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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漫步归     天赐一品txt下载     天赐一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三十章 身份

    卫瑶卿想了想,问安乐公主:“谁选的质子?”

    安乐公主看着她笑了:“我就知道你会问,所以提前打听过了,那位智牙师左贤王是黄少将军与裴先生都钦点的人选,而在几位兄长中选择晋王的就是那位被钦点为质子的智牙师左贤王。”顿了顿,她又好奇道,“这人选之说有什么讲究么?”

    “黄少将军多年来一直同匈奴对敌,自应当是最了解匈奴的人,而裴先生也非寻常人,他们两人共同选择的人自然有充足的理由。”卫瑶卿说道。

    如果以大楚做类比的话,匈奴的左贤王就等同于一国储君,右贤王就等同于有封号的王爷。

    卫瑶卿想起当年游历匈奴时所见所闻,对安乐公主道:“这位智牙师左贤王也是个厉害角色,公主殿下到时候就知道了。”

    安乐公主闻言眨了眨眼:“你夸赞厉害的,那定是真的厉害,到时候,我定要好好瞧瞧这个人物。”

    ……

    近日城中在抓一群阴阳术士,据说那些人胆大包天,出入重臣府邸如入无人之境。

    街边叫卖的百姓看着一群官吏从门前经过,待到人走过了,才开始指指点点起来:“那个就是阴阳司的天师们,据说要抓住那群捣乱的阴阳术士呢!可一连几天都没有那些人的消息。”

    这些天,随处可见各处的官吏在街上行走。

    “我的天啊,阴阳术士有这般厉害么?”有好事者忍不住问道,“居然能够自由出入官员府邸。”

    “当然。”有人出声接过话头,“你这不是废话吗?这些人天赋异禀,又能放火又能呼风唤雨的,要作乱起来不比一般人厉害的多?”

    听客中连忙有人压低了声音:“前朝不就是术士当政么?我等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那史书上记载的明明白白的,民不聊生啊!但凡稍有异议者,便会被人除去。”

    正史百姓接触不到,可民间野史不少,或许正史与野史很多地方不一样,但关于前朝皇室猖獗、民不聊生的记录却是相同的。

    “不然那时怎会各地到处起义?”有人道。

    “有人来了,快别说了。”又一队官吏经过,不,不对,就是先前那一队,折了回来,这一队官吏同其他的官吏队伍不太一样,这一队官吏中赫然有两个身着阴阳司官袍的天师。

    按照官袍上绣的图腾的不同,那个年纪小的小姑娘模样的应当是三品的天师,而那个年轻男人应当是小天师。

    那位年轻男人模样的小天师开口呵斥了:“不得随意妄言!”

    看客们连忙缩起了脖子不说话了。

    比起那位小天师气急败坏的模样,倒是那位年纪小小的三品天师没有说什么,只是笑嘻嘻的往这边看了一眼,便任他们想作甚作甚了。

    秦越人早听到了百姓的言论,事实上提及阴阳术士“厉害”“危险”的不止这几个百姓,城中多有提及。就算是再所谓的“明哲保身”,不管外事,秦越人走了几圈,也有些忍不住了。他本能的察觉到再让百姓这般谈论下去,恐怕情形会不大好,所以开口呵斥了。

    即便是为皇室做事、百姓做事的阴阳司天师,也有些害怕如此的舆论持续下去。

    这般想着,他看了眼一旁笑嘻嘻,脸上没什么大表情的女孩子:这位尚未及笄的女孩子说不准还没弄明白吧!看吧,年纪小,就是这般不懂事,还不知晓长此以往的危险。

    被秦越人呵斥了两句,百姓作鸟兽虫鱼般散去了。少女手里拿扇子扇了扇,催促他:“走吧,秦小天师,我们继续往前头看一看。”

    悠悠的走着,那群捣乱的阴阳术士又似往常一般,见他们出现便不再出现了,等晃到望月楼附近的时候,却见有不少匠人出入,卫瑶卿摇着扇子,看向那出入的匠人,上前询问:“你们是匠作监的人?”

    那拎着工具的匠人见她身上的官袍正欲屈身行礼,便被她及时扶了一把:“我便问问,家父也是匠作监的,正巧碰到了,便问问家父在不在。”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识得她这张脸,但这身官袍却是识得的,又是这般的小姑娘模样,整个阴阳司也只有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就是那位立了功被破格升为天师的卫天师。

    匠人恍然:“卫天师是来找卫副监的?”

    便宜父亲卫同远前些时日被董大师提了提位子,由普通的匠人,升作副监了。

    卫瑶卿点头,看向那望月楼顶层大开的窗户和出入的匠人:“就是遇到了来看看父亲在不在的。”

    匠人笑了:“巧的很呢!卫副监就在上头,我带您上去?”

    卫瑶卿回头去看那群官吏,这几天找的人已经疲了,方才她叫住匠人问话,就连秦越人都没出声,找了个地方蹲了下来歇会儿,更别说旁的官吏了,恨不能她进去久一些的好。

    路上遇到自己的父亲,进去打个招呼,这不是很寻常的么?是以,见她望过来,那群官吏连忙挤了挤眼,挥手:“卫天师赶紧去吧,我等不要紧的。”

    卫瑶卿顺势卖个好:“能不能讨些水喝,这些天走的累了。”

    匠人会意,招呼官吏们到这边来歇会儿,匠人们自带着马扎与水这些事物,顺带聊上一两句。

    眼看无人发牢骚,她这才跟着那匠人向望月楼顶层走去。

    踏上顶层,卫瑶卿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摆弄着窗户的卫同远,唤了一声“父亲”便走了过去。

    卫同远手里正拿着木条比对着窗口,见她过来,当即喜不自胜:“六姐儿特意来看为父的么?”

    “经过这里,刚好看到匠作监的匠人,便来看看父亲。”她今日又未告假,当然不能特意来看,但顺路还是可以的。

    卫同远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手里拿着锯子比划着,口中在道:“这望月楼前两日大雨刮坏了窗户,我等奉命来修补修补。”

    卫瑶卿站在他身边有一茬没一茬的同他说话,目光却落到了窗外的瓦片上,排列显然有些杂乱和缺失了,还有不少瓦片碎裂开来。这不太像是大雨挂怀,更像是有人曾站在上头,或许还打过一架,然后又波及到楼中一些人受个伤什么的。

    卫瑶卿觉得这个推算很合情理。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晚出现在这里的是一些人中,有几个身份就能确定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作何

    这般想着,卫瑶卿凑到卫同远耳边轻声问道:“父亲,老实说,以你所见这些窗户到底是被大雨刮坏的还是被人……”

    卫同远脸色微变,随即就被小女儿掐了一把,这才镇定下来,凑近她耳边,指了指一处:“缺口整齐,不大像是大雨刮坏的。”

    卫瑶卿看了过去,看着那平整的切面,不用质疑更像是、刀、剑等兵刃一招斩下的痕迹,看来,她没有过去的那一晚确实在望月楼里发生了点什么。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与卫同远寒暄了两句,卫瑶卿便同人离开了。

    巧合这种东西,她从来都不信,因为她自己所谓的巧合便不是巧合,有人在怀疑她的巧合;她也在怀疑旁人的巧合。那一日没有上朝的官员,也许是晚上出现在了这里,即便有人相护,也多少受了点皮肉伤。

    不过,这群长辈要做什么?她倒是有些紧张起来了,她相信“姜是老的辣”这具俗语是有道理的。

    ……

    一连找了多日无果,那群阴阳术士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少官吏都忍不住了,有人便道“莫不是那群阴阳术士遭遇了意外,死了吧!”这个“意外而死”的看法自然是受到了何太平的白眼。

    李修缘那边开始催促了,她和秦越人没事人一样晃了那么多天,毫无所获,但这也不是他们的错,那群人就是不出现,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节骨眼上,秦越人不无意外的继续留了下来,她被李修缘召回阴阳司了。

    到阴阳司的时候,倒是见得阴阳司挤挤攘攘的这些天回了不少天师,五位天师除了孙公之外都在了。卫瑶卿走入阴阳司中,跟众人打了个招呼,有人回礼,也有人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这位凭功上位的天师是顶了廖易的位子。当年廖易那厉害的“手法”,让百姓好一阵笑话过了,这位廖易的继任者直到现在,还没有人看到她到底有几分水准。

    杨公的腿早好的七七八八了,站在那里,看起来精神倒也不错。

    这么热闹的阴阳司已经许久不见了,卫瑶卿看着站在其中的天师们,眼神闪了闪,不知道怎的,想起了祖父在时阴阳司的热闹不由叹了口气。

    “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杨公斜了她一眼,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把我们都叫来,李修缘自己人呢?”

    天师、小天师济济一堂,就是没见大天师的影子。

    ……

    而此时大天师李修缘正跪在御书房中,面前是神情阴晴不定的明宗帝。

    一杯茶水砸到了他的额头之上,当下便破了皮,血流了下来。李修缘不敢起身,一旁的裴宗之站在那里,神情淡漠,恍若未见。

    “连这点小事都帮不了朕,朕要你这阴阳司有何用?”明宗帝怒斥,“还有什么阴阳术士在城中重臣府邸作乱,都那么多天了,还不见任何消息,朕要你有何用?”

    “陛下息怒。”李修缘跪着,道,“这些天,那群阴阳术士不出没,我等也无可奈何。”阴阳术士是人,又不是鬼怪能搜寻和感知到?这让他们怎么抓?

    “滚!”明宗帝抄手又是一杯茶扔了过来,这次扔到了李修缘的身上,官袍上溅了一身,“若是你老师在,定不会叫朕如此?”

    李修缘原本想要辩驳的话语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听得明宗帝又一声“滚”后,这才俯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没用的东西!”明宗帝在李修缘离开后呵斥了一声,“若是老天师在,又怎会叫朕陷入如此两难之地?”

    裴宗之没有说话。他没有见过张昌明老天师与陛下相处的场景,但出身长安的顶级勋贵世族,又有太宗皇帝赐予免跪令牌,张家在阴阳司多年,这阴阳司的清贵多半已经融入张家人骨子里了,除了某些异类。在面对帝王时,张昌明是不会跪的,自然也不会如李修缘那样,跪在地上,受阴晴不定的帝王的辱骂。张家清贵了一辈子,可以说,直到死,都没有屈辱过,而是痛痛快快的选择了自尽。

    对这样的人他是佩服的,但他自己却不想做这样的人。对着发怒的帝王,裴宗之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游离天外,这些天发生了不少事,明宗帝恨重臣的集体告假,在他看来,这是重臣不信任他大楚李氏江山的表现,不过最恨的恐怕还是那个“咒”吧,断子绝孙的咒语,一个帝王怎么可能不重视?

