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五色玉石案(二)二更
“用银针试过,未见银针变黑。”
吴晨挠了挠额头,又问:“尸体现在何处?”
“已掩埋,此事不宜声张,免得引起百姓恐慌。”林怀安端起茶碗呷了一口。
吴晨又问:“兵士所用之物现在何处?所乘马匹可有异样?随军所带粮草可有查验?”
林怀安探究的看了一眼吴晨,问:“吴公事觉得应是人为?”
吴晨笑了笑说:“没有了解清楚之前,怎可武断?但,说阴兵如何如何,我是不信的。”
林怀安看了陈武昭一眼,陈武昭忙说:“吴公事有所不知,五百人啊,无一人死前拔剑,也无呕吐腹泻,我们看到的仿佛就是队伍下马休整,突然之间,全部倒地死了,有些兵士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
“哦?就是说并非全部兵将都带有惊恐的表情?”吴晨问。
陈武昭眨了眨眼,愣了那么一下,才说:
“我们当时也吓坏了,尤其是听说阴兵劫道之后,更是不敢在那里多待,将尸体搬运到一旁,挖了深坑就地掩埋了,也是在搬运时,发现有的兵士面带惊恐,也没有细看是否各个面带惊恐。”陈武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吴晨垂头想了想,案发时是二十日前,那时正午时分仍旧有些燥热,五百具尸体若是放在路旁,吴晨摇了摇头,等林怀安他们从京都赶到这里,尸体高度腐烂不说,怕是臭的难以靠前,这种事不需要谁去传也会很快在阳安县甚至周边传开,即可掩埋也是不得已。
但显然这位县令并未在第一时间将现场勘查仔细,有些线索错过了便难再找寻。
只能从当时看到现场的衙役身上下手。
吴晨抬头看向陈武昭问:“是谁听到兵士遗言的?”
“一名衙役。”
“可否唤他来,我想问他几个问题。”
陈武昭即刻起身走到门口,朝外面的人吩咐了两句,又重新落座。
吴晨又问:“报案人应是附近村民吧?”
“是。”
“附近山民看到的人多不多?”
“我们到了便将那里封了起来不许旁人接近,山下的村民也只是远远的看了看,我们也是从他们的口中知道是阴兵劫道。”陈武昭答。
“无人近前观瞧过?”
“除了到县衙报案的村民,应是无人近前观瞧过,因我们赶到的时候,附近没人,等我们查验的时候才开始有人聚过来,其实报案的村民也未曾上前细看,他一个人经过那里,吓也吓死了,怎敢上前细看?”
吴晨皱眉问:“五百具尸体就这么摆在山下,竟是没人看到吗?”
陈武昭忙说:“报案人是清晨报案,我们去的也快,想来是还没来得及被人发现,山下不比其他地方,清晨傍晚人都会少些,天黑后更不会有人。”
吴晨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想了想,问林怀安:“林都知可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林怀安没想到吴晨突然问这么一句,他清了清喉咙说:
“按理说一块儿玉石罢了,内库中现今还有两块儿五色玉石,说不上十分重要,官家再喜欢,也只是个摆件,为何有人如此在意?说是阴兵抢了去,我便更想不通了,人鬼殊途,鬼魂要人世间的东西有何用?”
这时陈武昭已经坐回来,听到这里便接口说:
“我问过老界山下住着的村民,他们有人世代生活在那里,他们说他们曾听老人说过,几百年前老界山那打过一场十分惨烈的仗,谁跟谁打的不记得了,只知一通厮杀后,一方进了老界山,一方围住老界山,后来进了老界山的那些人再没出来,说是山上的树皮都被扒干净了……”
“他们饿死在山里了?”吴晨问。
“传说那时本是深秋,打完那场仗后,天降大雪,我们这个地方想看到大雪那得大雪之后,真真是按照节气落雪……”
“你是说他们在山中又冷又饿,最终极有可能是冻死的?”
“是,自打那之后,祖祖辈辈生活在山下的人,一代又一代的,总有那么几个人曾在晚上听到过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就像是军队经过一般。”陈武昭看着吴晨,说话的样子很神秘。
让陈武昭失望的是,吴晨听罢,没什么表情。
陈武昭有些着急了,他问:“吴公事可还是不愿相信是阴兵所为?”
“你想让我相信?”吴晨反问。
陈武昭愣了一下,又忙说:“不是我想让吴公事相信,而是,而是这,不信不行啊!”
吴晨笑道:“若是不信不行,我便不会来了。”
林怀安不经意间挑了一下眉。
陈武昭眨了眨眼,像是没太听明白,这时外面来人回禀,衙役李五到了。
吴晨赶紧叫了进来。
李五躬着身子,垂着头,看起来十分的紧张。
吴晨温和的说:“莫紧张,问你什么,你照实答便是了。”
李五赶忙点头。
“你可认得曹炳德?”
李五愣住了,陈武昭也愣住了。
曹炳德这个名字刚才林怀安听吴晨说过一次,当时陈武昭的表情便显得慌乱,眼下叫来一个是想问那五百兵士中最后遗言的,怎的突然又问起曹炳德了?
林怀安皱眉看着李五和陈武昭,等着李五的回答。
吴晨面无表情的看着李五,李五连喘气儿都不会了,他下意识的想扭头看陈武昭,吴晨即刻呵斥道:“问你呢,你不用看他!再问你一遍,你可认得曹炳德?”
“不,不算认得。”李五结巴的回答。
这个问题不是李五来之前准备好的,他此刻内心已经一片狼藉,就算问他姓什么,他怕是也要想想再说。
“你何时到县衙办差的?”吴晨沉着脸问。
陈武昭刚要说话,被吴晨抬手制止了:“陈县令若是坐不住,可以出去,想坐在这里便莫出声!”
陈武昭被吴晨眼神中的犀利镇住了,竟真是没敢吭声。
吴晨又盯着李五喝问道:“如此简单的问话,你都答不上来,问你别的事,不论你答什么,又怎能让人信服?!”
第一百零七章 单独谈谈(一更)
李五腿一软,直接跪到地上,声音发颤的说:“我,我是七年前走通了梁主薄的门路,进了县衙做的衙役。”
“曹炳德在县衙做文吏一做便是几十年,你在县衙当差也有几年的时间,你却说不认识?”
“认,认识,只是,只是没一处喝过酒……”
“他是如何死的?”
“谁?”
“曹炳德!”
“他,他,他如何死的?”李五惊惧的扭头看向陈武昭。
这次吴晨倒是没有拦着。
陈武昭忙说:“曹炳德一家是被他自己兄弟曹炳善毒害的。”
“灭门了?”吴晨问。
“是。”陈武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答。
“全家都死了?”
“是。”
“都是被曹炳善毒杀的?”
“是!”
“放屁!”吴晨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几,腾的一下站起身,旁边摆放茶碗的桌几顿时碎成渣。
林怀安惊着了,陈武昭呆住了,李五捂着脸,刚才好像有什么打到他的脸。
“曹炳德有两个儿子,他两个儿子的尸骨现在何处?”吴晨周身的气势像是一堵墙,将陈武昭压的喘不过气来。
“来人!”吴晨大喝一声,高二和许大直接蹦了进来。
“去县衙找出曹炳德灭门案的卷宗,找出埋骨之地,核对尸骨数量!”
高二和许大什么都不问,转身出去了。
陈武昭吓得从座椅上出溜到地上,面色煞白,却又一句话说不出来。
林怀安皱眉问吴晨:“这个案子与五色玉石案有何关联?”
吴晨背着手,面色依旧阴沉,说:
“这个县令满脑子想的都是保住官位,他说的话,林都知不用往心里去,五色玉石案前因后果,都是经他的口说出来的,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当时真的看到现场的人……留下来的,不过都是被调教好,让说什么便说什么的,听这些有何用?”
林怀安瞥了一眼吓得还没缓过劲儿来的陈武昭,说:“他自作聪明不假,但是你上来便戳破,后面便更无方法查下去了。”
吴晨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说:“林都知有时间看着他们慢慢演下去?我没时间,不打草惊蛇,看着他们乱窜,如何知晓后面的人是谁?”
林怀安笑了笑,反正这个案子已经算是交到吴晨手中了,他可以回京都了,吴晨想怎么折腾,跟他又有何关系?
“吴公事思虑周详,我这十余日寸功未见,如今差事交到吴公事手中我便可以放心的回京都了。”林怀安笑呵呵的说。
吴晨并未劝阻而是说:“我知道你们有章程,不可轻易出京都,想来司尊也知我已到了阳安县,林都知确实不宜久留。”
吴晨的这个态度可是林怀安没想到的,他以为吴晨会留他到明日,今晚张罗一桌酒菜,好趁着酒意赔个不是,司尊虽说不追究,但他干儿子那是能白踹的?怎么不得私下里陪个不是?
再或者趁着酒意问点跟案子有关的事情,毕竟他们来了十余日了,怎会什么都没查到?
林怀安甚至想好了酒桌上如何戏耍一下吴晨,没想到吴晨没留他。
林怀安干笑了几声,说:“多些吴公事体谅,那我今日下午便离开。”
吴晨点了点头,他现在想的是如何让宋固尽快赶来,这里不是一具两具尸体,且都是二十日以上的尸骨,验尸这个事,他当真做不来,验尸报告他会看,可写报告的人得有啊。
林怀安端起茶碗,像是要送客,吴晨着急命人去给宋固传信,也不想多待,可眼前这二位……
“来人,将李五单独关押,请陈县令去我的屋子坐会儿。”
吩咐妥当后,吴晨起身告辞。
林怀安看着吴晨离开,冷哼了一声说:“竖子无知!”
……
陈武昭老老实实的坐在吴晨的房里,大头陪在旁边。
吴晨想要宋固过来帮忙,只能通过陈忠,他眼下还没有这个权利,可也没有直接与陈忠对话的方式,还是得找高二和许大。
高二和许大已经出了宅子上了马,吴晨拎着前襟追了出去,又是一通嘱咐,这才回到房中。
大头正在劝陈武昭吃点点心,喝点茶水。
陈武昭哪有心情,他在想接下来如何应对,对大头理都没理。
吴晨进屋便看到陈武昭一脸嫌弃的靠在椅子上,看都不看正在示范点心怎么吃的大头,吴晨寒着一张脸站在桌边说:
“皇城探事司做事,陈县令应有所耳闻,只凭我现在手里掌握的实证,便可先行将你关押,上报之后,你脑袋上的官帽铁定是戴不了,你可知我为何没有将你关押?”
陈武昭见吴晨进屋便已坐直了身子,见吴晨这般问忙说:
“吴公事必定是知道我的难处,曹家的灭门案说大也大,大到能让我即刻丢了官职,说小也小,只要我能尽快查明案情,找到元凶,再上下打点,便可大事化小……”
吴晨气乐了,问:“你的意思是我因体谅你为官不易,才没有将你关押?”
