今竟只剩这么一座低矮的城池。
第二百零一章：见陈皇
光州府城正中心是一座陈皇的行宫，据说是当年陈国太祖爷的府邸，可以说是李氏的祖地。
这行宫虽说占着皇帝行宫名头，但这规格模样却与行宫大不相符，占地虽然不小但毕竟几百年没有人长住了，再加上平日里陈国对此处也没有怎么尽心修缮，如今看起来实在有些破烂。
甚至陈启觉得还不如原先他在京城那座柳家旧宅气派。
不过陈启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脸上却没有让旁人看出分毫，再加上夜色掩映之下，倒也没什么不同。
太子殿下和威武伯归来的消息已经传入了宫中，原本已经睡下的陛下听到了消息，忙不迭地冲出了寝宫，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当然，皇后娘娘自然也跟着冲了出来，一年前以为李庆之被害那种痛失爱子的感觉至今未消。
太子妃王南笙更是抱着刚刚几个月大的太孙李乾坤哭着冲了出来。
锦衣卫被留在宫外，只有陈启和李庆之两个人进了行宫。
行宫前殿，陈皇赤着脚望眼欲穿的张望着，眼睛眨都不敢眨，生怕这是个梦。
“父皇！”
一声熟悉的呼唤让陈皇浑身一颤，接着老泪纵横。
“父皇！儿臣来晚了！”
李庆之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这一年多来的委屈竟如同潮水一般宣泄而出。
陈皇满头的银发有些刺眼，陈启没有出声，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这父子重逢的一幕。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皇已经有些站不住了，还是他身边的老太监王胜扶着才走到了李庆之面前。
“庆儿，快快起来吧。”
陈皇伸出手想要扶起李庆之，却差点儿没站稳，李庆之连忙扶住了他。
李庆之抓住了陈皇的胳膊，入手是瘦骨嶙峋的干瘪，眼泪又止不住的往外涌。
“父皇……”
“不碍的不碍的，朕还挺得住。启儿也回来了，都起来吧。”
陈皇虽然眼中泪痕未干，但脸上已经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谢陛下！”
陈启这才起身，一行人转身向内殿走去。
“陛下！微臣还要去值守，就先告退了。”
王胜乾匆匆告辞，如今太子殿下回归，他更应该恪尽职守。
陈皇点了点头，他现在有一肚子的疑问，正等着李庆之和陈启解答。
虽说是内殿，但其实就是普通宅邸的后堂，也无甚特别的地方。
“都坐下吧，这里毕竟不是皇宫，用不得那些规矩。”
陈皇坐在主位，又招呼陈启他们坐下。
“这是……”
李庆之刚坐下又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冲到了太子妃王南笙的面前，看着他怀里那个小小婴儿，嘴唇有些哆嗦。
“难道……”
李庆之有些不敢相信，直到陈皇笑着点头，这才伸出手想要触碰这个小小的脸蛋儿。
“庆儿，这是你的孩子，朕给他起名为乾坤。”
陈皇一脸慈爱地看向自己的儿孙，如今他心情大好，儿子失而复得，不得不说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李乾坤……”
李庆之如同傻掉了一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两只手还僵在半空中，抬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颇有些滑稽。
“好了，乾坤之事待会儿再说，等你回了东宫慢慢看，朕还有事先问你。”
不愧是陈皇，此情此景竟然也能很快镇定下来。
“太子妃你先下去吧，等待会儿朕问完了话，再让你们夫妻好好说话。”
陈皇让皇后带走了太子妃母子，整个内殿就只剩下君臣三人再加上一个老太监王胜。
“父皇，怎么不见小妹？”
李庆之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刚刚他就疑惑，小妹与他最为要好，怎么会听说自己回来还不出来呢？
陈皇面色一滞，叹了一口气。
“原本打算明日再告诉你，也罢，既然你问起，朕不妨现在就告诉你。”
陈皇似乎不想提起永宁公主，但也知道瞒不过去。
“一个多月前，齐国来人说是要与陈国联姻，和亲的对象就是永宁……”
“父皇！您怎么能让永宁嫁到敌国！您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李庆之是个急性子，还不等陈皇说完，直接炸了毛。