    “这位智牙师左贤王据说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相比之下,单于已然年老,就算单于不曾被俘,据说这位左贤王在匈奴也有无数的追随者,这般厉害的人物弄到长安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裴宗之道:“这位质子好就好在太厉害了,匈奴人也将他们的情义,生父被俘,智牙师若是不出面,恐怕会落人口舌,所以只得出面,作为质子,来我长安。”

    “可这位智牙师太厉害了。”

    “不错。”裴宗之点头,“如此厉害的智牙师离单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眼下却不得不作为质子而出使长安,匈奴不知道这一次智牙师还会不会回来,单于又不止智牙师一个儿子,待智牙师一走,必然会有人动了心思,想要左贤王这个位置。如此简单的道理,智牙师自然也知道,所以即便人在长安,他也定然会谋划。待得有朝一日匈奴蠢蠢欲动,陛下只需放回智牙师,届时他必然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智牙师在匈奴又有无数追随者,定然会杀回匈奴,匈奴内乱,自然无心大楚边界,所以这一次交换,就算单于为质都比不上智牙师为质的好。”

    精通国祚的国师自然不会只会测算,说些玄之又玄,似是而非的话,必要时候,也该给出一些帝王需要的建议。裴宗之抬眼看向面前的明宗帝。

    这个陛下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陛下了,多年的引忍发泄出来,成了如今这个阴晴不定的疯狂帝王,就连一直作壁上观的实际寺也早没了往日的地位,一个疯狂的帝王有时候是不顾后果的。所以即便是实际寺的人,也需要偶尔“为陛下分一分忧”,以保证自己于帝王来说,还是那般“有用”。

第六百三十二章 美人

    阴阳司中不乏许久未见的同僚寒暄客套的话语,不算吵,但也安静不到哪里去。

    李修缘进入阴阳司时撞上的就是这么一幕。他干咳了两声,寒暄的声音顿时消失了,阴阳司也安静了下来。

    卫瑶卿看到李修缘额头上的伤,笑了笑,不置可否。这天底下敢在李修缘头上动手,而且李修缘还半句话都没有的,除了天子还有哪个?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李修缘哼了一声。

    这一声之后,众人脸色各异,他们也不想杵在这里啊,这不是你让我们回京的嘛!

    说完之后,李修缘似是也注意到自己迁怒了,干咳了两声,将话题掠过,点了几个擅长咒术的小天师,而后便让他们散去,暂且待命了。

    中元节前后月余一向是各种不安分的东西冒出来的时候,即便留在京城,还有各种各样的“怪异”之事找天师们去看。权贵后宅之中女子繁多,后宅娇娘美艳,但手段却不比男子少多少,杀人不见血,各种阴私之事不计其数,这种时候,最易惹来麻烦。

    因为事关后宅,即便眼下大楚民风开化,但仍有一些当家做主的家主不喜外男进入后宅,所以这当儿,女天师便出奇的抢手。卫瑶卿也在这种氛围下收到了邀请。

    秦王李诞的一位如夫人似乎中了邪。卫瑶卿报请了需要的事物,整理了一个小箱子,如那些太医署的太医们一般背在身上,去了秦王府。

    晋王李利为质出使匈奴,剩余的两位皇子吴王李洛和秦王李诞便成为了眼下陛下唯一留在身边的两位皇子了,即便明宗帝还没有透露出立储的意思,但这不代表两位皇子心里头没有想法。晋王去了匈奴,能不能回来还不好说,那么剩下的,如果对方出个什么意外,明宗帝还有选择么?

    据说两位皇子近些时日斗的很厉害,被明宗帝呵斥了一顿,暂且消停了。

    卫瑶卿前来时,那位如夫人身边的心腹婢子已经在门口等她了,见她来了,当下便引着她往后宅走去,卫瑶卿懒懒的跟在那位婢子的身后,途径小花园,仿江南园林修建的人工湖旁栽种了不少绿柳,她跟在婢子的身后向后院走去。

    身边正在同主子说话的幕僚突然听不到秦王李诞的回应了,忍不住好奇的抬头,正见李诞看向那在绿柳中穿行的两个女子。一个是他如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子,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这并不意外,另外一个却是个生面孔。

    说是生面孔其实也不尽然。他其实见过这个作阴阳司天师打扮的女子,彼时那女子正护送他那短命倒霉的太子哥哥回来,官兵开道,彼时那个女子一身劲装,头发高高竖起,英姿飒爽,那时候他远远的见过一眼,印象中那女子生的很不错。

    而后便是两位皇祖母去世,她一身素袍,敲着木鱼,人仿佛埋在那些飘散的符纸中,木鱼声听的人头大,他也不过粗粗看了一眼,就走了。毕竟这两位皇祖母,可没有哪一位同他有什么祖孙情谊的。

    这京城里时不时的会发生些什么,她的名字也会夹杂在其中偶尔响起。父皇不好美色,连带着几个儿子亦是同样不好美色,所以对那些生的漂亮的美人,也不过粗粗略过一眼,便会收回目光。

    但今日,秦王李诞也不知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被父皇呵斥过之后,在府中呆的久有些无聊了,竟是看了那女孩子很久,这般一看便一直看到女孩子跟着那婢子拐了个弯,走入了后院的圆门之内,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有些不知所措的收回了目光。

    她脸上半点脂粉也未,却因走的热了,双颊染上了红霞,在阴阳司那顶高冠帽下,暴露在外的肌肤宛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巴掌大的脸蛋如无暇白玉,两道淡细的峨眉似轻雾遮掩的黛绿春山,若隐若现,粉嫩的薄唇轻抿,一双形状姣好的桃花眼看向四周,神态慵懒,眼神却清亮的仿佛藏着两弘清泉于其中,微微抬一抬眼,就有一种与她身上那包的严严实实的衣袍所截然不同的惑人心魂在其中暗淌而过。

    早听说卫家这一对姐妹花,昔日陈工未出事时,还打过这一对姐妹花的主意,就是去年吧!大的那个定亲了不说,还瘫了就不用提。小的这个今年好似还未及笄,不过看那行走间不盈一握的腰身,与即便包裹的严严实实还能看出的身形起伏,该有的也都有了,估摸着换上宫装罗裙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吧!

    这长安城美人不少,但也不是对所有美人都会起兴致,同场合、时间甚至人的心情都有关系,眼下,秦王李诞就突然生出了兴致。明明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却大抵因为总在阴阳司出入,穿着阴阳司那些跳大神的袍子,反而叫人忽略了。

    “本王去看看如夫人,吴王的事情明日再谈吧!”秦王李诞说着便走了出去,看的一旁正说到一半的幕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罢了,他只是个幕僚罢了,王爷眼下没有谈正事的兴致,那就明天再来吧!

    秦王李诞的如夫人自然生的美貌,事实上不管这王府的主人还是皇城的主人再怎么不好色,这王府后院与后宫中的女人都不会生的丑。真生的丑还怎么指望她得宠啊!

    眼下那位生的美貌的如夫人眼底却发青,虽说施了妆粉,却依然挡不住眼底的倦色。卫瑶卿在那位如夫人面前坐了下来,将箱子放在一碰,喝了一口茶,听如夫人慢慢道来。

    “大抵就是从半个月前开始,每一日到半夜里,我都会醒来,只是醒来时却见整间房都变了,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变的惨白惨白的,就像,就像……”那如夫人吞了口唾沫,有些艰难的说了出来,“灵堂。”

    “当真是吓死我了,这还不算,每日半夜醒来,我还能看到屋外有奇怪的人影在飘来飘去,有人在怪笑,有人在哭,发出奇怪的声音,真真吓坏了。”如夫人的声音有些发抖,眼神也变得惊慌了起来,“一开始,我以为是噩梦,但噩梦没得每晚都有的,后来特意让我身边的婢子就在我塌下睡着,可每到半夜还是会被噩梦惊醒……”那如夫人说着说着,脸突然红了起来,“就连王爷来我这里时,也半照样如此,不断的做这样的噩梦。所以,卫天师,我是不是冲撞什么东西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冲撞

    “有没有冲撞还不好说,需要看过再做定论。”卫瑶卿说道,对着眼前眼底发青的如夫人看了片刻,问道,“夫人既然觉得自己撞了邪,可寻过什么办法驱邪吗?”

    “自是有的。”那如夫人起身,正准备回身取东西时,动作却不由一顿,而后带了几分惊喜看向了她的身后:“王爷。”

    王爷?正四平八稳的坐着的卫瑶卿连忙起身施礼。

    秦王李诞在她身边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起吧!本王只是过来看看,你们继续。”

    那位如夫人羞怯的看了眼秦王李诞,这才转身去拿事物。

    察觉到秦王李诞望过来的目光,卫瑶卿动作顿了一顿,而后继续坐了下来,背对着秦王李诞,隔绝他的目光。这个秦王好像一直在看她,是见她长的美,所以一直看么?这个想法才一出来就被卫瑶卿掐断了,真是跟裴宗之待久了,某些习性,譬如自恋也学了他。

    不得不说,她是个骄傲而自信的姑娘,身边环绕的男子,譬如王栩、崔璟之流,她多半会以一种衡量目的的眼光去猜测他们找她是做什么?但没有想到这一次秦王李诞还真是因为她的相貌而在这里停留的。

    秦王李诞其实生的还不错,后宫中的女子鲜少有长的不好看的,直至如今的大楚皇室之中也没有什么歪瓜裂枣。秦王李诞也算生的俊秀风流的年轻公子。当然对于见惯了裴宗之、崔璟这等相貌的卫瑶卿来说,或许会觉得有些普通,但事实上,放到外头,李诞的相貌也是够看的。但相貌够看的李诞却没有什么出众的能力,明宗帝余下的几位皇子均不出色,所以在卫瑶卿看来,能力不出众的李诞还比不上王栩亮眼。

    她在评估着李诞“不过尔尔”,李诞也在评估着她,李诞对她的评价却比她对自己的评价要高得多了。

    卫瑶卿这副相貌本就五官精致秀丽,是属于那等耐看的相貌,越看越好看,李诞亦是如此,看久了愈发觉得眼前的美人生的好,不腻味。

    如此素面朝天的模样跟脸上扑了好多层粉以遮盖倦容的如夫人一比,更是突出。

    卫瑶卿看着如夫人放在桌上的事物:佛珠、平安符,一碗黑狗血,还有玉佛与菩萨的金身之物时,忍不住抬眼看了眼攥着拳头,有些紧张的如夫人。

    前面几样,她还能理解,最后一样嘛,总觉得哪里听说过一样,于是,卫瑶卿开口了:“这金身菩萨是什么说法?”

    那如夫人垂着眼睑,叹了口气:“听说灶王庙那里的刘道婆很是灵验,我便寻了那刘道婆,刘道婆让我打座金身,原本是要放灶王庙里去供着的,岂料刘道婆在这里陪了我一晚上之后,回去算了算,说灶王这边的路已然堵了。让我寻阴阳司的人,这才央了王爷,请天师过来的。”

    又是刘道婆么?这老婆子精明的很,估摸着也是看出这位如夫人这里的事情真的可能是遇上了邪祟,不能哄骗过去了,这才编了“灶王路堵住了”的幌子吧!

    卫瑶卿点了点头,也没有戳破刘道婆的小九九,好在她没有硬揽下事情来糊弄,没出什么大事。

    “我知晓了。”她说着起身,问那如夫人,“不知可否请夫人寻人打盆水来,再借夫人的妆盒一用?”

    “自是可以。”那如夫人连忙吩咐婢子打来了水。

    “寻黑布来,且将整间遮起来,不能透光。”卫瑶卿道。

    在她说完,那如夫人和婢子似乎隐约察觉到这位天师大概是想要驱邪了,不由有些害怕。

    卫瑶卿自然看出了她二人的害怕,笑道:“一会儿我做事时,你们就不必留在这里了,到外头等候就是了。”

    这话一出,那如夫人和婢子这才松了口气。待到黑布遮住了整间屋子,如夫人和婢子退到门口,看向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秦王李诞:“王爷,您……”天师要做法,您是不是可以跟我们一块儿出来了。

    秦王李诞看了眼退到门口的如夫人和婢子:“本王天子之子,自有真龙庇佑,尔等出去便关门吧!”