陈武昭忙又解释道:
“我在这阳安县做了两年多的县令,一直风平浪静,我也算是尽职尽责,哪知眼看便要到年底,偏出了这么一个案子,吏部考核怕是想拿个中上都难,我也是别无他法,但那曹炳善确有可疑……”
“哦?说说看,哪里可疑?”吴晨坐到椅子上。
大头递过来一块点心说:“你快尝尝这个红豆糕,甚是好吃。”
吴晨笑了笑,接过红豆糕两口吃下,又沉下脸看向陈武昭。
陈武昭看了眼大头,他突然间意识到,刚才是个很好的机会讨好这位傻哥,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吴晨对傻哥……很好!
“你不用看他,”吴晨又喝了口大头递过来的茶水:“我要听实话,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陈武昭忙说:“那曹炳善一直对兄长一家有微词,总觉得兄长一家对他们苛待,这些闲话传了有些年了,再加上曹炳善想给自己儿子说亲,偏曹炳德也看上了这家小娘子,要说给自己的小儿子……”
“说成了吗?”
第一百零八章 又一条人命(二更)
“成了,早就成了,婚期都定下来了……”
“既是如此,这属于旧恨,杀了曹家这个小儿子便可,何必杀了曹家所有人?哦,对了,你说的是毒杀,也就是说,曹炳德一家是被毒死的?”
陈武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
“当日我们赶到的时候,曹家上下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身上无伤,你说不是毒死的还能是怎么死的?”
“阴兵杀的呀,你不是说五百兵士也是身上无伤吗?”
“我,他,这,哎呀!”陈武昭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知如何解释下去。
吴晨呵呵一笑说:“你也知道这个法子只能用一次,谁给你出的主意?”
“啊?”
“只看你对曹家灭门案的处理方法,你不可能想到用阴兵杀人的法子搪塞五色玉石案安,谁给你出的主意?”
陈武昭现下脑子很乱,他不想顺着吴晨的话题说下去,却又不自觉的回答道:
“是我的一个幕僚,他听到有村民说起阴兵的事,才……但是,你不觉得也只能是阴兵所为吗?五百将士,毫无抵抗便都死了,且身上无伤,荒郊野外的,他们是将士啊,不是普通百姓,谁能,谁敢?”
吴晨反问:“那曹炳德一家,你为何不敢用阴兵结案?”
陈武昭搓了搓脸说:“曹炳德一家被杀在前,五色玉石被劫走在后,相差五日,我又没长前后眼,怎知还有后面的事?”
“你诬陷曹炳善毒害曹炳德一家,便不怕有一日他沉冤得雪,你不但丢了官帽,或许连命也要搭进去,甚至连累全家?”
陈武昭‘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又蹭到吴晨身旁,哀求道:“只要吴公事抬抬手,其他的事我自能安排妥当。”
吴晨呵呵一笑,将陈武昭扶起,说:“陈县令莫慌,我这不是先了解一下,再做打算嘛,你先坐好,听我说。”
陈武昭老老实实坐好。
“你说你能安排妥当,如何安排?我刚刚升任探事司干办公事,一上来接手五色玉石案,又碰上了曹家灭门案,你说让我抬抬手,这个手好抬,但到时若是你无力自保,定会连累与我,这个道理,陈县令能听明白吧?”
“能,能!我明白吴公事的意思,吴公事但请放心,五色玉石案我确实是照实说的,这个案子非我能办,所以接到报案即刻上报了,但曹家灭门案,那个,我,我都已经上下打点妥当,不瞒吴公事,我族中堂兄乃长公主驸马,我族中叔父乃御史大夫,我表兄乃大理寺判寺事,曹家灭门案定不会掀起风浪。”
吴晨听得频频点头,表情很是认真。
陈武昭见吴晨听进去了,心口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要说曹家灭门这么大个案子,他原本谁都不惧,偏这时又出了个五色玉石案,把皇城司的人给招来了,这下陈武昭这颗心便一直在嗓子眼晃荡,没再落下去过。
陈武昭自然知道朝廷上下,只有皇城司的人是无法打点的,更知道有事没事的都要远离皇城司的人,可他能如何做?
好在林怀安还算客气,且林怀安并不知曹家灭门案。
谁承想突然蹦出来个吴公事,还知道曹家灭门案,陈武昭之前还以为这关过不去了,现下总算是踏实了,皇城司的人也是人,谁不喜欢升官发财?
陈武昭看了眼还在吃的大头,想着要不要乘胜追击,将一些好处说在明处,可他不知道大头与吴晨的关系,这些话能直接说吗?
“曹家灭门案你确实可以上下打点,可五色玉石案你为何要扯到阴兵上去?这个案子不是你能查办的,早晚上面会派人来查,你何必要这么铺垫?”
陈武昭忙说:
“我与吴公事实话实说,原本是不想扯上关系,这是多大的案子?不是我脑袋能扛得住的,但官家总要派人来查,不管派谁来查,再快也需两三日时间才到,到了之后不都得先问问我这两日查到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查到,便依着幕僚的说法,这般说了,而后林都知来了,越查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若是阳安县附近有山匪,你这个县令便也做到头了吧?”
“那自是当然,但这事儿不可能是山匪所为,吴公事请想,山匪能有多少人?他们用何兵刃?可打得过五百骑兵?最主要,五百兵士身上无伤啊!林都知命人搜查了方圆百里的山,都没有发现山匪……”
“那位给你出主意的幕僚,可还在你府上?”
“在!”
“你找个信得过的,去将他叫来。”
陈武昭愣了一下,便起身到门口找跟随他的衙役去了。
吴晨坐在桌前,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大头说:“你都把我敲困了。”
吴晨扭头看向大头说:“你是吃饱了。”
“可我不能睡,一会儿便要用午饭了。”
“你去院子里溜达溜达,我每天都能看出来你胖了一圈,这么胖下去,你很快便成球了。”
大头站起身,问:“既然是办差,那不应该去衙门里吗?怎地跟安平县一样,找了这么一处宅子待着?”
“能吃好喝好睡好,你管他们在何处办差?”
“这倒也是。”
大头溜达出房门,正好陈武昭进门,他礼貌的让大头先出去,这才进了屋。
吴晨不再说话,陈武昭几次想趁着没人说一说好处的事,可看到吴晨阴沉的脸,陈武昭竟是没敢开口,只等着吴晨开口说点什么,他好找机会提及。
可吴晨一直没有说话,陈武昭越是不敢开口,越开不了口,只盼着幕僚快些到,可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陈武昭不免有些心焦,算着时间,两个来回都够了。
吴晨倒是沉得住气,他在想大头一直没回来,怕是去了厨房,除了那里,便只有床能让大头多待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吴晨终于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而后一名衙役慌慌张张的直接冲进了屋,还没等陈武昭训斥,衙役惊慌的禀报道:
“回禀县尊,汪老先生,他,他不知为何单独带着包袱离开了县衙,我们回去找不到人,便出来四下里寻找,发现,发现他被人捅死在夕晖巷路边一棵树下。”
第一百零九章 汪林遇害(一更)
吴晨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看向已经呆住的陈武昭说:“走吧,咱们去看看。”
……
夕晖巷在阳安县城内算是比较偏僻的巷子,巷子里的店铺大多卖的是办白事用的一应器物,整个巷子即便是白日里也是死气沉沉的。
汪林遇害之地只有一棵老槐树,树荫下倒是阴凉,光线暗,来往路人又少,若不是衙役们着急找人,搜查的仔细,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无人能发现他。
……
吴晨刚到大槐树下,高二和许大也骑马到了。
汪林身上盖着白单子,仵作像是刚验过尸,见浑身发颤的县令来了,还以为县令是伤心所致,吴晨询问死因时,仵作还特意说道:“……一刀毙命,应是没受什么罪。”
“死者何时遇害身亡?”吴晨问。
仵作躬着身子说:“死者手掌是放开的,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未手掌舒,死者早晨离开县衙,应是在辰时遇害。”
吴晨挑了挑眉,好奇的问:“你刚才背的是口诀?是不是没背全?后面的是什么,你背背我听听。”
仵作看了眼陈武昭,陈武昭这时候眼神都快涣散了,哪有精力理会这些,他只能在衙役的搀扶下勉强站着,已经算是最大的配合了。
仵作只好躬身答:“这都是师父教的,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未手掌舒,寅申巳亥手握拳,亡人死去不差时。”
“准吗?”吴晨问。
“呃……”仵作不知如何作答,这事儿准不准也只有死者知,染病而亡的也不让他们这些仵作去看,他也没机会验证是不是准确,但是师父这么教的,他便这么说了。
吴晨没有追问,他边四处张望边口中嘟囔着:“辰时,跑的是不是早了点?”
他希望汪林的魂魄还在,他便省去很多事,可惜周围上上下下吴晨看了一个遍,没有看到什么诡异的存在。
陈武昭可不傻,今日吴晨问过两遍是谁给他出的主意说五百兵士死于阴兵劫道,他怎会没点想法?
如今汪林死在这里,陈武昭脑子闪现了不知道多少种的假设,没有一种是好的,他觉得害怕,由内而外的怕。
原本吴晨跟仵作的对话,多少让陈武昭心情平稳了些,哪知吴晨四处张望了一下,直接蹲到尸体旁,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单子,仔细的看了看,又将仵作叫到身旁,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仵作像是在按照吴晨的要求,准备脱下汪林的衣衫。
陈武昭张着嘴看向高二和许大,他伸手指了指吴晨,像是再问:你们看到了吗?
高二笑了笑说:“陈县令莫要惊讶,我兄弟懂得多,验尸之事不足为奇。”
许大说:“我劝陈县令一句,对我兄弟最好是实话实说,我们之前在安平县,安平县令便是以为能够骗得过,结果……唉,如今已在大狱之中。”
陈武昭更是站不住了,他后悔刚刚不将好处讲明,若是这位吴公事收了好处,那自然,自然万事大吉,现下该如何是好?
陈武昭的脑子又乱的,他时而想到曹家灭门案,时而想到五色玉石案,再将汪林生前所说的话过了一遍脑子,陈武昭脑子便开始空白了。
等吴晨站起身,陈武昭呼吸急促,面色苍白,眼神迷离,吴晨皱眉看了看,问陈武昭:“你准备自己把自己吓死?”
陈武昭听到吴晨的声音,即刻挣脱衙役的搀扶,差不多是扑到吴晨的身上,低声说:“千两白银可保吴公事后半生逍遥自在……”
吴晨吓了一跳,刚想将陈武昭推开,又怕自己控制不好力度,这位县令明显心脏已经有些不舒服了,他再推一下,就地死亡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吴晨可不想背上这个罪名,更不想前功尽弃,他安抚陈武昭说:“陈县令莫急,你先留着你那千两白银,虽说最终不知便宜了谁去,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银子解决不了,实话倒是可以。”
陈武昭死死抓着吴晨的胳膊,眼中满是哀求说:“我之前说的都是实话啊。”
“我知道,所以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下午我要审一下曹炳善,你可以跟着也可以不跟着,这件事上你确有责任,但好在我来了,还有挽回的余地。”
“全凭吴公事做主!”陈武昭说着便要下跪。
吴晨不想让他跪,他自然跪不下去,吴晨哼了一声问:“你现在才知道怕?之前怕丢官,现在怕丢命,若是知道丢官可保命,你是不是早便不会找人顶罪了?”
