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梦想天生」
就像魔理沙一样,阿诗用八卦炉破开重重包围,把爱丽丝拉上了扫帚,反手一个光热魔弹,轰飞了扑上来的妖魔,然后急速飞离包围圈。
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的爱丽丝立刻问道:“阿诗?我不是叫你不要来吗?《百鬼夜行绘卷》破解后用人偶传递消息!这里太危险了!”
“师傅,这件事,一定要我来结束,因为......我必须亲自解救我最好的朋友,小铃。”阿诗带着爱丽丝落在一片空地上,看着远处缓缓爬起来的“百鬼夜行”,背对着爱丽丝挡在她面前。
“阿诗,你......想起来了?”
“是的,我想起来了,师傅,谢谢你教给我魔法。”阿诗把头上那顶魔法使帽子摘了下来,交给了爱丽丝,“魔理沙、灵梦......她们会安息的,所有人的灵魂,今晚都会安息的!!”
“阿诗,你从那本书里找到办法了?”
“百鬼夜行将人心的恶意放大使之堕落为妖魔,即使是不纯粹的无心恶意、有意无意的嘲笑、过度竞争的好胜心都会被扩大为无限的难以忍受的恶意。如果无法克制恶意,就会堕落,因此,小铃她把自己作为百鬼夜行的载体,让自己接受世间一切恶意,从而封印了百鬼夜行,结束了百年前的灾难。”
“原来是这样吗?”听到这,爱丽丝她们脸上充满了惊讶和难过。
“那小铃她也是受害者?”妖梦问道,因为爱丽丝之前的强大攻势,重创了百鬼夜行,妖魔们暂时停止了增殖,她们才有了喘息的机会,现在她们围在爱丽丝旁边,保护二人。
“她不仅是受害者,也是英雄!所以,必须拯救她,小铃她到现在都还在压制着百鬼夜行,请你们协助我救她吧。”
“我们该怎么做?”妹红问道。
“灵梦曾经说过,所有人都是博丽,便是异变的破解之法。”
阿诗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小铃,妖魔们竟然让出了一条道,没有袭击她。
“小铃!你还在那里吧!”见妖魔退让,阿诗有些喜悦,小铃只是保持了那诡异的笑容,没有回应。
“小铃,不用担心,阿求我来救你了!我来兑现承诺了!很快你就不用受苦了!”“百鬼夜行”突然发出狂笑,妖魔们一拥而上,如潮水一般冲向阿诗。
火光划过,火鸟飞腾,白光一闪。地子、妹红、妖梦冲上前,将妖魔阻拦。“别当我们是空气啊!有我们在,不会让你们伤害她!”
地子使用能力,让大地碎裂,妖魔们掉入其中。地子再挥剑一斩,让它们被炽热的火剑烧成灰烬。
妹红化为火鸟,飞入敌阵,用永恒的火焰焚烧肆虐的恶灵。已经觉悟了的她,此刻只为守护幻想乡而战。
重振旗鼓的妖梦一刀劈开挡在面前的妖魔,反手一刀砍断越过她的妖魔,为了更快地移动,她把那湿透的长发砍断,变回了百年前的模样,放出符卡,“人符“现世斩”!!”她不会让任何一个敌人站在阿诗面前。
眼看阿诗即将走到小铃面前,几个黑影又生成在阿诗周围,包围了阿诗。阿诗无视了它们,自顾自地向小铃靠近。
黑影杀向阿诗,却被几个小小的身影击破。那是阿诗送来的爱丽丝的人偶们,爱丽丝虽然耗尽了魔力,但还是能够操控人偶保护阿诗。
“上海、蓬莱、法兰西、伦敦、XZ、京都、奥尔良、俄罗斯、荷兰、歌莉娅!保护阿诗,消灭妖魔!”她命令着人偶行动,作为最前线的护盾,掩护阿诗前进。
剩余的天狗们也加入战局,椛和岸飒羽带着天狗军队清理着从外面涌入的妖魔。
“不要,心怀,恶意......”那具身体支支吾吾吐出几个字。
“人心皆有恶意,但人们正是能克制自己,才没有被恶意侵蚀!哪里是你?只是操控着人心弱点恶而生存的‘渣滓’罢了,口口声声劝人说不要心怀恶意?没有你的侵蚀,人们怎会堕落呢?!现在,给我从我最好的朋友身上滚出去!!!只有小铃本人,才最有资格说这些话,她才是这一切最大的受害者啊!!!”阿诗愤怒地喊道,这些话是对百鬼夜行说的。
小铃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踌躇,“百鬼夜行”再次释放出魔理沙的技能,不止魔理沙,曾经因百鬼夜行而堕落的所有人的能力都被它一齐释放。
““Finalspark”!!!”阿诗左手拿出八卦炉,释放出魔炮以应对,但是这股力量相比百鬼夜行的全力还是太过渺小。
“大家都在这里,心无邪念,因为每一个人都在为了守护幻想乡而战!幻想乡不再只需要博丽巫女一人守护了,因为每个人,都是博丽!!!”阿诗右手掏出了一张符,那是百年前灵梦死前交付给阿求的符。
“小铃,请你看着吧,大家都在这里,这就是大家的“梦想天生”!!!”残破的符卡发出耀眼的光,一个巨大的阴阳玉出现,向“百鬼夜行”俯冲过去。
“大家......都在这里啊......”那一瞬间,小铃的意识苏醒了,她看见了阿求、魔理沙、灵梦。魔理沙握着阿求的左手,释放魔炮,灵梦握着阿求的右手,释放梦想天生。
不止她们三人,妹红、爱丽丝、妖梦。还有铃仙、早苗、慧音,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此时此刻,就在这里。
“终于......小铃终于等到了。和幻想乡的大家在一起,阿求,小铃我......终于得救了......”小铃的脸上不再有诡异的笑容,而是欣慰的笑容,伴随着泪水。
等待了百年,小铃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和阿求团聚的,小铃我,会静静地等待,等待再度和阿求一起看书、一起玩耍、和幻想乡的大家在一起的那一天到来。”她曾经和阿求约定道。如今,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在承受了百年的苦难后,她终于得救了。
“谢谢你,谢谢你们......”小铃说道,在梦想天生和魔炮的双重攻击下,百鬼夜行,就此消灭。
所有妖魔和黑影在此时此刻烟消云散,只留下了活下来的人们。
阿诗把倒下的小铃抱在怀中,身体里的百鬼夜行被驱散,小铃的痛苦终于结束了。“可惜,没有机会和阿求看书和玩耍了呢......”小铃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阿诗,“我有作为妖怪,被阿求记录下来吗?”
“不会的,小铃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让我的友人以妖怪的姿态活在历史中,小铃是幻想乡的英雄!”
“小铃......是英雄吗?真是......太好了。谢谢你......阿求......”小铃流出了最后的眼泪,留下了永远的微笑。
幻想乡的长夜再次迎来了破晓,而再度重逢的这对友人,却再次迎来了分别。
不过,太阳还是升起来了,一如既往。
三十二、光,境界,影
清晨的暖阳照耀于妖怪之山上,在黑暗裹挟下的幻想乡终于再次迎来了光明。天狗们搀扶着伤员、将死者们的遗体集中在一片空地上。提前得知消息的河童们开车接应他们,帮忙运输伤员和死者。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吗?”荷取看着满地的死者,悲伤地说道。
“虽然代价惨重,但百鬼夜行终究还是被消灭了。”椛感叹道,“幻想乡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是啊,不过百鬼夜行的源头到底是什么?百年前那场异变突然爆发,小铃舍身封印它而结束,百年后它又重返人间,虽然现在是消灭了,但是我们始终是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荷取说道。
“不知道,可能要问那边那位御阿礼之子吧。”椛望向山坡上的阿诗,阿诗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小铃,望着日出。
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展开了一道裂痕,裂缝散发着神秘的紫色光芒,里面的眼睛窥视着外面的世界,那是一道境界。一个金发美人从那境界中走出,走到阿诗面前。
“.......终于出现了啊,八云紫。”妖梦看见她,说道。
她用折扇轻挡面孔,良久后才放下,露出了微红的眼睛。“这样,我便又一次错过了吗?不过这一次,你们解决了呢。”八云紫看着小铃的尸体,满是惭愧。
“百年前,等我意识到那场异变时,灵梦已经牺牲了......”八云紫说着,不自禁流下了眼泪,“博丽巫女在中途死去的话,博丽之力会回到我这里,我便能选下一任,但是,博丽之力并没有回到我这里,所以便没有选出新的巫女,看来是灵梦她把力量继承给了你呢。”八云紫看着阿诗说道。
“这百年间一直没有巫女,但是幻想乡竟然还是平稳地度过了百年,直到昨天,百鬼夜行复出,博丽之力再现了。第十代御阿礼之子,你便是新一任博丽巫女了。”
“不,”阿诗却否定了,“博丽之力的真正传承者,是每一个守护幻想乡的人。如果不是在场所有人齐心协力守护幻想乡,博丽之力也不会在我身上爆发。”阿诗回头,望着众人,“灵梦生前说过,每一个人都是博丽。”
“原来如此吗?也许早就不再是博丽巫女一个人在守护幻想乡了吗?”八云紫陷入了沉思,“或许,灵梦她是对的呢。那么,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想继续留在爱丽丝师傅身边,作为稗田阿诗活着。我想继续学习魔法,在守护幻想乡的同时,记录这一切,继续履行作为御阿礼之子的使命,尽管我不知道我能在这世间存在多久,但是直到生命的尽头,我会继续记录幻想乡的一切,并守护她。”
听到这些话,爱丽丝突然哽咽了起来,那是非常熟悉的感觉啊,以前,每当爱丽丝遇到麻烦时,其挚友——普通的黑白魔法使总是第一时间出手相助,黑白魔法使那冒失和要强的性格有时让爱丽丝十分头疼,不过也因那魔法使,她那本来平淡无奇的生活,可是增加了许多的色彩。之后又认识了许多朋友,爱丽丝那无聊的生活从此就一去不复返了。直到,直到那百年前的异变,夺走了许多她的朋友包括那位魔法使,她又失去了那个感觉,又重新回到以前那平淡无奇的生活,直到阿诗闯进了她的世界,她从她身上看见了那位魔法使,那满满的好奇心、满满的好胜心还有那份直爽真诚的善良。昨晚,是阿诗用八卦炉解救爱丽丝,带她上了扫帚。
但是,她就是阿诗,魔理沙是无法替代的,阿诗对于爱丽丝也是无法替代的。她不是灵梦、不是魔理沙、不是阿求,阿诗就是阿诗。
爱丽丝快步走上前,将她抱住。“谢谢你......谢谢你......”她一边落泪一边向阿诗道谢,“谢谢你,阿诗,你永远都是我的徒弟。”
“你终于认可我了,师傅。”阿诗微笑着说道。
看着这一切,八云紫放下了心,她认为幻想乡可以交付给这些孩子。“每一个人,都是博丽吗?”她看着天空说道。
“百鬼夜行被除掉了,我的任务也结束了,可以回白玉楼了。”妖梦靠在一旁的石头上,“不过,八云紫,百鬼夜行究竟是什么?怎么才能确保这样的灾难不会再度发生?”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百鬼夜行的来源。但是有你们在的话,或许不用担心了呢。”
“你可不要总是在关键时刻睡觉啊。”
“放心,在当前隐藏的威胁解决前,我会一直关注幻想乡的变化。”
“隐藏的威胁?”妖梦问道。
“射命丸文。”妹红开口了,“之前去命莲寺,圣白莲也提示我,射命丸文的目的不单纯,而且她的背后可能还有别的存在协助。”
“有道理,我现在也在寻找她的下落,但是我的隙间也找不到她,一定有什么存在在协助她。现在幻想乡的神明,小至付丧神,大至山神,都在一个个地消失。这一切必须等抓住她才能知道。”
远处的山坡上,雏菊扶着奈娘从隐蔽的地方走出来,“终于结束了,不过我的客栈......”雏菊面色有些沮丧。
“你还在惦记你那客栈啊?”地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你这个笨蛋!我要在你欠我的账上加一笔!”
“别这样啊,我好歹可是救了你们。”地子无奈地抱怨道,“大不了,我和你一起修吧,把客栈修好。”
“这才对嘛。”雏菊咧嘴笑。
“所有人团结一致守护幻想乡,从而引发的名为博丽的奇迹吗?”奈娘望着远处,感慨道,“没想到居然还能见证奇迹啊。”
“你就是地子吗?”一个女鸦天狗突然出现在她们背后。地子立刻转身警戒,那女鸦天狗眼神黯淡,说道:“别担心,我这次是来传话的。我是岸飒羽,大天狗彦山前的部下。大天狗大人听说了你的战绩后,想请你们去天狗城暂住,他会安排人帮你们修客栈。”
“天上可不会掉桃子,不会有什么条件吧?”地子没有放下警惕,继续问道。
“确实,大天狗大人希望你能协助他完成一些事情,而且会给你们丰厚的报酬。”
地子回头看了看雏菊,雏菊望着山上,没有说一句话。
“不愿意去的话,大天狗大人也不会强求。”岸飒羽说完便转身离去。
“等等。”雏菊叫住了岸飒羽,“我们确实也没有其他住处了,就暂时委身住天狗城吧,不过客栈一定要帮我们修哦。”
“放心,大天狗大人会安排的。”
“请问我能去吗?”奈娘突然问道,“我也想去看看天狗城是什么样子呢。”她笑着挠了挠头发。
“当然可以,欢迎各位来天狗城做客。”岸飒羽说道,不过她的眼神依然保持着黯淡。
小铃的尸体被埋在了人间之里不远处的山坡上,那里种满了鲜花。在霖之助的协助下,那酒屋重新被改回了书屋,并改回了原来的名字——“铃奈庵”。妖梦返回白玉楼,爱丽丝和阿诗回到了魔法森林,妹红则重新搬回了竹林。幻想乡的各处多了许许多多的小墓碑,用于纪念因百鬼夜行而死的人们。
而地子、雏菊和奈娘三人,收拾行李跟着岸飒羽和椛等天狗们前往天狗城。幻想乡又得到了和平与安宁。
“雏菊啊,那些家伙可不会那么好心哦,不过只是把你们作为争权夺利的工具而已。”山头对面,一个谁也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一双红瞳观察着这一切,感慨道,“不过就快了,一切都要被颠覆了。”
大树簌簌作响,几片树叶落地,那阴影处,空无一物。
三十三、白峰
枫叶已经落尽,取而代之的是大雪苍苍。白,无边无际的白,覆盖着整个妖怪之山。一个孤独的天狗突兀地出现在无边的雪地上,他东倒西歪地游荡着、躲避着、逃窜着,苍茫的大地上没有他的落脚处。
他的存在打破了大地的空白,在那白色中增添了自己的影子,影子后面是一摊摊鲜红的血迹,如同血色的花点缀着空白,沿着他的轨迹绽放。
他捂着剧痛的腹部,朝着自己的希望之地一步一步前进。但是血却止不住地从腹部的伤口流出来,落在了纯白的雪地上。
“天魔大人...神明大人...”他叨念着那些可以拯救他的存在的名字,但是回应他的,只有漫天飞舞的雪花。雪花交错着落下,似乎是在与同伴们跳着舞,又似乎是在享受着冬日的自由。
啊,自由,他曾经多么渴望的东西。如今的他已经无法奢求了,唯一的奢求是活着到达那遥不可及的目的地。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在卷入那些大天狗的政治斗争后?在为了谋求高升而成为其中一位大天狗的部下后?那些已经无所谓,活下去便是唯一的期待。他没有什么高超的战斗力,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完成一些安排给他的事务而已。但即使是这样的他,也无法从欲望的漩涡中脱身吗?
他开始咒骂,咒骂那些陷害他的人、咒骂那些大天狗、咒骂这世道。但是骂又有什么用呢?这场大雪依然未停,前路依然漫漫。在漫无止境的雪与血之路上,他依稀看见,远处的一个移动的影子。
太阳已被厚厚的云层遮蔽,从云层的缝隙中透出一道光线,照在这雪地上的一处。喜悦一时间占据了他的心头,走了这么久,总算遇到了人影。或许那是一个流浪的僧人,可以在这苍白的世界里给予他这个天狗一个救赎;或许那是一个旅行的商人,可以卖给他一些包扎伤口的布料和一杯酒;或许那是另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可以在那阳光照耀之处相互依存;或许那是冬日的神明,可以保佑他活着到达目的地。总之,他不再孤单了。
他忍受着伤口处持续不断的剧痛,快步朝着那人影走去。血迹也沿着这条路一点一点前进,跟随他靠近那人影。那人影也开始加快脚步,似乎也为看见他而喜悦。
但是已经流了太多血了,他最终还是倒在地上。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在这里就结束?最起码要见到那个人才行,最起码要把一些事情告诉他才行!他怀着这样的决心,忍受着腹部的剧痛和刺骨的冰冷,朝着那个方向爬去。
血迹从一个个点连成了一条线,如同一道绳子拉扯着他的身体,使他前进愈加困难。那从云层缝隙间透进来的阳光也被遮挡了,取而代之的是铺面的风雪,将他的面庞冻得就连做出痛苦的表情都那么困难,而身体就如同被夺走了全部热量一般,连对冷的感知都变得迟钝了。
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他唯一的愿望,是那不远处的人带着酒,愿意给予他这将死之人一口烈酒。
好想喝酒,如果是天狗酒就更好了。
终于,他看清了那人影,那是一个用斗篷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就连面庞也被面具遮住。面具没有透露出那人的表情,那人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那匕首还沾着冻凝的血迹,那和地上的还热乎的血都属于同一个天狗。
看见那人,天狗的下巴开始颤抖,手指紧紧地抓着地上的雪,良久才发出绝望的低吟。
那人做出了祈祷的手势,随后蹲下,将刀划过天狗的脖子,让鲜血肆意喷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然后如同无事般离开,消失在了风雪中。
雪继续下着,在苍茫的大地上,一个天狗落脚于此,而失去了神明的冬日对大地上的死者流露了仅存的怜惜,让风携着飞舞的雪花一点点将那天狗的身体掩埋,而证明其曾存在于这里的血迹,也被冬日一并带走了。
无边无际的白色世界,一如既往地洁白,仿佛未曾存在过任何事物。
白峰惊醒,他朝着四周观望,自己依然是在自己的房间内。房间的装饰很华丽,但是陈设很简陋,仅仅一床、一桌、一灯而已。房间的门紧紧地关着,像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多久,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捂着胸口,感受到了来自心脏的疼痛,这份疼痛并不是源自他的身体,而是来自别处的怨魂。
又有哪个天狗死去了。
“天魔大人,早饭已经为您放在膳口了,请用膳。”门外的侍从向他喊道,随后又默默地离开了。
所谓侍从也只是奉命监视他这个无助的老天狗罢了。不过他也无心去想办法离开这里,对于他来说,唯一的使命便是待在这里,一心镇压怨灵。至于政务,早在天狗一族和他诞生之时,就已经安排给其他大天狗了。
用完餐后,他又坐到了自己那矮桌子边,像往常一样写些东西,但他今天却无从下笔,只是捋着胡须,愣在原地。他写东西一方面是记录所见所感,一方面是稳定心境,防止一些不良情绪干扰他的意志,稳定心境以抵抗那怨灵的侵蚀。
但是不知为何,今日却如此难以平静。是百无聊赖带来的迷茫和烦躁,还是对于如今天狗社会现状的无力感而带来的苦闷?