    这话说的确实霸气,只可惜天子才有龙气庇佑,这位说的有点早了。卫瑶卿看了他一眼,等到关上门,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将唯一的一盏手灯提到了梳妆台边,屋里幽暗,只有一盏手灯足以照明,秦王李诞不知怎么的,有些紧张起来了。不过好在,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他看向那位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天师,取下冠帽,女孩子只在头顶盘了个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槐木簪,她抬手取下槐木簪,头发散落到了腰间,如点墨般的长发散发出幽幽的光泽。

    秦王李诞目光有些错不开,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向坐在妆台前的女子靠近。女子仿若未见,只取出妆盒中的螺子黛,扫着那一对娥眉。

    扫完娥眉,便开始点朱唇了,那嫣红的颜色在昏黄的灯光中有一种旖旎诡异的美感。

    察觉到秦王李诞靠近的卫瑶卿不由挑了挑眉,现在可没工夫管他了,只希望这位殿下当真胆子大,莫一会儿被吓到就不好了。

    “可要本王帮你?”秦王李诞说着,手已经覆上了那一头乌发,只觉的手下触感极好,一时便不想放开,透过昏黄的灯光,看向铜镜中那恍如古画中描摹的美人。

    卫瑶卿没有说话,小指勾着嫣红的口脂,点上朱唇,便在此时刹那间镜中人影突然变的模糊了起来,如水面波纹荡漾开来,而后从镜中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来。

    变故瞬间出现,烛灯,人手,还有嘴上胭脂未曾涂抹开的神情诡异的长发美人,那嫣红的胭脂如垂在嘴角的血珠般,秦王李诞早已吓呆了,令他兴奋的旖旎诡异转瞬间只剩下令人惊恐的诡异。

    那镜中的人手抓了过来,卫瑶卿抬手反扣住那只人手,另一只沾满了朱砂的手在镜面上书下晦涩难懂的符文。一行行指间朱砂绘过的文字在昏黄的烛灯下彷如血书一般。

    秦王李诞向后退去,碰倒了身后的博古架,屋内物件落地的响声响了起来,也让在外等候的人吓了一跳。

第六百三十四章 相问

    秦王李诞再次醒过来时只觉的后脑勺还有些发疼,十六折的四大美人屏风后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这镜子有些邪门,夫人若是想继续用,只消裹上红布,放在屋子的东南墙角,半个月以后就能用了。”女声有些清冷,毫无波折的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竟让秦王李诞听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譬如说倨傲。

    他好似躺在他如夫人的床上,透过屏风,隐隐还能看到坐姿无可挑剔的人影。

    “那我不用了,烧了算了。”是他如夫人的声音,带着颤音,似乎还有些惧怕,“反正也不值钱。”

    半个月前买来的铜镜,花纹古朴精致,颇有几分名家手笔,据说是不知哪里淘来的古镜,她便买来用了,细细想一想,确实是从那时候开始便遇到了怪事,撞邪了。

    “王爷还没醒啊!”如夫人说罢,似乎有些担忧,秦王李诞能看到屏风后的人影晃了晃,大抵想起身过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当时她们都在外头等着,王爷偏不信邪,要呆在里头,而后只听到屋里“哐当”的响声传来,有古怪的叫声,似是人声,又似是什么虎狼之类的猛兽的长啸,王爷自始至终也未发出一点声音,待到卫天师开门走出来的时候,王爷躺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看来像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阴阳司的人来做来得好,偏要呆在里头,便是王爷这种血气方刚的男儿也不行。

    “没事,王爷是被镜子中的邪灵伤到了脑袋,我已经瞧过了,王爷无碍的。夫人不放心的话,晚些时候,寻个大夫过来看看就是了。”这位年纪不大的女天师声音很好听,还带着几分清冷的调调。

    “夫人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那就多谢天师了。”如夫人站了起来,“我送天师……”人家虽然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但不妨碍确实有两把刷子,驱邪的事情统共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搞定了。

    “不必了……”卫瑶卿说道,东西也收拾好了,背着箱子起身。

    “本王来送送天师。”秦王李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说话之时,还时不时地扯着嘴角,手摸向后脑勺,凸起了一个包,难怪会昏过去。

    他只记得自己被那镜中的人手吓了一跳,碰倒了博古架,而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瑶卿看着秦王李诞的样子,顿了顿,道:“王爷身上有伤……”言外之意,你有伤还是自己趴着吧!

    “不必,本王送送你。”李诞越过了她,走到她身前,看了她一眼,“走吧!”

    都到这种时候了,再看不出秦王李诞的想法,卫瑶卿自诩自己十几年就白活了。

    跟在秦王李诞的身后,也不知道这位秦王殿下是一时兴起还是怎么的,卫瑶卿看着他后脑勺的包,眉心跳了跳,都这样了,还爬起来身残志坚的送她出门。

    只可惜,她早没什么少女怀春的情怀了,她怀揣情愫的年纪很短暂,都送给裴宗之了。然后遇上了家仇,什么情愫都被挤掉了,哪还有什么功夫玩儿女情长这一套。所以她一直觉得,她若是男儿,定然也是个不拘儿女情长的大儿郎。

    ……

    李诞将她送出了秦王府,卫瑶卿看着他一边倜傥的笑着,一边时不时的因着后脑勺的伤抽动着嘴角,客套了两句,就施礼“恭送秦王殿下”了。

    秦王李诞脸色一僵,都如此了,自也不好继续下去,只道“以后若有什么事请卫天师,卫天师万万莫要推辞。”

    眼看秦王离开了,卫瑶卿这才转身,身后有人靠近,但来人似乎没什么杀气,她坦然的站在原地,而后来人一柄折扇敲在了她的高帽子上。

    “卫天师。”来人收回了折扇,拿在手里扇了扇,看向秦王李诞的背影,不由的眯起了眼,“秦王殿下是不是后脑勺被人打了一拳?”

    一年四季,只要着的是常服,便折扇不离手的除了王栩还有谁?

    今天可不是休沐日,想来这位王家公子是告了假在街上乱晃的。

    卫瑶卿摊手,神色如常:“谁知道呢!”方才她要驱邪,这位秦王殿下偏要呆在屋里,话是说的霸气,可惜胆子跟不上,她怕吓坏了这位皇子,便趁他转身的时候打晕了他,省得在那里碍手碍脚,她做事都不方便。不过这件事,除了天知地知和她知,又有谁知道?

    王栩晃着折扇看了片刻,问她:“你对秦王殿下做了什么?”

    “你该问是秦王殿下对我做了什么。”卫瑶卿看了他一眼,这才继续道,“秦王殿下的如夫人撞了邪,我不过是来这里帮忙驱邪的,殿下自己待我如此殷勤,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王栩“啪”一下收了折扇,睁大双眼,似是有些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他看上你了?”他说着再次看了眼秦王府的匾额,“他不要命了啊!”

    这话说的……卫瑶卿瞪了他一眼,像话么?

    察觉到她不满的王栩摸了摸鼻子,“哈哈”笑了两声,这才“唰”一下再次打开了折扇:“上一次,你请我喝茶,这一次我请你喝茶。”

    上一次是指的吏部衙门门口的凉茶铺子吧!

    卫瑶卿道:“我请你喝茶是因为早先老太爷载了我一程,已经两清了。”她道,“你不必回请我了。”

    见她似笑非笑的望来,王栩心知她是看穿了自己有所求,故意拿捏自己,便也笑了:“那就换个说法,我有事相求,请你喝茶好不好?”

    说实话不是很好么?拐弯抹角作甚?卫瑶卿抬了抬下巴:“带路。”

    ……

    秦王李诞坐在软塌上,看着面前半跪在地上,一身鹅黄色绣着海棠春轻萝纱衣,端着茶盏的如夫人,衣襟半敞,隐隐能看到胸前那条勾人心魂的沟壑,顿时觉得热了起来。没了那张素面朝天的脸作比较,眼前这张点缀精致的容貌其实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脸。如此一想,便不由的心猿意马起来。

    于是顺势去接如夫人手中的茶盏,手指才碰到茶盏,脑后便疼地一抽,而后茶盏被泼到了地上。

    秦王要面子,扯着嘴角起身:“烫到本王了,来人,去请御医来!”还是开两帖活血化瘀的药吧,这后脑勺的伤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撞的还是被邪灵所伤,先时那卫天师在这里,倒是忘了问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猜疑

    卫瑶卿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下茶盏,真是好茶!茶好,也遇上了一个懂茶、会煮茶的人。这些改朝换代不倒的世族,底蕴自也非寻常人家所能比拟的,王栩在对面摆放着茶具,折扇放在一旁。此情此景,莫名的让卫瑶卿想到了初来时,青阳县主想作弄她,故意当着请来的女先生给她难看的事情了。在她看来,王栩这一套煮茶的动作,比起那位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女先生也差不到哪里去。

    王栩的容貌只是清秀文雅,比起王家族中所谓的如“琳琅美玉、交相辉映”的王氏子弟,他当真是算的上普通了。但偏偏即便是与王世子弟同处一室,他还是会让人轻而易举的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所以说啊,人的好看,可不是光光一副皮囊就可以的。

    卫瑶卿在一旁看着王栩举止颇有几分赏心悦目,便在一旁看着,细细观赏。

    等摆放完手头的事物,王栩这才拿起折扇,扇了起来,这个天扇折扇还真是不错,风有一茬没一茬的送过来,让人不由眯着眼睛享受了起来。

    茶室里的人早已退去了,没有旁人,王栩开口了:“我有些事想问你,关于阴阳术的。”

    “不能问那位魏先生?”卫瑶卿奇道,“不问崔家的魏先生,你王家的魏先生,谢家的魏先生呢?”当然,不是所有懂阴阳术的幕僚都姓魏的,但崔家会养懂阴阳术的幕僚,王家、谢家怎会没有?她的意思就是你就算不能问崔家的,问你王家的或者谢家的不行么?

    摇着折扇的手顿了顿,王栩道:“此事不能问魏先生,”顿了一顿,追加了一句,“不管哪一家的都不行。”

    卫瑶卿把戴的有些热的冠帽脱下放到一旁,取了荷包中的小梳子理了理碎发,看他:“看来是你自己来寻得我,而且此事还不能让王老太爷知道。”

    王栩脸上笑容放大:所以说嘛,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话只需说一半,她就听懂了。

    “但你祖父那么厉害,你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他?”卫瑶卿道,“不是我不信你,这是事实。”

    “我知道。”王栩点头,手里的折扇扇的越来越慢,“而且还不止我祖父一个。”

    “如此啊!”少女眼珠转了转,盛了清泉般的眸子望来,亮的惊人,“同阴阳术士夜袭王家祖宅有关?”

    不止王老太爷一个的话,那最近发生的就只有那件事了,而且还不能让王老太爷知道。这些老太爷们带在身边的小辈定然是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平日里再听话,也掩盖不了这些被选出来的小辈原本就不是普通人的事实。都是聪明人,自然会怀疑,即便这怀疑落到了长辈头上,也照疑不误。

    王栩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半晌之后,才继续道:“你说,好多的朱砂能做什么用?”

    朱砂啊!绕来绕去,再结合吏部之前在查的事情,卫瑶卿已经明白了,于是便道:“很多用处啊!譬如我们阴阳司的人点煞除恶,再譬如炼制五石散,又譬如炼丹。”

    朱砂当然不止这点功效,但她点出来的,都是重要的,也是王栩要知道这几种。

    “炼丹?炼什么丹?”王栩沉默了片刻,反问她。

    “丹也有很多种,有常见的固本丹、培元丹也有一些别的。”女孩子眼神闪了闪,“很多丹方都属于禁术范畴。”

    “禁术?”手里摇着的折扇已经停了下来,王栩沉凝了片刻,神色愈发隆重,“什么禁术?”