陈武昭根本没听懂吴晨说了什么。
吴晨的耐性也差不多用尽了,他留着陈武昭是为了查案,可没工夫继续陪他演戏。
吴晨扭头看了眼高二,高二上前将陈武昭拉回原来的位置,交给衙役。
吴晨说:“我先回去用饭,之后去县衙找陈县令。”
这话是说给县衙众人听的,说完吴晨看了眼高二,高二明白,等与县衙的人分开,他便安排逻卒去县衙,分别监视陈武昭和狱中的曹炳善。
如今逻卒进县衙,无人敢拦,若是有人这种情况下还想做点什么,对吴晨来说可不是件坏事。
……
回到宅子,有逻卒上前禀告:林都知已启程回京都了。
吴晨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
高二和许大跟着吴晨进了屋子,大头在里间正鼾声四起。
许大笑道:“大头兄弟活的最是惬意,睡饱了吃,吃饱了睡,也无烦心之事,真是让人羡慕。”
高二却问吴晨:“那陈县令一看就不是好官,你为何留着他?”
“不留着他,如何查下去?”吴晨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林都知说的并非一点道理没有,只不过慢了些。”
高二坐到身旁问:“我看曹家的命案便是他指使人做的,他连事后如何处置都想好了,曹家那些钱财必定是落入他手中了。”
“不是他。”吴晨笃定的说。
“你怎知不是他?我和许大去到县衙要卷宗,我看那县尉也是慌乱的很,卷宗拿来我看了看,倒是写了不少,全是狗屁文章,上面写着是十七具尸体,可我们命人数了一下,尸骨只有十五具。”
第一百一十章 昏迷不醒(二更)
许大将卷宗上的内容捡重要的说给吴晨听,吴晨仔细听完,说:“曹家的灭门案确实蹊跷,但并非陈武昭指使人做的。”
“你凭何这么说?”
吴晨也没注意这话是出自谁的口中,便答道:
“若是陈武昭指使,曹家兄弟出不了城门,且不会人数对了,尸体不够,这不是一件小事,事先必定需要谋划,为确保曹家人都在,怎会无人监视?更不可能漏掉两具尸体。”
“若是他本就是这么谋划的,想分开谋害,等事后再将城外尸体偷偷运回来,只是没想到赶上了五色玉石案……”
“你说对了一半,凶犯确实想要分开杀,或许是担心曹家兄弟在家难成事,特意将曹家兄弟支走,但却不会是陈武昭所为,凶手需要极其了解曹家,尤其是了解曹家的作息,且参与的人不会少,以陈武昭的本事,他没能力管住这么多人的嘴,这是其一……”
高二和许大相互看了一眼,高二瞪大眼睛问:“你跟谁说话呢?我们俩没出声啊。”
吴晨‘嗯?’了一声,抬头朝屋内四处看去,便看到曹康飘在角落,长发遮面。
吴晨皱眉道:“你再没事飘出来,我便不再理会这个案子,由得陈武昭自行上报!”
高二赶忙挪动椅子,挨着许大坐下,然后小心的问:“大白天的,你也能看到?”
吴晨看着曹康隐于墙内,这才朝高二摆了摆手说:“无妨,别管白天黑夜,你们看不到,不用怕。”
高二又问:“有没有可能,突然某一天,我们也能看到?”
吴晨想了想说:“应该不会,若是能看到,你们早便看到了。”
“你是说……”高二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周围全是?”
“那倒不至于,他们有他们的去处,会留下也是不得已,不说这些,咱们先用饭,然后去县衙审审曹炳善。”
许大不解的问:“司尊让你来查五色玉石案,你为何这般看重曹家灭门案?”
吴晨看向门口,等着来人送饭,口中解释道:
“不管什么案子,只要发现有问题,都要查,现下曹家灭门案看着容易些,那便顺手先解决了,五色玉石案……有人想故弄玄虚,那便让他再演一会儿!宋提刑何时能到?”
高二说:“不好说,最快也得三四日,也有可能身上有差事来不了,你最好能有这个打算。”
“那不行,这两个案子都需要宋提刑,你们跟司尊说,宋提刑来也得来,本来也得来!”
高二和许大对视了一眼,许大对高二说:“换个说法,意思一样便可。”
高二点头。
吴晨又问:“曹家人的尸骨你们亲眼见到了?”
“见到了,如今过去二十多天,已辨不出男女,但数目不会错……”说到这,高二突然想到吴晨有这个本事,忙又说:“当我没说。”
吴晨发了一会儿呆,饭来了。
……
三人用过饭,带着几名逻卒骑马到了县衙。
迎接他们的是阳安县县尉郭轩,说是陈武昭身体抱恙,实在起不来身。
吴晨不理会这些,直接去了牢房,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曹炳善。
曹炳善勉强算是活着,却是昏迷不醒,下一秒是否还有气儿都说不准。
吴晨恼了,他问郭轩:“曹炳善这个样子几日了?可有请大夫看诊?”
郭轩擦了擦额头上得汗,刚要将事先想好的说辞说出,吴晨已转头命逻卒去请大夫,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郭轩说:“既然审不了他,那便审审你!”
郭轩吓得小腿肚子转筋,又不得不领着吴晨他们去了县衙后厅。
一路上郭轩都在想陈武昭的话:不用担心曹家的案子,我已与那皇城探事司的干办公事说明,他自会高抬贵手,只是眼下那五色玉石案,咱们怕是被人当成了棋子。
郭轩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吴晨的脸色,就这个脸色,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高抬贵手的,那曹炳善必须得死,业内人士理应都明白才对,可这位显然是看到曹炳善奄奄一息之后才变了脸,莫非陈县令误会了?
待吴晨几人到了后厅,吴晨坐在上首位之后,高二和许大自觉的分立身后两旁。郭轩忐忑的站在厅中,听到的第一句话,便知道陈县令不仅误会了,而且误会颇深。
吴晨沉着脸说:“若是曹炳善不能活下来,你们,便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郭轩赶忙躬身试探性的问道:“吴公事是否有所误会?”
“误会?你们是如何认定杀害曹家上下十七口的是曹炳善?卷宗中说曹炳善亲口承认毒杀了曹家全家,可曹勇,曹康两兄弟当时并不在家,人呢?尸骨呢?卷宗中还说曹炳善上午到了兄长家,便直奔厨房,亲手将买来的砒霜倒入米面之中,怎么曹家下人跟主人同时用饭吗?吃的也是一样的?然后同时死去?你们写下卷宗的时候,便没想过如此漏洞百出,不能自圆其说的卷宗上报之后,会有人不畏权势说句公道话?”
郭轩傻愣愣的看着吴晨,不知如何作答。
吴晨又说:“我便在这里等着,等一下大夫到了,你亲自陪着看诊,看着曹炳善用药,你记住曹炳善若是死了,你和陈武昭便都进去待着,等着官家发落!”
郭轩颤抖着双腿匆忙离开后厅。
高二和许大坐到椅子上,高二纳闷的问:“这还不明显是县令陈武昭伙同县尉郭轩杀了曹家满门吗?”
吴晨却探身低声问:“我这样做算不算是僭越?从品级上论,我与他们谁官大?”
许大笑问:“你做都做了,现下才想起来问合不合适,是不是有点晚?”
高二说:
“你没事便说我们无脑,你有脑子?你有脑子怎不想一想,这些官员哪个不是奸猾的狐狸,别说你品级没比他们高多少,便是真的高了许多,只要不是直属的上司,他们也未必会怕了你,可如今他们见你便浑身筛糠,惧的不是你,是咱们皇城司,咱们皇城司想查谁,便是官家想查谁,谁能拦得住?!”
吴晨坐直了身子,底气足了一些。
高二又说:“只看县令和县尉的模样,他们怕是难逃干系。”
第一百一十一章 长个了(一更)
吴晨说:“他们是想保住官帽,又没能力查到真凶,只得栽赃陷害,陷害的还破绽百出,如今被人发现,自然慌张。”
“你怎知不是县令贪图曹家的家财?”许大问。
吴晨说:“陈武昭乃一县之长,他想要什么,慢慢要呗,杀鸡取卵这种傻事,他为何要做?还是在自己卸任之前整出这么大的案子,他上下打点的银子可能都要多过从曹家弄到的,何必呢?”
高二和许大点头。
吴晨抿了抿嘴说:“如果不出意料,曹炳善活不了。”
“你都将话说成那样了,那县尉定会想尽办法救治曹炳善,或许能救活……”
吴晨摆手打断高二说:“县令和县尉确实不想让曹炳善活下去,但曹炳善在上报之后病亡最佳,可我看曹炳善的样子,可不像是能活到陈武昭打点好之后,或许还有人不想让曹炳善活下去。”
“谁?”高二和许大异口同声的问。
“真正的凶犯。”吴晨站起身走到门口,看向院中回头说:“你们出来看看,看这院中景致如何?”
高二和许大走到门口看向院中,高二说:“这也能称为景致?吴兄弟还需多见识一番才行。”
吴晨盯着院中回廊的角落,说:
“既然他们看不到你,我能看到你,你应该能相信我或许可以帮你,你若是现在不方便过来,那就等晚上,等我身边无人的时候,你来跟我说说你的事,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高二和许大迅速回到厅中坐好,守在门外的衙役诧异的看了看周围,又诧异的看向吴晨。
角落中的东西不见了。
吴晨转身回到厅中坐下,高二忙问:“又看到了?”
吴晨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说:“县衙之中冤案若是多了,能看到并不足为奇,像在安平县,那数量之多,你们根本想不到。”
“这里……多不多?”
吴晨摇了摇头说:
“现下还不知,白天的时候,他们大多会藏在墙内,或者阴暗之处,等晚上才会肆无忌惮些,看看今晚有多少来找我的便知了,在这里的鬼魂或许有机会听到些什么,能省去咱们不少事儿。”
高二和许大都悄悄舒了一口气,二人只在心里默默的同情大头两秒钟后,高二又问:“咱们要不要去看着大夫问诊?”
吴晨想了想说:“命他们将曹炳善送到咱们宅子医治,让郭轩伺候在旁,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下手,只要动手了,便会指出一个方向。”
高二站起身边朝门外走边问:“县令和县尉想要杀了曹炳善我能想得通,可真凶为何要杀曹炳善?”
“或许曹炳善还知道点什么,那为何案发时不将他也杀了呢?我现下也说不好,只是有这个预感,他们会动手杀了曹炳善。”
许大说:
“司尊将你调来查案,不管幕后之人是谁,怕是都想不到,他们想趁着皇城探事司的人都被调去安平县,无暇顾及这边,想着浑水摸鱼,用鬼魂之说蒙混过关,想的挺好,可他们不知道咱们皇城探事司如今有了你……”
高二在门口安排妥当,转身说:
“若真是这般,可就有意思了,他们对吴兄弟一无所知,后面的大戏要如何唱?不论这案子命谁来查,都是陈武昭打头阵,参没参与的几次问话便能看出来,你看他现在吓得,怕是也知道自己被人当做棋子了。”
“你现下倒是聪明起来了。”许大笑着站起身:“走吧,咱们也别在这干等着了,万一隔墙有耳呢。”
吴晨也站起身,三人边走边聊,吴晨问:“这案子会让皇城探事司来办,是不是说明跟安平县一样,官家十分看重?”