他坐在那里,握着笔,一字未写。
以前他还尚有些许写作的志趣,他曾经写过万字长卷《百鬼夜行绘卷》,不过现如今那原稿不知流落到何处了。他外出的机会也不多,只有非常重要的仪式需要他来做个排场时他才有机会出去。因此也没什么机会见识外面的事物。
不过他对外面的事情也并非一无所知,每天还是会有天狗从门缝中塞进来一些报纸,不过更多的还是靠他自己的感知,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来自外面世界的变化,地震也好、百鬼夜行也好、天狗城内部的动乱也好,他都能略微感知到。
感知到那些怨气。
门锁突然打开了,一个高大的天狗被两个侍从搀扶着走了进来。“咳咳,天魔大人,那个杀害大天狗的人即将进行处刑,需要您到场。”这个天狗虽然身材高大,但是驼着背,拄着一根拐杖,掌握着拐杖的手在发颤,时不时要咳嗽两下,长着浓密的白须,遮住了嘴唇,眼窝子很深,以至于看不清他的眼神。走路摇摇晃晃,需要身边两位侍从搀扶着。这样貌看上去比天魔还要老。这位便是七位大天狗之首——爱宕山荣术,在众大天狗之间地位最高,也最受天狗们敬仰。
自从天狗一族诞生以来,大天狗一直都是这七位,但是就在不久前,其中一个大天狗被杀了。这个事件可以说是影响巨大,整个天狗一族都为之震惊。
“需要我亲自主持处刑吗?我知道了。”他说着,跟着爱宕山荣术走出了房间。出了房间,便是天狗城主楼——白峰楼的顶端走廊,从这里就可以俯瞰整个天狗城,此时正是冬季,雪花飘荡,白雪覆盖了整个妖怪之山,大地之上显得格外苍茫,而这之上的天狗城又显得格外渺小。
白峰楼外依然挂着许多风筝,那上面一如既往挂着鸦天狗,他们负责监视天狗城发生的一切,作为警哨守护着白峰楼。
爱宕山的保镖把白峰和他自己围在其中,白峰被引着走下楼。但是另一批人手却从楼下迎面而来,为首的是大天狗之一大峰前。大峰前和其他大天狗一样,身材也比一般天狗高大,而且背挺直,独立地站着,身着只有他适合穿的盔甲,腰间别着一把剑,在白峰、驼着背的爱宕山和其他天狗中显得最高大。他没有留一点胡子,下巴光秃秃的,用头盔遮住苍白的头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这一帮人。
“爱宕山阁下,护送天魔大人应该是我们亲卫队的使命吧。”大峰前走上阶梯,让自己能够低头俯视着爱宕山,他身后跟着的都是天狗中的精英,由大峰前亲自训练和使唤的天狗强者。
见两支队伍的天狗之间恶眼相视,爱宕山却咳了一声,摸了摸胡须,说道:“无妨,就请大峰前阁下护送我们吧。”
“那我就执行我的使命了。”大峰前下令自己的部下把爱宕山的队伍又包围了起来,“护送”他们下楼。
行刑的地点位于天狗城的广场上,这里天狗们聚集在广场周围,想要围观那杀死大天狗的凶手被行刑的场面。他们一个个全都盯着运来的囚车,就连难得出来的天魔他们都没心情去看一眼。
白峰也很在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杀死一个大天狗,他被“护送到”属于天狗领袖的座位上,爱宕山被搀扶着坐在了白峰身旁的座位上,大峰前上半身笔直地坐在东侧,亲卫队则站在他身后。剩下的四位大天狗则分别坐在较为分散和安全的其他位置。还有一位,自然是死了。
囚车打开,人们纷纷投去期待的目光,只见犯人被好几位白狼天狗用锁链拉着出来,四肢都被控制着,两只手铐在背后,头用布袋套住,看不见其真面目。
大峰前示意,警卫便把布袋拉开,长发随之展现——那是一位蓝发少女,她见到光明后下意识地低下头回避阳光,但很快又抬起了头,露出了愤怒和坚毅的表情。看到凶手居然是一个蓝发少女,人群又开始议论。
大峰前走上处刑台,拿出判决书,当众宣告:“犯人地子,杀害大天狗......今当众处刑!”他向着人群宣告了那名为“地子”的少女的死刑。人群顿时发出欢呼,天上的鸦天狗们兴奋地拍照记录这一刻。
白峰还在惊讶于居然是这样的少女杀死了一个大天狗,但是详细经过他也不在意,反正无论是不是她杀的,今日是非死不可了。真正令他在意的,是那少女的眼神,毫无恐惧和后悔,而是带着坚毅、甚至还有对爱宕山的蔑视。那不像一个死刑犯的眼神。
地子的四肢都用铁链铐着,另一端分别系在四根柱子上,而行刑者,是白狼天狗犬走椛。
犬走椛眼中黯淡无光,她提着刀,一步一步从台下走向地子,但是越往前,却越显得缓慢和犹豫。
雪还未停,反而愈加猛烈,很快二人的头上都有了积雪。
“你在犹豫什么?”地子却开口道,“动手啊,你不是为了天狗一族愿意牺牲一切吗?动手啊!椛!”
“地子...”椛咬紧牙关,举起了刀。就在她举刀的一瞬间,原本风雪交加的天却突然有了雷鸣。
“打雷了?”“冬天怎么会打雷?”人群望着天空,议论纷纷。白峰和众大天狗也望向天空,只见云层愈加阴沉,刹那间,电闪雷鸣,几道闪电劈下,击中在广场的四处,人群开始混乱起来,警卫们纷纷去维护秩序。亲卫队也立刻聚集在白峰身边保护他。一道闪电正中一根锁链将其劈断,地子的一只手解除了控制。
“犯人的锁链松开了!快杀了她!”警卫喊着。但是椛还是愣在那里,只见地子用挣脱的手劈开其他锁链,绕过椛冲下处刑台,踢开拦截的警卫,冲进混乱的人群中。
“犯人逃了!抓住她!”又有警卫喊道。椛还是站在台上,拿着刀,迷茫地看着地子逃走。
白峰被亲卫队护送着返回白峰楼,但他望着逃离的那少女,若有所思,仿佛一切都明亮了起来。或许一切都可以改变。
至于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还得从一个月前开始说起......
三十四、杀戮
枫叶还未落尽,妖怪之山依然漫山金黄,只是不知道秋天的神明何处去了。在山的某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在满地落叶的小道上,一支车队正朝着山上进发,上面运载着伤员和死者。里面搭载的正是刚刚与百鬼夜行激战后即将回天狗城的天狗军队,疲惫的天狗们没有力气与同伴交流,一个个低着头,或是小憩,或是思考,或是聆听着那笛声。
那笛声来自车队的前端,犬走椛戴着草帽,将眼神隐藏于帽檐下,用笛子吹着平静的旋律,那旋律将她帽檐下隐藏的眼神所蕴含的情绪诉说,是友人们离去的忧伤吗?是终结噩梦的解脱吗?语言无法诉说,只有笛声悠扬。
身边的岸飒羽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她并非在小憩,而是努力地去把回忆从那死去的兄长那里挪开,她努力去忘记,忘记那噩梦般的夜晚。但是越是努力忘记,就越是难以忘怀。她仍未明白哥哥那执念究竟是什么,为何哥哥会堕落为妖魔?这些问题。她可能永远也不能得到答案。
地子和雏菊则坐在后排,望着外面的风景,她们被邀请去天狗城,因为雏菊的客栈在昨晚的战斗中损毁,在修复之前他们也只能暂住天狗城了。一起跟来的还有奈娘,她说只是出于好奇心才想去看看天狗的城市。
车队逐渐靠近山上若隐若现的天狗城,椛停止了吹奏,抬起头望向前方,前方的枫叶林越来越密,逐渐将阳光遮蔽。而在树林的阴影中,涌出来一些人影。
为首的一个人伸手示意车队停车,因为树林的阴暗和帽子的遮挡使得椛他们看不清那人的面庞,“再往前就是天狗的领域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河童们就请止步于此吧。”那人说道。
“很多伤员急需救治,用运输车更快吧!”荷取把头伸出车窗说道。
“没有大天狗的批许,外来种族不许进入天狗城。”那人继续说道。
“等等,我们有大天狗鬼一僧正大人的通行证,我能替她们担保,请让河童们开车进城吧。”椛也把头伸出去,从身上掏出一个通行证给那人看。
“不行,这通行证只使用于天狗,所有天狗都下车吧!”那人示意部下到各个运输车旁招呼士兵们下车。
“喂!万一有人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死去怎么办?你们能担负起责任吗?”椛朝着那人质问道。
“我们只是在执行使命——”
“等等,你们隶属于哪支部队?!先亮出你们的身份牌!”椛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她打断了对方,反过来要求对方证明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天狗城第三保卫队,我是队长犬走椛,请你们报出自己的身份!”她再次强调道。
为首的那人有些犹豫,只见还未搞清楚状况的地子从车上下来问道,“发生了什么?突然要我们下车?”见到地子,椛突然感觉到身旁这人冒出了很强的杀气,只见他把手伸进怀中,说道:“我这就把身份牌给你们看。”但是拿出来的并非身份牌,而是一个黑色的小物体,椛立刻认出了那东西——一支手枪,她踢开车门下车阻止,但那人已经将枪口对准了糊涂中的地子。
身旁一阵风划过,只听见一声枪响,子弹从地子的耳边飞过,命中了她身后的一棵树上。椛睁大眼睛望去,只见岸飒羽在那人扣下扳机前将那人踢开,使那人打偏了方向。“是刺客!”岸飒羽喊着,随后处决了掏枪的刺客。但是那人的部下们也并非善茬,听见了枪响,也拿出了各自的杀器,袭击车队成员们。
“敌袭!敌袭!”听见敌袭的警告,其他还有能力战斗的天狗士兵也纷纷拿起武器,下车御敌。
在子弹擦肩而过后足足五秒的时间,地子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一脚踢开又一个扑过来的一个刺客,随后拔剑斩击,可是那把妹红送她的魔剑并没有像昨晚一样燃烧出烈火,它只是作为一把普通的剑划破了刺客的咽喉。刺客捂住脖子倒在地上挣扎。其他刺客一个接一个地冲向她,就如同看见猎物的野兽。
“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们大天狗请我进城就是为了杀掉我?!”地子一边斩杀刺客,一边质问道。
“不可能!彦山前大人没有理由这么做!这些刺客来路不明!”岸飒羽回复道,她拿起自己的弓,一跃而起,在空中同时射出多支箭,分别命中几名刺客。
“我该怎么相信你们?!”
“要是我们想害你,那人的子弹早就把你的额头打穿了!”岸飒羽以自己刚刚救了地子为理由解释,地子才勉强信服。
“总而言之,先突围吧!”椛一边斩杀刺客一边说道,“记得留活口,必须知道是谁派他们来的!”一些还有能力战斗的天狗士兵也纷纷下车与敌人交战。
但是树林中传出了更多的杀气,一些飞刺从树林中射出,被刺中的妖怪脸色都开始发青,接着吐出黑血,随后一个接一个倒下。
“是毒刺!小心!树林里还有刺客!”椛举起破损的盾抵挡飞刺。
“交给我!”岸飒羽说着,开始扇动起自己的翅膀,在周围卷起一阵狂风,将飞刺吹开。树林中的敌人见偷袭失效,就不再将自己的影子隐藏于阴影之中,一道道黑影闪出,地子只能看见他们刀面的微弱反光,连忙举剑抵挡,但是就凭一把剑,怎么抵得过自四面八方的刀刃呢呢?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被大卸八块时,另一个更快的身影闪过,那些影子随即倒下,地子这才看清楚他们,那是一群全身黑衣戴着面罩的鸦天狗。而救了她的,又是岸飒羽。
“谢……谢谢。”震惊中的地子不自觉地说出了感谢的语言。
“不用谢,不把你安全地送到天狗城,那就是辜负了大天狗赋予我的使命。”岸飒羽再次挥动手里那把不知从何而来的断刀,继续以远胜于一般鸦天狗的速度斩杀敌人。
“荷取!你们能不能先带着伤员开车冲上山?这里我们殿后!”椛喊道。
“不行啊,这些家伙刚刚把轮胎捅了!而且这里树林密布,车子很难跑快,跑也跑不过那些鸦天狗!”
“可恶,敌人越来越多了。”见刚刚劫后余生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椛气得直咬牙,她抓住一个受伤的敌人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要杀我们?!”那天狗刺客冷笑一声,喉咙动了动,似乎吞下了什么东西,随后嘴角也流出黑血——他服毒自杀了。
“这些家伙……”椛把那人松开,甩在一边,继续挥刀杀敌,“宁肯死也不肯暴露吗?”
局势显然对地子他们不利,但是峰回路转,另一支队伍突然从山上冲下来,将刺客们斩杀。那是一支完全由白狼天狗组成的队伍,“我们是天狗城第二保卫队!我是队长渡边信!”为首的白狼天狗喊着,只见他身披厚厚的盔甲,身上挂着七把刀,背上背着一支长弓,挥动一把长刀斩下了一个刺客的头颅。
“前辈!”椛喜悦地喊道。援兵的到来使局势转危为安,刺客们很快发起了撤退指令。
“追上他们!一个也不能放过!”渡边信指挥道,队员们如同饥饿的野狼一般追上去杀戮。
“等等,前辈!不要太过火!我们需要留一些活口来审问!”但是渡边信没有理会椛的警告,任由队员们追杀逃亡的敌人。见一些速度较快的鸦天狗已经逃远,他挥动长刀,朝着那些鸦天狗斩出一道极长的刀风,直接追上他们将那些鸦天狗的身体斩成两段。
转眼间,天狗刺客们被这支队伍屠杀殆尽,一个不留。地上尽是天狗们的尸体,有的已经不成人形。
“前辈……”
“椛,这些是要杀死你们的敌人,如果活下来一个,未来就可能会让更多我们的战友死去。这样的道理应该不用我重复多遍吧!”渡边信把刀收在腰间,对椛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嗯……我明白……”椛低下头,有些失落。
渡边信朝着队伍里望了望,看见了岸飒羽,他朝她问道:“岸飒弦呢?”
这话刺中了岸飒羽的软肋,刚才杀敌的气势不见,又恢复了不久前低落的模样。“兄长他……”
渡边信见此,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原来如此,强大如他的天狗也会牺牲吗?还是说,因为对大天狗的忠诚不纯,所以堕落为妖魔了呢?”听到这话,岸飒羽的头低得更深,将痛苦的表情藏于阴影中。
“喂!从刚才我就看不惯你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对别人给我放尊重点啊!”地子突然开口了,她气冲冲地走向渡边信,几个白狼天狗挡在了地子面前,地子无视了他们的阻拦,以胜过他们的力气将他们推开。
“嚯,你这家伙挺不得了的嘛!”渡边信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地子,地子也不回避,走到他面前,也盯着对方的眼睛,二人的面庞只相距不到二十厘米。
“你就是那个参与杀死木花咲耶姬的人吗?就让我试试你有多大能耐吧!”渡边信说着,把两把刀从腰间的鞘中抽出。
“有种你就试试!”地子正要拔出剑,又手却被另一双手按住,她正想转身去骂,却见阻止她的人是雏菊。
“好了好了,别忘了是他们救了我们,还是算了吧。”雏菊劝阻道,随后转身对渡边信说道:“对不起,我的保镖刚刚有些冒犯,就请原谅她吧。”
“谁需要他原——”地子正想争辩,却被雏菊捂住了口。渡边信见此,哼了一声,也放下刀,转身走开。
“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请带我们进天狗城吧。”雏菊说道。
“好,看在大天狗的份上。”渡边信招呼起自己的队员,“天狗城第二保卫队,护送第三保卫队回城!”