    “很多啊!”她自己为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了两口,“譬如长生……”

    “胡说!”折扇不知不觉落了地,王栩瞪着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丹方?”

    “那前朝因何覆灭?”卫瑶卿捡起他的折扇扇了起来,“只不过这种邪术必然会带来不小的恶果,真有那么一天动用了邪术,恐怕也会后悔。”

    “一派胡言。”那张清秀文雅的脸上一片肃杀之色。

    卫瑶卿恍若未见,扇着折扇:“是你来寻我问的,我说实话你又不爱听。”她看着手里折扇上漂亮的行书,笑了,“其实你也莫急,未必当真如我所说,这只是一种可能,禁术还有很多种,但无一例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也不会列为禁术。阴阳术已经出现一千多年了,有史记载的阴阳术士或许会更早,一千多年了,到如今,前人已有足够的时间和经验来试验有些阴阳术是不是能动用。”她“唰”地一声,举着折扇挡到了自己身前,“我提此事并不是因为重臣被袭的事情,而是更早的时候,长生不老这四个字就已经出现在我周围了。”

    王栩那张清秀文雅的脸渐渐恢复了柔和,本能的手伸到左手边一抓,却抓了个空,这才发现折扇被她拿在了手里,明明是个女子,但这摇起折扇的姿态却也有一番别样的风流。

    王栩有些不习惯的收回了手:“是我心急了。怀国公府朱砂存量远比此府所出的五石散要多得多,因着怀国公府是长安城最大的五石散买卖之主,平日里采购朱砂,无人觉得奇怪。我与崔怀疑怀国公府存着那么多朱砂是另有所图。”

    卫瑶卿挑眉:“你们猜的也是炼丹?”

    王栩点头:“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说他们存着丹砂也并非不可。此事崔回去同司空说过之后,第二天夜里,就发生了重臣受袭的事情。”

    卫瑶卿想了想道:“此事还真不好说。我前往南疆的时候,曾偷偷跟随着商队一起行路。即便是同一个商队里,每一个人亦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几位受伤的重臣不管处于何等处境都不会是那等肯乖乖听命之徒。你先莫急,不过,查却可以查,我这里倒听说了一些消息。”

    女孩子的大半张脸都藏在折扇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她道:“我听说老怀国公娘胎里带了毛病,并非长寿之人,不少太医都诊断老怀国公活不过四十岁。可如今,老怀国公这年纪却依然精神矍铄,我是不大相信养花弄草就能治好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的。你们要查不妨查一查这个。”

    王栩抬头,目光灼灼的望了过来:大抵是数月没有与她合作了,他都快忘了这位智多近妖的女孩子是如何一出手便搅的长安城风雨不宁的了。眼下只一语,便点醒了个中的关键。

第六百三十六章 闲谈

    虽然没有说“有人在尝试阴阳禁术”这种话,但话里话外,旁敲侧击已经让王栩觉得她就是那个意思了,而后又将矛头指向了怀国公那里,王栩轻舒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其实不需要她说,对于祖父的行径,他也是怀疑的,但真正要去查祖父的话,一则他不敢,二则他不想。对于这个掌握一族大权的长辈,他一直都是尊敬的,濡慕的。眼下查的既然不是祖父,他自然就松了一口气。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栩起身,郑重的朝她施了一礼,而后看着那拿着他扇子漫不经心扇着的女孩子,突然笑了,“你这般厉害,往后谁人降得住你?”

    啊?卫瑶卿抬头往他,见王栩挪瑜的望来,他所说的“降得住”的意思是……

    “只怕夫纲不振啊!”王栩感慨道,这样的妻娶回去,你纳个妾试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纳妾也不是不行,并非所有男儿都好色,可即便不纳妾,平日里,你要有一件事惹的她不高兴了试试?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想想就后怕。

    会想到这里,也是思及了先前那秦王李诞送她出来时所见,这位殿下怕是还没弄清楚这一位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吧!王栩目光落到了女孩子的身上,纵使不施粉黛,女孩子一张素净的脸还是水灵灵的如三月里的春花,她生的很好看,光看这一张脸,想娶回去的想必也有不少,但真正了解了,怕是大部分人都会吓跑吧!

    这世间愁嫁的女子不少,有些是因为相貌,有些是因为太过挑剔,还有些是为情所困,她却是因为太厉害了,这个理由还真是奇怪。不过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估摸着也不在意这些寻常女子在意的问题吧!本就不是寻常人,自然不虑寻常事。

    从茶室里走了出来,眼看王栩蹙着眉头,明显心事重重,估摸着已经在想怎么去查此事了。卫瑶卿摇着手里的折扇,指了指他:“好了,你不用送我了,自去吧!”

    王栩点了点头,朝她施了一礼,转身走了,待走了十几步之后,这才觉得不对劲:他的扇子呢?回头,女孩子早走了。罢了罢了,虽说有些心疼,那可是祖父为他题的扇面啊!叹了口气,回去换一把吧!

    和王栩分别之后,她也并未回去,而是径自去了天师道的裴园,大门大开,她大喇喇的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厅堂前的空地上,端了张凳子坐着,一手摆弄着卦爻,一手在抓手边小袋里各种各样的小食。

    随身带着这些吃食,这种也就小孩子和小姑娘喜欢吧,但偏偏这个人喜欢的紧,一面是恍若谪仙的世外高人,一面又是童心未泯的孩童,卫瑶卿站在原地看了会儿,走了过去。

    “黄石先生呢?”

    “不是休沐日,在国子监呆着呢!”裴宗之头都未抬,她又未特意收敛步子和声音,从她进来开始,他就知道了。

    “你呢?”卫瑶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裴宗之摆弄卦爻的手一顿,眉间拧成了一个结:“不大好。”顿了顿,又道,“陛下待我不似从前了。”

    如此幽怨的语气配合着那句话,当真是叫人不想入非非也不行啊!

    卫瑶卿默然了一口,意味深长的开口道:“你这话就好似那种深宫里原来得宠的妃嫔,突然陛下身边有了新人,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裴宗之瞄了她一眼:“我这副相貌,什么新人能胜过我?”

    卫瑶卿哈哈大笑了起来,有时候同他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待到笑够了,才道:“你还是知足吧!陛下就算待你不似从前,还是要远胜过我等的。”

    裴宗之推倒了卦爻,抓了一颗蜜饯送入口中,点头:“那倒是。”他深以为然。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裴宗之目光盯着她手里那颗蜜饯,看着她拿起他的蜜饯,守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送入口中。他双唇动了动,原本是想说什么的,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颗蜜饯,吃就吃吧!

    “其实没什么事。”卫瑶卿道,“就是忙完了,想过来看看你。”

    裴宗之似乎觉得有些诧异,抬眼看了她一眼。

    其实不光裴宗之诧异,就连她自己也诧异,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看天色尚早,自己便走到裴园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她便是走来了,也没什么,就是想与他随便聊聊,聊聊这长安城的局势,对,聊聊局势,毕竟总是闲着会等她的,又能与她聊的尽兴除了裴宗之还有谁。

    “随便聊聊。”裴宗之目光落到了她手里的折扇上,“王栩的折扇?原来你与他聊完才来寻的我。”语气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但这话听起来乖乖的,似乎还有点酸味。

    “是他寻我,聊的是正事。”卫瑶卿扇着折扇,看他,“你既说陛下待你不似从前,又准备如何?”

    “我想过跑路。”裴宗之看着她,神色认真不似作假,“反正离了实际寺,离了裴家,我又不是过不下去。”

    “你若跑了,实际寺怎么办?裴家怎么办?”卫瑶卿摇着折扇问他。

    裴宗之道:“陛下再疯,也不会对实际寺做什么,有陈善在,这种自掘坟墓之举,他不会做。至于裴家,如今的裴家正值鼎盛,族中才俊人才辈出,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卫瑶卿看着他,指出了其中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少了钱财,你就没有现在这般惬意了。”

    “我可以寻一根青竹,一块幡布,挂上铜铃……”

    听到他说“寻一根青竹,一块幡布,挂上铜铃”,卫瑶卿就笑了:“那不就是七安先生么?”

    裴宗之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了下去:“走街串巷,替人捉鬼驱邪,测算凶疾,点化风水,一路游山玩水,走的累了,便拿存下的钱开个布庄饭庄之流的,过上几年。”

    卫瑶卿眼中有光芒闪过:“在外游历的那十年,我和庙远先生身上没有钱财了,便经常这般做来。如今想想,过的还真是开心。”

    裴宗之似乎还没说完,继续说了下去:“若是有一日高兴了,也同寻常百姓一样,娶个娘子,再生个孩子,娘子不能太丑,因为我这般好看,以后的孩子也要好看……”

第六百三十七章 查人

    卫瑶卿在一旁慢慢的听着,嘴角忍不住勾起:“你要求还真多。”

    “这是自然。”他漫不经心的吞了颗蜜饯,“这可是一世的事情,宁缺毋滥嘛!”

    卫瑶卿看了他一会儿:“你这样的人,也会想娶娘子,这让我着实惊讶。”

    裴宗之道:“我在长安城里闲逛时,有时候就会看到那些小饭庄小布庄的男女主人,看久了觉得也不错。”

    卫瑶卿低头笑了:在外游历时她也想过一直过那样的日子。不过彼时,张家尚在,她的人生早已规划好了,祖父花费举族之力培养她,她又怎能抛下全族一走了之?只是可惜,发生了后来的事情。若是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她会如何?想必不会如此锋芒毕露,只要不涉及张家,这朝政如何,又与她何干?大抵会在阴阳司之内一步一步按照祖父既定的轨迹,接任大天师,世事波折,或许还会按照族中的要求,嫁个人。她倒是把这些事情看得很淡,就算彼时,她痴迷裴宗之,也不会不管族中如何,任性妄为。真要嫁人,她的身份嫁的定然是这长安城首屈一指的儿郎。那样的人生必然是轻松、顺遂的,但是却要考虑族中,某些方面受制于人,譬如她的姻缘,祖父宠她一时,却不能宠她一世。

    而眼下,换了一条路,她人倒是辛苦,有家仇在身,有事要做,但是其实比起张家的嫡长女,她也算是自由的。

    受制于人的轻松和自由的辛苦,兜兜转转间,也不知道哪条路更好。

    两人都在想事情,半晌无话,倒是之后,裴宗之率先开口了:“你这扇面上的题字是王翰之的?”

    王老太爷姓王名翰之。

    卫瑶卿回过神来,点头,看向扇面的印章:“不错,王老太爷亲书的,被我顺过来,指不定王栩有多心疼呢!”

    裴宗之看了会儿扇面收回了目光:“事有从急时当了,想必能换不少银子。”

    “王栩寻你什么事?”裴宗之收了卦爻,看她,“我且问一问你们之间所谓的正事。”

    “怀国公府朱砂存量太大,崔、王栩那几人觉的奇怪,有所怀疑,回去同长辈一说,隔天夜里,就发生了重臣遇袭的事情,他来问我朱砂能做什么?”卫瑶卿摇着扇子抿唇一笑。

    裴宗之看她:“你怎么说的?”