高二说:“那是自然,五色玉石案可是关联到军方的,这种大案子交给谁查官家都不会放心。”
许大说:“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别的衙门口派人来查,没个三五个月难有眉目,只有咱们皇城探事司的人来查,可快些。”
吴晨背着手向前走,心里却在琢磨,这个特务机构可以随意染指地方事务也不全是坏事,若是好人在把控,确实能事半功倍,可,如何界定好人坏人?
高二看着吴晨的背影,突然感慨的对许大说道:“你有没有发现,吴兄弟长个了!”
许大点头说:“不仅长个了,还壮实了不少,这般英俊挺拔,等回到京都,提亲的人怕是要络绎不绝。”
高二叹了口气说:“不知道平姑将来能否应对内宅之争。”
许大说:“我看难,平姑的脾气太过直硬,不懂温婉,又不懂京都的那些规矩,怎与其他小娘争宠?”
吴晨很是无语的转头看向二人问:“你们俩闲的?”
……
三人回到宅子里,大头已经睡醒了,正坐在院子廊下发呆,见吴晨回来也只是摆了摆手,没什么精神。
吴晨皱眉走向前,问:“可是午饭用的不舒坦?”
大头委屈的点头说:“我忍了一路,想着到了地方能像安平县一样吃的畅快可口,可今日午饭,全是素菜,我没吃饱。”
吴晨赶紧命人去跟厨房说晚饭必须有肉,大头即刻便高兴了。
高二说:“这事儿还是得大头兄弟,咱们吃的时候都没有注意。”
许大说:“咱们只想着吃完赶紧办差,自然没有想那么多。”
吴晨却皱起眉头说:“命人去查一查,之前林都知在的时候也是这般吃素吗?”
高二问:“你是觉得厨房的人厚此薄彼?”
“他们不敢!”吴晨沉下脸,又说:“查厨房的人都是哪来的,所用食材又是从哪买的。”
高二和许大相互看了一眼,像是多少明白了一些。
很快,有逻卒前来回禀,厨房已在午后换了人。
“谁换的?”吴晨问。
逻卒答:“之前是林都知的人找来的,林都知走了,厨子便结清了银子也走了,现下是县衙里的人帮着找的厨子,所用食材刚刚买进来,说是跟县衙日常采买是一个地方。”
第一百一十二章 鬼话不能信(二更)
吴晨想了想说:
“让他们离开吧,在咱们的逻卒中找找,看看谁会做饭,刚买来的食材全送去县衙,让咱们的人去街上转转,看到合适的便买来,不可在同一家反复购买。”
吴晨说完,逻卒退下。
高二忙问:“县衙安排的人不可信?”
吴晨说:“他们自己都被人利用,我怎敢用他们的人。”
许大说:“小心一点没错,只是想要害皇城司的人,他们也得有点本事承担后果。”
高二忙说:“咱们皇城司的人,也只能被皇城司的人欺负,别的人若是想如何,真要思量清楚。”
吴晨皱眉说:“林都知这么做或许是想解解气,但我觉得我可能是接手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高二和许大好像没听明白,却又听明白了,这种感觉让二人又相互看了一眼。
“明日咱们去趟老界山,曹家的尸骨要等宋提刑到了才能查验,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也都是陈武昭准备好的,无需理会,咱们去老界山只当是游玩,去瞧瞧老界山的景色。”吴晨舒展眉头,笑呵呵的说。
大头忙说:“我可不去,太累。”
吴晨笑着摇了摇头。
……
晚饭因为不是厨子做的,相对简单了些,但大头很喜欢,水煮的白肉配上蘸料,大头吃了一盆。
吴晨只用了一些,便开始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今日在衙门里见到的那个鬼魂能来找他。
眼下不论是曹家灭门案还是五色玉石案,基本上都没有目击证人,那位见过曹炳善案发时去过曹家的人证,也定是陈武昭收买的,真说有人看到了什么,陈武昭也不会轻易栽赃给曹炳善,而犯罪现场也早就物是人非,曹炳善现如今也只是有口气,在生死之间徘徊,吴晨想要尽快找到线索,也只能跟鬼魂多加沟通。
他觉得曹家灭门案会很简单,大致也是因为能找鬼魂帮忙。
……
这一晚夜色清朗,宅子里的人陆陆续续的都睡下了,只有吴晨坐在厅中,原本还有烛火相陪,但那昏暗的光线让吴晨觉得不舒服,尤其是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便更觉得还不如没有,恐怖往往跟光线有很大的关系,他索性便吹灭了烛火。
屋子里一片漆黑,大头的呼噜声强劲有力,吴晨等了好一会儿,坐的有些累了,便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而后毫不犹豫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动作一气呵成。
吴晨坐在地上连连叹气,低着头说:“你们,你们既然到了,派个代表进去跟我说一声,这么挤在门口有何用?”
“你莫怕,我们也是,怕吓到你。”
“我谢谢你们!”吴晨站起身,却始终低着头,虽说看了那么多次姿态各异,容貌不同的鬼魂,但他还是不敢直视:“你们可是都有冤情或者不舍?”
门外的鬼魂争相发言,瞬间无比嘈杂。
吴晨摆了摆手制止道:
“你们先别着急,一会儿一个个的说,我先问你们,最近一两个月,你们四处游荡的时候,可曾见过可疑的人或者听到些关于曹家和老界山的话?”
周围安静了。
吴晨低着头解释道:
“我帮你们,你们也要帮帮我,这样,我找人过来,你们挨个跟我说说你们不肯离去的原因,不放心家中的,我帮你排忧解难,有冤情的,我帮你查明真相,有仇恨的,我帮你化解,然后,你们谁要是知道点关于曹家和老界山的事,跟我说一下,算是对我的报答,可好?”
所有鬼魂皆说好。
吴晨回屋想叫醒大头,可见大头睡得实在是香甜,便去将高二和许大叫了来。
值夜的逻卒先是见吴公事对着院子胡说八道的,然后又见两位武功大夫战战兢兢的搬了桌椅,掌了灯在吴公事房门口,而后吴公事说,两个人记。
逻卒们看得一头雾水,仔细听了听吴晨说出来的话,不是人名便是街名,还会念叨一些琐事,案情……
守在这个院子的逻卒不淡定了。
高二和许大也不淡定,有些事不知道反倒省心,现下二人都知道院子里有些什么,即便看不到,那也不影响心生恐惧。
二人就这么哆哆嗦嗦的记录完毕,身上的长衫都湿透了。
吴晨很慈祥的看向院中说:
“你们放心,我这人向来一诺千金,驷马难追,我既应承帮你们解决,便会尽力而为,你们应该能看出来,我的官职不低,你们的事在我眼中都是小事,必定能办好,你们是不是也要跟我说说曹家和老界山……诶,诶,怎么这就走了呢?不等着看结果了吗?别走啊!”
吴晨焦急的朝院中喊着,随后便疼的倒地,他能感觉到光束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
吴成心里拔凉,这些鬼魂不是一起走的,是一个个走的,应该是也有纠结吧?这一晚上算是白费劲了,唯一的收获便是光束出现多了几次。
高二和许大对视了一眼,许大低声说:“吴兄弟好像被骗了。”
高二说:“我早说过,鬼话不能信!”
院子里的逻卒见吴晨倒地,纷纷跑过来以表忠心,被高二喝退了,只说吴公事无碍。
许大说:“今日这阵仗必定不及山坳外,吴兄弟理应很快起身。”
高二说:“咱这一晚上算是白忙乎了,也不知道剩下多少,有没有知情的。”
吴晨感觉身上不疼了,腾空而起,差点窜上房檐,把他自己吓得大叫了一声。
高二和许大赶紧上前接住他,高二惊讶的问:“长此以往下去,你是不是能上天?”
吴晨此刻可没工夫想这些,赶紧看向院中,别说,还留了一个,曹康飘在那里,长发披肩。
吴晨恼了,对着院中大喊:“说好的执着呢?仇恨呢?不看到结果便走,有没有责任心?!怎么交朋友?!”
曹康飘到吴晨面前,温和的说:“你说的结果,其实不重要,你说能帮他们解决,他们信了,便是结果。人有人的理解,鬼有鬼的理解,说人话,人不见得听得明白,更何况是说给鬼听。”
“你为何没走?”吴晨没好气的问。
第一百一十三章 老界山(一更)
曹康飘到吴晨近前,说:
“人与人不同,鬼与鬼也不同,他们信你,说完了自己的事,便放下了,我不信你,说完了不盯着点,如何能行?”
“他们,他们当中就没有一个有点良心的吗?你也知我在查你家的案子,怎就不知道拦住他们?”
“放下了,光束便出现了,我如何拦得住?再说,你以为我这些日子只在城外官道上吓唬人?我自然会问问谁知道些什么,他们整日聚在县衙内,生前穷苦出身,胆小如鼠,死后有心如何也没个章程,如今你能帮他们排忧解难,他们不走等什么?不过,有个鬼魂临走时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转告你。”
“什么?”
“他说老界山你惹不起,尽快离开。”
吴晨愣住了,他反应了一下问:“那鬼魂怎知你不会走?偏找你传话?”
曹康忙说:“他们一起来的,来的时候便看到我在,我们先说了一些话……”
“我为何没有听到?”
“我们又不是在院中说的……”
“便是在宅子外面,我也能听到!”吴晨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他恼怒的看向曹康。
曹康心虚的将头诡异的扭向一旁,然后叹气道:
“怪我,你今日在县衙里说的话,那鬼魂根本没听到,我想着帮你便是帮我自己,便去找他们,跟他们说了说你的意思,为了让他们来,我还特意介绍了一下你的官职和为人……”
“你特么知道我为人如何?!”吴晨吼道。
“我是一片好心,想着将你说的可信些,他们便会来见你,到时我问不出来的,或许你能问出来,怎会想到,他们这般信任你,说完了便都走了。”
吴晨气得在原地转了一圈,气哼哼的又问:“大白天的你满处乱跑什么?就不怕阳光把你照没了?”
“我自有分寸,这里到县衙没有空地。”
吴晨抬头看了眼夜空,突然挥手道:“睡觉!”
高二低声跟许大说:“你看,我就说这一晚白忙乎吧。”
二人命逻卒将桌椅烛台搬走,然后回屋睡觉去了。
几名逻卒忐忑不安的将屋前收拾妥当,每个人的内心都展开了无限的瞎想,只等着收拾完,兄弟几人好好总结一下子。
曹康跟着吴晨进了屋,吴晨摸黑上了床,刚躺下便听到曹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别恼火,我是这么想的……”
“滚!”
“我曹家上上下下十七口,主人下人全被杀,却是趁着我与兄长不在家的时候,你可有想过为何?我想过,不管凶犯用何种方式,总要先进到我们家中吧?”