“坐下！这一年多在外边竟然还是这种急脾气，朕几时说把永宁嫁出去了？！”
陈皇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头，太子这种脾气，将来让他怎么放心的下。
“朕没有答应，但齐国如今势大，陈国又危在旦夕，朕就差人将永宁送到了南边的古罗国，让她在那边躲一阵子。”
“古罗国？儿臣回来的时候还经过了古罗国，没听说那边有永宁的消息。而且那古罗国投靠了吴国，您怎么能让永宁去那里呢！”
李庆之不禁有些着急，他和陈启可是把古罗国得罪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永宁。
“古罗国投靠吴国，朕也早有预料，陈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们没有趁机来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仁义了。”
陈皇幽幽一叹，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古罗国的所作所为，只是如今陈国已经不比从前，古罗国对如今的陈国来说犹如庞然大物一般不可招惹。
“至于永宁你不必担心，朕让人化妆成海上的行商，想必他们不会为难。”
李庆之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古罗国的财政几乎全都靠来往的行商，历来对商人们客气，永宁应该安全无虞。
至于到时候想接回永宁也简单，直接舰队往古罗国一放，量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如今陈国的情况想必你们也都知道，朕就不再赘述了，现在该朕问你们了。”
陈皇让王胜去泡了茶，看向了陈启和李庆之两人。
“说说吧，你们两个野猴子这一年多都去哪了，朕听说你们还带了兵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此事还是臣来说吧。”
陈启开口道，李庆之也没有反对，这一年多都是陈启在安排，他只是跟着混日子而已。
接着陈启就从几人被追杀落入悬崖开始说起……
夜色逐渐深了起来，君臣三人似乎都没有一丝困意，陈启说着这一年多的经历，李庆之不时的补充两句。
不知不觉，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
第二百零二章：密报
“你是说你们组建了舰队？还打得古罗国投降？”
陈皇的惊诧一波接一波，陈启他们这一年多的经历着实有些传奇，让陈皇都不禁啧啧称奇。
当然，这里边陈启也有意模糊了一些事情，比如说热武器和李王二族的族人，陈启连提都没提。
只是一笔带过地提到研究出来新式武器，陈皇也没有在意，他觉得武器还能有什么新花样，也没有追问下去。
整整一夜，陈启把这一路的所有事都交代完毕，其中还着重告诉陈皇关于郑阳等人留守腊达岛的事。
“朕已知晓，郑爱卿朕也记下了。”
陈皇点点头，也是有些感动，如今陈国凋敝他作为一国之君更是知道忠臣的可贵。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
“陛下，臣还有一事想要启奏陛下。”
陈启见诸事已毕，准备说一下自己的想法，毕竟玉娘的事还未知，他想弄清楚陆子放口中保全的一部分人中有没有玉娘，必须尽快北上。
“唔，真有些累了，启儿有事不妨明日再奏，原本京城外的东海寺也迁来了光州，你不妨去看看。”
说完陈皇竟像是在躲着陈启一般，匆匆离开了。
陈皇哪里不知道陈启的想法，只是陈国如今这个情况，实在不能意气用事，就算陈启带回了三万人马，在齐国近百万的军队面前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既然不能满足陈启的要求，他自然不能再带下去，说实话他也确实无法面对陈启的目光。
“陛下！”
“父皇！”
陈启和李庆之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从陈皇的态度中不难看出，齐国如今已经强大到了不可为敌的地步，让一向自信的陈皇也谈之色变。
“老陈……对不起……”
陈皇的懦弱让李庆之有些尴尬，玉娘的事李庆之又何尝不知道，陈启这一路上心心念念的，不就是玉娘么……
“算了，陛下说的也对，如今齐国势大，北上之事还是要徐徐图之。”
陈启也知道陈国如今的境况，虽然着急，但他也不是白白送命的莽夫。
“那本宫陪你去东海寺……”
