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色的海水荡起无数层波浪,一只两层高、十余米长的趸船乘风破浪,在辽阔的海面上前行。在船上盯久海水之人,无一不神游太虚,连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中间站着的三人,此时就被海水将魂不知勾去何方。
“袁舵主,南澳岛到了。”
袁世青被这道喊声惊觉过来,抬头向船头方向看去。一座巨大的岛屿,突立在他们百多米远的地方。岛上青白绿红,在阳光下十分显眼,犹如另一个世界。
“终于到了,我们先去见岛主。”
离他们最近的是一座二十多米长的堤坝码头,码头建得十分先进,左右各有两个凹进去的方形船库。正有一只比他们这艘稍小些的船只,在进行倒船入库。待他们划进时,那只船已经一把过关。
码头上有二十多人,船靠周岸后,十多人朝他们这边走来。领头的一个中年男子走到袁世青旁边,看了闵盛林和另一个壮年男子一眼:
“袁舵主,今日有什么事?你们都来了?”
袁世青不想耽搁,朝对方点点头说:
“有点事,我们要去见帮主,余兄你忙。”
离开码头,穿过一遍青冈林后,一些房屋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爬上石坡,前方是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三人坐上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过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座规模不少的城市。
一堵不到丈高的城墙,沿着并不平整的地势绕出一个巨大的圈。在他们面前,是一扇七八米宽的大城门。
里面的规划虽没有府城那般齐整,绝不在县城之下。左右两边半是商铺、半是普通民房。地是石块镶成,丈宽的大街上,隔着七八米就有一棵树。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和外面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看不到一个官兵。
走了一会,他们来到一座四方形大殿前停下。
面前的大殿只有一层,建得比普通三四层楼房都高。正中间一扇近丈宽、半丈高的大门前,是一个六七米宽的走廊。走廊之下,是二十多步的蓝纹石阶。左右各有五根米多粗的大石柱直通楼顶,在这些石柱之间,挂有一盏盏淡绿色的大灯笼。中间的青瓦梁上,写着四个大字:
“镇海宝殿。”
三人刚走上石阶,从大殿中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穿着一套青衣裙的女孩。
女孩中等身材,双眼对称圆润。左右脸颊各有一个较明显的酒窝。鼻梁如一泫白玉,玉白的肌肤在一头长发之下,仿佛有些透明。五官极为精致,身材虽不丰满,与她的五官十分搭配。
“袁舵主,闵先生你们来了。”
“见过五小姐,”三人朝少女回一礼,袁世青指了指大殿:
“五小姐,帮主可在殿中?”
“爹爹正在与三长老商量事情,”少女再次扫了他们一眼,轻声问:
“你们莫非有什么急事?”
袁世青点点头:“是有些急事,我们不打扰五小姐了。”
三人走进去后,少女想了想,折身返回大殿。
这间大殿,恐怕不比赵扩的勤政殿矮,高高的蓝色顶梁十分空旷。左右各有三根大柱,在中间隔出一个宽敞的通道。两边摆了百多张大椅,在左边坐了三人。一个身材矮壮的半百老者,正在与主位上坐着的中年男子说话。
主位隔着下面有一米高的三步台阶,中间摆放着一张蓝色底纹、金黄色镶边的长背椅。坐上的中年男子头发十分茂盛,宽背大脸,双眼大而鼓,虽快到步入老年之龄,长得威严不凡,十分精神。这个中年男子,就是漕帮帮主朱奇盛。
“新年刚过,这段时间生意是淡季。帮主你看要不要将下面一部分兄弟放回去,先将春耕忙过。”
“就按三长老说的安排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朱奇盛说完,看向袁世青三人。三人这才朝朱奇盛拜下:
“拜见帮主。”
“自家兄弟不用多礼,都坐吧!”
三人没有坐下,袁世青反而跪在地上:
“帮主,属下办事不利。不但没能交好穆斯公子,还损失了十六个兄弟。”
“怎么会这样,那些兄弟怎么了?”朱奇盛还未开口,后面的少女抢先问出。朱奇盛只是盯了少女一眼,袁世青继续说:
“包括宗健在内的十六个兄弟,被一个叫周复生的官员杀害。他是皇上派去的钦差,我们没能为那些兄弟报仇。”
“周复生,”左边的老者念了一句问:
“可是发明彩票的周复生?”