    “我说炼丹。”女孩子的贝齿咬着唇,唇角勾起,这个得意的表情漂亮的很,“这其实真同我没什么关系,他们自己也是这么猜的。我说兴许在炼什么不能炼的丹方,譬如长生不老什么的,王栩当时脸色都变了。”

    裴宗之沉凝了片刻:“其实,你这个也不算胡说,确实有这样的可能。”

    “是啊!让他们去查自家的长辈,其一危险,毕竟这家里做主的还是长辈,其二嘛,人情世故,能不碰就少碰,挑拨人祖孙嫌隙这种事情,我是不能做的。”女孩子眨着眼睛,目光清亮,“毕竟我是个好人嘛!”

    “那你让他们查谁了?”裴宗之问道。

    卫瑶卿道:“怀国公啊!正巧听杨老大夫说怀国公有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按理说活不过四十岁,如今却颐养天年,精神矍铄,我这么一提,王栩就听明白了。”

    “怀国公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裴宗之道,“你这个理由其实并不充分。”

    “是啊,理由不充分,但是刚好前头提了炼丹,我将两件事情说到了一起,聪明人自然会多想,这可不怪我。”女孩子摇着折扇笑了,“正巧,我一直想查怀国公,但不太敢动,王栩、崔就不一样了,身在吏部,能查,就算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不还有人家祖父在背后撑着嘛!”

    “啧啧啧,人家有祖父撑腰,我没有啊!”女孩子叹道,“所以,就让他们去查嘛!而且我觉得我的推测很合理,没准真有什么关系呢!”

    裴宗之听完,沉默了片刻:“你胆子也太大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卫瑶卿摇着扇子,“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但是不管胆大的还是胆小的,两个都死了。”裴宗之看了她一眼说道,撑死饿死都是死啊!

    她以扇遮面,吃吃的笑了起来:“那我小心一些,多走动走动,以免撑死。”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那个道婆是不是你的人?”

    “刘道婆?”卫瑶卿愣了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却也没有否认,“你怎么猜到的?”

    “其实不能算猜到的。”裴宗之道,“我见那道婆近些时日在长安城混的风生水起,便盯了一盯,发现你与她有交集,而且薛三出事那件事,刘道婆也在其中出现了,虽然是些诓人的谎话,看着没什么关系,但我觉得,以你锱铢必较的性子,薛三惹到了你头上,你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我其实没做什么,这是薛三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卫瑶卿道,“我若真插手,怀国公府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没有什么证据。”裴宗之说道,目光不错的落在她的脸上,“这件事情做的太漂亮了,你手上干干净净,一切显示都只是个巧合,而能把巧合做的如此天衣无缝的,除了你还有谁?”

    卫瑶卿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我以为你会说我滥杀无辜。还有,”她顿了顿,道,“你这算是夸我还是损我?”

    “薛三不无辜,”他道,“而且最后的死也有些蹊跷,我看过一眼薛三的尸体。”至于是夸是损这个问题被他略过了。

    “原来如此。”卫瑶卿也不算诧异,早看出薛家三姐妹间的龃龉,薛大小姐恐怕比外人更恨这个妹妹,既然已经下了手,又怎会容许她活着?若是薛三活着到了吏部,保不准疯起来不管不顾把薛大小姐拖下水,她若是薛大小姐也不会容许薛三活下去。这件事薛家姐妹手上才是真的沾了血,薛三既然已经废了,就算下手,除了不痛不痒的责罚之外,族中长辈也不会拿她如何。

    所有的事情,至此都圆上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闹街

    黄少将军和那位匈奴的智牙师左贤王进京的时候,卫瑶卿才从黄门侍郎府中出来,黄门侍郎夫人近来睡不安稳,疑神疑鬼的,一查没有什么鬼怪作祟,着太医来开了两贴药就好了。京中权贵都知中元节前后月余怪事不少,但凡有觉得与平时不大对的,便赶忙喊来了阴阳司的人,有些是真不太对,有些却是跟风乱喊,这位黄门侍郎夫人就是如此。

    白走了一趟,卫瑶卿也不觉得如何,背着箱子,才走到黄天道上,就见锣鼓唢呐齐天,人群涌动,热闹不凡。长安城有多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卫瑶卿感慨了两声,只记得上一回这么热闹似乎还是天光大师进京的时候吧!至于她进京,那更要往前推了,带回了三位贵人,现在只有安乐公主一根独苗还在世了。这般一想,总觉得有些不吉利啊,她摸着下巴,挤在人群中,看向从城门口进入入城的人。

    有头脑灵光的小贩挑着两筐鲜花见缝插针在人群中游走,箩筐里的鲜花转瞬就被抢购一空。

    上一回黄少将军回京是受了重伤,自然不能夹道欢迎,但这一回不一样,黄少将军回京,据说还生擒了匈奴的老单于,老单于为了活命,送了最心爱的儿子来做质子的。

    卫瑶卿也趁乱顺了一枝花一根草,拿在手里十分寒碜,不过那么多人扔呢,想来没什么人注意到她扔的残次品。

    当先的是举着旗帜的亲卫,旗帜迎风招展,一个“黄”字在阳光下格外夺目,后头高头大马上坐着的就是那位黄少将军。你要说相貌,他不算顶好看,身姿修长挺拔,自身气势宛如一柄出鞘的名剑,带着几分肃杀而来,果然是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啊!

    上一回回京时是躺着的,如今大抵是在边关磨砺了几个月,人倒显得愈发的出色了。

    对英雄,人们总是欢迎的,就连她都顺了一枝花一根草,准备过会儿黄少将军经过时扔出去,虽然寒碜,但心意到了嘛!想来黄少将军也不会计较这些。

    随着人群开始涌动,也有不少女子发出尖叫:“黄少将军,黄少将军!”

    年轻英姿飒爽的英雄,即便长安城中有不少世家子弟容貌胜于他,但生的好看的儿郎有无数个,可黄少将军却只有一个啊,所以他的归来也足以引来百姓的狂热,尤其是打仗之说甚嚣尘土,到时候谁敢离得了这位整个大楚最有名望的少年将星?

    靠后的人群开始拼命往前挤,卫瑶卿背着箱子在其中被挤得东倒西歪的,耳畔还有女子的尖叫声,以及扔出去铺天盖地的鲜花,手帕、香囊。

    卫瑶卿站稳倒是无碍,只是阴阳司那顶帽子太高,还有飘带,无人挤她时,倒有股道门高人、遗世独立的风范,一挤嘛,那帽子晃来晃去,险些掉了。

    这当儿,连忙把手里寒碜的花混在那堆鲜花中扔向黄少将军,而后,一手扶紧了冠帽,莫要被人挤掉了。

    等到黄少将军骑马从她这边经过,身旁便陡然一松,而后更多的人向前挤去,以期望多看两眼黄少将军。卫瑶卿倒没有这么疯狂,反正,真要看黄少将军,以后有的是机会,于是目光便落到了黄少将军身后这一行人身上,有几个骑在马上,穿着常服的人,虽然做汉人打扮,但这几个人身形高壮魁梧,络腮胡子绕着脸长了一圈,不是伪装的络腮胡子,是毛发浓密的匈奴人,正好奇的看着四周。匈奴有史记载以来还没有打到过长安城,所以除了个别人,多数匈奴人都没有见过长安。虽说早有行走的商人会说“长安是何等繁盛”,但所言到底比不上所见的万分之一。

    长安城远比他们想象的更要繁华鼎盛,看得人错不开眼。

    长安真是好地方啊!

    看过那几个大楚百姓打扮的匈奴人,卫瑶卿的目光落到了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一架撵,隔着层层纱蔓,只见其中隐约坐着一个人。看样子,这多半就是那位智牙师了。

    长途跋涉而来,这一行人走的又不慢,当然不可能一路都坐着撵,智牙师在未入城前应该是坐得后头跟着的马车,进了城,才改了撵,透过撵,里头的人微微晃着,似乎也在看着周围。不得不说,智牙师的胆子确实大,他是匈奴人,不好好躲在马车里,坐着撵,万一有对匈奴愤恨之人,一时脑热,当街便能斩杀了他。

    正这般想着,卫瑶卿耳尖一动,“咻”声响过。不会吧!她只是随便说说的啊!睁大眼睛望去,果不其然,一箭破空而来,直向那坐在撵中的智牙师射去。

    这一箭来的如此之快,如此突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直取智牙师的方向,眼看,就要一箭射穿那智牙师,众人只见眼前白光闪过,白马银盔,“叮”的一声,那一箭被一刀斩断在撵旁。

    这一切都发生的如此之快,众人怔怔,等到回过神来时,人群猛地迸发出一阵更为激烈的欢呼声:“黄少将军,黄少将军!”

    其实这位少将军最高的头衔是侯,被圣上亲封的定远侯,但是,人们还是下意识的会喊他黄少将军。

    群情涌动,这一切发生的突然,却又结束的如此漂亮,就连整着冠帽的卫瑶卿也不由得跟着人群欢呼了两声“黄少将军”。

    撵中的人影动了动,一只手伸出了撵。卫瑶卿的目光顿了顿,那双手修长而白净,倒与那几个跟随的匈奴人,以及人们印象中的匈奴人不大一样,更似文人执笔的手。

    那只手伸出撵,将纱蔓撩到一旁,露出了那位匈奴左贤王的真容。

    看到真容时,围观的人群也不由得安静了下来,这位匈奴左贤王同想象的生的不大一样啊!

    卫瑶卿目光也不由得一滞,而后挑眉,这位匈奴左贤王智牙师身上应该流有一半汉人的血统,所以出奇的好看,同想象中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模样截然不同。

第六百三十九章 姐弟

    智牙师的长相同汉人十分相似,只是五官更为深刻,他的母亲应该是个汉人的美女,而他的相貌,绝大部分随了母亲,光看长相,不提出身的话,混迹在汉人堆里也不会有多少人质疑。一身大楚百姓的常服打扮,倒是有几分贵公子的模样。

    当想象中的匈奴大汉变成一个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百姓都以为是不是弄错了。

    直到黄少将军回身,向那人点了点头:“智牙师左贤王,这一路,有黄某在,定会让您亲眼见到陛下的。”

    “多谢黄少将军了。”智牙师不仅长得像汉人,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他朝黄少将军笑了笑,嘴角还漏出了两个小小的漩涡,人畜无害。

    据说这位智牙师年纪已过二十了,可看外貌,却仿佛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美少年罢了。

    而后身边人不再减少了,有继续追随黄少将军的,也有好奇的往这边看智牙师的。

    果然啊,生的好看,待遇都好了不少,百姓都会停下来多看两眼了。卫瑶卿感慨了两句,转身挤出了人群。

    ……

    “昨日宫里的迎客宴上,我见到那位智牙师了。”安乐公主一脸的不可思议,“居然生的同我们汉人没什么两样,而且比一般汉人还要好看,瞧起来同国子监那些少年人差不多。”

    “听说智牙师的母亲是个被匈奴单于掳回去的汉人美人,生下智牙师没多久,那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就受不了那单于夜夜索取,自尽了。”卫瑶卿笑了笑,说道。

    “你……什么意思?”安乐公主一愣。

    卫瑶卿道:“一个血统不纯的儿子,没有生母相护,却成了匈奴的左贤王,在匈奴人中有远胜过单于的名望。这个左贤王的位置换过好几位。都无一例外的死了,而等他坐上那个位子,已是所有匈奴人众望所归了。可以说,若没有生擒单于这件事,匈奴单于的位子他会坐的很稳。”

    “如此厉害的人物,却生的这般人畜无害。”安乐公主笑了两声,暗自摇头,“果真不能以貌取人。”

    卫瑶卿没有说话。

    倒是安乐公主感慨过后,又好奇看向她:“先生真是神人,什么都知道,这也是算到的么?”