“你和你兄长认得凶犯?且看到他们便会提防?”
“算你有些脑子。”
吴晨闭着眼,忍着怒火问:“什么人是你们兄弟二人见到便会提防的?”
“我仔细想过,我不知道我兄长,在我的记忆里,还真没有谁是会让我见到便想到提防的……”
“你再说废话,我便只查五色玉石案,你们曹家的案子便由得陈县令做主!”吴晨低声威胁道。
“别别,你还算有些脑子,那个县令不行,是个昏官!我叔父虽说是个贪心的,但还不至于害我全家,这个道理不用细想也能明白,他又不是个有靠山的,唯一的靠山便是我爹,害了我们全家便等同于害了他自己,他怎会如此愚蠢?能出手这般残忍的,要么跟我家有仇,但据我所知我家没有仇家,我爹但凡有点脾气,也不会做了一辈子文吏,要靠我娘的嫁妆过活;要么想要灭口,可我不记得有什么事值得赔上我们全家的性命。”
“杀你的人,你看清楚长相了吗?”
“你问他可敢在我面前挥刀?哼!自然是背后偷袭,我毫无防备才会让他得逞,等我变作鬼魂从水中飘起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不见了。”
“你身上有功夫?”
“没有,死都死了,还不能吹吹牛?”
“我要睡觉了,你一边玩去。”
曹康还在叨叨,吴晨只当在听睡前故事,没多久吴晨鼾声起。
……
转日清晨,吴晨被大头推醒,说早饭也有肉。
吴晨想接着睡,大头拉着吴晨说:“你昨晚说梦话,说的都跟案子有关,我想着你得多吃点,要不然身子扛不住。”
吴晨问:“有没有可能,睡不够身体也会扛不住?”
大头说:“你今日还要去老界山,吃完即刻便要动身,不然天黑之前回不来,我会担心。”
“你怎知我天黑前回不来?你知道老界山?”
“本来不知道,因为你要去,我就知道了。”
吴晨此时已没了困意,便起床洗漱,跟大头一起用了早饭。
吃完之后,吴晨命人去将高二和许大叫来。
高二进门便说:“我以为你要再睡会儿,便没着急过来。”
吴晨说:“今日县衙应会派人帮咱们领路,先查查底细……”
“县令陈武昭在病中,起不来身,县尉需要伺候曹炳善离不开,今日是县衙主薄梁宽带着众衙役领路。”许大回答道。
“咱们都骑马吧,坐车太费时间,县衙的人是不是已经到了?”
“到了,现等在门口。”
“走,去老界山!”
……
老界山在阳安县城外二十里处,远远望去巍峨耸立,传说上古时期两位首领带着族人交战,谁也打不赢谁,便以此山作为分界处,两边分属两位首领的族人,山也被称为界山。
或许是因为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不知从何时起,此山便被称为老界山。
老界山很高,高到山顶隐于云海之中很难得见,便引得一些想修道成仙的人隐居于此,也因老界山景色怡人,山水成画,没少吸引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跑来吟诗作画。
老界山与其他名山不同,其他山都是层峦叠嶂,山峰绵延,可老界山孤傲的耸立在这里,山下绵延的山坡倒是不少,却难称为山。
……
吴晨一行人跟着衙役骑到山脚下,纷纷下了马。
主薄梁宽拘谨的走到吴晨身边,说:“此处便是五百兵士遇害之地。”
第一百一十四章 问话(二更)
吴晨上下打量梁宽,精瘦的身材,花白的胡须,略有些驼背,看着年纪得有五六十了。
“你认得曹炳德吧?”吴晨开口问道。
梁宽先是一愣,随即答道:“自然认得。”
“你觉得,他因何而死?”
“呃……不知。”
“这个地方你可曾来过?”吴晨又问。
“出事之后今日是第一次来。”
“你怎知五百兵士在此遇害?”
“有衙役曾跟着县令来过,亲眼得见五百兵士倒于此处。”
“哦?将衙役叫来,我有话问。”
梁宽转身朝几名衙役招手,那几名衙役赶忙跑了过来。
“他们当日都曾跟随陈县令到过此处的。”梁宽介绍道。
“你们可认得李五?”吴晨问。
“认得。”几人异口同声。
“李五当日可是跟着你们一同来到此处的?”
“是。”
“你们当中谁发现了还活着的兵士?”
“额……,当时,后来……”几人犹豫了起来。
“先说当时。”
一名衙役说:“当时跟着陈县令来了的有四五十人,我们都被吓蒙了,根本不敢上前查验,可又不能不查验,所以便……简单的看了看。”
“当时没人说什么?”
“当时都吓蒙了,只想着赶快离开此处,随后便是在旁边挖坑,我们差点累死,才将五百兵士掩埋。”
“当日便掩埋了?”
“是。”
“后来呢?”
“后来回到衙门里,李五才说他查验时,发现两名兵士还有气儿……”
“是你们刚回到衙门他便说了,还是过了一段时间才说的?”
几人想了想,一人说:“刚回到衙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们着急吃饭,我记得好像是饭后说的。”
剩下几人连连点头。
吴晨点点头,又问:“是有附近村民先发现的,然后去县衙报案,你们才来的对吗?”
几人又点头。
“你可知这位村民现下在何处?”
“听说前几日被吓死了。”一名衙役答。
“听谁说的?”吴晨眉头一皱。
几人相互看了看,一人说:“都这么说,我们也记不得是听谁说的。”
“你们可知这报案的村民家住何处?”
几人看向梁宽,梁宽忙上前一步说:“曾有记录,出来前我还特意看了一下,吴公事若是想找他家人询问,我可带路。”
吴晨赞许的点了点头,说:“等一下去,我先查看下周围。”
“不如我让衙役前去将他家人带来,也可节省时间。”梁宽说。
吴晨点点头,梁宽便去安排了。
吴晨抬头望了望山,又转头看了看来时的路,一面高山,一面是平原,五百人护送五色玉石,着实没必要围着山走,可现场却紧挨着山脚。
五百人的队伍,还都是骑兵,走在官道上必然引人注目,有人中午在山边看到队伍,可转日早晨整支队伍却离奇的死在山脚下,按时间推算,他们理应穿过老界山走到山东面去了才对。
这也是陈武昭觉得是阴兵劫道的一个原因。
吴晨正四处看着,高二和许大走过来,高二问:“你刚才问的那些问题,回去问李五不是一样?他眼下被咱们关押着,还敢说谎不成?”
“大多数人都心存侥幸,我不了解清楚,即便是问了,又怎敢信?”吴晨说。
许大忙问:“那位给陈武昭出主意的幕僚,死的蹊跷,我想不明白为何会杀他?我的意思是,他只需咬死了就是觉得阴兵所为,你也不能把他如何了,至少暂时不会如何。”
吴晨挑了挑眉说:“是啊,他们为何如此着急动手呢?汪林不过是出了个主意,他心虚什么?且昨日早早便想逃,我还没显出本事呢。”
高二说:“要我说,他必定是还有别的脏事怕被查到……”
“林都知来了有几日了吧?汪林为何不跑?偏要等我来了才走?”吴晨问。
“你……声名已经远播了?”高二问。
“哼!有心人都在忙着那些大车上的东西,谁有工夫理会我?除了鬼魈帮,谁会认得我?”
许大问:“这不会又是鬼魈帮的手笔吧?”
吴晨笑了笑说:
“那鬼魈帮可远比咱们之前想的还要庞大,安平县山坳中的东西是鬼魈帮势在必得的,他们知道将来是无法再在兴国混了,必定倾巢而出,五色玉石案发生在二十天之前,也就是说当时咱们与鬼魈帮争夺最激烈,也是马上看到结果的时候,他们还有心情在这边布局……当然,这也说不准,或许五色玉石对他们很重要。”
高二说:“我是真不知道一块儿石头能有什么用。”
吴晨耸了耸肩说:“先要有蛛丝马迹,我才可推断,等一下村民过来,我问些问题,然后挖开一角看看是不是尸骨还在,之后咱们上山看看。”
“上山看什么?”许大问。
“随便看看,不是说很多修行的人都往这座山跑吗?既然如此有灵气的山,又怎会有阴兵飘在四周?”
高二忙说:“还真是,此山若是有仙气护着,阴兵躲还来不及呢!”
吴晨笑道:“你看,幕后之人这招还是有用的,只要说出来,咱们便会不自觉的往这上面想。”
吴成刚说完,梁宽带着一位妇人和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这两位都是那位报案村民张才的家人。”梁宽走到吴晨身前介绍道。
二人向吴晨行礼,吴晨背起手,挺了挺腰身问:“张才死时,你们可在身边?”
二人摇头,那妇人说:“他上山打猎,久久未归,我只得劳烦小叔上山找寻,小叔很快回来,还背着孩子他爹,说是发现时已没了气息。”
吴晨又问那年轻人:“你与兄长住在一处?”
年轻人点头。
“你见到你兄长的时候,他已经死在路边了?”
“是。”
“身故之地离村子不远?”
“是。”
“他身上可有伤?”
“没有,只是,只是死不瞑目。”
“且面带惊恐?”
“是。”
“你找到兄长的时候是白天还是夜晚?”
“黄昏。”
吴晨点点头,问那妇人:“如今家中日子可还过得下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上山看看(一更)
妇人听到吴晨的问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捂脸呜呜哭了起来。
吴晨摇了摇头,看向梁宽说:“劳烦梁主薄回去准备些碎银交给她,先让她将日子过下去。”
梁宽赶忙点头。
吴晨又看向年轻人说:“往后你要对你嫂嫂一家多加照顾。”
年轻人躬身答道:“长嫂如母,我必定会将兄长一家照顾好。”
吴晨点点头又摆了摆手,梁宽即刻带着二人离开。
吴晨看着二人的背影皱了皱眉,那妇人收的倒是快。
吴晨见二人走远,这才招手将一名衙役叫过来,说:“带几个人,将你们那日掩埋尸体之地,挖出一角,记住不要挖太大,露出一部分尸骨便可。”
衙役带人去挖了。
吴晨带着高二和许大查看四周,吴晨知道经过二十多天难有痕迹留下,仍是不死心的仔细查找
梁宽这时也回来了,他走到吴晨身旁问:“吴公事为何只看一角?”
吴晨扭头看了眼梁宽说:“看多了,有用吗?”
梁宽像是没听明白,不解的看向高二,高二耸耸肩说:“我兄弟说话,自有他的道理。”
衙役们很快挖出了一角,露出了白骨,几个人捂着鼻子便跑了。
吴晨却捂着鼻子上前,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露出来的尸骨,他没有让人全部挖开,是为了等宋固,在这里,没有任何设备的情况下,他能看明白的也只有刀伤,就像曹家灭门案一样,吴晨知道尸骨埋在何处,却没有着急动,第一现场已经没有了,这第二现场可不能轻易破坏。
吴晨看了看尸骨的腐败程度,推算了一下时间,然后站起身说:“埋好,上山!”