“不用了，你还是先陪陪太子妃他们吧，我晓得轻重，不会乱来的。”
陈启谢绝了李庆之的好意，他确实有些想法，但这次决不能让李庆之再跟着了，他是如今陈国的希望，留下来稳定大局才是最重要的。
李庆之见陈启表情坚决，也不再说什么，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威武伯还请留步！”
陈启也刚要准备离开，却听到王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启回头一看，老太监王胜正迈着小碎步匆匆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锦盒。
“王公公，不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陈启拱了拱手询问道。
“这是陛下让咱家交给你的，都是密谍司最近的密报，里边是齐国军队最近的动向和青州那边儿的消息。
陛下说了，启儿不要怪朕，朕也是无奈，陈国如今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只能徐徐图之。
这里是朕能给你的全部帮助了，希望你能平安归来。
朕给你道歉了。”
王胜把锦盒交到了陈启手中，陈启不禁心中一暖，说实话他刚才心里对陈皇还是有些怨念的，但没想到陈皇还专门让王胜来解释。
陈启抱着锦盒跪在地上，朝着陈皇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臣谢主隆恩！”
没再说什么，陈启转身离开了行宫，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陈皇看着陈启离开的背影不禁涔然泪下。
“孩子，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这一年多发生的事，让陈皇对陈启有种视如己出的舐犊之情，可作为一国之君，特别是几近亡国的君主，他不能感情用事，可以说哪怕是王南笙下落不明，他也一样会做出这种决定。
………
陈启打听到了东海寺如今的位置，带上了锦衣卫离开了光州府城。
李王两家的人陈启也把他们安顿下来，就在光州府城附近的村子，他之前没想到陈国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所以也只好暂且如此了。
东海寺如今仍旧是在东边，但有些偏东南，那里有光州最高的一座山，山本无名因东海寺得名东海。
这山上的寺庙是几年前就盖好了的，据说还是青灯法师亲自主持的，现在想来老和尚还真有些先见之明。
陈启在光州府城租了一辆马车，准备在路上看看陈皇给他的密谍司密报。
密谍司作为陈国最神秘的部门，由陈皇一人掌控，哪怕李梁也不知道密谍司的存在。
虽然如今陈国已经大不如前疆域面积更是直线下降，但密谍司的人却没有受到太大波及，仍旧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齐贼派遣三十万大军联合吴国攻打大夏，十五日内连克二十五城。”
“梁国派遣十万大军南下支援大夏，双方与五日前合兵一处。”
“齐贼皇帝迎娶红袖阁何如意为皇后，据说此女身份有蹊跷，具体背景不详。”
“齐贼皇帝大婚当日有神秘部队从齐国西边佯攻京师，原因不详，人数不详。”
“青州出阳县朱华章战死，其子率众突围，生死不详。”
“海曲侯高老爷子战死，其子二人皆投降齐贼。”
“青州聚集了齐贼十万，属下无法进入，青州府城情况不详。”
“草原北部有公国入侵，草原部落紧急回调骑兵回援，齐贼亦派遣十万军队支援。”
“京城附近出现疑似我陈国百姓起义，义军首领不详，人数不详。”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得陈启都有些心惊胆战，从这些密报粗略看来，齐国至少有八十万大军。
这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陈启带回来的这些人还真不够看，哪怕他们有枪械炮弹掠阵，但仍旧是杯水车薪。
不过好在这些齐国军队都被派往了各地，留在陈国的不足二十万，而且有大半被牵制在青州附近。
为了玉娘，这点儿险还是要冒的。
“大人，到山下了。”
马车外，李大有的声音打断了陈启的思绪。
第二百零三章：青灯大师
眼前这座山比之京城的那边要高不少，山前也没有供人攀爬的石阶，想来是因为修的仓促。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眼前就有一条小路蜿蜒而上，因为是南方山林，树木葱郁看不到山顶的模样。