三十五、天狗之城
随着车队的逐渐行进,一座座天狗的寨子出现在路边,这里的房屋低矮破旧,仅仅用木头简单搭建。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妇女儿童,他们衣着破旧,悻悻地从什么都没有的窗中探出头观察车队。而男性则集中在寨子附近的军事营地中,作为天狗城外围的防卫军,倘若有外敌入侵,这些寨子和营地将最先作为肉盾来抵挡。这些便是主城外的天狗聚落,它们的出现象征着目的地已经不远。而出于救治和安葬的需要,伤员和死者也立刻被送到这里的营地。
雏菊看着居住在这里的天狗们,如同是在看曾经的自己。她闭上眼,不愿去回忆。
随着距离的缩短,视野也逐渐明朗,那天狗的主城也逐渐展现出真容......而率先从云中露出真面目的,则是那深厚的墙。
墙,凡是城池,都少不了城墙,而这墙从大门开始,不断向着东西两边延伸,看不见边际,如同万里长城。光是呈现在地子面前的这城墙的一面,都难以让人想像其规模。除了长度,令人震撼的还有其高度,在半山腰的云雾中,无法看见其顶端。
“这种规模的建筑,在百年前都没有,究竟是何时建造起来的?”荷取上次飞过时,因情况紧急没有细看,如今只有正面接近城池时,才能感受到这墙的震撼。
“这是大天狗大人委托山童们造的,一百年前开始修建,花费数十年之工才造好的。”椛解释道。
“山童?山城高岭他们吗?”听到“山童”,荷取心中生起了一丝嫉妒的情绪。
“这只是一面墙,里面才能展现我们天狗一族的繁荣。”渡边信得意地说道,他一声令下,大门随之打开。在升降门抬起发出的轰鸣声中,一条通道呈现在众人面前,看到这通道,才知道这墙之厚。荷取开车缓慢驶入,足足行驶了几十秒才穿过这座墙。
但是穿过了一道墙,又是另一道墙。第二道墙比第一面墙更高,其长度也随着后者一同向两边延伸。
而打开了第二道大门后,天狗城的真容才展露出来。从通道的另一端,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的台阶,而穿过通道后,才能看见这数百米长的台阶上,有一座直入云霄的塔。台阶的两边,则是街道和一座座建筑。贴着城墙这边的建筑相对低矮,但是装饰并不简陋,街道也是人来人往,这里的天狗忙忙碌碌,并没有理会进城的车队。只有一些鸦天狗聚集在附近给车队拍照,似乎今天的新闻素材不缺了,在拍完照后又迅速地飞回到附近的报社,开始作文。
再往前行一段路,就到了台阶处,车队不得不停止,改为步行。众人刚下车,一群鼻高天狗又围上来向着他们推销商品。渡边信命令队员们把这些天狗推开,清出了一条道,引着众人上台阶去了。
高处的房屋相比靠墙一边的房屋装饰更加华丽,门口挂着各种各样的招牌,店主们站在门口吆喝着以吸引路人光顾。但看见军队路过,又畏畏缩缩地回到屋子里去了。两边的人流更加密集,而且这里的天狗穿着也更加多式多样,一个个提老携幼,悠闲自得。
这些商业街占据了天狗城的大部分区域,众人往上走了许久,才见到了不一样的景象。路上巡逻的士兵变得越来越多,士兵们看见渡边信,还要信个礼才走。走在队伍最前端的渡边信,身披盔甲,腰两边各挂着两把刀,背上还有三把长刀和一支弓,在众天狗士兵之间显得最为威风。
但是迎面从台阶上走下来另一个全副武装的天狗,扛着一支长枪,他的面庞并不像渡边信那么年轻,但是也不是那么苍老,有种正值壮年的感觉。他的头盔盖住了头发,下巴上长着短胡子。身后跟着一群天狗士兵,居高临下看着渡边信等人。
“前面就是白峰塔,是我们天狗城第一部队和天魔亲卫队的管辖范围,”那天狗说道,“你们没有权限进入。”
“我对狼之大天狗鬼一大人有急事报告,需要从这里穿过去,请本多将军让行。”渡边信说着,直接当着面前这位天狗的面走了上去。
“渡边信!你好大的胆子!”本多见状,提起长枪,横在了渡边信面前。
“本多轻盛,你也想挡我的路吗?!”渡边信面对这位等级高于他的将军,丝毫无惧色,不仅直呼其名,还拔出刀摆出了架势。
“我可是天狗城第一保卫队队长,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吧!”
“无需多言,若要打,我渡边信随时奉陪!”
“住手!”一个雄厚有力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一位体态巨大的天狗带着另一批人手走下来,这位天狗身材魁梧,也身着铠甲。他对着二人怒目而视,“这里可是天狗城!第一保卫队和第二保卫队在干什么?!搞内讧吗?!给我滚回自己的岗位上去!”
本多轻盛见到他,让侍从帮自己扛着长枪,随后对那位天狗行了个礼:“峰之大天狗大峰前大人,让您动怒了,实属抱歉。”
“本多轻盛,你不要以为你的主子是爱宕山那家伙就在这天狗城横行霸道,给我滚回去!前面就是天魔亲卫队的管辖范围!你也好不到哪去!”大峰前走到本多轻盛面前,俯视着他说话。
“明白了……属下这就离开。”本多轻盛对这位大天狗倒是彬彬有礼,他回头瞥了渡边信一眼,便带着手下离开了此处。
大峰前看见渡边信,也冲他骂道:“渡边信,对待等级比你高的就给我端正好态度,别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要见鬼一僧正就老老实实从旁边绕过去!滚吧!”
渡边信听了这番话,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刀,止不住地抖动,他低着头,瞳孔缩得几乎看不见,咬着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就连他身后的地子都能感觉到强烈的杀气。过了许久,他才忍住愤怒,将刀收回腰间,极不情愿地向大峰前道歉:“我明白了。”
大峰前哼了一声便离开了。渡边信带着众人走旁边的街道。岸飒羽突然说道:“我的使命是带着客人到枭之大天狗彦山前大人那里去,所以便不跟你们走了。”
“我们的工作也差不多到这里了,我们打算在附近找间客栈休息一下就回去了。”荷取说道。
“随便你们。”渡边信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么我们便在此分别吧,改日再感谢你们。”椛对河童们说道。于是队伍便分成了三批,岸飒弦带着地子几人前往枭之大天狗彦山前的府邸,渡边信和犬走椛带着士兵们前往狼之大天狗鬼一僧正的府邸,河童们则随便找了家客栈休息了。
三十六、枭之大天狗
“喂,你们天狗为什么也会闹内讧啊?团结在一起不是更好吗?”目击了刚才渡边信和本多轻盛对峙的场面的地子向岸飒羽问道。
“刚才那位是天狗城第一保卫队的队长本多轻盛,我们每个保卫队相互独立,从属于不同的大天狗领袖。比如第一保卫队从属于‘相之大天狗’爱宕山大人。”
“大天狗不止一位吗?”
“大天狗有很多,身为领袖的大天狗有七位,每一位大天狗各有各自的职位,爱宕山大人是地位最高的大天狗,主管政务和主神信仰。在七位大天狗之上,是我们天狗一族的首领——天魔大人,不过天魔大人久居在白峰塔,就连我也没见过他。”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接下来要见的是哪位大天狗?”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是枭之大天狗彦山前大人,他主管特务和情报收集,我们鸦天狗都很信赖他。此外……”说到这里,岸飒羽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地子并没有从她的表情上体会到什么,直接追问道。
“……射命丸文以前就是他的部下,还有我的兄长。我和兄长是彦山前大人的特务,负责逮捕罪犯,而射命丸文负责收集情报。兄长他一直对自己的速度追不上射命丸文而内疚,于是拼命地使自己变强,彦山前大人也很重用他。不过……如今兄长大人牺牲了,射命丸文叛逃,能够辅佐彦山前大人的只有我了。”
“所以他需要我来帮忙?”地子问道。
“是的……自从射命丸文叛逃后,彦山前大人的政敌开始指责彦山前大人,说这是他的过错,彦山前大人也很苦恼,为了挽回尊严就命令我和兄长去追捕射命丸文,结果谁知途中遭遇了百鬼夜行……失去了射命丸文后,彦山前大人的实力大幅减小,得知了你在山顶与富士山神战斗的表现后,他希望你能来协助他。但是兄长又……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兄长的……都是我太弱了……”岸飒羽突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不再说话。地子这个时候才识时务地停止追问。
“不,你很强的哦,”雏菊却开口了,“刚才如果不是你的速度快,地子和我们都会没命了。”
“……真……真的吗?”岸飒羽问道。
“真的哦,你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你的哥哥相比会很高兴的。”雏菊继续安慰道。
“……谢谢……谢谢你,雏菊。”岸飒羽终于露出了微笑。
穿过了一个又一个街道,他们到了一个大宅院门口,从宅院外就可以看见里面满溢而出的秋意,以及一座楼。这座楼只有几层,高度远不及远处的白峰塔。
“这里就是彦山前大人的府邸,我们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住处。请你们先进去休息吧,彦山前大人此时正在办公,等晚上彦山前大人会招待你们的。”
“那我们就谢谢啦。”雏菊微笑着说道。
“地子小姐能和我先去见大天狗大人吗?我想向他报告昨晚的事和刚才的袭击。需要你也去帮忙。”
地子望向雏菊,雏菊点了点头,她才答应跟着去。进了大门后,雏菊和奈娘被这里的仆人引走,地子跟着岸飒羽穿过了一片红林,虽然这里是天狗城内,但是作为大天狗的府邸却与外面截然不同,这里树木密密,有小溪、怪石等景观,又因正是秋季,红叶将石子路铺满。靠近小溪,又能看见从溪中随着水流缓缓飘动的雾气。见此景观,地子不知自己是在城内还是城外,可谓奇绝。
在这秋意满溢的宅院深处,屹立着刚刚在外面就望见的塔,而这塔便是枭之大天狗的办公处。
见到岸飒羽,门口的鸦天狗守卫叫住了她,说道:“是来见大天狗大人的吗?”
“是的,告诉大人我把地子小姐带来了。”
“明白了,请在外稍候。”鸦天狗守卫转身便打开门进去了。这门也很高,似乎是为了方便体型高大的大天狗进出。
不久,守卫便出来了,“请进。”守卫说道。岸飒羽和地子便进去了,进入到室内后,仿佛整个空间都变大了一番,与其说是变大,不如说是二人变小了。这里的所有陈设甚至楼梯都是专门根据大天狗的体型设置的。要直接走上去会十分吃力,但是对于长有翅膀的鸦天狗来说并没有难度。“地子小姐,请抓住我的手。”说着,岸飒羽便抓着地子从楼梯中间的空间飞了上去,很快就到了楼梯尽头。
到了最顶层,岸飒羽轻轻地把地子放下,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其实刚才那种楼梯我可以走上来的。”地子说道。
“小声点,马上就要见大天狗大人了。请不要在这里喧哗。”岸飒羽做出了“嘘”的动作。
“有什么大不了的?刚才渡边信不是还对另一个大天狗怀有杀——”地子还未说完就被岸飒羽捂住了嘴。
“适可而止。请你最起码对大天狗大人放尊重一点。”岸飒羽极力压低声音,另一只手抓住地子的衣领,同时几乎贴着对方的脸警告道。地子摆了摆手,岸飒羽才松开她的衣领。
“大天狗大人就在门后,请你不要直呼其名。”岸飒羽最后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地子不耐烦地回答道,“要叫‘大天狗大人’,对吧?”
岸飒羽不再理会她,轻轻地将门推开,在门轮的滑动声中,枭之大天狗的真容在地子面前展露。
映入眼帘的一个宽阔的房间,房间的东侧放着书架,西侧摆着一把比地子身高还长的太刀。而北侧就端坐着那位大天狗——彦山前。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即便是跪坐着也比地子高出一个头。这位大天狗满脸胡须,面容尽显苍老,但苍老的面庞下,那眼睛却烔烔有神地盯着二人。他穿着一件宽松的天狗服,脖子上披着一条绒围巾,背后伸出一对几米长的翅膀,有如披风一般由背部伸展到地上。
“长着翅膀的大天狗?原来不止鸦天狗才有翅膀吗?”地子心里想道。
见到二人,彦山前笑着站起来说道:“这位就是地子吧?”他一站起来,二人的身高差就更加明显了。
“正是……”
“哎呀,公务繁多,有失远迎,实属抱歉。”那彦山前恭恭敬敬地作揖,笑嘻嘻地请地子坐在东侧的坐席上,“我早就听闻你之前与神明搏斗的事迹,今天有幸请您光临寒舍啊。”
“啊……没……没什么的。”见到大天狗态度竟如此热情,再加上对方身高给自己的震撼,地子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见地子的面色紧张,岸飒羽插嘴道:“大天狗大人,能否让我对昨晚的作战和刚刚在城外发生的袭击做一个报告。”
听到岸飒羽的话,彦山前的笑容突然凝固,他见地子坐下后,也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等转过身坐下,他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说吧。”
“是!”岸飒羽半跪在桌前,把昨晚与百鬼夜行的作战、兄长的妖魔化以及刚刚发生了袭击完完整整地报告给彦山前。听到岸飒弦牺牲的报告,彦山前的表情变得极为凝重,皱起眉头,手肘放在桌上,用手撑着脑袋,长吁短叹。
“岸飒弦是仅次于射命丸文的鸦天狗,短时间内我竟然失去了两位好手,如同砍掉我的双臂,这该如何是好啊……”
“大人……这是我的错,我没能将射命丸文抓捕,还害兄长牺牲……我甘愿受罚。”岸飒羽又低下了头。见岸飒羽又陷入自责,地子心中生起了一丝担忧,却不知如何是好。
彦山前瞄了一眼地子的面色,随后对岸飒羽说道:“你确实该受罚,但是你把地子小姐安然无恙地带了过来,就算将功抵过吧。”
“谢谢大天狗大人……对了,大人,这是刚刚刺客持有的武器。”岸飒羽从腰间取下一个布袋,用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其奉上,彦山前接过布袋,将其打开。
“这……这是?!”彦山前见到里面的东西,眼睛睁得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大。
“这是枪,据说只有外界才有,而在我们幻想乡禁止流通的武器。”
“我听说过这东西,这东西杀伤性很强。如果……”彦山前捋了捋胡子,思考了一会儿,把枪收进怀中,对岸飒羽问道:“还有其他人知道它的存在吗?”
“大人,犬走椛也看见了。就是她认出这种武器的。此外现场还有河童们。”
“她在哪里?”
“她跟着渡边信去狼之大天狗鬼一大人那里去报告了。”
“糟糕了啊……岸飒羽,你去把河童叫来。来人!去把山童也找来。尤其是双方的代表,给我有礼貌地请过来。”
“是!”岸飒羽没有多问,转身和另一个侍从下了楼。
“你要做什么?”坐在一旁的地子问道。
彦山前把手放在背后,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许久后才开口说道:“地子小姐,这也是我找您的原因,这个天狗城,有几个家伙心术不正。”
“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场袭击就是针对你我的。他们想要害我们以实现自己的野心!”
“为什么害我?他们是谁?”
彦山前走到地子面前,半跪下,小声说道:“其他大天狗。”
地子一惊,从座位上猛地站起身来,说道:“那我不就是被你卷入你们天狗自己的内斗了?不行,我得离开这是非之地。”转身就要离开。
“别别别!就算你不为我考虑,也为你和你的朋友考虑啊!现在你们离开天狗城的话,谁知道那些家伙会不会再次袭击你们。恐怕没出天狗城,就会有人来拦你吧。”
“我会保护好他们的。”
“真的吗?你看看,他们都有这种武器了。”彦山前拿出了枪给地子看。
“你什么意思?”地子看到那枪,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放心,我为你的朋友居住的地方安排了重兵把手,只要他们不乱跑,我绝对能保证他们的安全,绝不会有半个刺客进来。而且,你们也没地方可回,对吧?只要你肯帮我的忙,去除掉那些想害你我的人,我不仅会帮你们修好客栈,还会给你们重金奖赏,那时候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我一定尽我所能满足你们!”
“你敢拿他们的安全威胁我?!”地子一怒,正要拔剑,刹那间,无数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彦山前的鸦天狗侍卫已经将她包围。
“住手!不可对客人无礼!”彦山前一声令下,鸦天狗侍卫们收下了刀。地子手放在剑柄上,却动弹不得——刚才的形势令她恐惧了。
彦山前继续说道:“你放心,我没有恶意。而且据我听说,你是欠了那女孩钱才替她工作的对吧,”他把嘴贴近地子耳边,说道:“我可以替你还了,这样你就自由了,不是吗?”
地子咬着牙,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看上去有些强人所难?没关系,如果你实在想走,请便吧。”彦山前转过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地子此时陷入了理性与感情的纠缠中,她是不愿意替这个大天狗干脏活的,甚至想杀了他,但是雏菊的安危、自己的处境又使得她不得不冷静思考对方的条件。最后,她咬咬牙,说道:“我答应你。”
彦山前听见,兴奋地转过身,问道:“真的?”
“但我有条件。”
“说吧,我一定尽力而为。”
“第一,我不会滥杀无辜,如果要我杀无罪的人,我会拒绝。”
“那当然,我只是需要你帮助我除掉那些想要害你我的人。”
“第二,雏菊她有绝对自由,而且无论她去哪儿,你都必须保证她的安全,甚至她不在你的府下住都行。如果她有一点闪失,我会找你算帐。”地子的眼中透露出坚毅。
“嗯……好,我会派人保护她。但是你也不能撕票哦。”
“第三,是否是敌人,由我自己判断。是否已经没有威胁,也由我自己判断。我不会帮你做哪怕一丁点逾越的事。”
“保证你自己的人格自由吗?……可以,但是一个人的视角毕竟有限,我怕别的东西会影响你的判断。”
“那也比被你单方面影响好。”
“嗯……好,就这么说定了。”
在彦山前的目送下,地子在护卫的警惕中离开了彦山前的办公处。不过她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恐怕很长时间都难以从这场漩涡中脱身了。
三十七、河童与山童
河童,生活在妖怪之山的妖怪种族之一。他们常聚居在山中溪流中,只要有河童的地方,就可以看见水。他们制造力发达,拥有远比妖怪之山其他种族更先进的科技,因此也更早摆脱了早期野蛮的生存状态。所以他们非常重视实际的制造技术,对制造相关的事很感兴趣。河城荷取既是其中一员,又是他们的一个代表人物,因为相比于其他河童,她热衷于和其他种族甚至和人类来往,曾经带领伙伴帮助过神明进行妖怪之山的开发等工作。因此如果要其他种族提起河童,大多数都会提到荷取。
所以现在大天狗要找河童,那自然会去找荷取,荷取和伙伴们在天狗城的一间小客栈里休息,岸飒羽突然找到了他们。
“枭之大天狗大人希望你们能到他的府邸一趟。”岸飒羽说道。
“枭之大天狗找我们有何贵干呢?如果是制造相关的事情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去。”荷取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详情,总之你们先跟我去吧。”岸飒羽做出请的动作,但是荷取皱着眉,感觉其中有些问题。
“大天狗大人的事似乎很急迫,他希望你们能立刻前往,所以请不要耽搁了。”岸飒羽补充道。
河童们面面相觑,作为主心骨的荷取思索片刻,回头对同伴悄悄地用河童的特殊语言说道:“此次去见大天狗,吉凶未知,这样,我一个人去就行,你们在这里等着,如果短时间没有我的消息,你们就赶紧离开这里。”随后她回头对岸飒羽说道:“我一个人去就行,我先听听他究竟是什么事需要找我们。”
“可以。”岸飒羽答应道,“请赶快跟我走吧,我背着你。”岸飒羽蹲下身让荷取上来,荷取一时间有些犹豫,但是见岸飒羽着急的样子,她只好让自己像小孩子一样爬在对方背上了。河童的身体很矮小,因此岸飒羽背着并不感觉沉重。她冲出客栈,扇动翅膀,高速飞向彦山前的府邸。不到十几秒,她便从客栈飞到了彦山前府邸的塔的顶层。她放下荷取,把门推开,彦山前就坐在办公处,不过地子好像已经离开。
“哎呀,你就是河城荷取吧,有失远迎,实属抱歉。”彦山前见到荷取,站起来热情地表示欢迎,不过那画面实属有些滑稽,他的体型和本就矮小的河童相比,就如同巨人站在孩子面前。
“很荣幸见到枭之大天狗,请问大天狗大人找我有何贵干?”荷取直接将自己的问题抛出。
只见大天狗回到位置上,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枪,荷取心里咯噔一下,但是她还是抑制住惊恐,想要看看对方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彦山前把枪放在桌上,沉下上半身,盯着荷取说道:“这个武器叫‘枪’,对吧?是刚刚你们遭遇袭击时,其中一个刺客使用的吧。”
“你是想问这把枪是谁造的吗?我们河童不会生产这种杀伤性强的武器。”荷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彦山前,丝毫没有胆怯之情。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彦山前却又挺其背,摆摆手解释道。随后他又埋下身子,让自己的头和荷取在同一高度,说道:“我想请你检查一下,这把枪有可能是谁造的,我才能知道是谁想要谋害你我。”他示意岸飒羽把枪交给荷取。
荷取接过枪,坐在地上,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番,对机械之类的事物抱有浓厚兴趣的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大天狗的办公处里。过了几分钟,她满足地站起来说道:“这把枪的技术含量真的很高啊,和我在香霖堂的一些杂志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就连我们河童都不一定能够复制出来。”
听到这些话,彦山前却有些失望,他问道:“那么,幻想乡内还有谁能造出这样的枪呢?”