……
老界山因常年有人来游览,上山自有路,却也只有一条路,积年累月的不知多少人修修补补,倒也不算难走。
吴晨他们气喘吁吁的走到了半山腰,这里竟有个观景的小亭子,正好可用作歇息赏景。
吴晨站在亭中放眼望去,近处郁郁葱葱,清涧流水,远处缥缈云烟,如同薄纱,吴晨赞叹了一句:“美!”而后突然扭头问梁宽:“此山常年有人上山观景,刚刚咱们也曾路遇几人,山上自然不会有凶猛的野兽,不然不会有人来,既如此,山下的猎户如何过活?”
梁宽愣住了。
吴晨又说:
“人怕野兽,野兽更怕人,人多了的地方必定会将野兽惊吓走,这老界山虽高但并非绵延不绝,山下猎户即便不在前山打猎,想从后山获得猎物,进而养家糊口,怕是也难吧?那些修行之人会在何处修行?若是野兽多,岂不是都会丧命于此?若是有些兴趣,偶尔上山打只兔子倒也正常,但想靠此为生……二哥,你即刻带人下山去找刚刚张才的家人,务必将他们带来。”
高二点了两名认路的衙役,下了山。
梁宽直愣愣的看着吴晨,像是在问:你怎会突然想到这上面?
吴晨皱眉看向远方,问:“梁主薄,这老界山属阳安县,山脚下的村民自然也是阳安县的人,你们不知山下村民靠什么过活吗?”
梁宽赶忙躬身解释道:“山下村民大多靠耕种为生,但确实也有不少猎户,刚刚吴公事说的对,老界山已经多年未有人见过野兽了,至少县衙未曾接到报案,至于山下猎户靠什么为生,我真不知道。”
吴晨没再追问,心里却在想宋固何时能到,没有尸检之前,他很难找到对的方向,如果只是为了抢走五色玉石,有必要将五百护送兵士全杀了吗?是因为抢不走所以才杀?就好像当初鬼魈帮第一次与他碰面便是要杀,知道了他的本事更是要杀,那是因为鬼魈帮有自知之明,知道抢不走吴晨。
幕后之人知道打不过五百兵士,便选择了将这些人全部毒死,至少吴晨现在认为是毒死,与阴兵无关。
越是与那些鬼魂打过交道,吴晨越是觉得人鬼殊途,真说鬼魂如何,那也定是有人在后面操控。
究竟是为了五色玉石,还是用五色玉石掩盖真实目的?
吴晨想的出神。
许大突然问梁宽:“既然老界山这般有灵气,引得修行之人都隐居于此,那山上没有寺庙或者道观吗?”
“有个道观,传说有上百年了,但不知为何,就是兴盛不起来,莫说别的地方的人,便是阳安县城里的人,能记住这家道观的也没几个人,我还是十多年前去看过一次,十分破败,道观中也只剩两个老道,耳聋眼花的,或许今日一个都没有了。”
吴晨说:“等二哥回来后,咱们去道观看看。”
许大说:“按理说不该如此,老界山有些名气,道观想要香火还不容易?”
吴晨没接话,他在想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结论,正如许大所言,一座出名的山,配上一个出名的道观,再正常不过,随便编个典故安放在某棵树上,某块儿大石头上,主姻缘利子嗣,问财运仕途,测事情吉凶,只要道观中人稍微有点脑子,成功率便可在七成以上,想不出名都难。
“唉,要说这个案子是阴兵劫道,我不太信。”梁宽突然开口说道:“五色玉石虽不好得,但也只是块儿玉石,鬼魂要去做什么?若是他们想要,又何须从人的手中抢去?”
“你觉得是人为?”吴晨扭头问。
梁宽忙摆手道:
“我什么都不懂,只是自己这般想的,鬼魂要五色玉石说不通,可人要五色玉石也说不通,为了这块儿玉石,杀了几百兵士,若是这块玉石不能给他带来天大的好处,这般与朝廷为敌,怎会有好下场?”
许大说:“他们这不是推倒阴兵身上了嘛。”
“这是他们想推便能推的?朝中那么多官员,即便都好骗,官家谁能骗?”梁宽低声说。
“他们想着只要查不到实证,最终便会以此借口结案。”吴晨说罢,看向山下,他听到高二骂骂咧咧上山的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六章 遇刺(二更)
吴晨扭头看向梁宽问:“你说张才住哪,曾有记录,是张才报案之时记下的?”
梁宽点头说:“正是!我想着今日要到此处,便提前将记录下的内容记在脑中……”
“都记了什么?”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有谁,靠什么为生。”
“当时是你记的?”
“不是,当时有些乱,我便命文吏记录,陈县令那边在调集人手,还要备马,忙不过来……”
“所以,你说张才是猎户,是因为记录的便是猎户。”
“对!”
吴晨眉头皱得更深,他看向许大说:“他们准备的很充分。”
许大一脸茫然。
吴晨想到什么突然又扭头看向梁宽问:“若是曹炳德没有死,像这种事记录之事,是不是便会由他来做?”
“有这个可能。”
“曹炳德死后,可有新的文吏进县衙?”
“没有,县衙内的文吏属实够用,实无必要再添新人。”
吴晨不说话了,他认真想了想,说:“下山吧,改日再去道观,先去看看命案现场。”
“命案?”许大惊讶的问:“没听到动静啊,你怎知……”
许大话没说完,吴晨已经朝山下走去。
……
几人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许大便看到迎面向上走的高二,他忙问:“可是山下有命案了?”
高二抬头一看,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怎知?”
许大指了指吴晨。
高二长叹一口气说:“刚刚那叔嫂二人被人杀死在屋中。”
梁宽一个踉跄差点栽到地上,好在吴晨眼疾手快拉住了。
“多谢吴公事,他们,他们二人怎会……死了?”
高二说:“被人割喉了,凶犯还想放火烧了茅屋,好在我们到的及时,他们跑了,我们灭了火,我留下那两名衙役看着……”
“大哥二哥,他们想毁尸灭迹,你们俩速速赶过去,我怕凶犯就在茅屋不远,见二哥离开,他们或许会再动手,两名衙役无力阻拦或许会丢了性命。”
高二和许大也不犹豫,朝山下飞奔而去,很快便不见踪影。
吴晨心急,可梁宽已经快走不动了,吴晨干脆留下两名衙役陪着梁宽慢慢下山,又问清茅屋所在,便带着剩下的人,也快步也朝山下走去。
……
此时已过正午,若是大头在,便会抱怨没饭吃,可吴晨此时一心都在命案上,恨不得脚下生风,他想着之前自己一蹦差点上房,可如今想快走却是不见与平时有何区别,纵向与横向差距这么大吗?
吴晨也是心急,他看不到自己将几名衙役落在身后多远,也没有算算上山用了多久,而下山又用了多久。
吴晨正想着,耳边传来脚步声。
吴晨停住脚步仔细听,正好给身后的衙役时间追了上来。
吴晨听清楚了,衙役也走到身边了,吴晨低声问他们:“你们几个可有会功夫的?”
几名衙役认真摇头。
吴晨深吸一口气,问:“你们谁带了鞭子?”
一名衙役从腰上解下一根绳子,说:“绑绳行不行?没有鞭子。”
吴晨点点头说:“你们站在这里别动,不管看到什么,你们都不要过来,等我解决完了叫你们,你们再过来。”
几名衙役没听懂全部,只听懂站着别动,叫了再过去,几人纷纷点头。
吴晨拿着绑绳朝前走去,几名衙役留在原地。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山脚,吴晨一人顺着山边的小路朝前走,耳朵听着埋伏在前面山林中的喘息声,听动静应该是有三个人,这三人此刻已经不动了,只等吴晨走近。
吴晨皱了皱眉,不是鬼魈帮的人!
鬼魈帮的人可不敢如此轻视吴晨,即便是两日前人少的那次暗杀,林子里也埋伏了十几人。
吴晨慢慢靠近,他听到了三人中一人低声问:“为何衙役没跟过来?”
一人答:“不跟来不是更好,我数到三,咱们仨同时冲出去,趁他愣神砍死便朝山上跑。”
吴晨心落地了,他是真怕扔出来几个暗器,他即便能听到未必躲得过,现如今失一滴血他都肝儿疼。
吴晨低头边走边将手中的绑绳放下,握住一段,然后拖着绑绳听着林中人数着‘三,二,一!’
三人举刀大叫着冲出山林,与此同时吴晨将绑绳当做鞭子,朝三人来的方向轻轻一挥,劲风瞬间带动周围土石,狠狠砸向三人,而吴晨的眼睛看都没看向他们。
一鞭子足够了。
是够了,且过头了。
吴晨帅气的没有停下脚步,他听得清楚,前方林中再无旁人,他高声喊道:“将这三人绑了,带回县衙。”
衙役们远远的都看傻了,听到吴晨喊了一句,却又听不清,只看吴晨那般潇洒的离去,应是叫他们过去,几人不敢停留,赶紧跑上前去。
吴晨虽是没有停下脚步,但走的极慢,很快几名衙役便追到身旁。
吴晨面无表情的问:“那三人绑了?”
几名衙役又赶忙转身,吴晨这才停住脚步等着,随后便听到一名衙役喊道:“都死了!”
吴晨不装了,慌忙跑回来,见三人如同被机关枪突突了一遍,满身的血窟窿,哪里还能活着。
吴晨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波澜壮阔,一片汪洋!
吴晨是想要留活口的,也必然要留活口,所以他只是轻轻一挥,他记得在山坳外的那一夜,他出手是有成功率的,也就是说致死率不是百分百,他也是想着这个,才轻轻挥动一鞭子,想着总能留下个活口。
吴晨挠了挠额头,心中的愤懑不知道该如何发泄,这一身的怪力,急用的时候不见得灵光,想着手下留情的时候偏又十分好用。
吴晨在原地转了一圈,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下,这让几名衙役更是看不懂了。
一名衙役试探的问道:“吴公事,这三具尸体可需要带回县衙,让仵作查验?”
“你是不是傻?你想让仵作查验什么?这三人是男是女?”另一名衙役狠狠拍打了一下之前说话的人。
“对对,不用查验,这三人想行刺吴公事,被吴公事一鞭子,碰都没碰到就,就,死了?”这命衙役尾音的跑调了。
吴晨没理他们,蹲下身仔细查看三人的尸体。
第一百一十七章 茅屋(一更)
吴晨想从三人的穿着以及随身之物上找些线索,可惜三人除了手中的长刀外,身上再无他物。
再看三人穿着,是上等布料做的黑色紧身衣,吴晨仔细看了三人的手,大拇指与食指以及手掌下方都有粗茧,显然是常年握刀所致,但指甲干净,身上也无污垢,甚至脖颈,脚踝,胳膊肘都很干净,可见三人平时并非待在乡下,甚至常有沐浴。
吴晨站起身,手里拿起一具尸体旁的长刀,说:“你们留下一人跟我去村子,剩下的人想办法将尸体运回县衙,我之后自有安排。”
几人商量,留下一个认路的陪着吴晨继续前行,其他人拖着尸体离开了。
……
吴晨拎着长刀紧皱双眉到了茅屋院外,高二和许大已经迎了出来,见吴晨面色不佳又拎着刀,高二问:“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了?”