“应该就是这里了。你们二十个跟我上山，其他人原地待命。”
陈启随意一指，带上了李大有等二十人转身上山。
山路崎岖，但对于锦衣卫来说却没有什么阻碍，他们平日里的训练可比这山路困难多了。
一行人走了又小半个时辰，可前边依旧树木葱郁，像是远远未及。
不过陈启也不在乎这点儿时间，准备继续向前走，只是没走两步，眼前却豁然开朗，一座古色古香的寺庙赫然伫立在半山腰上。
这寺庙与东海寺制式相似，大小也相仿，只是门前却无人打扫，枯枝败叶散乱了一地。
陈启带人推其门而入，门内两个小沙弥立于两侧，似乎是恭候多时了。
“施主请随小僧来，祖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陈启略有几分诧异，但也只当是陈皇派人送来的消息，心中腹诽这些和尚六根不净总爱探听俗世的消息。
“祖师就在这禅房之中，施主请进，小僧告退了。”
两个小沙弥把陈启引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院里一座茅草禅房傍山而建，禅房牌匾上书“北海”二字。
“你们在这里等候。”
“是！”
陈启留下了锦衣卫在院中，独自一人推开了“北海”的大门。
“吱吖”一声木门打开，陈启迈步进入。
禅房内倒是还算亮堂，一个熟悉的干瘦身影正盘坐在几案旁打坐，正是青灯大师。
“阿弥陀佛！一年未见，施主可好？”
青灯大师没有睁眼，似乎知道陈启就在眼前。
“青灯大师，别来无恙啊。”
陈启随意坐下，自来熟地端起几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噗！”
可刚喝进嘴里，陈启就一口喷了出来。
苦……
“老和尚，这是什么茶水，怎么这么苦？！”
陈启吧唧吧唧嘴，龇牙咧嘴地问道。
老和尚不回答，睁开眼睛微微一笑，端起另一碗茶，小口抿了起来。
直到一杯茶见底，老和尚这才放下茶杯，看向了陈启。
“施主来此何事？”
“是陛下让我来的，对了老和尚，之前住在东海寺的高姑娘呢？是否也在此处。”
陈启觉得有些浪费时间，若不是看在高倩倩的份上，说什么他也不会来的。
青灯老和尚轻轻摇了摇头，脸上似乎也有些担忧。
“女施主不愿南下，说是要三年之后等人来接。
不过施主放心，临行之前老衲已经让人封闭山门，就算齐兵围困京城，想必也不会上山。”
“什么！她还在那里？！”
陈启有些急了，对高倩倩他自然也有一份真情在，且不论是爱情还是友情，总之确实有些担心。
更何况高倩倩说要等人接她，三年之约不正是自己与她的约定吗？！
陈启已经顾不得说什么话，站起身来就要走，倩倩和玉娘都在齐国控制的地盘，他是一刻也不能等了。
“老秃驴，我敬你是个大师，你竟然把倩倩一个弱女子就在京城，她要是受了半点委屈，不说我，就是高源也得拆了你的破庙！”
青灯大师不以为忤，轻轻微笑，开口道。
“施主留步，老衲还有一事相告！”
陈启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惑的看着他。
“敢问施主，此去北地，意欲为何？意取天下还是图救一人？”
老和尚正襟危坐，像是发自内心的拷问，让陈启有些恍惚。
但陈启还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什么狗屁取天下，当然是救人，老和尚你不会是修佛修傻了吧？就我这几斤几两，还取天下？”
陈启不禁嗤笑，他觉得老和尚疯言疯语，像是入了魔似的。
青灯老和尚依旧没有生气，仍旧不缓不急地开口。
“既然如此，老衲就放心了。施主既然为救人而去就听老衲一言。
可东行不可西行，可南下不能北上。尤其是西北之地，施主更是一只脚都不能踏进去，否则天下晦暗，苦若此茶矣。”
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陈启似懂非懂，觉得这青灯老和尚有些神神叨叨的，也没在意，转身离开了禅房。
门外锦衣卫整齐的等在院中，陈启给青灯老和尚关上了门，可一转身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禅房上写着的“北海”二字，不知何时竟成了“北冥”。
“刚才可有人来过？”
陈启询问院里的二十个锦衣卫，可他们都摇了摇头表示没人来过。
“那这牌匾上的字怎么成了北冥？”
陈启指了指禅房的牌匾，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大人，ww是您记错了吧？这门上写的一直都是北冥二字啊？”