大天狗这一问,荷取显得有些迷茫,“额,可能……我不太清楚……”
“这个时候果然还是需要我出场啦。”荷取的身后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她回过头,惊愕地看着那说话的人。
“你……你是?!”荷取认出了那人,“山城高岭?!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者是河童们的远亲兼“对手”——山童,这位山童名为山城高岭。山童和河童一样,也是生活在妖怪之山的妖怪种族之一,生活在深山中,少与外界来往,但是却拥有不亚于河童的技术。这位山城高岭则是他们的代表人物。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在这呢!大天狗,叫我来为什么还要把水猴子叫过来啊!”山城高岭向大天狗质问道。
“你说谁是水猴子?!你个山猴子!”荷取回击道。
“你说啥?!”高岭和荷取互相瞪着对方,咬着牙,仿佛随时都要打起来。
“诶,二位消消气。”彦山前劝阻道,“我请两位来,是认为接下来我同时需要二位的帮忙。”
“合作?不可能的!”荷取不答应。
“没错,有我们山童就够了,水猴子帮不了什么忙!”高岭也别过头去,不想看荷取一眼。
“二位,还是先请看看这把枪吧,我想知道它是谁制造的。”彦山前说道。
“这有何难?”山城高岭把枪拿起来,极其熟练地把枪拆开,六枚子弹噼啦啪啦洒落在地上。彦山前正欲说些什么,高岭又如同玩玩具一般把枪给重新组合好了。
“好了,我大概知道怎么做的了。”高岭自信地说道,“虽然技术含量确实很高,但是总体上结构没有太大变化。”
“那么,会是谁造的呢?”
“据我所知,我们山童在幻想乡内拥有着最高的科技,比河童的技术还好。”她得意地瞥了荷取一眼,“虽然我已经知道怎么造出这把枪的了,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山童是造不出来的,所以能造出它的只有两股势力。”
“谁?”彦山前埋下身子,极其渴望知道答案。
“一个是迷失竹林内叫永远亭的地方,一个就是外界的人类。”
“你说什么?”荷取不敢置信地说道,“难道说这把枪是从外界流落进来的?”
“也有可能是永远亭造的。”
“不可能是他们,这把枪对他们来说技术含量太低了,而且他们没有理由造。只有可能是从外界因为偶然原因流落进来的。”荷取断言道。
“这么说,对方可能只是偶然得到了这把枪,并不是生产的?”彦山前问道。
“是的,当时确实只有一个刺客携带了这把枪,其他刺客使用的都是比较原始的武器。”荷取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彦山前挺起了身体,端坐起来,“看来对方也就这一把枪,而且竟然流落到我手里了。”
“那么,没有其他事了吧?”山童问道,“果然,水猴子派不上什么用场呢!”她嘲讽道。
“你再说我是水猴子?!”荷取站起来,抓住对方的衣领说道。
“两位停一停,我还有事需要你们帮助。”彦山前挥手试图安抚二人激动的情绪。
“还有什么事?”高岭把荷取推开,转身面向大天狗问道。
“山童们拥有先进的技术,而河童拥有强大的制造力,我希望你们能够合作,替我批量生产这个武器。”彦山前露出了微笑。
荷取听见,马上拒绝道:“不可能,我们河童不会生产这种杀伤性武器。”
彦山前说道:“没有关系,我会将它用在正途,幻想乡也需要发展,天狗也是,因此枪支是必要的,我会给你们丰厚的报酬。”
“容我拒绝。”山城高岭说道。一旁的荷取不敢相信此刻这个山童居然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场上。
“为什么?善于经营的山童难道对钱不感兴趣吗?”彦山前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风险和收入不成正比,”高岭面无表情地说道,“为天狗生产枪支,终究是给包括我们山童在内的其他种族增加威胁,给我们再多的钱,我们也不会给自己徒增威胁。容我告辞。”高岭说完,转身就走。
彦山前突然沉静地说道:“原来如此,不愧是善于经营的山童。”过了一会儿,彦山前又笑着说道:“不过,就算是山童的代表,也会有失算的时候。”
“你说什么?”高岭回头问道。
“这把枪的存在,恐怕已经被其他大天狗甚至其他种族知道了。就算我不造,其他人恐怕也会让你们造,对于某些野心勃勃的家伙,为了让你们造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事到如今,你们作为两个关键人物,还出的了这天狗城吗?”
“你是在……威胁我们?”高岭睁大眼睛,瞪着大天狗。荷取同样看着面前这身材高大的天狗,内心陷入了恐惧。
“你应该明白,如果我们在这里受到一点点皮肉之伤,就意味着是天狗对我们两个种族的宣战吧。”高岭几步走到大天狗面前,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
“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们,但是对于某些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他们可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彦山前举起手,指着窗外,“狼之大天狗鬼一僧正,掌控着天狗军队,典型的军阀分子,他可是最想要武器的,等他拿到枪,恐怕真的会对其他种族宣战。相之大天狗爱宕山荣术,挟天子以令诸侯,天魔大人就是被他软禁起来的……”彦山前站起身,滔滔不绝地讲起各大天狗的“罪行”,愤怒与仇恨溢于言表。“还有山之大天狗大山伯,如果我没猜错,这场袭击就是他策划的。”
听到这番话,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不仅仅是荷取和高岭,就连一直侍奉一旁的岸飒羽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上司对其他大天狗如此了解,而且居然推断出袭击的发起者。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上司是掌管情报工作的,那么通过鸦天狗情报网发现其他大天狗的“罪行”也不奇怪。
“大山伯那家伙,崇拜着富士山和山上的神明,之前富士山神来到妖怪之山,被我的原部下射命丸文设计害死,现在对我可是仇恨万分,也包括参与讨伐富士山神的那位地子小姐,所以才会策划那起袭击吧,因为在场的刚好就是地子小姐和我的一部分部下吧。”
“那么你呢?”高岭问道,“说了那么多其他大天狗的‘罪’,你的罪呢?枭之大天狗彦山前大人?”听到高岭此言,其他人都陷入了紧张的神色。只见彦山前站在山城高岭面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随后缓慢地走向房间内那把极长的刀前。
荷取咽了一下口水,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二人的对峙,自己却没有那足够的勇气。她想起了之前的山神事件,木花咲耶姬的确是被害者,但是这确实是射命丸文本人策划的阴谋,彦山前与此事恐怕确实没有关系。回过头来想,面前二人的对峙仿佛代表着两个种族之间的剑拔弩张,随时可能会爆发冲突,而那时……
荷取不敢往后想了,她是最不希望妖怪之山再发生什么动乱的人,如果山神石长姬大人在此,想必也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见此状况,岸飒羽发现自己的汗水在滴落,如果是往日,有人如此冒犯彦山前大人,不说自己,兄长也会呵斥并阻止,但是如今兄长不在,自己一人面对此状况,却无动于衷。甚至在刚才的一瞬间,她也居然认为彦山前大人“有罪”。不,作为侍从,应当无条件相信并服从上司,自己不应该想那么多。但是自从兄长死去,她也开始思考一些事情,兄长为何堕落、天狗与其他种族之间的关系等等,以及日益紧张的天狗社会。这一切的根源究竟是什么?她也希望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但是此刻的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呢?对于怀有这样心态的自己,岸飒羽心生了恐惧。
沉寂了许久,彦山前才从摆着的刀一旁走开,转身微笑着对高岭说道:“我们天狗生而有罪,我们天狗一族的诞生本就是伴随着鲜血的。”彦山前的这番话,将房间内的紧张氛围拉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大天狗和山城高岭的下一句话。
但是山城高岭那一刻却胆怯了,听到了彦山前这话,她低头避开了对方的眼神,说道:“但是……我还是不会替你们生产枪支的。”
“没有关系,如果你们要走,请便。”彦山前走到门口,亲自推开了门,“如果想要考虑一下,在我府下暂住也行。正好今晚会有一个欢迎会,如果不嫌弃,就请来参加吧。”
山城高岭和河城荷取被送下了楼,但直到离开这座建筑,高岭都无法明白,为何刚才自己会胆怯。
三十八、天狗军阀
河城荷取和山城高岭离开了彦山前的办公处后,面对现在的局面,他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那彦山前的话说得没错,就算他们不帮他造枪,也会有其他大天狗找他们,出了这枭之大天狗的府邸,恐怕马上就会有其他哪个大天狗的人把他们带走。
“水猴……河童,我们合作吧。”沉默许久的山城高岭悄悄地开口说道。
“诶?难道你真的打算帮他们造枪吗?”荷取不敢相信对方居然在这个时候妥协了。
“不,我才不会做绝对亏本的生意。”高岭摇了摇头。
“你是说……”
“我们合作想办法从这天狗城逃出去,只要我们回到自己的领地,天狗们就奈何不了我们什么。”高岭说道。
“原来如此,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先在这个枭之大天狗的府邸上暂居,毕竟我们也不知道出去了会发生什么,这期间我们先应付彦山前,同时慢慢想办法。”
“嗯……也只能先这样了。”荷取叹了一口气。
山城高岭让这里的鸦天狗侍从告诉彦山前他们想要在他的府邸中考虑几天,并且要求给他们安排一个好点的房间,彦山前很痛快地答应了。他们被安排在了一个幽静的房间,处于众客房的中央,似乎就是为了提防他们逃走而安排的。
另一边,犬走椛和渡边信绕了一大圈,到达了他们的上司——狼之大天狗鬼一僧正的府邸,鬼一僧正的府邸位于天狗城的北侧,靠近山顶,占有很大的未开发地区。身为两大天狗城保卫队总司令的鬼一僧正在这里训练天狗军队。
只有到了这个地区,才会发现,外面的天狗城城墙包围的并非只是一座天狗城而已,而是妖怪之山从半山腰到山顶的整个地区。即便椛知道他们天狗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把这整个地区据为己有,封锁通往山顶的任何道路,但是身为大天狗的部下的她也不能说什么。
陆地上从天狗城外到山顶的路上被布置了三道封锁线,第一道是天狗城外的驻扎的防卫军。第二道便是那包围半个山的墙,在之前的石长姬事件中被损毁了一部分,现在那部分正在加紧修补。第三道便是这靠近山顶的军营,天狗的军队主力几乎都在这里。天狗城内居住着数万天狗,而驻扎在这里的天狗军队就有五千人。此外还有渡边信领导的第二保卫队五百人,椛领导的第三保卫队六百人。还有其他各级保卫队和其他职能的武装队伍。
事实上在一百年前,天狗的军队尚未形成体系,若有什么外敌,都是天狗自发组建成保卫队。然而就在这一百年间,由大天狗鬼一僧正大人倡议的建军运动迅速发展,很快便形成了规模庞大的军队体系。椛也明白,百年前各种异变层出不穷,再加上突然迁入的守矢神社使得天狗社会发生急剧的变化。百鬼夜行事件后,天狗社会开始建造“墙”,花了几十年,将通往山顶的路完全封锁,而后山顶的神明似乎就失踪了。椛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只是隐隐约约感觉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不过不久前那个富士山山神轻易地就穿过了封锁线,以及石长姬的苏醒,使得天狗们又绷紧了神经,加紧了军事建设。为此鬼一僧正大人和其他大天狗的关系还搞得很紧张,鬼一僧正大人希望由军队对天狗进行统一管制以便于“维护秩序”和“抵御外敌”。不过其他大天狗并不希望如此。
还有射命丸文的叛逃,得知这个消息时,椛是完全不相信的,她和射命丸文虽然隶属于不同大天狗,但是关系也不错。以她对射命丸文的了解,对方是绝对不会背叛天狗一族的,她至今坚信其中有什么缘由或误会。当射命丸文被关进天狗城的大牢中时,不像其他人避之不及,椛还特地去探望了她。
“别来无恙啊……椛。”射命丸文当时四肢都被锁链禁锢,就连翅膀都被牢牢捆住,被关在地下十几层的牢房内。椛进去探望她,都是经过了种种复杂的手续才得以进去。
“文……为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椛。为什么要弑神?为什么要违反天狗一族不冒犯神明的戒律?”
“我们天狗是崇尚和平的种族,为什么你要去谋害神明,引发和其他种族乃至神明的矛盾?”
“崇尚和平?真的如此吗?”文露出了苦笑,“封锁山顶、疯狂扩军,这真的是崇尚和平吗?”
“这些都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而且这和你弑神有什么关系?!”
“自保?为了自保,而把山顶封锁,不惜杀死越过封锁线的人,断绝外界对守矢神社的信仰,从而‘消灭’那两位神明?不惜杀死一切知情者?”
“你说什么?!”椛一时间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什么‘消灭’神奈子他们?什么断绝信仰?你究竟在说什么?”
“你确实不知道,我也不能继续说下去了,否则你也会被‘灭口’,就像……她一样……”文突然陷入低落,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犬走椛。
椛失望地离开了大牢,她反复思索射命丸文说的那些话,始终不能理解其含义,而当她想到文说的“灭口”那两个字时,椛突然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再想下去了。过了不久,射命丸文逃出大牢的消息传出,自此,射命丸文被正式宣布“叛逃”,成为了天狗一族头号通缉对象。后来甚至成为了整个幻想乡的通缉对象。
回到当下,椛他们进入了鬼一僧正的办公处,这里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而这警戒森严的建筑深处,一个房间大门被推开,一位大天狗骑着更大的狐狸出来了。这位大天狗身上披着类似狐皮的绒衣,和其他大天狗一样,体态高大,但是又有些肥胖,脸颊上的赘肉都要下垂到和下巴一样的高度,肚子上和胸部的肉随着坐骑的移动一抖一抖的。见到他,椛和渡边信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狐之大天狗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椛低着头问道。
“和你们的上司寒暄一下而已,没什么,你们进去吧。”那大天狗露出仁慈的笑容,骑着巨狐慢悠悠地走了。这位大天狗并非鬼一僧正,而是狐之大天狗饭纲卧行,据说他有神秘的“饭纲之法”使役名为“管狐”的存在,是一位很少露面的大天狗。今天居然出现在鬼一僧正的府邸,自然让渡边信和椛都吃了一惊。不过当务之急是向上司报告,所以二人没有多问,快步进了房间。
房间内,身披盔甲的高大身影便是鬼一僧正,他站着背对着二人,手放在背后,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大天狗大人。”二人单膝跪地,以表尊敬。
“你们回来了。”鬼一僧正转过身,和肥胖的饭纲卧行不同,他的身材健壮,即使穿着厚厚的盔甲,也能感受到那铁甲之下隐藏的力量。这位大天狗时刻保持全副武装,就连脸上都带着铁制面具,不显露自己的面容,只露出那感觉随时都在瞪着前方的眼睛,使人不敢与之对视。
房间四处摆着各式兵器,剑、刀、枪、弓、锤、斧……一应俱全。似乎什么兵器他都拿手。
渡边信和椛也将昨晚的战斗和刚才的袭击详细地报告给了大天狗。鬼一僧正一边安静地听着一边时不时点头。当得知了“手枪”的存在后,他突然用嗓亮的声音问道:“那把枪如今在哪里?”
“被岸飒羽回收了,现在应该在鸦之大天狗大人那里。”椛回答道。
“犬走椛,那是非常危险的武器!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主动回收,你该当何罪?!”听到手枪落入他人之手,鬼一僧正突然拍桌子冲椛暴喝道。
这一下可把椛吓坏了,她把头放得更低,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我认为……是属下的错!属下甘愿受罚!”
一旁的渡边信却开口道:“大人,犬走椛虽然有错,但是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是把部下们的生命放在首位,而且同属于第三保卫队的岸飒羽也是值得信赖的对象,所以椛认为交给她保管并无不妥,所以请给犬走椛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刚才还数落椛的渡边信如今却在上司面前替自己的后辈说好话。
“嗯……好!关于枪的事情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了,估计彦山前那家伙也不会泄露,而且这个时候他应该找到了能替他生产枪的人……犬走椛!我给你一次将过补过的机会!”
“是!请吩咐!”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去想办法把彦山前找来的能制造枪的人送到我这里来!用什么办法都可以!把枪也送过来!”
“是……可是大人,对方是大天狗啊……”椛刚答应,却反应过来这任务的不对劲。
“彦山前是个有野心的人,对天狗社会是个威胁。我迟早要把他的翅膀抓住!”鬼一僧正挥起大手紧握着拳头。“你只管执行任务,有什么问题我会帮你顶着!”
“可……”
“你还在犹豫什么?!想违抗命令吗?!”即使戴着面具,鬼一僧正的怒气也从其眼神中溢出,在那眼神的压迫之下,椛不得不“坚定”地答应了。
“渡边信,你也到城中埋伏,随时与犬走椛接应!”
“是!”渡边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整顿好了就出发,制定什么样计划、需要多少人手都由你们自己定,但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遵命!”渡边信和犬走椛齐声回答道。
鬼一僧正走到自己的武器架前,背对着二人说道:“这件事情十分重要,务必办好,枪支的力量必须掌握在我的手中!只要掌握了造枪的技术,天狗军队就是这妖怪之山最强的存在!”