“有人想杀我。”吴晨说的平淡。
高二和许大俱是一惊。
高二忙说:“以后我们俩再不能离开你身旁了,即便有极要紧的事,也必须留下一人。”
许大也说:“理当如此!想想都后怕,你若是出什么事,我们俩也活不成。”
那名跟着吴晨的衙役见状,忙说:“吴公事只轻轻挥动了一下绑绳,那三人,便,死了。”
高二张着嘴扭头看了眼同样张着嘴的许大。
吴晨摆了摆手说:“无人能伤我性命,只是,我想留下活口,没留成,里面什么情况?”
吴晨背起手,走进茅屋。
屋内两具尸体向里趴在一进门的地方,身下全是血。
吴晨双腿有些发软,自打他知道血很珍贵不可再生之后,再看到成片的血,即便不是他的,他也会难受,刚刚那三人被打成了筛子,还没来得及形成这么大片的血泊,他还好些。
吴晨将手中的长刀递给高二说:“麻烦两位哥哥看看他二人脖颈处的刀口可与这把刀吻合。”
高二接过长刀看了看,又递给许大,许大也仔细看了看,然后二人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尸体的伤口,高二起身说:“是这种刀。”
吴晨出了屋子,站在院中朝四周看去,这个村子的村民住的都不近,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少户人家。
许大出来说:“我们已经找村民过来辨认过了,这两个人,村民不认识。”
“这是张才的家?”吴晨问。
“是,张才有家室孩子,也有个兄弟,但不是这两个人。”
高二也从屋里走出来,说:“要我说好好审审梁宽,阳安县衙这几个人,怕是都不干净。”
吴晨却问:“他们为何要杀报案人一家?”
“你是说真的张才一家都死了?”高二问。
吴晨背手看着远方说:
“张才看到的可能与陈武昭带人来看到的现场不一样,而这种不同能直接戳破阴兵劫道的谎言,所以他们不可能让我见到真的张才,而张才回到家中必然会将所见说与家中人知,那他家中人便也不能活,这只是我目前的推断,还要再找线索。”
许大问:
“这个村子虽说住的都不近,但人应该不少,怎会只有张才看到了五百兵士死在山脚下?还有闲来无事想要上山游览的人呢?他们杀了张才又有何用?”
吴晨点头说:“有道理!你们可知那五色玉石有什么别的用途?”
二人摇头。
吴晨又看向衙役问:“林都知来了几日了,可有到这山脚下来看看?或者见见张才?”
一名衙役摇头说:“那位大官很少出宅子,也没见他要见谁,都是我们陈县令日日去宅子答话,倒是总见那位大官带来的人一拨拨出城进城的。”
吴晨轻轻点点头说:“都是老狐狸啊!”
高二凑过来低声问:“你是觉得林都知知道些什么?”
“不止林都知,怕是司尊也预料到什么了。”吴晨说。
高二忙问:“那为何不先与你说明?”
吴晨耸了耸肩说:
“刚刚想杀我的人,日子过得可能比你我都好,什么样的人才能给属下这般待遇?这是其一,其二,想杀五百兵士的人,别管用什么方法,手里怎么着也得有个百八十人,甚至更多,这不是简单的杀了便可,护送车队几时出发,行进路线,几时到阳安县等等,都需要人去查,可见势力必定不弱……山匪不敢劫官兵,所以他们才整出个阴兵劫道的说辞来,想骗谁呢?”
高二压低声音问:“官家?”
吴晨低声反问:“官家想被骗吗?”
“自然不想。”
吴晨摇头说:“一开始或许说不准,后来不想了,这也是为何林都知来了之后,只在附近山匪身上下功夫,而在案发后这么多天才想到将我调过来查,我是谁?偏远之地的乞丐罢了,能懂什么?不懂便是机会。”
“没听懂。”高二诚恳的答。
“就是用吴兄弟查,上面尚有回旋余地。”许大说。
吴晨点点头对身旁衙役说:“将这二人尸体带回县衙。”
高二哼了一声说:
“说的好像别人来查,能查明白一样,再说,之前你在吸引鬼魈帮,司尊便是想让你过来也不行啊,可等你觉得没事了,不是立刻便来了?”
吴晨挠了挠额头,没有说话。
“杀这二人的凶手可能是想杀你的那伙人干的,可他们为何要杀这二人?”许大不解的问。
“他们原本可能是一伙的。”吴晨看着被抬出去的尸体说:“这二人敢冒充,便是有人设计好的,附近村民没人认识他们,只他们两个人怎敢演这出戏?可死的只有他们两个。”
吴晨说完朝院门口走去,高二和许大紧跟在侧,许大更不解了,他问:
“你说他们若是一伙的,何必要杀呢?离开此处便是了,回去如何处置不行?这是要做给咱们看的?他们怎知咱们会杀个回马枪?”
吴晨说:“是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何要杀?还想放火烧屋,如此折腾,只为了让咱们知道张才一家没人了?”
吴晨说着站住了脚,抬头望山。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上山(二更)
高二和许大也跟着抬头望山。
吴晨想起来那三人埋伏之时曾有一人说:砍死之后上山。
为何要上山?
吴晨若是遇害,老界山会不会被封?若是被封,上山岂不是死路一条?即便没有马上被封,他们上山是否也会留下痕迹?事后勘查时能不能找到?
今日来老界山,吴晨刻意没有带皇城探事司的逻卒,一方面不想有太大的阵仗,一方面也想看看县衙这些人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带了逻卒来,梁宽他们必然小心谨慎,他便很难看出端倪。
但吴晨没有预料到会有人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他,且是提前设计好的,若是他死在这里,那不是更说明老界山有问题?不是更会引得官府细查?他们行事怎会这般思虑不周全?
“上山!今日必须见见那座道观。”吴晨沉着脸说。
高二和许大都不明所以,却也没问,想上去看看便去看看,只是梁宽是不能跟着了,他本就上了些年近,能上到半山腰又亲自走下来,已属不易,再加上一些惊吓,自然无法再上山。
而那些衙役要守着五具尸体,已有衙役快马加鞭的回去找马车了。
吴晨只带着高二与许大一同上山,三人的马留在山下吴晨不放心,他让梁宽回到县城内通知宅子里的逻卒,尽快来接,等在山下便可。
梁宽巴不得尽快回去,连连称是,着急忙慌的留下看守尸体等着马车的衙役,先走了。
……
吴晨和高二许大急匆匆上了山,过了半山腰吴晨才想起来,他们也没问问道观在何处。
高二说:“道观好找,就这么一条山路,道观必定离山路不远,咱们仔细着点便是了,可咱们到现在没用午饭,这眼瞅着晚饭也没着落,还是大头兄弟好,去哪都知道带干粮。”
许大说:“县衙的人应该带了,但咱们走的急,忘了找他们要些吃食。”
高二哼了一声说:“咱们走得急?你没看那梁宽爬上马之后,头都没回,回去的更急!”
吴晨皱眉说:“咱们要做的事,应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没时间安排,便想着杀人放火吸引咱们的注意,看上去像是……他们不想让咱们上山,可若是他们得逞了,也只是拦住这一日,日后或许便是调兵封山了。”
“所以我才想不通,他们为何要杀你?且先用两人冒充报案人的家人……”
高二话没说完,吴晨站住了,他皱眉问:
“你们记不记得我问那妇人张才是如何被发现的,她说张才上山打猎,久久未归,她便让小叔子去找,那小叔子看着年纪二十上下,怎会待在家中没跟着一起上山?小叔子说张才死不瞑目,满脸惊恐,身上无伤,梁宽一身官服站在那,他二人无一人问问张才可是被人谋害?何时能抓到真凶?可见他们没有报案,为何没有报案?可县衙中人都知道张才被吓死了,谁传到县衙的?我问什么他们答得都十分的快,那妇人还哭了两声,但收的也快。”
“你什么意思?不是都知道他们二人是假的了吗?”高二问。
“是,我是说他们二人破绽百出,我却没有及时发现,这也跟我没有问太多问题有关,问下去,破绽更多!我若不是上山见到游客,想到猎物不易得,怕是就要等到山下衙役上来通禀才行。”
许大说:“到那时,茅屋已经烧没了,尸体也烧焦了。”
“对,到时我该如何查?从哪里下手?不对,他们认为我会死在去往茅屋的路上。”
吴晨说罢,长舒一口气,继续向山上走,边走边说:“老界山有些奇怪,你看安平县外的山,那是山连着山,绵延不绝,可老界山就这么孤零零的耸立在这里,周围也有些山包,但那不能称之为山。”
“这是老天爷安排的,你有意见?”高二问。
“没有,我只是说说,五百兵士遇害那日,中午有村民见过他们,按理说他们穿过老界山继续向东,他们是骑兵,用不了多久便会离开老界山,这里有个时间上的断层,就是整个下午还有谁曾看到过整支队伍?张才是转日早晨去报的案,咱们可以推断一下,他天不亮起身,不知道什么原因走到兵士们遇害的地方,惊吓之后,想到要去县衙,他如何去?他家不见有马厩草料,他也养不起马,那他如何去的县城?”
许大说: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说不通,县衙可是说张才早晨报案的,也就是说城门一开他便进来了,可从这里走到城门,需要走几个时辰,那就是说他是半夜看到的?又或者是晚上看到了……”
“卷宗上写张才说是清晨看到的。”吴晨说:“张才不识字,县衙中有文吏笔录口供,张才画押,我现在推断,极有可能张才说的,和卷宗中记录的应该不同,也就是说发现兵士们尸体的时间不对。”
高二‘哦’了一声说:“县衙中还是有他们的人。”
“对!我今日问梁宽,若是曹炳德不死,那么帮张才笔录口供的会不会是曹炳德?梁宽说有可能……”
“你是说这两起案子实际上是一回事?”许大惊讶的问。
吴晨深吸一口气说:
“我现在还不能肯定,只因要录假口供便灭了曹家的门,有点说不通,让他病倒几日,在当日不能到县衙当差便是了,没必要整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即便他们背后那人十分了得,这也是麻烦,没必要。”
许大说:“就是这个理儿,若是这两个案子有关联,那曹炳德或许是知道些什么。”
高二说:“等回去县衙,找当日笔录的文吏问问不就得了。”
吴晨笑了笑问:“如何判别真假?怎知他是照实说的,还是谎话连篇?现在是死无对证。”
吴晨说着四处张望了一下,他想到曹康对他说过,有个鬼魂离开前曾告诉他:老界山,惹不起。
第一百一十九章 道观(一更)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即将离开的鬼魂更不会说谎,老界山有什么会让哪鬼魂觉得‘惹不起’?
吴晨的脚步慢了下来。
“怎么,累了?”高二见吴晨走的慢了问道。
吴晨摇了摇头说:“五百兵士遇害的地方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除非半夜三更的,不然只有报案人张才一人看到,说不通。”
许大说:“莫说是天黑,只这个时辰,你看山上还有人吗?上山游玩的人差不多都下山离去了,再晚些便进不去城门了。”
许大刚说完,便见到迎面走来三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摇着扇子下山
吴晨看着他们三人说说笑笑的经过他们,突然喊了一声:“三位留步。”
那三人像是没有听到,继续前行,且脚步很快,高二立刻追过去拦住三人问:“你们三个是聋的吗?没听到喊你们留步?”