    “听说的。”卫瑶卿回道,这个是真的不用算,她与庙远先生走遍大楚的大江南北,在匈奴游历时就听说这位智牙师左贤王,当时与他争左贤王位子的几个兄弟前前后后都死了,而在普通的匈奴人中,他又有非同一般的名望,这种人怎么可能是人畜无害的那等人。

    那帮匈奴人居住的地方被安排在了国子监旁的归园,归园也是李氏王朝早些年一位宗室子弟的园林,后来那宗室子弟一家出了意外,归园就被荒废了下来,有人说这归园不吉利,便也无人去用,荒废至今。这一次,明宗帝便把归园赐给智牙师等人暂住。

    当然,撇去那些所谓的“不吉利”的意外因素,归园不管是位置还是占地规模都是不错的,只是需要重新整修一下。便宜父亲卫同远忙得很,匠作监修完望月楼修归园,但卫同远乐在其中,便也随他去了。

    ……

    这天,卫瑶卿照常当值回来,去荣泰苑看周老夫人,周老夫人正在同李氏和小周氏说着明日中秋的安排:“总是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个饭,再寻些杂耍艺人来热闹热闹……”

    “吃个饭便成,杂耍什么就不用了。”卫同知从外头走了进来,“后日一早还要早起早朝,母亲也累。”

    周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认了。

    中秋自然要吃月饼,除了公中的,卫瑶卿还让枣糕多买了月饼,放在食盒里,既然吃完饭就散了,估摸着早得很,也够她出去一趟的。

    中秋晚饭是在荣泰苑吃的,吃完饭没多久,卫君宁扯了扯她的衣服:“六姐,来!”

    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作甚?卫瑶卿看了眼一旁咬了一口月饼朝他们笑的卫瑶玉:“二姐姐,我同二弟去去就来。”

    “去吧!看好那皮猴子。”卫瑶玉笑着放他们两人出了院子。

    待走到后院那块不大的演武场,卫瑶卿愣了一愣,敏锐的察觉到这演武场似乎与她印象中的不大一样了。一边的兵器架上上并没有积什么灰,似乎一直在用。想到这里,卫瑶卿心下了然,看着前头忍不住偷偷得意的卫君宁笑了,罢了罢了,且装作不知道好了。

    在演武场上站定,卫君宁走到正中,喝了一声:“看好了!”随即虎虎生风的打起拳来,早说过卫家几个孩子身体康健,很适合学武,一招一式,打的还挺像回样子的,当然,跟练家子还是没法比,但同一心想当纨绔的卫君宁自己比,这相当不错了。

    打完一套,卫君宁收势,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怎么样,六姐姐?我跟那个钦天监那个会八十二路铁飞拳的肖监正学的,他说我是练武的好苗子……”

    卫瑶卿笑着听他吹了一通自己如何天赋异禀之后,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不错!”

    这副哄小孩的架势听的卫君宁忍不住哼了两声,才闷闷道:“我不是孩子了,我是大人了。”男子二十弱冠,卫君宁这年纪离弱冠显然差的有些远。

    察觉到卫君宁又在扯她衣裳,卫瑶卿侧身看他,却见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有些发红:“下次有人欺负你跟二姐姐,我就揍他。”说着拳头扬了扬。

    这……倒是没有想到,她以为卫君宁这样的小纨绔会说这样的话,起码需要几年的时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似乎真的一下子长大了不少,卫瑶卿挑眉,眼神却亮了起来,是真的高兴:“好啊,以后你保护我和二姐姐。”

    “那当然,我……我可是男人。”他握了握拳头,“我还会继续跟那个八十二铁飞拳学的,管保叫别人不欺负你们。”

    虽然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拳头来解决,但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能从一个纨绔成长成这般,身为姐姐,他的姐姐,她是真的高兴。

    “我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叙了几句姐弟闲话,卫瑶卿便道,“很快就回来。”

第六百四十章 归人

    圆月高悬,依稀还能看到不远处有烟花升空,在夜空中炸开,绚丽夺目。黄石先生坐在台阶上,裹紧了衣裳,看着那轮圆月发了一会儿怔,感慨道:“我一个人,可怜的啊!”

    平日里还不觉得一个人孤单,但今日中秋,不知是不是受了外头家家团圆的影响,竟生出几分孤寂来了。平日里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裴宗之时不时的出现,今日就连裴宗之也被喊去了裴行庭的府上。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黄石先生发了几句牢骚,手摸到一旁准备去摸自己的酒壶,这种时候还是喝酒来得好。

    只是酒没摸到却摸到了热乎乎的东西,圆圆的,他转头正对上了一张带着笑意的脸。

    “吓死我了!”黄石先生着实被吓了一大跳,指着来人,“你……你……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是你耳力不行,酒喝多了五感会麻木。”卫瑶卿把食盒往他身边推了推,“特地让我家枣糕热了一热才送过来的,趁热吃啊!梁膏房的月饼,鲜肉的,今儿下午排队买的。”

    黄石先生愣了一愣,随即满脸堆笑:“这怎么好意思……”一边说着,一边抓着月饼往嘴里塞,“你太客气了。”

    卫瑶卿笑了笑,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看向周围:“你一个人啊,裴宗之呢?”

    “原来不是来看我,是来看他的啊!”黄石先生三下五除二已经啃掉了一个,伸手去拿第二个,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别忘了他姓裴,裴行庭把他叫去了。倒是你,这个天不赏月,怎么有心思跑这里来啊?”

    “是看他也是看你。”卫瑶卿纠正道,“伯父说明日还要早朝,早点散了,所以便得了空,过来看看。”

    “你家伯父,那个中书令卫大人是吧!”黄石先生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瞪着眼睛,“都什么日子,中秋啊,早朝天天有,不差这一天两天啊!你家里人没意见啊?”

    “家里真正做主的是伯父,我也吃着公中的呢!”卫瑶卿道,“我的俸禄交到祖母那里被退回来了,祖母说让我留着,自己保管着,往后出嫁做嫁妆什么的。”

    “那你有钱财啊,怎的就给几个月饼?不如叫桌酒席来。”黄石先生吃着月饼,想着酒席。

    卫瑶卿哈哈大笑,直道“下次,下次!”

    吃完第二个,黄石先生又伸手去拿第三个:“这梁膏房的月饼好吃是好吃就是个太小了……咦……”

    伸手可见的月饼被另一只手抢先了一步,拿走了。黄石先生顺着那只手,看向来人,不由眉心跳了跳:“裴宗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要么没人,要来就一起来了。

    “吃完就回来了。”裴宗之道,“没想到你今日会来。”

    “我人好啊!”卫瑶卿看向回来的裴宗之起身,“中秋还记得给你们送月饼,既然回来了,我便走了,左右也没什么事……”

    “等等!”裴宗之出声喊住了她,吃着月饼站了起来,“正好要寻你,随我来!”

    卫瑶卿看向黄石先生,黄石先生朝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裴宗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卫瑶卿叹了口气,追了上去,沿着长廊,走到拐角处,几个人影从拐角处闪了出来。她愣住了,看着眼前生的漂亮的男孩子,一时间有些无法回神:解哥儿怎么会在这里?

    “卫姐姐!”倒是张解率先回神,叫了她一声,而后走了上来,小小的少年张开双臂抱住了她,这个怀抱温暖而干燥,还带了几分风尘仆仆的气息,想来是情急赶路而来。

    她后知后觉,有些手忙脚乱的环抱住了他:“解哥儿!”

    抱了好久之后,才松开手,卫瑶卿蹲了下来,仰面看着这个半大的少年,眼眶发热,口中喃喃:“解哥儿……”其实上次分别还不到半年光景,但不知为什么,却觉得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解哥儿了。

    重生后她的脆弱似乎都落到了眼前这个半大少年的身上,吸了吸鼻子,她重新抱住了他:“解哥儿。”

    “卫姐姐。”小小少年口齿伶俐的回了一句,双目灿若星辰。

    眼前抱着他微微发抖的少女却在此时猛然推开了他:“谁让你回长安的?”她脸上激动的神情还未退去,眼底还有泪光,却突然变了脸色,惊怒不已,“这种时候怎么能回长安?快走!你给我回济南府!”

    张解一怔,身后的宋二却连忙站了出来:“卫六小姐,你别生气!我们过两日就走!”

    “现在就走!不,现在出城太晚了。明天!明天早上就走,我送你们出城!”卫瑶卿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此刻心跳如雷。

    “你冷静一点。”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头,卫瑶卿恼怒的回头,对上了裴宗之眼中的自己,惊怒、慌张,失措,这陌生的人影根本不像她。

    对着瞳孔中的自己,卫瑶卿怔了一会儿,原本剑拔弩张的姿势才渐渐放松下来。

    “卫监正,不,卫天师。”这次来的不仅有张解和宋二,还有章宁,济南府平康坊留下的张姓族人中唯一还有阴阳术天赋的那个年轻人。

    章宁拱手:“还不到半年,卫六小姐就由原来卫监正变成了卫天师,过真厉害,如此看来,卫天师当日所言,我倒是信了几分。”

    章宁说的,卫瑶卿都记得。当日她离开济南府,托章宁在旁照顾张解,曾言大天师迟早是她囊中之物,若有朝一日位列大天师,定然许他一个天师之位。

    当然这种承诺,章宁根本不信,最后还是看在钱财的面子上答应了下来。

    “你们怎么会来长安城?”卫瑶卿重新拉住了张解的手,冷静下来,便问了出来。

    章宁摸着鼻子道:“跟着鲁商商队来的,早听闻长安这边朱砂价格飞涨,我等便跟着商队跑了一趟,想赚些快钱。商队要赚钱,自然跑得快,我等紧赶慢赶,竟是在今日晚间时候入了城。原本倒是想找您的,但是不巧,才入了城,就被这位……”他看向一旁的裴宗之,“逮了个正着。”

第六百四十一章 说鲁

    卫瑶卿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章宁摸着下巴:“卫天师关心则乱,这小子聪明的很呢,我都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他说着伸手揉了揉张解的脑袋。

    宋二打掉了他的手:“别揉小公子的脑袋!”

    章宁哈哈一笑,收了手,也不以为意,想来平日里多有这番打闹,又正色道:“济南府一切安好,而且,小公子在济南的府学里上学呢,每日上学放学都有接送,吃好喝好。”

    卫瑶卿听闻张解在府学里上学先是变了脸色,而后沉思了片刻:“如此也好,先前倒是我未想到。”

    “关心则乱嘛!”章宁大笑道,“而且还是济南府的府尹叶大人亲自帮忙塞进的府学,小公子聪明,府学里的那些先生可喜欢小公子了呢!都说小公子往后定然有大出息。”

    张解在一旁听章宁的夸赞有些羞涩。

    章宁说的不错,确实是她关心则乱了。大隐隐于世,如此主动走到人前,而且还跟叶修远打了交道,反而不容易引起怀疑。如解哥儿这年纪的孩子自然该读书、进府学,一切都顺理成章。

    这一步走的大胆,却当真是个好主意。而且解哥儿这个年纪的孩子,若是一直关在家中,也不是好事。他年少早慧、心思细腻,是该寻些事情暂且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在未学成之前,总想着报仇,那也是学不成的。

    “我们就在这里呆两日,两日一过,你便是求我们,我们都不会留下来。”章宁笑道,“然后跟着商队回济南,你长安城如何与我们无关。”

    几个人说着走到了台阶下,食盒里的月饼很快便一扫而空,章宁一边吃一边称赞,连声道:“若不是路途太远,真想买一些带回去给大家尝一尝,果然京师繁华地,什么东西都有啊!”