三十九、黄昏,天狗,火车
地子离开了彦山前的府邸,走在天狗城的街道上。一来是为了调查天狗城的布局,看看有没有地方便于逃离,二来是散散步。街道上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毕竟她不是天狗,别人看见类似人类的存在在自己的地盘上任意行走难免会感到奇怪。
天狗城的一部分布局她在刚刚进城时就大致浏览了一遍,目前并没有找到除了那大门以外的出口。
尽管彦山前答应不会限制她的行动,但是雏菊暂时还留在彦山前的府邸,而且地子也隐隐约约感觉得到,自从离开了彦山前的办公处,就一直有人跟着她。彦山前并不放心她,所以要从这里脱身,还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不过在这期间,有什么要求的话,彦山前也没有理由不答应,不过之前她问了雏菊和奈娘的意见,雏菊决定暂时在天狗城里开一间客栈度日,这样的要求彦山前也没有犹豫,很快就答应为他们安排地方,不过需要装修几天。
“我还是希望能让大家尝尝我酿的酒,这次来天狗城我可是专门带上了剩余的几缸哦。而且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在天狗城认识一些朋友呢。”雏菊微笑着说,仿佛毫不在意自己所面临的危险处境。
“我在雏菊酱的客栈里喝了几年了,现在没有雏菊的酒果然还是不习惯啊。”奈娘也笑着说,“既来之则安之,等我回去了,把在这里的事告诉村里人,他们一定会很感兴趣呢。”
二人都不为短时间无法从这里脱身的现状而显露出一点点忧愁,反而欣然地接受了这样的状况。但是这份乐观却让地子压力倍增,他们这种“苦中作乐”的态度更让她下定决心要把他们带离这是非之地。
对于失去记忆的地子来说,那客栈便是她的家,雏菊和奈娘以及其他店里的常客就是她的家人。说来也奇怪,平常自己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些人,甚至表现出了一些冷漠和不尊重,时不时会惹他们生气,但是当那样的日常都成为了奢望时,自己却又怀念起来了。
这就是,所谓“过去”吗?那么无论如何,也要把那样的“过去”夺回来才行。想到这里,地子又不由得思考起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是否还有更珍视的过去却被忘记了呢?她突然想起曾经和奈娘的对话,她曾经对奈娘说自己对过去并没有太大兴趣,但是现在,她又怀念起“过去”来。
对她来说,“过去”是那消失的记忆,还是那客栈的时光呢?她现在想要夺回在客栈的“过去”,是否还需要找回之前失去的记忆呢?她想着,就在即将陷入迷茫时,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把思绪拉回当下。“当务之急是从天狗城脱身才对!”她提醒着自己。
如果能带着雏菊他们直接逃出天狗城的话是最好的,但是岸飒羽曾说彦山前是负责情报收集的大天狗,有大批鸦天狗手下,自己的速度怎么也不可能快过受过训练的鸦天狗。更何况外面可能还有之前遭遇的刺客,所以目前的情况不允许他们直接逃走。
暂时找不到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优先度最高的是解决那些想要杀她的刺客。彦山前说那些刺客的目标是她和自己,是其他大天狗派来的。但是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并没有得罪过哪个大天狗,至少她不记得得罪过什么重要的人物,为什么会有人想杀她呢?但是当时那些刺客确实是冲着她的。还有那枪,枪械这种武器她只在一些客人的口中听过,是外界的人类使用的武器,幻想乡里几乎不能找到。为什么会出现在幻想乡呢?总不能是外界的人进来了吧……
脑中的事情越来越多,地子苦恼着,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下来了。太阳已经落到了高墙之下,为天狗城带走了光明,只留下遥不可及的天边的余晖。
“叮当!叮咚!”某处哪只天狗正在敲锣打鼓,吸引了周围天狗的注意,他们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地子也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因为密集的建筑和攒动的人流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听见那叮叮当当的声音,以及——无数翅膀扇动的声音。一大群鸦天狗突然从她头顶飞过,争先恐后地冲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那个地方有什么“大新闻”。鸦天狗数量庞大,将巷子间本就狭小的天空遮蔽,这下就连天边的一点余晖也看不见了。
见如此多的鸦天狗飞过去,周围的群众也想去凑热闹,纷纷朝着那个方向涌去。天狗潮的拥挤再加上地子的一点点好奇心,使得她也随着人群往那个方向去了。敲锣打鼓声、鸦天狗的翅膀扇动声、地上天狗的脚步声和语声,傍晚的街道一时间变得十分热闹,但是这些声音很快又被更大的声音覆盖过去了,那是某种巨兽的嚎叫,不,是机器的轰鸣。地子又向前挤了挤,才见到那机器的真面目——在天狗城的西边,还有一处大门,从大门外延伸进来的是一条轨道,这条轨道一直通向高高的山上,似乎可以直达山顶。而入口处有一条长长的列车,刚才的轰鸣声就是它发出的。
“是谁乘坐专轨进来了?”有天狗议论道。
“不知道,看样子一定是很尊贵的人啊。”另一个天狗说道。
“这条轨道现在不是只允许我们天狗乘坐吗?为啥还会有人从外面进来?”
“难道是那位居住在天狗城外的大天狗大人进来了?”
“怎么可能,如果是的话,保卫队应该也会来迎接啊。”
地子听见,拍了拍一旁的天狗问道:“喂,你们说的那个居住在天狗城外的大天狗是谁啊?”
那天狗没有回头,并没有注意到地子不是天狗,直接回答道:“你连这都不知道?那可是信奉着富士山的,替富士山山神浅间大人收集信仰的山之大天狗大山伯大人啊。”
富士山山神?地子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位被她和妹红讨伐的木花咲耶姬不就是富士山山神吗?彦山前说是其他大天狗想要害她,而自己参与了讨伐木花咲耶姬的战斗,难道——
要杀她的,就是这个山之大天狗大山伯?
“说起来挺奇怪的,”旁边的天狗突然说道,“山之大天狗大人一向对城里的事不感兴趣,也很少在我们面前露面,怎么突然就来城里了?”
“可不许对那位大人抱有疑虑!”另一个天狗呵斥道,“大天狗一定是正确的,我们不需要多思考他们的抉择,更何况是那位仁慈和蔼的山之大天狗大人!”听见这位天狗这么说,周围人也不再窃窃私语,反倒齐声肯定:“对啊,我们只需要服从大天狗就行啦。”
列车上下来几位携带武器的天狗,招呼道:“都回去了,都回去了!大天狗大人要在这里歇息!闲杂人等都回去!”人群顿时四散开,地子也赶紧随着人群远离这里,时不时回头观察,只见列车上又下来几个人,却不见身材高大的大天狗。
地子躲进了一个巷子里,想要继续观察那列车,但是人群过于密集,她很快又看不见列车了。她只能先在此处等候,等人群稀疏了再去看。过了几分钟,天狗们都差不多回到了各自的家里,她才从巷子里探出头来,却迎面见一个身披黑袍的人走过来,她赶紧缩回去,但是那黑袍人已经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她,拐弯便走进了巷子里,看着地子。
“我……只是路过而已。”地子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应付,随口说道。
那人比地子高出一个头,他低头仔细端详了一番地子,突然笑着说道:“你不是天狗对吧。”
“额……我不是,我只是被请进来做客而已。”
“真巧啊,我也不是天狗。”那人把黑袍的帽子放下,露出了自己的面庞,他满脸皱纹,却一头黑发,下巴上长满了胡渣,看样子正值中年,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我是个人类,也是被请进来做客的。”
“人类?!”地子正要惊叹,那人却示意地子小点声。
“你……被谁请进来的?”地子小声问道。
“大山伯大人。”那人回答道,这个回答让地子脸上又有了惊色。但是对方仿佛是预料到了地子的表现一般,平静地问道:“你呢?你是被谁请进来的呢?”
“我……我不能说。”地子拒绝道。
“无妨,我只是个信徒而已。虔诚地信仰着我们的神浅间大人,听闻浅间大人曾经来到了妖怪之山,于是请求大山伯大人带我来到了山上,想去山上朝拜,顺便见一见那位浅间大人的姊妹。”
“浅间大人……冒昧地问一下,你说的浅间大人是……”
“就是那位不久前来到妖怪之山的神明,出于敬意,我不能直呼其名。不过大山伯大人说到山顶需要很复杂的程序,据说要经过另一位大天狗鬼一僧正大人的同意,所以我们暂时留在这里歇息。等程序办好了就到山顶去朝拜。”
“你们不知道那位神明已经……”地子突然停住口,只见对方露出了忧郁的神色,说道:“我们知道,浅间大人被某个鸦天狗陷害而死了,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我们对浅间大人的信仰还在,那么浅间大人总有一天会复活。”他望着天空,露出了微笑。
“神明……会复活吗?”
“当然会,只要信仰在,神明终有一天会回归大地,哪怕经过上千年,上万年,神明都会回来的。”
“原来如此。”地子突然感觉自己心中的罪恶感减少了。
“今天能在此处相会,也是有缘,请问能否告诉我阁下的名字?”那人问道。
“地子。”地子完全放下了戒备。
“好的,地子小姐,我叫长谷川筱次,请多指教……”长谷川突然往地子的背后看了一眼,随后闭上眼睛,作出祈祷的手势,“地子小姐,愿浅间大人保佑你。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啊……”地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被跟踪,“那我也先走了。”
于是长谷川离开了巷子,沿着原本的方向继续前进,而地子则掉头从巷子另一边出去,出了巷子后她朝着四周望了望,并没有发现那跟踪者的身影。
“先回去和雏菊他们商量吧。”地子心想。等她回到彦山前的府邸时,夜幕完全降下,天狗城陷入了黑暗,这一天是如此漫长,距离与所谓“百鬼夜行”战斗也不过是昨晚才发生的事情。
四十、背叛
此处为天狗城之东,狼之大天狗鬼一僧正的旧办事处,自从几十年前鬼一僧正将办事处迁往妖怪之山山顶封锁线那里后,这里就作为他的分办事处,除了进城办公落脚之用还能随时监视天狗城内的情况。而椛和渡边信现在就带着一些人手驻扎在这里,便于他们进行接下来的行动——夺枪计划。
以白峰塔为中心的天狗城区,到处都是塔楼建筑,而其中有些塔上系着一支大风筝,风筝上挂着一个鸦天狗特务,随时监视着城区内发生的事,他们被称为“鸦之眼”。虽然大多数隶属于枭之大天狗彦山前,但是也有从属于其他阵营的。这里也不例外,有着一座塔楼和一个“鸦之眼”。
“这次任务代号为‘狼牙’,意在夺取造枪技术,增强我们天狗军队的实力!”渡边信对部下们说道,“这次任务的关键是一把枪,它现在在彦山前的府邸里,彦山前有称霸天狗社会的野心,为了我们天狗一族的安宁,不能让造枪技术落入彦山前手里!我们的任务就是把它夺出来!明白了吗?!”
“明白!”部下们齐声喊道。
“等一等,前辈。”犬走椛说道。
“你有什么意见吗?犬走椛?”渡边信盯着椛质问道。
椛避开渡边信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枪械的具体位置还不得知,而且彦山前那里也有许多鸦天狗精英,强行进攻的话不仅不一定能找到枪,还很有可能惊动第一保卫队和亲卫队,大天狗大人想必也不希望枪械的存在被更多天狗知晓吧,所以我的建议是先派人打探情报,摸清楚了枪械和对方人员的部署情况后,我们再开始行动。”
渡边信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并不害怕那些所谓的天狗精英,但是你说的也对,不能打草惊蛇,那么你觉得派谁去打探情报好呢?”
“我亲自去。”椛说道,“我和那里的岸飒羽本就同属于第三保卫队,我去的话他们应该会放松警惕。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直接就把枪带来,不必产生流血冲突。”
“好,那么犬走椛,就由你去打探情报。需要准备多久?”
“我今晚就可以出发!”椛说道。
“好!”渡边信点了点头。这时,一位鸦天狗突然闯进来说道:“队长!我有重要的事情报告!”
“就在这里说吧。”
“是!队长,山之大天狗大山伯带着一群人乘坐火车从城外进来了!”
“大山伯来天狗城了?”渡边信有些吃惊。
“是的,从西边的轨道入口直接进来的,现在整个天狗城应该都知道了。”
“现在他们在哪里?”
“现在他们是留宿在车站,暂时不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行程。”
“大山伯为什么会突然来天狗城?而且是在这个时候……”渡边信又陷入了思索,随后他对犬走椛问道:“你有什么看法吗?”
椛分析道:“大山伯大人对天狗城内的事并不感兴趣,他信仰着富士山,而富士山的山神木花咲耶姬之前突然闯到了山顶,应该有什么关系吧。”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山顶,那么应该跟我们的任务没什么关系了,我们只管完成夺枪任务就行,”渡边信转头对那名报信的鸦天狗说道,“你快去报告狼之大天狗大人吧。”
“是!”鸦天狗立刻转身离开了。
“继续说夺枪计划吧。”渡边信转头对椛说道。
“是,前辈,我还需要几名随从埋伏在附近,假如计划有变故,他们分别可以接应我和回来通风报信。”
“我会安排,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渡边信一声令下,所有人原地解散。只有渡边信和椛留在了房间。
“前辈,我还有话要说。”椛说道。
“说吧。”
“这次行动,我还是希望能尽可能不损伤我们天狗的内部团结,尽量不发生流血冲突。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有些事情,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你作为第三保卫队队长,难道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渡边信瞪着椛,使椛不敢抬头。
“但是,第三保卫队同时隶属于枭之大天狗和狼之大天狗大人,昨晚的百鬼夜行讨伐战已经产生了太多牺牲了,如今还要面临内斗吗?”
“鬼一僧正大人也说过,彦山前是个有野心的家伙,如果他拿到造枪技术,对天狗一族会是个威胁,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天狗一族落入那种小人手中吗?”
“额……我明白了……”椛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面对敌人,绝对不能犹豫,哪怕他们是曾经的战友,也要将其斩杀。”说完这句话,渡边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椛在房间内,“哪怕是曾经的战友,也要斩杀吗……”她抱着头,陷入了挣扎。
夜幕降下,椛不得不出发了,她命令几个随从埋伏在四周,便于和她接应。而她则整理好衣着,走到了彦山前府邸的大门前。
“有人在吗?我是第三保卫队队长犬走椛,我有事拜访!”话音未落,大门就被打开了。一位侍从走了出来,说道:“犬走椛小姐吗?大天狗大人正在举办宴会,请您稍等片刻。”
过了不久,又一位侍从出来说道:“犬走椛小姐,大天狗大人请您也来参加宴会。”椛有些惊讶,不过既然对方邀请了,自己也不好推辞,只好跟着进去了。
穿过一间间庭院,有一座装饰华丽的建筑,里面灯火通明,时不时传出人的笑声。
“请您在外面稍候,我进去向大天狗大人汇报。”侍从弯了弯腰,咳了两声,把袍子提的老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不久椛就被请进去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大房间,无数宴会宾客在此饮酒作乐,其中大多数是彦山前府下的门客。此外地子、雏菊和奈娘也坐在一个角落,雏菊和奈娘看上去是乐在其中的,但地子的表情就没有那么开心了,她举着杯子,时不时对着他人强颜欢笑,时不时露出警戒的眼神。而岸飒羽并不在房间内。令椛没想到的是,河城荷取和一个山童也在这里,那个山童好像是山城高岭,是山童的代表,虽然椛没见过几次,但还是听说过她的名号的。这令椛的思绪马上运转了起来,为什么河童和山童的代表人物同时在这里?荷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已经回去了吗?而且河童和山童关系并不好,如果他们同时在这里,只有一件事能说明原因,那就是——彦山前希望他们合作为他制造什么。而要制造的东西可想而知,是那把枪。
以河童和山童的技术,其实可以自己制造一般的枪支了,但是他们之间有约定,不能制造这种高威力的杀人武器。彦山前把他们请到这里,一定是希望他们去量产那属于外界的拥有极高技术含量的枪支。椛如是想。
“稀客啊,请坐!”彦山前坐在房间正中,招呼道,为他指出了一个空着的位置,似乎是一开始就留好的,“本来那个位置是留给别人的,不过那位似乎还是不愿意来啊。”
“多谢了,大天狗大人。”椛道谢后就入座了,很快就有侍从为她倒酒上菜。“今晚我是有事在身,所以不喝酒了。”椛婉拒道。
“请问今日光临寒舍,是有什么要事啊?”彦山前笑嘻嘻地问道。
“抱歉,我不能说。”椛明白自己不能轻易说出目的,也不能让对方产生怀疑,“我是找同为天狗城第三保卫队的岸飒羽有要事商量,只能和她私下说。”
“天狗城第三保卫队是我和你家那位狼之大天狗联合组建的,如果是和保卫队有关,那我听听也无妨吧。”彦山前皱着眉头,朝椛问道。
“额……这里闲杂人等太多,涉及机密,我不方便说。”椛望了望周围的门客,只见门客们听了这话,露出了不快的神色。
“那好吧,岸飒羽就在外面,我派人领你去,事后我再问她也无妨。”彦山前开口答应了椛的请求。
“多谢大天狗大人。”椛答谢道,椛又离开了位置,在向其他客人鞠了个躬后,离开了房间。
看见了椛的进出,河城荷取心中升起了一点点希望,或许可以靠这位友人帮自己逃离天狗城。她望了望周围,包括彦山前在内的其他人看起来都沉浸在酒宴中,于是她悄悄拍了拍身旁的山城高岭,说道:“我有办法离开这里了,但是要先离开这个房间。”
“我知道了,”高岭说道,“直接离开这里就行,他们不会做什么的。”随后她拉着荷取离开了房间,中途遇到过问的侍从,高岭都以“有事要出去一趟”为由应付过去了。
终于到了外面,高岭小声对椛问道:“你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
荷取说道:“这里的天狗是不敢对我们做什么的,难点在于外面的,只要找到信任的人保护我们出城,只要离开天狗城,一切就好说了。”
“那么哪里有信任的人呢?”高岭还是不放心。
“她就在这附近。”荷取笑着,拉着高岭在走廊四处一边躲着巡逻的侍从,一边贴着墙寻找椛的踪迹。终于在一个转角处,撞见了独身一人的椛。椛背对着灯光,停在了二人面前。
见到二人,椛问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椛!帮帮我们!”荷取激动地说道,“我希望你能保护我们。”
“保护你们?……好啊!你们想离开这里吧!跟我走吧。”椛伸出手说道。
荷取也正要伸出手,却被身后另一个人抓住了肩膀,那人是高岭。“等一等,这就是你说的信任的人?”高岭质疑道。
“当然了,椛和我认识了很久了,她一定能送我们安全离开天狗城。”
“真的吗?她今天为什么来这里?”高岭追问道。
“只是一些杂事,已经处理好了,事不宜迟,跟我走吧。”椛依然伸着手,昏暗的走廊里,看不清椛的表情。
“你真的会带我们出城吗?”