三人面露惊慌,年长些的抱拳道:“不知……壮士为何阻拦我等下山?”
吴晨笑呵呵的走过来,温和的询问道:“几位可知山上道观离此可还远?”
那人忙道:“沿着这条山路继续前行便可看到,不远了。”
吴晨点点头,看向高二说:“绑了吧!”
高二愣了一下,三人已经撒腿就跑,许大竟是比高二还快上一步,二人几下便将三人治服,高二踩着一人问:“如何绑?我没有绑绳。”
吴晨从怀中掏出刚才用过的绑绳递给高二,说:“将他们的手绑在一处,你拽着。”
吴晨说的简单,高二和许大试了几次才绑好,高二牵着三人边走边问:“你怎知他们不对?”
吴晨笑道:
“这个时间若是游玩下山,见到还有人上山,必定会纳闷的多看两眼,心善的或许还会出言提醒,可他们三人说说笑笑的,看都未曾看咱们一眼,这戏演的太浮夸了。”
高二听懂了前半句,又问许大:“你是不是也觉出不对了?怎地比我还快?”
许大笑了笑,说:“总跟着吴兄弟,便会用脑子了,吴兄弟问他们道观还远不远,他们说沿着山路便能看到,若是如此,道观怎会没落?”
“道观的事我不知道啊,这不能算我没脑子。”高二赶忙解释。
吴晨很欣赏的看向许大说:“大哥脑子转的挺快,我还没有想到这上……”
“没想到你就让我绑了?”高二瞪大眼睛问。
“我是看到回话的人眼神闪烁,身后那两人头又垂的很低,这不正常。”
吴晨没办法解释上一世的工作经验练就了他识人的本事,尤其是识别坏人。
被困住的三人心里暗暗叫苦,满脑子都在想一会儿如何脱困。
……
几人又走了一会儿,吴晨注意到前方有条小路伸向左手边的密林,这山上的小路可不多。
吴晨走到小路旁,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地上的足印,抬头问那三人:“你们是从这里出来的?”
“我们只是上山游玩,怎会走这小路……”
“脱下他们的鞋子,比对一下脚印便知真假,若是说了谎,直接推下山崖吧。”吴晨平淡的说完,站起身。
“别别别,哎呀,我们就是好奇里面有什么,便进去看了看。”
“看到了什么?”
“是有个道观,但我们没敢进去。”
“不是,是进,进去了,看到个老道,在那自言自语,像是疯癫了一般,我们就想赶紧离开,哪知那疯道人却突然开口说,说下山时不许看向旁人,更不许与旁人说话,不然必定灾祸上门,我刚才成心指错路,也是为了几位好……”
“这么说你们倒是好心,那咱们便去看看那道观,看看能带来什么灾祸。”吴晨说完边朝小路上走。
那三人像是说好了一样,直接坐到地上,高二想拉起来却是不能。
吴晨转头看到,也不废话,从高二手中接过绳子,拉着便走,三人只觉得手腕快断了,屁股底下也是火辣辣的疼,赶忙表示愿意配合好好走路。
绳子重新回到高二手中,三人仍不死心,一人劝说道:“听说那道观之所以落败,便是因为道观中有道人不能降服的鬼怪,以食人为生,你们何苦去送死?”
吴晨走在前面背着手,说:“别怕,道人不能降服,我能!”
另一人又劝道:“我听说之前官府听到传言,也曾派人到道观查实,结果呢?官都当不成了,我看着几位像是贵人,没必要,真没必要……”
“官分很多种,别怕,我属于没人动得了的官。”
此时已是黄昏,山林外的山路上光照还行,但进了山林,便有些暗了。
吴晨仔细听了听周围,笑了笑,大步朝前走去。
很快几人便看到前方被树林遮挡住,若隐若现的道观。
道观的破败表现的很全面,斑驳的大门,掉落的匾额,残缺的围墙……
吴晨几人没有走大门,直接跨过断垣残壁进入院中。
院中香炉倒了,正殿与偏殿破败的四处漏风,站在院中可隐约见到殿内供奉的神像,房顶的瓦砾肉眼可见残缺不全,被山林围了一圈的道观,院中竟是一棵树没有栽种。
高二对许大说:“你去后面看看,应该还有两处院落。”
许大刚要迈步,吴晨摆了摆手说:“不着急,等着他过来再说。”
“谁?”高二一步跨到许大身旁,后面三人紧跟着挪动脚步。
“疯老道。”
吴晨刚说完,一个散着花白头发,身穿破旧道袍的老道蹦蹦跳跳的从正殿跑了出来,玩味的看着院中几个人。
吴晨也认真的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疯老道,才说:“二哥,你和大哥将这三人带至后面的院子,但不要去最后的那个院子,若是有人出现……别管是人是鬼,只要你看到了,直接杀了,但,我没喊你们,你们俩不要过来。”
高二和许大问都不问,径直走向后面的院落。
吴晨的目光始终没离开疯老道,疯老道玩味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却没能逃过吴晨的眼睛。
第一百二十章 真假(二更)
“我刻意让他们离开,你就别装了。”吴晨四处看了看,走向偏殿的台阶,坐到了台阶上。
疯老道蹦到吴晨面前,蹲下来盯着吴晨的脸看。
吴晨也看着疯老道。
这老道的脸上满是褶皱,又满脸的污垢,只双目是干净的。
吴晨皱了皱眉说:“只留我一人便是给你机会,若是等我去了后院,怕是没你们好果子吃。”
老道围着吴晨像青蛙一样蹦了一圈,又回到吴晨面前,十分神秘的低声说:“这地方,有鬼。”
夕阳余晖泛着金色洒在天边,可道观里却已经昏暗了。
吴晨笑了笑说:“我的本事便是可与鬼交流。”
老道瞪大眼睛像是很害怕的样子说:“很吓人。”
“你说的是在最后面那个院子里,现在正描眉画眼,换衣想装鬼的那几个人?”吴晨促狭的盯着老道问。
老道愣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吴晨摆了摆手说:“我支开别人,就是想给你机会说说你的难言之隐,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再装疯卖傻,可别怪我将你这座道观掀翻。”
“没意思!”老道挥了挥衣袖,坐到吴晨身边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傻子才会信以为真。”
“哼,十几年了,就你一个看出来了,别人都是傻子?你如何知道道观中还有其他人?”
“我还有些本事是你想不到的,你成心让这座道观落败?”
“我哪有这个本事?是他们多行不义,心虚的跑了,我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但凭我一己之力又如何支撑道观?”
“他们做了什么?”
“谋财害命!那时我还小,看着他们坑蒙香客……后来他们跑了,便有人找上门来,我只能装神弄鬼的将来人吓跑,可这样一来,道观也难再有翻身之日。”
“说的倒是挺好听,你这十几年如何过活?”吴晨说着站起身,背着手朝后院走去。
老道忙起身跟在身侧劝说道:“这山上能吃的东西多了,我在这里也算有个栖身之所,离开反倒麻烦,只是,你最好不要过去,赶紧离开,这老界山不是谁都能留的。”
“哦?那我倒是想试试。”
“你年纪尚轻,莫要自以为是,赶紧走吧。”
吴晨不理,径直走到二院,看到高二和许大正跟地上坐着的三人聊天,吴晨笑了笑,继续朝前走。
老道忙说:“既然被你识破了,我认栽,你说你想要什么吧,后院还是别去了。”
吴晨倒是站住了脚,问:“你可知山下五百兵士是被谁杀的?”
老道连忙摆手说:“可不是我!”
吴晨挑了挑眉问:“不是你是谁?”
“我在山上,离山下那么远,怎会知道是谁杀的?”
“你不知道,或许后院那几人知道。”吴晨有要抬腿朝前走,被老道拉住胳膊说:“后面那几个可没有我好说话……”
“哦?大哥二哥,去将后面装神弄鬼的人弄到这里来,死伤不论。”
高二指了指地上的三个人,吴晨说:“他们若是不想活了,大可逃跑试试,我现在出手,不保证人能活,但可以保证人会死。”
吴晨说的是实话,高二怕三人听不明白,还解释了一句:“他比我们俩厉害,轻易不出手,出手就要人命,所以你们仨最好老实的坐在这儿等着。”
三人齐齐点头。
高二和许大这才朝后院走去,还没走到月洞门,便见到白衣飘飘从月洞门闪过,高二和许大停住脚步,二人转头看向吴晨,像是在问:你看到了吗?
吴成自然看到了,他问:“你们看到几个?”
“几个?”高二和许大异口同声。
高二说:“就,就一个白色的……飘过去呀,还,还有?”
吴晨立刻精神了,他一直想着万一那五百兵士有心怀执念不愿离去,或者行凶时正好被经过的鬼魂看到,五色玉石案自然容易很多,只是一直没有碰到,今晚这是来了好运了!
吴晨上前一步对着月洞门,满含期待说:“你们可是有未了结的心愿?或者有什么冤情?你们说出来,我帮你们了结。”
那白衣飘飘又在月洞门那里闪过,吴晨不耐烦的道:“你别飘了,你前面有真的,等一会儿突然转头让你看到,你别被吓死!”
吴晨刚说完,突然连退了好几步,口中说着:“你不用过来,你说话我能听到。”
高二和许大默不作声的走回地上那三人身旁,地上三人都看傻了,他们齐刷刷抬头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高二,高二坐到他们身旁,低声说:“看着就行了,你们那些假的一眼便能被我兄弟识破。”
老道也有些蒙,他看着吴晨对着半空说话,又对自己那名精心打扮白衣青面的‘鬼’无感,内心不由得惊惧不已。
吴晨看着面前飘着的青面黑瞳锯齿的鬼魂,耐心的又说了一遍,鬼魂转动着脖子,向后看去,说:“出来吧,有人能看到咱们。”
吴晨深吸一口气,只眨了一下眼,眼前便多了好几个鬼魂,有的面色惨白,有的黑发遮面只露黑瞳,有的脸上挂着腐肉……吴晨下意识的又退后一步,盯着地面问道:“你们都是被人害死的?”
“你当真能为我们报仇?”
“那要看你们说的是否是实情,若是你们生前便是恶人,是吧?我帮你们岂不是助纣为虐?所以还要听听你们生前的故事。”
“我们不是恶人,却也称不上好人,但设计毒害我们的必定是恶人。”
吴晨问:“你们死了多久了?”
“两年。”
“五年。”
“三年”
“一年半”
“八个月。”
……
“竟不是同时遇害,你们可知害你们的人是谁?”
几个鬼魂异口同声:“不知。”
吴晨挑了挑眉,看向老道,好像再问:是不是你害死的?
老道被吴晨的眼神直接吓得瘫坐在地。
地上那三人不知何时已经围坐在高二身后,紧紧抓着高二的衣襟。
月洞门那里露出了几张惨白的脸,正扒着月洞门的边朝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