    吃饱了,章宁躺在台阶上,摸着鼓起的肚子:“我们济南府叶府尹家的夫人就是如今那位右相乔相爷的独女么?”

    卫瑶卿点头:“不错,叶大人就是乔相爷的女婿。”

    “想不到啊!”章宁夸张的叫了一句,“我们叶大人背后的靠山如此厉害,不过叶大人还真算个好官。”

    “乔相爷也算是个好人吧。”卫瑶卿说着低下了头,语气有些玩味,但于她来说未必。说起来也好笑,程厉胜临死前摆了她一道,把她那身份的传言抖了出来,虽说没有办法证明他说的真假,但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提及此事了,就算偶有猜测,也把这件事情埋在了心里。可万万没想到,最耿耿于怀此事的,反而是乔环。

    即便当日天光大师来朝,亲口所证“她是个普通人。”一锤定音,确定了她与“借尸还魂”之说无关。可她和这位曾经的长辈,重生初来时的靠山,到底还是形同陌路了。

    卫瑶卿有些唏嘘,她的身份原本就不可说。

    正唏嘘感慨着,那边章宁又道:“对了,我们在济南府还发生了一件事,算是小事,不过我觉得还是同你说一说,或许你会想要听的。”

    卫瑶卿看向他:“你说吧!”

    “济南张天师庙前些时候遭了贼,被翻了个底朝天,还被人拿炸药炸出了洞。”章宁说道,“当然了,结果什么都未找到,就是累的府衙里的人还得寻人重新修建,真真可怜。据说府衙的库房也被翻过了,虽然没少什么东西。”

    他说着眨了眨眼,卫瑶卿会意。

    偷东西偷到庙里去?显然不大可能。或许所谓的贼人想要找的不是什么天师庙,而是济南张氏的旧址,济南府人人皆知如今的张天师庙就是曾经济南张氏的旧址。当然,真正的张氏族人却知实情并非如此,济南张氏真正的位置在平康坊那一代。不得不说,当年张鲁道果然神机妙算,替真正的张氏换了位置,否则如今遭贼的就不是天师庙了。张氏旧址找不到,那便去府衙的库房翻,因为一府但凡重要之物,大多所在府衙的库房。后头库房也被翻了,其实也从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测。

    “最近江湖上的阴阳术士动作频频。”卫瑶卿道,“天师庙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算奇怪。”

    章宁摸了摸鼻子,语气讪讪:“他们想要干什么?”

    “前朝覆灭因阴阳术士而起,如今阴阳术士又开始走动。”一旁安静了许久的裴宗之突然出声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众人听的一愣,坐在张解身边的宋二更是茫然的看了看众人的脸色,而后问道:“他说什么?什么意思?”

    “没什么。”卫瑶卿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许是感慨吧!”

    原本以为裴宗之不会回应,岂料他“嗯”了一声:“局势走向一团乱麻,我都算不清,旁人又怎会算得出来?”

    黄石先生灌了一口酒,“哈哈”笑了两声:“他一直都这样,有时候一天都不说话,有时候自顾自的一个人都能说话。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懂什么意思,就是合起来听不懂而已。习惯便好。”

    众人了然,章宁更是站了起来,像裴宗之施了一礼:“先生高明。”

    这叫高明?卫瑶卿狐疑的看了一眼章宁:她从监正到天师不到半年的光景,如此厉害,这章宁没向她施过一礼,裴宗之说几句废话就“先生高明”了?

    裴宗之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彷如雕像一般,陷入了“高明”状态。

    看的章宁更是目光闪烁,卫瑶卿踢了他一脚:“别看了,他在想事情,估摸着不会理你了。”

    黄石先生在一旁看的兴致盎然,帮腔道:“他这个样子,谁叫他都不会理的。天塌下来,都能继续坐着想事情,什么办法都没用。”

    “谁说的?”卫瑶卿闻言看了眼黄石先生,“还是有办法让他理会我们的。”

    黄石先生奇道:“什么办法?”

    她手伸到裴宗之腰间装小食的袋上一扯,下一刻,手腕便被人拉住了,裴宗之皱眉看着她:“这是我的。”

    卫瑶卿向众人使了个得意的眼色,收回了手,而后才正色道:“近日阴阳司事物繁多,我会尽快做完事情,明后这两日,带你们在长安城中走一走。如今城中乱的很,不仅有不少阴阳术士混迹在百姓中,匈奴的质子又来了长安,我们定要万事小心。”

第六百四十二章 旧识

    午时,卫瑶卿才从秦王府出来。其实这一回,就是那位秦王那位如夫人请她帮忙再来看看府里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事物,按理说看完一圈就能走了,偏偏遇到了“突然回来”的秦王,不得已,费了一些时辰,才摆脱了那位秦王。

    这么一耽搁,就到午时了,才出了秦王府,拐到主街上,便听一旁有人在问:“这位姐姐,买花么?”

    又没有什么事情,买花作甚?她心急赶路,便看也不看回绝了:“不用。”

    刚回绝完,衣角就被人拉住了:“看一看嘛!”不同于方才尖细的嗓音,变成了略有几分稚嫩的少年的声音,“卫姐姐。”

    这声音……如此耳熟。卫瑶卿这才低头看向那个扯着她衣角的卖花女童。穿着裙衫,梳着双丫髻……大概是跑的有些凌乱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梳发的人手艺不佳。眉眼清秀,鼻梁高挺,卫瑶卿很是熟悉这张脸。但这张脸素日里都是在脑后挽着一个发髻,年岁小小,却已有几分少年俊秀的风姿了。

    解哥儿。

    这个年纪的孩童确实是单从模样上看,性别不是那么分明的时候,尤其是生的好看的孩童,不管扮男扮女,都不会太过出入。就连她这个年岁跟着庙远先生在外跑,也时常扮作男童,却无多少人怀疑。

    从张解身后探出头来的宋二和章宁朝她挤眼笑。

    解哥儿挎了个小篮子,里头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吃食,一些外头的油纸包装熟悉的很,都是长安城里比较有名的几家,小篮子最上头摆了一束不知哪里弄来的野花,解哥儿拿起那束花递给她:“送给姐姐!”

    卫瑶卿见状忍不住道:“我以为你们会送我些更漂亮的花。”虽是口中嫌弃,手却诚实的接了过来。

    宋二道:“我等没有卫天师那般的易容功夫,便干脆将小公子扮作女童,虽说见过小公子的人不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等便出此下策了。”

    解哥儿扯了扯身上的裙衫:“是有些不习惯,但也无妨。”

    ……

    章宁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看向四周:“不过才玩了半日,但真正是天子脚下,繁华的错不开眼,同济南府截然不同,我算是见世面了。”顿了顿,他看向周围,“只是繁华是真繁华,麻烦也是真麻烦。”随处可见一队一队的官兵,还有不少被通缉的凶徒。

    卫瑶卿笑了笑,拉着解哥儿的手:“走吧!”

    才走了两步,解哥儿却突然脸色一变,往她怀里一扑,脑袋埋进了她怀里:“姐姐,我好像见到认识的人了。”

    卫瑶卿抱住他:“谁?”解哥儿年纪尚小,还只在族中同族中长辈学过一些,性子又羞涩,不大爱跟旁人说话玩耍,也只跟她这个难得回来一次的姐姐亲近,就是族中也有不少人没有见过解哥儿的。这也是为何杨公敢铤而走险,请旧友偷一个人出来的缘故。这长安城几乎没什么人认识他。

    眼下却突然见到了熟人,卫瑶卿也有些诧异的看向外头:“谁啊?”

    解哥儿脑袋埋在她怀里偷偷的透过缝隙往外瞅:“对面那茶楼前站着的那个老人家,穿着蓝袍子的那个。”

    卫瑶卿定睛望去,这么一看,却不由得一愣:她以为会是哪家的权贵,兴许什么时候祖父见了权贵正好让解哥儿碰到过。但眼前这个生的一张脸落到人堆里都快找不出来的那种相貌的老人家,卫瑶卿确定,应当不是如今在朝的哪位官员。

    那蓝袍子也不过是普通的衣袍,面料也是寻常百姓所着,相貌更是普通,除了右眼下一颗红色的朱砂痣,这个位置,据说叫作泪痣。卫瑶卿确定她不认得这个人,因此便更好奇:“解哥儿,你在何处见过这个人?”

    解哥儿年少早慧,记忆力也同她一般很是惊人,卫瑶卿自然是相信他不会记错的。

    “去年五月头,我生了病。”解哥儿道,扁了扁嘴巴,“祖父便将我抱过去,想要调些符水让我喝下。我身上没什么力气,便在祖父的书房里睡着了。等醒来时,见祖父正在同一个老人家说话,就是那个人。说什么……嗯……存亡……一念之间什么的。后来,祖父见我醒了,便让人把我带下去了。”

    “小公子记得这般牢啊!”章宁嘴里咬了根不知哪里拔来的青草,打量着解哥儿。他知道张小公子聪明,但这么大的孩子,要事事都记得清楚,恐怕也不大可能吧!更何况那人那副相貌,大街上随处可见,谁知会不会弄混了。

    解哥儿看了他一眼,认真道:“我记得清楚是因为那个老人家当时见我醒来,夸了我两句生的好。见我病了,还主动调了符水让我喝下,喝下去,晚上就好了。”

    卫瑶卿闻言了然:会调符水,想必就应当是阴阳术士,同祖父相见,这就很有趣了,大抵这个人应当是祖父的旧识。解哥儿虽说没有听完他们在说什么,但“存亡一念之间”这种话想必也是祖父他们谈话的关键了。

    “好了,解哥儿这件事你不用多想了。这件事情告诉卫姐姐,接下来就由卫姐姐去做了。”卫瑶卿安抚了一番解哥儿,陪着他们在城里逛了会儿,回去的时候,还特意买了纸笔。

    ……

    黄石先生跨进门,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少女,她正俯身在石桌上提笔作画,身旁的几个人正认真的看着她作画,那认真端凝的姿态,仿佛是在画什么绝世名画一般。

    “架势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黄石先生没忍住心中的好奇,走上前去,果真不是画的不是什么绝世名画,而是在用笔画一个人,依照名家的眼光,画的自是一般般,不过倒是惟妙惟肖,看着像是个老者。少女收笔,最后沾了些朱砂,在老者的有眼下点了一颗泪痣。

    这容貌寻常的老者顷刻间就生出了几分悲怆感。同样是朱砂痣,生对了地方,如崔远道生在眉间就成了活菩萨;而这老者生在眼下,就变得悲凉了起来。

    “好了。”少女指了指石桌上的画像,看向一旁看着她画完整幅画的裴宗之,道,“这个人你认识么?”

第六百四十三章 相请

    裴宗之看了会儿,摇头:“没见过。”说罢又道,“不过倒是可以留意一番,既然是老天师的旧识,想必也是江湖中名声赫赫的人物,要查起来应该不难。”

    “那就多谢了。”卫瑶卿丢开笔,道谢,“今日街上人多,不大方便跟过去。阴阳司如今又是事多之时,我在这等时候,也不好节外生枝。”

    裴宗之脸色不变,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欠我一回。”

    卫瑶卿:“……”

    ……

    长安城门处,早打点过的商队排队等候检查官蝶放行。章宁和宋二在检查着自己买了带回去的事物有没有遗漏,卫瑶卿抱着一匣子的书叹气道:“黄石先生一定要我给你的,他说你是读书的好苗子,假以时日,若是专于此,他日必能名满天下。所以让我将这匣子书给你,听说都是国子监那些有名的教学博士整理的心得。”

    解哥儿抿唇伸手接了过去:“书我会看,但科考我不会参加的。”

    卫瑶卿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不干涉。”顿了顿,又俯身问他:“祖宅里的阴阳术有修习么?”