朱奇盛已经从大椅上离开,涨红的脸上杀气外露。见袁世青点头承认,厉声说:
“不管他是谁,杀我漕帮兄弟,就得让他拿命来偿还。”
“父亲说得是,”少女怒声附合:
“他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招集兄弟,让他血债血偿。”
老者和另两人也站起身,对朱奇盛说:
“帮主,此事还得谨慎处理。听说周复生是庆王府女婿,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算要报仇,也不可敞开去。”
“庆王府的女婿又如何?”少女叫朱青青,比他老爹还心急愤恨:
“他杀我十六个兄弟,此仇不共戴天。就算他是皇帝的儿子,我们也不能放过他。”
朱奇盛脸上的杀气消减,满意地看了眼朱青青。后面的闵盛林见袁世青还傻跪着,不说出周复生的资料,等不得对方开口,苦着脸说:
“帮主,三长老,周复生怕不是皇上身边的普通红人。”
接下来闵盛林一个人说,朱奇盛两父女和另三人从惊到震惊,从震惊到发呆。闵盛林说完,五人的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最先清醒过来的朱青青说:
“他敢在京城屠杀刘作舟的五十多人?还将刘作舟一家端了?居然会没事?”
“帮主,这样看来,我们得小心应付才行。”三长老叫游应江,比几人更冷静:
“扫黑除恶是周复生提出来的,他在京城拿刘作舟当了典型。在外面,怕是盯上我漕帮了。”
“啊!”两道惊呼声传来,游应江老后面一个长得有些英俊的年青人说:
“难怪他会在袁舵主前脚去长宁,他们后脚就跟去。他连穆斯莱莱的面子也不给,看来是铁心要与我漕帮作对。”
年青人说完,和袁世青一起来的壮年男子雷二证实:
“难怪周复生曾对袁舵主说,要是朝廷让他派兵来清剿我们,我漕帮会怎么做。”
“你们是如何回答的?”游应江问得很急,雷二没能答上来。闵盛林回答:
“这是周复生挖的陷阱,舵主自是不会回答。”
游应江松了口气,对朱奇盛说:
“帮主,此人能在几个月内,达到如此高度,头脑不用说。他敢在京城大开杀戒,要是没人在后面支持,凭这种聪明人,岂会做出如此冲动不计后果之事?”
朱奇盛一脸恍然,走近他们:
“你是说那周复生是受到皇上的指使?”
“即使不是皇上说的,也是皇上先同意他这么做。”游应江想多了,但说的自有一些道理:
“京城发生那种事,居然没被人搬倒,一定早就和皇上商量、甚至一些大臣也答应了的。这次他千里出游,看样子是专门找我漕帮麻烦。要是我们做出报复的举动,非但报不了仇,恐怕会给对方一个清剿我们的借口,万不可如此做。”
大宋再怎么弱,毕竟是国家的行政机构。除非造反外,再有钱、再有势力的人也不敢与朝廷作对。朱奇盛也一样,他这个三长老是漕帮几个军师级的人物之一,分析又非常有道理。现在他的怒杀之气消失,镇定中能看出一丝惊忧:
“三长老,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有两条路,”不愧是军师级的人物,游应江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想到两个主意:
“一是利用官员对付,动用我们在京城的关系,我漕帮的生意,不少和那些大臣有关联,那些好处不是白给的。我们还从未求过他们,出了这种事,让他们将周复生弄下台。凭他们在朝中的势力,就算周复生再怎么得宠,弄他下台应该不难办到。一旦他失宠,我们随时可取他的命。
二是利用京城或其它一些黑道势力,他要扫黑除恶,得罪的人不单只是我们。只要我们不出面,派些中间人去游说设计。就算明枪易躲,暗箭他绝难防得过。”
这两个主意不错,朱奇盛双眼一亮,正在想如何取舍,从外面进来一个和游应江年纪差不多的老头。
老头穿着一套较大的灰衣,显得身材更加矮瘦。脸瘦长,眼睛细而有神。下巴一缀黑须梳理得十分有型,像束粗大的笔毫。他出现,大殿中几个人全都迎去:
“沈先生来得正好,快替我漕帮参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