“山城高岭,你还在问什么?椛是值得信任的人,我相信她——”荷取没说完,高岭突然把荷取拉了回来,使他们与椛保持了几米的距离。
“你是鬼一僧正的人吧!要把我们带到哪里?”高岭露出了警戒的声色,挡在荷取身前,“回答我!”
“荷取……如果你相信我,就和我走吧。”椛背对着灯光,尽管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是二人可以看见,她伸出的手有些颤抖。
“椛……你不太对劲,”荷取也察觉到了异常,“你今天来,是为了那把枪吗?”
“河城荷取!我们快回去!”高岭正要拉荷取回去,椛却突然冲过来,朝着高岭胸口挥出重重的一拳。矮小的山童哪受的住这拳击,高岭瞬间失去了意识,正要倒下,却被椛接住,抬起来扛在肩上。
这一幕把荷取吓坏了,她后退了几步,不敢相信椛突然做出这种事。
“椛……你……”
“跟我走吧,荷取。”椛再一次向荷取伸出手,借着另一侧的灯光,荷取才看清椛的表情,她满脸不忍,似乎也为自己对友人的背叛而痛苦。
如果拒绝,恐怕还是会被她强行带走,但是被带走,又不知道会被命令做什么。荷取别无选择,正要伸出手,背后却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椛,你在做什么?”荷取回头望去,只见岸飒羽站在走廊的另一端,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
“椛,你对那个山童做了什么?”对方再次质问道,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椛扛着高岭转身就跑,岸飒羽作为鸦天狗的速度优势体现了出来,她几步就跳到了椛的前面,挡在了她面前。
“我要把他们带走。”椛说道。
“我不能让你这么做。”岸飒羽说道,“这里是彦山前大人的府邸,我奉命保护两位。”
“我就是来把他们从彦山前手里救出去的!”
“真的吗?”岸飒羽质问道,“难道不是把他们送到鬼一僧正那里吗?!现在,请你放下她!”
椛照做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山城高岭放在地上,但那并不是代表着妥协,而是——方便战斗而已。只见刀光一闪,火花四射,二人的刀剑发出了激烈的碰撞声。
不久前才并肩作战的二人,此刻正刀剑相向!
四十一、犬走椛
就个人情感而言,犬走椛是绝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的。
她打昏了带路的彦山前侍从,借助府邸内的暗处和拐角独自在彦山前府邸里潜行,却意外撞见了从宴会现场离开的荷取和高岭二人。
如果能趁这个时候把他们带走,那么一切就简单了,也不必发生更多不必要的战斗。
但是很快,她的意图就被山童识破了。
“椛……你不太对劲。”荷取说道,“你今天来,是为了那把枪吗?”面对友人的质问,她不愿撒谎,又不敢回答,只能保持沉默。但是很明显,对方不会跟着自己走了。
那么只能强行把他们带走了,为了天狗一族,只能委屈一下自己的友人了。她明白,如果她那么做了,那就是赤裸裸的背叛。她,犬走椛,利用朋友的信任背叛了友人。
这个时候,椛又想起了射命丸文,同样是背叛,射命丸文却能如此果断,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地前进。现在自己也是,那么她会变成第二个射命丸文吗?
不,射命丸文背叛的是天狗一族,而她犬走椛,绝对不会背叛天狗一族!哪怕背叛友人,也不能背叛族人!
于是她打昏了碍事的山城高岭,向着荷取伸出手,“跟我走吧,荷取。”她不想再对着友人动手了。对方似乎也有了动摇,椛正感欣慰,刚松了一口气,又有另一个声音传来,使她开始面临第二个抉择。
“椛,你在做什么?”那是同为天狗城第三保卫队的队员岸飒羽,不久前他们还一起奋战着。但是他们本质上并不属于同一阵营,对方是彦山前的部下,而自己是鬼一僧正的部下。
很快,对方就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并发出了警告。
就此放弃吗?
当然不行。必须将任务完成!如果能在此把任务完成,就可以减少后面的牺牲了!此刻,目的与自己相悖的岸飒羽毫无疑问就是敌人!“面对敌人,哪怕是曾经的战友,也要毫不犹豫地斩下去!”她想起了渡边信的话。
那么,拔刀吧!椛心一横,手立刻就摸到了刀鞘。
她挥刀砍向岸飒羽,对方完全没有预料到椛居然会做得这么绝,但是靠着速度优势,岸飒羽还是挡下了这一击。二人的刀面碰撞产生的火花在一瞬间照亮了椛的表情,一双血红的眼睛死盯着岸飒羽。
“椛前辈……为什么!”岸飒羽依然不敢相信椛会对自己动刀。
“让开!羽!”椛一脚踢开岸飒羽,转身奔向地上的山城高岭。
但是这个时候,荷取挡在了椛的面前,“椛!住手!”她喊道。
“你也让开!今天我只需要把这个山童带走!”椛喊道,后面的岸飒羽趁着这个时候追上来,椛反身一斩,这一刀的速度不亚于一般的鸦天狗的速度,但还是被岸飒羽躲开,岸飒羽踩着走廊墙壁又跳到了椛的面前,挡在荷取身前。
“看来不把你打倒,是没法把她带走了!”椛持刀立在面前。
“椛前辈……我们不是战友吗?为什么要内斗?!”岸飒羽面露难色,她到现在都只是阻止椛的行动,并没有主动朝对方挥刀。
“彦山前想要制造枪支达成他的野心,我们必须阻止他!”椛冲着岸飒羽轻声怒喝道,“同时,让天狗军队拥有更强的武器,就能更好的保护天狗一族了。你没看见昨晚那恐怖的死伤吗?!”在灯笼照射下的椛,眼睛红红的,还有点湿润,嘴角外露出一丝尖牙。
“不是这样的!彦山前大人是不想让这种武器落入恶人手里!你们的主人鬼一僧正才是真正有野心的大天狗!”岸飒羽争辩道。
“看来,我们没办法相互理解了。”椛闭上眼睛,随后摆出战斗的姿态,“这一切都是为了天狗一族,哪怕……牺牲友人!”椛再次冲过来,一刀斩下。身为鸦天狗的岸飒羽哪敢硬接力大无穷的白狼天狗的认真一击,她只能侧身躲开,但是那一刀直接将木地板砸出一条大坑,整个建筑都在震动。
岸飒羽这才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怀着杀心。“河城小姐,你们快离开这里!”她提醒荷取带着高岭逃离,自己在这里拦住犬走椛。
“不要走!”椛欲追赶,却被岸飒羽拦住,岸飒羽开始仔细回忆兄长的刀法,扇动翅膀在空中连续挥刀,斩出无数剑气,由于刀法极快,椛无法躲闪,只能持刀挡下。但是岸飒羽没有停下攻势,而是绕着椛飞行,从四面八方攻击,跟不上对方速度的椛挨了无数下剑气的斩击。但不知是岸飒羽的力道不够还是故意留手,这些剑气只能划破椛的皮,不足以伤筋动骨。发现了这一点,椛不再刻意格挡,而是突然用力朝四周横扫,刀风将四周的墙体都划出一大道裂缝。岸飒羽欲躲却来不及,被刀风推出到几米外,身体被划出一大道伤口,倒在地上。
“可恶……我还是太弱了吗?椛前辈……”岸飒羽咬着牙,在疼痛中抱怨自己的弱小,随后昏迷了过去。
见对方已经倒地,椛转身想要追赶逃走的荷取,但他们的战斗已经惊动了整个天狗府,许多鸦天狗护卫涌了过来,将椛包围,其中几位把受伤的岸飒羽抬走。
“是队长?为什么?”这些鸦天狗护卫里有不少也是第三保卫队的队员,在昨晚和今早的战斗中幸存。发现入侵者竟然是自己的队长,露出了不敢置信的声色。
“天狗城第三保卫队,就此解散!”椛发出了这样的宣告,“战斗吧,为了你们那卑鄙的主人!”椛用刀指着他们。
一个鸦天狗突然举刀突刺,椛立刻侧身躲开并一脚把刀将刀踩在脚下,控制住对方的行动。而与此同时,又有几个鸦天狗持刀袭来,试图架住她的脖子以威胁其要害,但这些鸦天狗的速度跟椛相比还是太慢了,椛一眼就识破,她踩着脚下的刀一跃而起,踢开面前那个鸦天狗,趁着借力在空中回旋的间隙,挥刀斩出强力刀风,扫清了来袭的天狗,将周围的鸦天狗推出几米之外,再起不能,只有椛一个人屹立于此。
见近战不是这个实力强劲的白狼天狗队长的对手,后排的鸦天狗护卫们调整队形,举起弓,瞄准了椛,却迟迟没有射击,对着自己曾经的老上司和老朋友,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天狗军人,也会有一丝犹豫。这些人毕竟曾经都是椛的部下,椛就趁着这个机会。凭借着对部下的了解,很快就找到了弱点,她立刻冲向队形薄弱的一侧,以极快的速度拉进距离使背后的鸦天狗不敢轻易放箭,随后踢开挡路的敌人直接突破包围冲出建筑,用力吹了声口哨。很快埋伏在外面的一部分同伴翻过墙壁进来。
“立刻去找一个河童和山童,不许伤害他们!”椛说罢,她和部下们便分散开来,在彦山前的府邸里搜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荷取二人的下落了。他们又在门口处回合,而彦山前的护卫们很快就追赶过来,战斗不得不继续。但是这些鸦天狗近战完全不是几名白狼天狗的对手,追过来后很快就被他们制服,要么被踢飞,要么被打晕。
“这就是彦山前的部下吗?看样子没什么厉害的呢!看来射命丸文叛逃、岸飒弦死去后,彦山前手里就没人了!”一名队友嘲讽道。
“不许掉以轻心,完成了任务再庆幸吧!”椛说道。话音未落,上方突然出现许许多多细小的影子落下来——是箭雨!一群鸦天狗护卫站在建筑顶部往下射箭。一名队员被射中了膝盖,椛连忙下令躲闪,几名白狼天狗四散开来,靠树木和屋檐作为掩体抵挡射击,椛把受伤的队员拖到掩体内。但是箭雨持续不断地落下,他们难以找到机会离开掩体,更别说继续前进了。
椛判断此时已经找不到荷取二人的下落,他们恐怕已经藏起来了,而且敌众我寡,已经有队员受伤,再这样下去把第一保卫队的人惊动过来就不好了。只能回去做下一步打算了。“撤退!”椛下令道,随后立刻吹了第二声口哨,示意还埋伏在外面的队友做好接应的准备。此次行动没能得到目标,意味着下一次将会发生更严重的流血冲突,尽管很不忍心,但只能撤退了。她踢翻身旁一扇门,以门为盾冲出去。“我来殿后!你们先出去!”她说道。队员们也很不甘,但局势只能让他们撤离。于是他们在队长的掩护中翻过墙壁,背着伤员一起撤离。
眼见队员已经全部离开箭雨的射程范围,自己也缓慢后退,在自己也离开射程范围的同时扔下门板转身撤离。就在她转身后,另一个身影又挡在了她面前。
“你是……地子……”椛认出了对方,“你也要与彦山前勾结吗?”
“要是能从这里脱身的话,我本来也不想管今天这事的。”地子拄着剑,无奈地摇摇头。
“那你——”
“但是你做出了我不能谅解的事啊,你,背叛了你的朋友对吧。”
地子的话直击椛的内心,椛立刻反驳道:“我没有背叛任何人!我必须战斗,为了天狗一族,我愿意牺牲一切!”
“友人也包括在内吗?”地子问道,椛一时间愣住了,不知如何反驳。
“你并不会善罢甘休对吧,因为你必须完成任务,下次你会带着更多人回来,对吧?既然如此,我就不能轻易地让你离开这里了。”地子说着,拔出了剑,不过和今天早上一样,魔剑并没有因为感知到妖魔或堕落的存在而燃烧起火焰。
椛无暇在这里和地子浪费时间,撤退才是当务之急,她冲上前,试图靠蛮力推开地子,但地子立刻抓住了她伸出的左手。椛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在自己之上。她举起拿刀的右手挥刀砍向对方,地子反手用剑格挡,直接将她的刀弹飞,同时紧紧抓着她的另一只手不放,丝毫不给椛脱身的机会。
“得让你亲自去给那个岸什么羽、还有荷取他们道歉才行呢,”地子说道,“作为伤害他们的代价。”
“你这家伙!”椛试图踢开地子,但是都是徒劳,左手依然无法从对方的手里挣脱。地子把剑收入剑鞘,放开椛并用空着的手狠狠往椛的脸上揍了一拳,将其击倒在地上。
“你就没有一点点愧疚吗?!”地子怒吼着,走过去又抓起椛的衣领,把她提起来,“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你都伤害了他们,必须让你受到惩罚才行!”
“放开我!我是为了天狗——”话音未落,椛脸上又挨了一拳。
“为了天狗为了天狗,好好想清楚你想守护的东西啊!是当权者的利益,还是重视之人的安危?!”地子再次发出质问。
“我……我想……我想守护天狗一族……”椛挣扎着,身体上是,内心也是。在地子的一声声质问中,椛也开始动摇,她开始质疑自己的正确性。为了达成目的,不惜伤害朋友,真的是正确的吗?她坐在地上,忘记了站起来逃离。其他鸦天狗护卫也包围了过来,似乎椛今天是必定要在这里被对方擒拿了。
头顶的月光突然被什么东西遮住——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地子见状,不得不立刻松开椛后撤几步,那身影重重地落下,双刀劈在了石子地上,劈出一大道裂缝。地子还未看清对方,对方突然由半跪的动作转为下劈突袭,地子一跃而起躲开了下劈,但是对方的动作并没有结束,对方又一边挺起上半身一边又反手斩出一道X字形刀风,地子来不及躲闪,只能在空中举剑接下。那力道直接把地子推出到几米外。
其他鸦天狗见状,一拥而上,而那人挥刀的速度竟比鸦天狗的反应要快,只见刀光旋转,几个鸦天狗便身首分离,鲜血喷涌。
地子这才看清对方,那是今早带他们进城的那个白狼天狗——渡边信。
“前辈……”椛看着渡边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
“你的实力果然不一般,难怪彦山前会把你拉过来。”渡边信没有理会椛,而是用刀指着地子,是对他对手的实力的肯定,“今天我是来救我这些没用的部下的,下次我们再决出胜负吧!”说完他便转身翻墙离开,椛也紧随其后。地子想要追赶,刚跳上墙头,对方的身影便消失在天狗城内密密麻麻的建筑的阴影中了。其他鸦天狗见识了渡边信的实力后,也没有一个敢上去追。
不平静的第一夜,就此落下帷幕。
四十二、菊爱屋
地子在天狗城度过的第一个晚上就这样有惊无险地结束了,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天狗们的太多讨论。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掌控着天狗城内情报网的枭之大天狗彦山前,正热衷于制枪的行动,自然不希望这件事闹大以至于惊动其他大天狗阵营。包括枪支、与鬼一僧正阵营的冲突、河童和山童等一切事情都被他隐瞒了下来。他要求手下的报社对于那一晚上发生的事件以“大天狗府内出现盗贼并被抓捕”的新闻标题来掩盖。因为这些“机构”的努力,绝大多数的天狗都只是把这件事当做盗贼不自量力的笑话罢了。
不过天狗城内还是加强了巡视,不仅仅是因为那所谓“盗贼”事件,更是因为那次事件后,河城荷取和山城高岭从大天狗府里失踪了。于是彦山前派人在天狗城内四处寻找,一边派所谓“巡视组”在天狗城内搜寻可疑人士,一边暗地里四处派眼线寻找二人。
但是几天过去了,天狗城内风平浪静,渡边信等人没有再找上门来,河童和山童也没有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冲羽雏菊在天狗城内的新客栈开张了。
彦山前之前答应地子的事情倒是很快地做到了,他派人给雏菊在附近找了间空房,给她打理成了新客栈。让雏菊、奈娘和地子住了进去,并且安排两名女鸦天狗作为二人的保镖。
因为现在的处境,地子不得不为彦山前做事,所以这几天也在调查荷取二人的下落,不过她并没有那么卖力,她希望他们能从这里脱身。相比之下,她更关心暂时住在西边车站的那位山之大天狗大山伯的动静。这几天大山伯进城后,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偶尔有其他大天狗的部下前去探望。不过都没被允许上车,就连车站的服务人员也只被允许在车外给车内的尊贵人物送饮食,他们把餐饮送到门口,由门口的侍卫送进去。
这一天,地子一如既往以寻找荷取二人下落的名义跑去车站观察那列车。这里天狗们来来往往,虽然是车站,但是并没有天狗乘坐火车离开天狗城或是上山,车站也没有什么针对一般天狗的服务点,似乎一开始,这座车站就是只为大天狗服务的,又或者对于一般天狗来说,没有使用车站的必要。
这一天的观察还是没有什么结果,失望的地子转身正要离开,却看见不远处一个身披黑袍的人正在往这边走。她见过那人,正是不久之前和她交谈过的富士讲信徒,叫长谷川什么的。她连忙躲进一个隐蔽的角落,想要看看那人要做什么。
只见那人身后跟着几个天狗,似乎是他的护卫,又似乎是监视他的,他们随时观察着路边的人,有一个甚至和地子对上了眼。地子连忙避开眼神,装作路人走开了。那天狗也没有做什么,跟着长谷川去往了车站的方向。
地子回过头,看见列车上下来几个天狗,恭恭敬敬地把长谷川这个人类请上车。地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封闭且高高在上的天狗居然会对一个人类如此尊敬?地子又观察了一会儿,但列车也没再有什么人进出。天色又暗下来,地子不得不回去。
地子回到了“客栈”,这并不是往日的客栈。她走进门,只听见一声热情的“欢迎!”是雏菊在迎接她。这间客栈里意外地冷清,并没有山下的客栈那么热闹。只有奈娘坐在前台一如既往享受着美酒。
“抱歉呢,今天没什么人来。”雏菊看穿了地子的疑惑,微笑着说道。
“那两个侍卫呢?”地子看了一下周围,发现彦山前安排的侍卫。
“那两个家伙酒量不行啊,雏菊请她俩喝了一杯酒,结果她俩就停不下来了,一大杯一大杯地喝,结果醉倒了,吐得不省人事,被抬到楼上的房间了。”奈娘在一边笑着说道。
“怎么能让他们喝酒呢?他们可是我要求安排保护你们的啊。”地子有些无奈。
“一天到晚被人看着的感觉也不太好啊,不过鹤琴和鹃筝她俩也挺可怜的,喝醉后说了一大堆话,被父母卖到大天狗这里做事,每天接受严酷的训练什么的,说着说着就哭了。”雏菊苦笑着。令地子意外的是,才过几天雏菊就和这两个被彦山前安排过来保护二人的侍卫打熟了关系,就连地子也不知道她俩的名字,雏菊却如同熟人一般把名字叫了出来。
“今晚就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吧,真是辛苦呢。”雏菊说着,就回到前台,给地子准备餐食了。
地子坐下来,看着一如既往喝酒的奈娘,想起了长谷川,同样是人类,却都来天狗城,她问道:“话说,你为什么要来天狗城啊,身为一个人类。”
听到这话,奈娘却停下了喝酒的嘴,把半趴在桌子上的身子抬起来,仿佛从醉意中清醒过来,沉默着。她看向雏菊,雏菊此时刚好离开前台,到后厨去了。见雏菊离开,她小声地说道:“其实有点不放心雏菊啊。”
“什么?”地子问道,“雏菊有我保护,你不放心什么?你是个人类,就算雏菊遇到危险,也做不了什么啊。”
“做父母的,就算孩子长大了,能够自立了,还是会担心他们啊。”奈娘低下头,苦笑着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地子歪着头,不太明白奈娘的意思。
“虽然雏菊是天狗,我是人类,她的年龄可能比我大得多,但是心智却和少女一样呢,看着她,我想起了我的女儿。”奈娘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有女儿?”地子追问道,并没有注意奈娘的情绪逐渐伤感。
“曾经有,不过意外地离开了人世。虽然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一直是如同女儿的存在。”奈娘说着,举起被子痛饮了一杯,用举杯的手掩饰她那泪水,喝完后,擦了擦眼睛,继续说道,“女儿离世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振作,甚至想要寻死……真的很长很长呢,那段日子……”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离开家,跑到妖怪之山下,想着让哪个妖怪把我吃了吧,结果就在山下,我看见了一间灯火阑珊的地方,我走了进去,看见了雏菊……她热情地欢迎我,为我倒酒,尽管刚开始并没有发现我是个人类。她对每一个人都热情地展露微笑,哪怕知道我是个人类以后。”说到这里,奈娘就低下头,似乎是回想起了过去。不久,雏菊就回来了,奈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自顾自地喝酒。
地子也不再说什么,她也早已把奈娘当做这个“家”的一份子了,毕竟自她被雏菊“捡到”之前,奈娘就经常来这里了。客栈里此刻十分安静,却毫无之前在大天狗的办公处里那种压力。毕竟一家人,就算不说话,坐在一起做着各自的事,也是相互依存的。
雏菊把做好的饭菜摆在地子面前,仿佛是为了打破沉默而说道:“没有关系,我的天狗客栈刚开始也没什么人,但是很快就好起来了,这里过段时间也会排起长龙啦!”她露出了自信的表情。
“说起来,以前那间客栈叫‘天狗客栈’,但是这里是天狗城,可不能那样取了呢,得取个新名字。”雏菊托着头思考着,“而且要不要继续像以前继续接受悬赏任务呢?”