“北冥？”
陈启出口反问，结果二十个锦衣卫全都面色古怪的点头确认，他们觉得大人今天有些奇怪。
陈启却觉得手心有些冒冷汗，这还真是大白天的见了鬼了。
“走！”
这里透着一股子邪气，陈启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带着手下匆匆下了山。
陈启刚刚走到山脚汇合了大部队，身后的山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声敲钟的声音。
陈启忽然有些烦躁，挥了挥手，带着锦衣卫的人直奔北方而去。
钟声连绵不绝，足足传出了好几里地，惹得陈启腹诽这些和尚聒噪，不早不晚的大中午的撞钟。
只是陈启不知道的是，这钟声中传递的意思是寺院里有人圆寂了，而且听这连绵不绝的钟声，应该是辈分不低的老和尚。
………
山上寺庙中，一群和尚在陈启刚刚离开的院落里诵念佛经。
禅房内青灯老和尚依旧盘腿打坐，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却再无半点生息。
就在陈启踏出寺庙的那一刻，青灯大师圆寂了。
禅房门上的牌匾也掉到了地上，被小沙弥暂且搬到了一边。
若是陈启此时回来这里，一定会大为惊恐。
因为那牌匾上，赫然写着“北海”二字！
第二百零四章：陈州府城
锦衣卫近四百人跟着陈启一路北上，区区两天便出了光州地界。
陈启有陈皇御批的条子，光州边境倒也没人阻拦，一路放行。
光州北边是原陈国徐州地界，如今却已经是齐国的治下。
进入徐州境内，陈启带着浩浩荡荡的锦衣卫行军一整天，竟然连齐兵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这无疑是很不正常的，像是压根儿就不担心陈国军队北上进军。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启可不认为齐国是不在乎这已经吃到嘴里的肥肉。
陈启即刻改变了行军的计划，他原本是打算遇到小股齐军直接碾压过去，如今却谨慎起来。
临近傍晚，陈启带着锦衣卫的人分批进入了徐州下辖的一个小县城，开始大肆采买货物，准备扮作商队继续北上。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数百人的庞大商队凭空出现在徐州的官道上，一路向北。
………
“呦，军爷，咱们都是跑生意的良民，您可得通融通融。”
“不行！把你们的告身都拿出来，这么多人入境，万一出了事谁也担当不起！”
“军爷，您就通融通融，这些人都是小人从南洋买回来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告身啊。”
“说了不行，你在胡搅蛮缠，小心直接拿你问罪！”
“军爷，您这不是难为小的吗？这样吧，小的这车队里都是些寻常玩意儿，只有这一箱是南洋捡的，您看不如您拿了去，剩下的就放咱过去得了。”
说话那人回头让人抬上来了一个不算小的箱子，送到了守备面前。
守备把箱子打开了一道缝隙，里边整整齐齐码着一箱子的银子。
“咳咳……下不为例，待会儿过了关，还是要赶快给这些人上了户。”
守备看似不在意地把箱子往自己身边拖了拖，扬了扬头，示意让他们过去。
“谢谢军爷！谢谢您了！伙计们，走着！”
商队缓缓通过，长长的队伍没有一个人掉队。
这商队正是锦衣卫假扮的，先前在前边打交道的正是加入了锦衣卫的刘富贵。
说到这刘富贵也够倒霉催的，阔别二十年回到家乡灵州，却发现妻子早已改嫁，双亲也早早离开了人世，最后万念俱灰之下，索性加入了锦衣卫。
陈启如今在商队中扮演的是商队的护卫，商队走南闯北要说是没有跟队的护卫，任谁也说不过去。
如今商队进入了原陈国的京城附近，这里已经被齐国改名为陈州，陈国京城也成了陈州府城。
越往北走，齐国的盘查就越森严，与徐州的情况完全不同。
不过好在南北来往的行商不少，如今又是年关，只要使银子，倒也算是过得去。
陈启这一路上也没少打听，知道了这看似宽松之下正是齐国的阴险之处。
一方面是为了消除陈国百姓的戒心仇恨，尽快的消化陈国的土地。
另一方面，齐国多次攻打光州失利，不外乎是光州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如今齐国放松徐州的守备，正是想要引光州的陈兵出境作战，好一举消灭陈国的军队。陈启就亲眼看见在徐州的北边境上驻扎着数万齐军，就等着陈国中计。
不过陈皇也不是傻子，再加上密谍司的情报，就是不咬饵。
这让陈启不禁有些佩服陈皇的定力，这要是自己，管他娘的先拿下徐州再说……