    解哥儿点头:“家学不敢或忘。”少年说这话时眼神坚定的看着她,“等我再长大一些,回来替卫姐姐。”

    卫瑶卿看着少年年纪小小,却有了几分别样风发的意气,突然有些感谢章宁和宋二的安排,不到半年的光景,解哥儿还是变了不少的,如今倒是更像个意气奋发的小小少年了。

    商队已经检查完毕,可以放行了,卫瑶卿站在原地,看着张解在宋二和章宁的护送下走上了马车。少年从马车中掀开车帘,向这边回望来,少年维持着那个回望的姿势出了城门,渐渐远去,离愁早已充斥了心头:也不知下次什么时候再次见到解哥儿。

    甩去心中的离愁,卫瑶卿背着箱子,摸着手里的腰牌,这些时日,城中“不干净”的事情就未停止过,点煞除恶,她从不惧怕,能让她真正惧怕的,只有人啊!

    这个天已经不热了,她穿着阴阳司的官袍,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头顶高悬的书着“国子监”的匾额,亮了腰牌,走了进去。

    领路的书童墨香是卫家这一辈男儿中的嫡长卫君临的书童,卫君临自从遭过长房软禁一事之后,读书更为用功。平日里几乎都是宿在国子监里的,也只中秋回来吃了饭便匆匆赶回了国子监。最近长安城怪事不少,周老夫人担心,正好卫瑶卿今日领的差事就在国子监旁,于是便顺道探了一趟国子监,送些驱邪镇魔的符给卫君临。

    “公子还有一刻时辰就下课了,六小姐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墨香拿袖子擦了擦长廊的坐处,道,“六小姐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卫瑶卿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一刻的时辰一晃眼便过,一下课,卫君临便背着书袋走了出来,见她来了,连忙上前:“六妹妹。”

    有经过的同窗时不时的停下来同他“说话”,眼睛却好奇的瞟着她:“这个就是你家那位年纪轻轻的天师妹妹啊,生的可真好看!”

    “认真读书去!别打我六妹妹的主意。”卫君临白了眼那同窗,眼见不少人朝这边望来,不由蹙了蹙眉,上前挡了挡视线,道,“六妹妹随我来吧!”

    卫瑶卿站了起了,跟了上去。

    国子监建有学舍,当然,京中权贵多半不舍得自家孩子住在学舍里,也只有那种各地举荐来京的学子才会住在学舍里,而国子监外地的考生并不多,所以学舍还算不错,两人一间。

    卫瑶卿跟着卫君临进了他所住的学舍,而后卫君临倒了杯水递了过来:“六妹妹,这里没有茶,喝些水吧!”

    卫瑶卿伸手接过,看向这学舍,一南一北放着两张床,其内书桌书架什么的都是成双而设,南北分之,就像从门口划了一条线,分出了两个单独的房间,只差没有设堵墙了。

    卫君临这边还算干净,但另一边就显然乱的多了,书本乱糟糟的东一本西一本的随处可见,有些落在地上,有些撒在床上,还有打开的画卷也零零散散的扔在床上,好在没有臭烘烘的衣物,否则那当真是卫君临同他一个学舍也不好过了。

    见她在看对面杂乱的模样,卫君临似是有些无奈:“我一开始提过,但他又未影响到我,也不好多提。”他说着指了指墙边的屏风,“实在看不下去就架个屏风。所幸他除了书本什么乱糟糟的之外,没有别的毛病,也就随他去了。”

    卫瑶卿笑了笑表示理解:“那还真辛苦大哥了。”说罢便从箱中取出一沓符纸帮忙贴了起来,边贴边道,“中元节愈近,就越容易发生什么怪事,为了不影响大哥读书,防患于未然,便先贴上几天吧!”

    在各处都贴了几张之后,卫瑶卿又给卫君临留了几张以作备用,便离开了。

    ……

    出了国子监,卫瑶卿便向一旁的归园走去:这一次,她的差事是来刚修建完,听说“不吉利”的归园来点煞除恶的。

    上门的时候,早有奴仆在一边等候了,见她过来,便立刻带她去往大厅的方向,一路上,卫瑶卿只来得及匆匆一瞥这所谓的“归园”便收回了目光。

    进入大厅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最上首的智牙师,他穿着一身白色锦袍,长发束起,作汉人打扮,正在听不知哪里请来的女妓弹琴,见她来了,当下便站了起来:“卫天师。”

    “左贤王。”卫瑶卿还了一礼起身,“奉大天师之命,前来为归园点煞除恶。”

    “来人,上茶!”智牙师却未立刻让她开始点煞除恶,而是抬手,“卫天师请。”

    卫瑶卿有些惊讶他的举动,不过也未拒绝,而是顺着智牙师的意坐了下来。

    “实不相瞒,”智牙师见她坐了下来,欢喜的笑道,“这一回,请卫天师来是智牙师的意思,不然的话,卫天师又要被秦王殿下那位如夫人抢走了呢!”

第六百四十四章 闲语

    这副欢喜憨厚的样子,配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外表,跟个兔子似的。

    卫瑶卿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跪倒在地:“左贤王高看了。”这种时候,要从后宅那些女人手里抢了她来可是真的不容易,难为他了。

    “不高看不高看。”智牙师连连摆手,出声道,“继续弹琴啊!”

    那似乎是临时被寻来的女妓手抖了抖,继续弹了下去。匈奴人不赏胡琴赏古琴,也是有意思。

    卫瑶卿听了一会儿,一曲终了,跟着拍手鼓掌,而后起身:“左贤王,下官领了差事,晚一些,怕是做不完这些事情,可否现在便开始了?”

    “好说好说。”智牙师“哈哈”笑了两声,跟着站了起来,“天师你做你的,本王在后头看着,早听说阴阳司的天师们十分厉害,能呼风唤雨、算百年之内事,无所不能。”

    卫瑶卿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回头看他:“无所不能是不可能的。”

    智牙师“哈哈”笑着连连摆手:“差不多差不多。”

    “还是差了很多的。”卫瑶卿道,而后继续向前走去。

    智牙师背着手跟在她的身后有一茬无一茬的同她聊着。

    “卫天师年纪轻轻便登上天师之位,可见真的是厉害啊!”智牙师笑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英雄出少年啊!”

    卫瑶卿笑了笑,没有告诉他这话用在女子身上不太妥当,只是道:“运气好而已。”

    “运气好那就是卫天师命好,该当如此啊!”智牙师哈哈笑着,继续在后头跟着。

    卫瑶卿倒是没有半点不自在,手里拿着罗盘,该贴符的贴符,该洒狗血的洒狗血。

    “长安城真是人杰地灵,能生出卫天师这样的妙人来。”智牙师还在后头跟着,笑着打量着她,“我倒是不曾见过比卫天师还厉害的女子。”

    “只是老天爷赏了一碗饭吃而已,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卫瑶卿回道,继续走着。

    智牙师不在意的跟着,道:“卫天师去过匈奴么?”

    “不曾。”卫瑶卿眼皮也未抬一下:“下官自幼在长安城长大,连长安城都甚少出去。”

    智牙师抚掌而笑:“那以后有机会可以去匈奴看看,同大楚还是不一样的,我们那儿的风光也是极好的。卫天师如此厉害的人物到了匈奴,本王定会奉为座上之宾。”

    哟!撬墙角撬的如此直白,可别忘了自己还在作为质子压在长安呢!手里托着罗盘的卫瑶卿回头看了眼智牙师,见他笑的一脸真挚坦诚的模样,似乎没有半点不妥。

    卫瑶卿笑了:“那要等左贤王回去再说。”言外之意,你人都未回去呢,说这些空话有什么用?

    智牙师朝她眨了眨眼,不以为意道:“这个么?不用担心。有大楚的皇帝陛下替我盯着呢,我几个兄弟真有什么想法,我便是想留下,皇帝陛下想必都不想,保不准还会借兵助我一臂之力呢!”

    卫瑶卿笑了,看着他:他倒是胆大直言,也不怕她说了出去,不仅有胆也有智,说的倒是实情。

    “听说左贤王的母亲是一位汉人的美女?”卫瑶卿盯着手里的罗盘,头也未抬,却开口同智牙师聊了起来。

    “是呢!”智牙师闻言笑道,“我父亲常说汉人美女比起匈奴的女人更要娇媚。”

    卫瑶卿道:“看您的模样,可见您的母亲有多美了。”

    “哈哈哈。”智牙师放声笑了起来,“卫天师在夸我生的好看么?这倒是。我几个兄弟曾夸我生的比女人还好看。”

    卫瑶卿翻身跃上横梁,用朱砂笔在梁上画起了镇符。眼下智牙师的几个兄弟,除了年幼的体弱的之外,那些胆敢夸他生的比女人还好看的兄弟都已经死了。

    画完镇符,她跳了下来,稳稳的落了地,收了罗盘,朝智牙师拱手施礼:“左贤王,宅子没什么问题了。”

    智牙师点头,满意的看向四周:“靠大楚最厉害的学府国子监而立,真是好地方,就是不大吉利,还好,有阴阳司的天师在,我倒是不怕的。”

    “其实这宅子里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是先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以讹传讹,叫人害怕罢了。”卫瑶卿道,“撇去这一点,归园是个很不错的地方,风水也好。”

    智牙师哈哈大笑:“我知道,汉人管这个叫作凶宅,对不对?”他一脸无害的看着她,朝她眨眼。

    确实,管这个叫作凶宅还真没有叫错。赐了个凶宅给匈奴的左贤王,陛下未尝没有敲打的意思,在骨子里,明宗帝还是不屑这些所谓的匈奴蛮人的。所幸,智牙师生的像汉人,这才没有编排他的相貌。

    “凶宅不凶宅,因人而异。于左贤王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凶宅,完全镇得住。”卫瑶卿抬手施了一礼,“左贤王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下官便先回去了。”

    智牙师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挠了挠后脑勺:“其实卫天师,我对你们阴阳司的阴阳术很是好奇,一直想多了解了解,不如卫天师在我这儿吃了饭再走,如何?”

    “小道而已。”卫瑶卿道,“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智牙师闻言却连连摇头,道:“卫天师谦虚了,能卜会算未来之事,以兆凶吉,怎会是小道?我听说大楚对你们这些阴阳司的人很是器重。尤其是那个……呃……实际寺……对,实际寺的大师还有那位大师弟子裴先生。”

    卫瑶卿一听裴先生,当下便开口了:“那位裴先生就在城中,你若是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可以去问他。”

    智牙师这样的人又怎会真对捉鬼什么的感兴趣?同每一个帝王一样,他感兴趣的应该还是国祚。

    熟料刚说完,智牙师就沮丧不已:“不瞒卫天师,我去寻过那位裴先生。只是吧……”

    “只是什么?”卫瑶卿心里一动,倒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智牙师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表情:“那位裴先生就像块石头一样,毫不理会我。我说什么,他都没什么反应。我想啊,大概高人就是如此的吧!”

    卫瑶卿举着罗盘的手一滞:她还以为智牙师会再接再厉,软的不行来硬的呢!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句“高人就是如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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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一品介绍:
卫瑶卿一睁眼,就从张家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位因为未婚夫太过出色而被嫌弃的平凡少女……
放个书友群号:215715120,欢迎大家进群玩耍天赐一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赐一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赐一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