“不如就叫‘雏菊客栈’吧?”奈娘笑着说。
“怎么能用自己名字命名呢?那也太让人难为情呢。”雏菊苦笑着摇摇头。
“那就改改,叫‘菊爱屋’,怎么样?”奈娘又说道。
“菊爱屋……可以啊,很好听!”雏菊激动地点了点头,笑容像花一样。
“那就拜托地子明天去找大天狗大人帮我们定制一个牌匾吧。”奈娘对地子说道。
“知道啦知道啦。”地子一边嚼着米饭一边说道。
“那么悬赏告示贴的事……”
“天狗城应该不需要这种东西吧,这里到处都是巡逻队和天狗特务。”地子说道。
“说得也是……我当初在山下的客栈设立告示贴也只是方便其他妖怪,顺便提升客栈知名度,不过似乎在天狗城没有必要呢……”
“而且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天狗城内天狗的生活习惯和喜好。”雏菊接着说。
“你也是天狗,不了解天狗的习惯吗?”地子问道。
“我还没在天狗城居住过,而且我感觉生活在这里的天狗和外面的妖怪很不一样呢。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听到这些话,地子又想起这几天在街道上看见的景象。这里的天狗确实和一般的妖怪很不一样,他们的生活井然有序、他们坚定地崇拜着大天狗或是别的神、他们排斥外来者、他们……
——太像人类了。
地子很少去人间之里,但是从一些人或妖怪的口中了解过人类,他们有着规律的生活、有稳定的社会秩序、互相依靠,无法脱离此次而独立生存。而这个天狗城,简直就是强化管制的人类社会,换句话说,更加接近某些人口中的“外面的世界”。地子以前对于人间的生活有些浓厚兴趣,但是看到这里的景象,地子又有些许失望。至于这些情感的来由,她自己也不清楚。
“话说,从来没听雏菊你讲过你出生的地方呢。你说你不是在天狗城出生长大的,那你的家原本在哪里?”奈娘问道。
可是雏菊却低下了头,她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和犹豫,又带着一些悲伤。
“天狗客栈就是我的家,你们就是我的家人……”雏菊如此说道,转过身去打理前台的桌子,似乎是在掩藏自己的表情。
“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所以,说出来吧。人只有明白自己的出发点在何处,才能更好的前进啊。”奈娘有些担心雏菊,她站起来,说出了那句曾对地子说过的话。
雏菊伫立在原地,沉下头,过了许久,她才转过身来。地子和奈娘这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地子从来没见过雏菊哭过,她一直都是保持着热情的笑容,对谁都是。
“地子,你曾经去过山顶吧。你见过山上的景象吗?”她问道。
“去过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当时射命丸文直接用扇子把我和妹红他们扇到了山顶的神社附近。没有看见其他的,除了山顶一大片据说曾经是湖的空地。”
“下山的时候呢?”
“下山的时候?你忘了我是被抬下来的吗?后面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啊……”
“这样啊……你没看见啊……”
“什么意思?”只见雏菊朝地子挥了挥手,地子走过去,坐在奈娘旁边。
“在山顶神社与这天狗城之间,原本还有一片天狗聚落,我便是在那里出生的,”雏菊盯着桌上的酒杯,平静地讲起了往事,“在五十年前,一场不知名的火,把一切都毁灭了……”
四十三、灭族
火,看不见边缘的火。
这片火中,已经看不见村庄原本的模样了。原本的绿树林荫、俨然屋舍,全部不见了。只剩下烧焦的枯木、燃烧着的房屋。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遭来这样的灾难?雏菊至今都无法明白。他们只是想要与世无争地作为天狗活着而已,他们只是信仰着山顶的那两位神而已。
年幼的雏菊尚不明白信仰的含义,她只是在火中哭喊着父母的名字。
村民中没有人去注意她的哭喊,因为他们就连自己的性命都难全了。他们四处逃窜着,一些村民试图冒着大火逃往山顶寻求神明的庇护,或是逃往山下向其他天狗聚落求救。他们仓皇逃窜,无不在躲避着什么,尽管如此努力挣扎,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他们还未逃出火海,就被什么存在“杀死”了。
雏菊一边哭一边朝着自己的家的方向走着,她不知道该往那里逃,对于她来说,家现在是她唯一的希望,父母是她最安全的“臂膀”。
她看见了自己家的房屋,还尚完整,心中升起了一丝期待。她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打开房门,试图寻找自己父母的身影。
但是随即映入眼帘的景象将这份希望完全浇灭,转而堕入了无尽的绝望。离门不远便是父亲的身影——只能说还能看清“那东西”曾经是自己的父亲。作为鸦天狗的父亲身形变得扭曲,背上多出来好几只大翅膀,每动一下就会有漆黑的羽毛落下,而那东西身下便是雏菊的母亲,被啃食得血肉模糊,鲜血横流。
“爸爸?”雏菊下意识地喊道,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喊父亲,而那曾经是父亲的存在扭过头来,露出了那狰狞的面庞,从那面庞中却完全无法辨认出父亲了,只能称之为——妖魔。妖魔死死地盯着雏菊,但是看见自己的女儿,这妖魔曾经的理性仿佛又被唤醒了一般,回应道:“雏菊?”
被父亲回应,雏菊的身体又不由自主地行动了,她慢慢地往前走,走向那妖魔,但是妖魔却马上从妻子身上离开,爬着后退到墙边,“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他带着怪物般的嘶吼抗拒道,仿佛是在用最后的理性警告雏菊。雏菊见此,没有犹豫,马上冲出了房门,头也不回地逃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年幼的她翅膀都还不足以托起她的身体飞起来,她只能用腿跑。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追着她,她不敢回头,只顾着跑。跑到了火的边缘,求生的本能让她无视了火线,一边扇动翅膀一边跳过去。那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飞起来,但是并不持久,越过火线以后,她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滚下山坡,撞在一棵树上,晕了过去。
“终于……找到幸存者了……”昏迷中,她听见了一个老人的声音,“对不起……”那老人不知为何还要道歉。
“你醒醒,如果想活下去的话,就快醒来吧。”那老人继续说道,求生的欲望迫使她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瘦骨嶙峋的天狗老人,腰间挂着一把长刀,右手随时放在刀把上,半跪着守在她旁边。
“很好,”老人说道,“跟我离开这里吧。”
雏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她此刻无条件地信任这位老人——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她看向老人身后,老人却用手遮住她的眼睛,阻止了她:“不要看,想要活下去,就不要看,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离开天狗一族,下山平静地活下去吧。”
雏菊听了他的话,闭上眼睛,被他扶着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村子的方向才睁开眼睛,跟着这位老天狗下山了。
老天狗戴上斗笠,遮住自己的面庞,不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面庞,一路上躲避着什么。雏菊问了他很多事,但是他都尽可能避免回答。最后在雏菊的追问下,他还是说出来了。他告诉雏菊:“在天狗的主城里,有一座塔,天魔住在那里,他在那里长期镇压着一个怨灵,但是天狗城内的争权夺利让他心神不宁,如果镇压有松懈,就会发生今天的事……”这些事一被说出来,就只能全部托出,一路上他又说了很多事。最后他把雏菊送到了一个大瀑布旁。
“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离开这里活下去吧,远离天狗社会,更不要回到山上,作为普通的天狗活下去。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自哪里,更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存在。”老人说着,转身朝山上去了。
雏菊回忆起这些事,但她没有全部告知地子和奈娘,只是简略地陈述了一遍。但说了这么多,雏菊的眼眶还是湿润了,她揉了揉眼睛,不再说了。
此时地子心里还是抱着许多疑问。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问道:“你知道那个老天狗是谁吗?你说的怪物究竟是什么?”
雏菊深吸了一口气,如同是给自己壮胆一般,随后说:“他最终没有告诉我他的身份。但是他告诉我,那场灾害和百年前的大异变是同一根源。”
突然,一声酒杯落地的声音在地子耳边响起,她转头望去,只见奈娘正弯腰捡起那酒杯。“对不起……雏菊……”奈娘说道。
“没关系,我来收拾吧。”雏菊起身要为奈娘擦拭打湿的衣裳,
“不……对不起,雏菊,我……”奈娘抬起头,露出了极其自责的表情。
“奈娘?为什么要道歉呢?”雏菊问道,她突然想起,那位老人也曾向自己道歉。
“我……我不该让你想起这些痛苦的回忆的。”奈娘如此说道。
“原来如此……没有关系,你们是我最信赖的人,我早就应该告诉你们了。没有关系,来,我替你擦一擦衣服。”雏菊伸出手,用纸巾擦拭奈娘身上被酒洒到的部分。
“雏菊……你答应彦山前的邀请来天狗城,难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吗?”地子仍然在追问。
“嗯……”雏菊坦白道,“尽管那位老天狗告诉我,远离天狗城这片是非之地,但是……我还是想要知道当年发生的真相……对不起,把你们牵连进来了。”
“既然雏菊想要去了解的话,那么我就找机会再上一次山顶吧!”地子此时却热情了起来。
“诶?”雏菊露出了惊讶的脸色,而地子依然露出了自信的表情。
“上次上山顶是被骗上去的,这次那些天狗可不会轻易放行啊。”雏菊说道。
“确实是个问题,得好好想想办法呢。”说到这里,地子突然想起了那辆要上山的列车。她之前得知大山伯要带着一群富士讲信徒乘车上山,她或许可以搭个“顺风车”。虽然不知道这个办法可行性,但确实是一个途径。
“时候不早了,今晚就关门歇业吧。你们回房间去吧,今天很抱歉呢。”雏菊整理了一下桌子说道。
于是他们几人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这一天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除了鹤琴和鹃筝这两位被安排来保护雏菊和奈娘的侍卫,她俩第二天酒醒后被地子训了一顿。
地子随后去找彦山前,向他要人为“菊爱屋”造一块牌匾。
“这几天调查河童和山童的下落调查得怎么样啊。”彦山前并没有回答地子的要求,而是面无表情地反问地子。很明显他为地子什么事都没做成感到不满。
“没有什么结果,相比之下,我觉得追查那天的刺客身份才是重点吧。”地子说道。
“那个我已经另外派人调查了,你不需要管。”
“事关我们二人的安全,不是吗?”地子歪起头质问道,“我说过,我自己判断敌人。”
“那么,你找到敌人了吗?”彦山前埋下身子,托着头问道。
“有一个怀疑的对象。”
“谁?”
“山之大天狗——大山伯。也是当天,他们乘坐火车进城了对吧?据我所知,他们信奉着富士山,而我之前曾经参与了讨伐富士山山神的行动,被你的原部下——射命丸文骗上去的,那么,他应该对我们怀恨在心吧。”
“嗯……不错,我确实也怀疑过他们,也派人去调查了,不过他们现在窝在车上,不接待外客呢。这件事我会处理,你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寻找河童和山童的下落吧,他们可是重要的客人,他们丢了,我可没法向这两个种族交代,引起不必要的外交麻烦可不好了。”
地子叹了一口气,随后想起了昨晚雏菊的话,于是说道:“话说我一直想问,你们为什么要封锁山顶?”
彦山前也没意料到地子会突然问起这个,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平静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鬼一僧正的主意。”
“之前我上山时,看见了一大片废墟,那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地子故意撒了个谎来试探对方。
见地子如此说,彦山前清了清喉咙,说道:“我也不太了解,据说是出现了‘百鬼夜行’,不过应该没关系了,毕竟百鬼夜行已经被消灭了,不是吗?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好奇而已,你们天狗刻意封锁山顶,究竟是为了隐藏什么?难道说那里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在地子的追问下,彦山前首次显露出一丝心虚,他打断道:“不要再问了,我也不知道详情,要问你去问鬼一僧正吧,他就把办公室安在封锁线上的呢。”
见与彦山前的会话没有什么结果,地子离开了那五重塔办公楼,不过这也让他感到了一些放松,这种看上去城府很深的家伙原来也有软肋。刚出来,就看见身上绑着绷带的岸飒羽朝着办公楼走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地子问道。
“没有问题了,没想到你还会关照人。”岸飒羽冷笑了一声。
“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地子绕过岸飒羽继续往前走。
“对了。”岸飒羽回头喊道。
“怎么了?”地子头也不回地问道。
“那天后来的事我听说了,谢谢你。”岸飒羽低着头,似乎也不习惯向别人道谢。
“谢我什么?”地子此刻故意装迟钝。
“谢……谢谢你替我们出气。犬走椛前辈她……我也想不到她会做到那地步。”
“哼……没想到你也会向别人道谢啊。”地子嘲讽道。
“那……那里,那天我也向雏菊小姐道过谢!只是你这人太直,估计没什么人向你道过谢呢!”岸飒羽反驳道。
“嘛,算了。”地子也冷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了。岸飒羽也要上楼向彦山前报道了。
“对了,那家伙做的事你也别太在意,”地子突然喊道,“假如她还来的话,我会让她当面跟你道歉的。”
岸飒羽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笑着回应道:“知道了!”
四十四、鹪鹩
又过了两天,地子一如既往地结束了一天对荷取和高岭下落的调查,依然没有什么结果,对那一动不动的列车的调查也没有什么进展,那列车除了每天负责接收饮食的工作人员进出外,就再也没看到别的人员进出了。
见天色已晚,地子只能先回去。她回到菊爱屋,发现菊爱屋的生意倒是有所上升,只见客栈内已经有了十来个饮酒的客人,不过还远不及山下的客栈。“欢迎回来。”雏菊依然以花一般的笑容迎接地子。
地子坐在前台,雏菊就像计算好了她每天回来的时间,提前准备好了饭菜,给她端上来。
“今天有什么收获吗?”雏菊关切道。
“和前几天一样。”地子随便应付了一句,她望了望店内,发现少了些什么,于是问道:“奈娘和那两个侍从呢?”
“奈娘说出去逛逛,于是鹃筝跟着她出去了。鹤琴在那儿呢。”雏菊指向店内的一个角落,只见鹤琴穿着和雏菊一样的围裙,为客人倒茶倒酒。
“她愿意帮我分担一下店内的事,而且看上去她比你做得好哦。”雏菊玩笑般地说道,“鹃筝也是,姐妹俩都很热情呢,看样子以前没少做这些事呢。”
地子只是无奈地叹气,她现在没有力气和雏菊拌嘴。她喝了一口酒,在嘴里品了良久后说道:“别的不说,你的酒还是不错。”
“那当然,我进城前可是专门拜托河童帮我把一些库存运上来的。”雏菊自信地说道。
“还有这事啊。”地子都没听说这件事。
“酒!拿酒来!”一个嗓亮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引得店内所有人都将目光转过去。只见一位苍老的天狗醉醺醺地走进来,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一个位置上,那是一位鸦天狗,披头散发,穿着的衣服破旧得仿佛几千年都没洗过,手里握着一面团扇,不停地为自己扇风,似乎没有因为时值晚秋而感到一丝凉爽。他脸上满是皱纹和因醉酒而产生的红晕,如果射命丸文那样的几千岁的天狗都能保持少女的姿色,那这位天狗就无法估测有多少岁了。“快,拿酒来!”那老天狗催促道。
“欢迎!这就为您倒酒!”雏菊连忙从前台随手拿起一壶酒和一个小杯子,端到老天狗的桌子上,熟练地把酒从壶中倒入杯中。“请。”
那天狗眯着眼端详了一会儿,随后把杯子拿起来将酒一饮而尽,还没完全入喉,那天狗又把酒全部喷了出来,一时间桌子上全是他吐出的酒水。
“你这家伙,想找茬吗?!”地子见状,起身正要教训那人一顿,却被雏菊伸手拦住。
“这酒,不行!”那老天狗摆摆手说道,只见雏菊难得地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把双手放在腹部,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位先生,我没有什么才能了,唯独对于调酒酿酒我是有绝对自信的,如果您不嫌弃,请让我重新为您倒一杯酒让您尝尝,可以吗?”