趁着傍晚，陈启的商队进入了原陈国京城也就是现在的陈州府城，他准备安排人马修整两天，一来是打听打听情报，而来他准备去东海寺一趟带走高倩倩。
“呦，客官您里边儿请，您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
“住店，商队有几百人，你们这儿住的下吗？”
“呦，几百人小店可没这么多地方，不过小的倒是能给您指个好地方。”
“说来听听？”
“这……”
“这是三两银子，权当给小哥儿喝茶了。”
“呦，谢谢大爷。其实也简单，您也知道，咱这儿以前可不是什么陈州府城，那可是陈国京城，达官贵人的宅邸有的是。
自从齐国军爷们入了城，抓走了皇帝，大臣们该杀的杀该逃的逃，这些宅邸如今大半都没了主儿，齐国军爷可住不惯咱这儿的房子，这不，现在正往外租呢。
您这几百人，要是住店那开销大了，倒不如去租一处宅邸，既省钱又气派。
不过小的可得给您说清楚，可千万别提买，说不定让人以为是陈国余孽，那可就倒了霉了。
要不我说呢，您这三两银子，花的值！”
陈启没有再听这小二啰嗦，问清楚租房地点就离开了。
果然，原本京城的牙行如今变成了专门租售旧宅邸的地方。
陈启怕被人认出来，所以让刘富贵去租了一处普通宅邸。
至于他的那两处宅邸，陈启想都不用想，完全不能去，前脚他进去，后脚就被人围了。
刘富贵租的宅邸是以前陈国的一个侍郎的家，据说城破之日，这侍郎举家反抗，最后被齐军杀了满门。
陈启带着锦衣卫入住此宅的时候，还恭恭敬敬地上了香，这种忠君之臣死国之士配得上这般礼遇。
这宅邸位于京城东北边，跟以前一样，这里守卫松弛，倒是个隐藏身份的好地方。
安顿好了众人之后，陈启和李大有假扮侍卫，让刘富贵在前上了街。
虽然陈国发生的事他已基本了解，但还有很多他关心的事需要去打听。
比如陈启名下的侠义坊以及宅邸到底如今是怎么个情况了，他还半点儿都不知道。
再说，这京城还有很多故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四大将门最后到底怎么样了，这是他最关心的。
城外东海寺的情况他也准备问清楚再行动，万一情况不对，他可不能让高倩倩跟自己一样陷入险境。
三人趁着夜色走在街上，如今是齐国治下，早就取消了宵禁，可以看到一个个店铺都掌了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陈启三人走在街上，倒也不显得突兀。
“大人，到了。”
刘富贵压低声音，不着痕迹的提醒了陈启一句。
其实也不用提醒，眼前一个硕大的鎏金牌匾在灯笼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牌匾上三个大字差点儿晃瞎了陈启的狗眼。
“侠！义！坊！”
第二百零五章：侠义坊
“兄台，你可知道今天又是什么书？”
“你还不知道？《陈国志》啊！今天早上都卖了一版了，可惜没抢到，听说今晚还要卖三千册，待会儿就开始了。”
“《陈国志》？莫不是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书？写得是陈国儿郎发奋图强最后复国成功的书？”
“对对对！就是这本儿，听说里边写得那叫一个痛快！最难得的是这侠义坊出品，正版不说，在齐国境内敢卖这种书，这可是头一份儿！”
“谁说不是呢？听说还是陛下亲自下旨，侠义坊卖书不得干扰，也不知道这百老板是个什么背景，竟然让齐国人都对他如此尊敬。”
“你懂个屁啊，这事儿跟百老板关系不大。”
“哦？兄台莫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说来听听？”
“这个嘛……”
“明日凤阳楼小弟做东，请哥几个撮一顿，说说看。”
“好说好说，这事儿其实也不全是什么秘密，在下舅兄在齐国有几个朋友，齐国人那是都知道！
说到这儿，咱们哥几个兄弟我问一句，你们可是知道咱这边儿以前出了个威武伯吧？”
“威武伯？我想想……对对对，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城外破敌的禁军都统！这事儿难不成跟那位有关系？”
“可不是嘛！兄弟也不卖关子了，就告诉你们吧。
这侠义坊就是那位名下的书坊，百老板也不过是威武伯的手下。”
“不对啊，这没道理啊，那位爷在陈国确实是名噪一时，可放在齐国恐怕还不顶个儿吧？
更何况我可是听说那位爷就是在齐国被齐国人害死的，怎么会……”
“瞧瞧，消息闭塞了不是？如今齐国可不是当初的齐国了，你说的那个齐国，那是齐国先太子的齐国。如今齐国的陛下，一年之前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听说做了一段时间这威武伯的弟子呢！”