见雏菊如此,老天狗这才收起了一些酒后的脾气,勉强让身子坐端正,点头回答:“好吧。”
雏菊将桌子用抹布擦干净后,回到后厨,不知是去做什么,过了良久才端出一壶新的酒来,同时为老天狗换了一副新的杯具,将酒倒入杯中,手没有一点抖动。倒满杯后,她轻轻地把酒壶放在桌上,伸出手说道:“请用酒。”
老天狗还是朝那酒水端详了一会儿,才把酒杯举起来,放在嘴边仔仔细细地品了一会儿,才将酒一饮而尽。抿着舌头,似乎还在品味。一旁的地子可以看见雏菊脸上的汗水不住地滴落,就像面临着某种考核。
老天狗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从腰间掏出几块钱币放在桌上,转身离开。“过几天我还会来。”他出门前说道。
雏菊松了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她将那堆钱币拾起,却发现其中有个小纸条。“这是……调酒的配方?”她小步跑出客栈,想要追上那老天狗,可那醉翁早已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一天又结束了,客栈早早地打烊。深夜,地子被什么声音吵醒,于是出房间查看,却发现雏菊还在厨房做着什么。
“雏菊?”地子打了个哈欠,问道,“这么晚还不睡吗?”
“这个配方……不简单啊,如果按这个配方调酒,可能会调出一种非常罕见的酒。”雏菊一边盯着纸条,一边用手调试各种配料。
“什么配方?还是早点睡吧。我困死了。”地子摇摇晃晃地走进厨房,用手扶着桌子,努力睁开眼睛看看雏菊在做什么。
“这个配方要掌握好需要花上一段时间,那个老人说过几天还回来,可能就是想看我能否在这几天掌握这种配方,这是对我的考验,我必须加把劲才行啊!”雏菊兴奋地说着,毫无疲惫之意。
“那你加油吧,我先回去睡了。”地子又打了个哈欠,缓缓地离开了厨房。
这几天雏菊一直在研究那配方,每天研究到深夜。地子明显地感觉到早上雏菊的精神都不如以前了,若是往日,雏菊会元气满满地向她说:“早上好!”,但是这几天雏菊起床后只是揉了揉眼睛,向地子挥了挥手低声问好。她心里暗自骂那个老天狗,整了个莫名其妙的配方给雏菊让她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倘若身体出了问题,她定会去揍那天狗。
过了几天,那老天狗果然又来了,不过这次他并不像前几天那样邋遢,虽然衣服依然很破旧,但是看上去像是清洗了一番。这次也不是醉醺醺地来,而是挺直了背,大步走了进来,风度与前日截然不同,要不是他那声“拿酒来!”,雏菊甚至没认出他。
“好!请里面坐,酒马上就来!”雏菊把那老天狗请到客栈的里面的雅间,然后把这几天的“研究成果”小心翼翼地端到了桌上,还是用那样熟练的动作为他倒酒,刚好倒满,一滴不漏。
老天狗慢悠悠地举起酒杯,放到嘴边品了一品,又将其一饮而尽。闭上眼睛,似乎在仔细地回味。
雏菊深吸了一口气,她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还差点火候,不过小姑娘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那天狗说道,“你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一丝‘天道’的。”
“天道?”雏菊不是很明白,“什么是天道?”
“哼,天道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就连我都不能达到那个境界,只能从这种酒中寻找一丝意味的。”
“请问,这配方究竟是什么?”雏菊问道。
“据说是天上的人喝的酒,能够达到‘天道’的人,才能称之为‘天人’。不过像我这种老顽固,穷尽一生都难以达到那个境界,或许是现实的束缚太多,我难以从中脱身吧。”说到这里,老天狗叹了一口气。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听到这里,雏菊肃然起敬。
“我的姓名不足提,叫我的称号‘鹪鹩’即可。”
“鹪鹩?”一旁的鹤琴听到这个词,突然凑了过来,“您就是鹪鹩先生?”
“嗯?没想到这个称呼也出名了吗?唉,还是换个吧。”鹪鹩有些不快,起身准备离开,“我本无意牵扯上杂事,既然被认出来,那我还是尽快离开吧。”
“你这家伙,”地子有些不耐烦了,“到底是干嘛的啊?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好了!地子!”雏菊喝止道。
“地子?”听到这句话,鹪鹩却突然转过身,“你就是地子?”
“怎么了?”地子有些混乱了,“从刚刚起你们就在说一些听不懂的话,‘鹪鹩’是什么?为什么你又认识我?”
“你们先冷静一下,”鹤琴说道,“我来解释一下吧。这位‘鹪鹩’先生是很厉害的人,他以前是彦山前大人的左右手。”
“早就不再是了!”鹪鹩显怒色,“我没有心思和权贵谋事!”
“鹪鹩先生……”鹤琴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让其他客人听见。“您还是射命丸文的老师,对吧。你一定听说了山顶那件事,所以才知道地子小姐,对吧?”
“射命丸——”地子惊呼,却立刻被雏菊捂住了嘴。说到这地步,鹪鹩叹了口气,又喝了口酒。
“没错,我的确是射命丸文的老师,我教她飞行,我教她用团扇,我教她用谋略……但是那孩子……没有用在正途上啊……”
“文文她,究竟发生了什么?”雏菊问道。
“她原本也是个好孩子,但是在五十年前,发生了那件事以后,她就变了。”
“五十年前……”雏菊想起来,就是五十年前,她失去了家园,“五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两位得意学生,一个是射命丸文,另一个叫姬海棠果。她俩虽然是竞争关系,但也不是敌对,偶尔也会一起喝酒什么的。所以关系也不差。五十年前,我的爱徒……果……她被发现死在了天狗城的一个角落,身中数刀,流血而死……”鹪鹩回忆起学生的惨死,痛苦溢于言表。
“我和射命丸文赶过去时,她抱着果的尸体,问我:‘老师,她为什么会死?’,我无法回答,但是……我们都知道答案。可我不能说,说出来,就会死,因为周围还有很多人。”
“答案是什么?”
鹪鹩抱着头,不再说下去了。看到鹪鹩的样子,雏菊似乎可以理解,五十年前另一个老天狗也有不愿说的事,自己也有不能说的事。
因为说出来,就会死。
“号外号外!”门口传来了女鸦天狗叫卖报纸的声音,鹪鹩猛地回过头,向外面望去,……唉,不是她。
“号外!枭之大天狗要量产新武器!”那鸦天狗喊道。
“什么?!”地子不敢相信,立刻跑出门买了份报纸,拿过来一看,头版就是:枭之大天狗要生产枪支。“这个消息,是怎么泄露的?”她转头看向鹤琴、鹃筝两人,二人作为彦山前安排的侍卫,也一无所知。
这样的局势下,鹪鹩却立刻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他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前几天彦山前还想请我去吃饭,说是有重要的事商量,我没去。恐怕就是这件事吧,但是以他的性格,恐怕不会轻易泄露这件事,而且他作为掌管情报工作的大天狗,肯定也对各报刊封了口,理论上不可能有消息泄露,那么这个消息肯定来自别处。”
见鹪鹩一番推断,地子也傻了眼,她心想这个角色确实不是一般的天狗,论智力不输射命丸文和彦山前,她说道:“知道枪的存在的人,除了彦山前,还有白狼天狗那一伙,还有……失踪的河城荷取他们两个。”
“你说白狼天狗,是说的鬼一僧正那一伙吗?不过如果是他们,也不可能泄露这件事,对于想要制造枪支的人来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不能让其他阵营知道,那时候,天狗城必将出现乱子!”
“那……难道是荷取他们?”说到这,地子迫不及待地希望这位老天狗能推理出她想知道的答案,于是完全放下了之前的轻视,把从他们进城到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全部告知给了鹪鹩。
“原来如此……那么泄露这件事的人,恐怕就是那些刺客了。”鹪鹩推断道,“那次刺杀行动的目的恐怕根本不是为了刺杀,而是为了把那把枪,交到大天狗手上啊。当一个人拥有新的力量时,他就会贪婪地继续追求那力量,而这样的行动必定引起其他同样追求力量的人来争夺。策划那起刺杀行动的人的真正目的,是想用这一把枪,引发天狗城的内乱啊!”
四十五、一边奔跑,一边吐血的马拉松
荷取现在被关在一个密闭狭小的空间里,躺在铁皮地板上,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天了,每天有人固定来送饭,不过对她的问题和威胁毫不理睬,只是把食物甩进来,然后匆匆忙忙地关门离开,把门反锁上。
刚开始几天她还会试图挣扎和逃离,但是对方是身强力壮的天狗,很轻松就能制服她。问他们属于哪个阵营,也不回答。对方也似乎没有打算让她制造枪支什么的。
她是趁着第一天晚上,椛在彦山前府邸里大闹时拖着高岭逃出来的。没逃多远就被人从背后狠狠地敲了一下,失去了意识。等醒来就在这里了。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高岭在哪里,只是在这狭小黑暗的空间内逐渐消沉。
为什么要遭这种罪呢?她始终想不通,此时的她就连怨恨椛、怨恨彦山前、怨恨整个天狗一族的力气都没有了。
至少来个人说说话啊,河童伙伴也好,曾经是对手的高岭也好,监禁她的人也好。就没有人来说说话吗?
门打开了,她似乎习惯每天有人给她送饭的日子了,甚至也不想多问什么,因为对方依然会保持沉默。但是这次不一样,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黑影被扔了进来,那是——山城高岭?
荷取拖着身子爬过去查看,只见高岭咬着牙,瞪着门口的另一个人。相比荷取,高岭似乎更有精神一些。
“高岭……你怎么样。”见到高岭的荷取有些哽咽,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曾经是对手,如同对待挚友一般叫对方的名字问候道。
“荷取……你果然也被关在这里了……”高岭看见身边的荷取,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我没事,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事。”荷取说完也看向门口,一个高大的人影披着黑袍,背对着外面的光线,看不清对方的脸。
“你究竟是谁?”荷取又问道,经过这些天的监禁,她没有期待对方会回答。
“时候快到了,”那人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该把你们放出去了。”
“你说什么?”高岭问道,“那把我们关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走进来几个天狗,把二人控制住,用绳子捆绑他们。
“放开我!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高岭还在挣扎,但是山童的力气哪比得过天狗呢?很快二人都被绑了起来。随后他们拖进来一个巨大的麻袋,足以把他们二人装进去。
“你想做什么?”荷取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说了啊,放你们出去。”那人挥了挥手,一旁的天狗掏出一块抹布,走过来捂住二人的嘴。
荷取再次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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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子听了鹪鹩一番话后,突然明白了什么,拿起剑立刻就冲出客栈。
“地子!要去哪里啊?”雏菊追出来喊道。
“我去去就回!”地子头也不回地喊道。
尽管地子总是不让人省心,但是她每天一定会回来,雏菊往往是放心的。但是这次,雏菊心中突然升起强烈的不安感,不知是听了鹪鹩那“阴谋论”后才会如此,还是某种直觉。她望着地子的背影,不知该说些什么。
地子的目标是那列车,听了鹪鹩的话后,地子终于想通了,她终于明白整个阴谋的缘起了。而那列车上,一定就有答案!
此时正值正午,街上人流密集,天狗们各自过着日子,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地子穿过密集的人群,终于到达了车站附近。她一如既往地躲在便于观察的巷子里,想在那里观察列车的动静。
但是这次,那里多出来一个很大的麻袋,地子刚开始并不是很在意,直到那麻袋动了动——
“不会吧……”地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麻袋,但是那大袋子里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动。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眼前的景象让她大为震惊。那是河城荷取和山城高岭,被绑着在袋子里挣扎。
地子立刻替她俩解开绳子,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谁绑架了你们——”还未说完,地子就马上想到了答案,她回过头,列车还在那里。
“谢谢你……地子。”荷取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意识还不是很清醒,“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大概明白黑幕是谁了。”地子看着列车说道,“你们先逃,我要去找他们的麻烦。”
“但是——”还未等荷取说出来,一声刺耳的口哨声突然从他们的上方传来——是风筝上的鸦天狗。
“找到了!找到了!”那鸦天狗喊道。
“糟糕了!”地子抓着二人的手,赶紧往外跑。但是无数鸦天狗特务突然涌过来,想要擒拿他们。地子一脚踢向一个鸦天狗,那鸦天狗被踢力推开,撞倒了身后十几个天狗。地子跨过他们带着二人继续逃,她跑到大街上,想要利用人群作掩护。但是大街上许多巡逻的天狗部队见状也奔向他们。地子只好带着二人穿过另外一个巷子。但是上方的风筝眼线不断地鸣哨以标记他们的位置。
当务之急是让二人脱身!地子如是想。但是自己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鸦天狗,对方有明显的人数优势,现在他们该逃往何处呢?
天狗部队很快包围了他们,地子把手放在剑鞘上,随时准备采取强硬措施突围。
“终于找到你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只见天狗部队让出了一条道,渡边信和犬走椛走了出来,“现在,请你们投降吧,乖乖地跟我们走,狼之大天狗大人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荷取见状,心中升起了一丝犹豫,如今的处境,真的只能妥协了吗?……她看向高岭,高岭此时也满是纠结的表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荷取……”椛走上前说道,“前几天的事对不起,但是还是请你跟我走吧,对谁都好。”曾经的友人又伸出了手。
“我……”疲惫的荷取已经无暇多考虑了,她缓缓抬起手,或许,只能这样了,看在椛的份上,只能去帮鬼一僧正研究枪支了……
“我拒绝!”地子突然喊道。
“你可没有资格替他们回答。”渡边信用刀指着地子说道。
“不,我有资格!”地子坚定地说,“你们这些天狗,就只知道威胁别人替自己做事!但是我们可不是天狗,本来就没有义务去做只对天狗有好处的事,对吧!”地子低下头看了看二人。高岭的眼睛里先泛出了光,她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对我们山童是没有一场绝对亏本的交易!我们山童不会做不公平不划算的交易!”
“荷取呢?”椛依然对荷取抱有期待。
“我……”荷取低着头,沉默了良久,她看了看椛,椛的眼中充满了期待,她又看了看地子,地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但是那眼神中,还藏着别的什么,这种眼神她曾经在很多年前看过。她又回想起来了,一百年前,她在另一群人的眼中见过——那是身后有必须要守护之物的眼神。
河城荷取,也有要守护的东西。
她下定了决心,对面前的天狗们说:“我拒绝!我们河童虽然掌握着技术,但是从来不会制造危险的武器!制造武器这种事,无论从哪个种族开始,其他种族为了应对威胁,也会跟着大规模生产武器,从此,妖怪之山就会走上军备竞赛的道路!那样,还是一如既往和平的妖怪之山吗?!妖怪之山是我们的家,我不会做危害这座妖怪之山的事!”
椛似乎是被电到了一般,椛的身子倾泻了一下,握着刀的手略微松开。
“那么,只能把你们杀掉了。”渡边信把腰间另一把刀也拔出来,“宁可杀死你们,也不能让你们把那技术带回去!为了天狗一族!”他挥动双刀冲上来斩击,地子拔剑格挡,用力将对方推开。那一刻,地子突然感觉魔剑在发热,仿佛是感知到了什么。但是对方没有给地子松懈的机会,再次使出下劈,想要逼地子躲闪。
但是地子没有故技重施,而是迎着攻击反击,她放低身段,挥剑砍向对方脖子。后面的椛见状,连忙冲过来举盾替渡边信挡下。而察觉到生死线的渡边信也不得不放弃攻击后撤。椛挡下地子的那一击后,也立刻退回到渡边信身前。
“大意了啊……果然同一种攻击不能对同一个人用第二次吗?”渡边信感叹道。
“队长,我们人多,让我们一起冲上去吧!”一个天狗队员说道。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和这个女人分出胜负!”
“那么你就试试啊!”地子喊道,“如果我战胜了你,你就放过我们如何?”
“胜者才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渡边信暴怒,发动了第二次攻击,“你们谁也不要干扰!”
这一次渡边信的攻击方式有了明显变化,相较于前几次利用敏捷的身段发动突袭,这一次则是发挥自己真正的优势——技巧和力量。他用右手挥动第一刀,地子用剑接下了,还未弹开,对方左手又刺出第二刀,直逼破绽。地子拼命压低僵持着的剑,将两支刀一同挡下。但不知何处又砍来了第三刀!渡边信一般身上挂着七把刀,腰间各两把武士刀,背上两把武士刀加一把大刀。地子原以为自己已经压制住渡边信的双手,但对方竟然以自己没有观察到的速度松开被压制的刀,拔出了第三把!若是旁人,还以为渡边信在那一瞬间长出第三只手。
地子来不及抽手,只能侧身躲开。那刀几乎与地子的脖子擦过,而渡边信也早已预料到一般,左手又拔出了第四把!
地子又用剑抵挡,这套攻击方式简直前所未闻!竟然能用两只手在一瞬间使出四把刀!不对,还没完!第五刀,第六刀紧随其后,渡边信如同起舞一般不断压制地子。地子一把剑如何完全挡住?只见第六刀将她的剑打飞,对方又拔出了那背上最大的一把刀,想要给手无寸铁的地子最后一击!
生死攸关的时刻,一道风从地子头顶划过,渡边信连忙后撤——那一刀砍空了。地子也赶紧趁此机会把剑捡起来,摆好架势。只见一个黑影从上方跃下,与此同时又有无数羽毛落下——一支鸦天狗部队挡在了渡边信队伍面前,为首的正是岸飒羽,她刚刚射出了一箭救了地子。
“地子,你快带着荷取他们逃,我来掩护你们!”岸飒羽说着,收下弓,拔出了兄长留下的断刀。
“那是……岸飒弦那家伙的刀吗……”渡边信说道,“继承死者的武器,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岸飒羽这一次没有丝毫畏惧,“我会代替兄长,就像你们之前切磋一样,再战胜你一次!”
“狂妄至极!”渡边信勃然大怒,“这就送你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