“怪不得怪不得，感情陛下是念及师生情意，怪不得对这侠义坊如此厚待，就连出这种禁书都不管不问。”
“可不是嘛，不光这儿，就是威武伯的两处宅邸，陛下都亲自下令，派了禁军前来看守，实在是难得啊！”
听着侠义坊门口的买书人说着闲话，陈启眉头微微一皱，又很快舒展开来。
原来是吕饕餮那小子，如今成了皇帝，倒也算是念及旧情，不过陈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仔细想想却又不知这不对劲从何而起。
不过随着身后排队的人越来越多，身边不断有人经过推搡，陈启也只好暂时放下心中思虑，不着痕迹的暗示刘富贵进了侠义坊的门。
三人随着人群进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没有书架也没有书，整个儿空荡荡的，像是专门为排队而设计的。
大厅内灯火通明，买书人自觉的按照进门的顺序，排起了长队。
“本店今晚出售新书三千册，各位排队买书，卖完为止，买不到的您明天请早。”
一个陈启不认识的伙计正招呼着，却没有百晓生的人影。
卖书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时有买到书的人带着欣喜之色从队伍旁边折返。
因为人多而且陈启又不想惹人注目，所以三挤两挤的他们就被挤到了后边。
又有几个伙计从后边抱了书出来，队伍仍旧缓慢的往前挪动着，看样子轮到陈启他们还要等很久。
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这点儿时间陈启还是等得起的。
“老爷，您带着大有去外边逛逛吧，这边有小的排着队呢。”
“好吧，小启子。这边儿就交给你了，老爷我出去转转。”
“好嘞爷。”
陈启使了个眼色，刘富贵立马会意，不着痕迹的带着李大有出了门。
刚才陈启见有两个伙计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三人，这才忽然反应过来。
现如今他假扮的是随从护卫，刘富贵是老爷，哪有老爷苦哈哈的亲自买书的？
等了小半个时辰，队伍终于排到了陈启前边一个人。
陈启正打算问问为什么不见百晓生，结果就听见侠义坊的伙计拍了拍桌子。
“实在不好意思诸位，今天的书卖完了，您明个儿请早！”
“散了！散了！”
“真晦气，又没买到！”
“完了完了，少爷非打断我的腿不成！”
没买到的人悻悻地转身，说什么的都有，陈启也不去管他们，他本也不是来买书的。
“这位客官，书卖完了，您明个儿请早吧。”
伙计收拾起柜台，见陈启不走，当他是没听明白，所以又重复了一句。
陈启却摇了摇头，凑上前，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后堂。
“你们老板百晓生呢？请他出来一趟吧，我家老爷有些话要跟他说。”
“呦呵，你听不明白是吧？什么你家狗屁老爷。
书卖完了就关门，这是我们侠义坊的规矩！更何况我们老板是你相见就见得吗？
你也配？
滚滚滚！”
陈启是万万没想到，这几个伙计竟立马翻了脸，甚至陈启还瞥到了柜台后边竟然有不少棍棒，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陈启心下极为不悦，准备待会儿让百晓生好好整治他们一番，如此待客之道，与当初卖书之时赶他出门的万书楼又有什么分别？！
若是违背了初衷，这侠义坊不开也罢！
“嘴巴放干净点儿！叫你们老板出来，别怪我没提醒你！”
陈启的脸色沉了下来，可侠义坊的几个伙计们却根本不怕。
几个人的脾气更横，直接抄起了棍棒就围了上来，还有一个去堵了门，看样子是不准备让陈启跑出去。
“敢在侠义坊找茬？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咱这边儿是谁的产业，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跟他废什么话！愣头青一个，不打他他还以为咱们哥儿几个是泥捏的！”
“上！打他！”
侠义坊的几个伙计气势汹汹地就冲了上来，陈启后撤一步刚要抬手还击，结果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堂传出。
“什么事啊？怎么如此喧闹，书卖完了就赶紧关门。
别怪我没告诉你们，你们若是不听话我就去告你们，让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