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处理家事（三）一更
吴晨看在眼中，想到之前的高二，心中悲痛异常，他轻轻拍了拍高文的肩膀，问：“怕吗？”
高文转头看向吴晨，眼神中满是惊惧，诚实的回答道：
“怕！若是父亲还在的时候来，我定是不怕的……”
“现在也不用怕，之前你知道身后有父亲，现在要记住，你身后有我！”
吴晨说着站起身走了出去。
去府衙报官的自然是老妇人身旁的嬷嬷，事发时不知躲在何处，眼见主子没有占据上风，便从角门溜出去报了官。
要说如今府衙内的衙役们最敬佩，崇拜之人，没有排行榜，有的话榜上也只有一人，那便是吴晨！
且府衙内没见过吴晨的衙役还就没几个，院中这几人可都见过吴晨，自然也认得宋固。
他们之所以这么快的赶来，也是因为都知道高二是吴晨的左膀右臂，那晚大凶，高二救下的又何止是吴晨！
那晚的场面看到的，没看到的，都说自己亲眼得见，更是知道吴晨一直昏睡不起，有人胆敢在这个时候欺辱高二的家人，这些衙役都想飞过来主持正义！
此时几名衙役站在院中正自惊讶怎会在这里看到宋固，紧跟着又看到了心目中的英雄，衙役们一时反应不过来，只知傻站在原地。
那嬷嬷可是急了，站在一旁催促道：“官爷快将这几人抓了，就是他们……”
这嬷嬷的喊声将衙役们唤醒，几人回过神来竟是同时跪地，便要朝吴晨磕头。
吴晨赶紧抬手，几人被劲力拖了起来。
吴晨说：“不用跪我，这处宅院是我二哥的家，你们要记住，从今往后除非我嫂嫂报官，其他人……”吴晨看了那嬷嬷一眼：“你们直接拿下，扔去地牢五日便是。”
那嬷嬷惊惧的看着吴晨，又看了看衙役，有衙役聪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直接过去将嚎叫的嬷嬷绑了。
吴晨回头跟高文说：“将你娘亲搀扶出来。”
很快高文和高武搀扶着高二娘子站到门前，吴晨抱拳道：
“以后我二哥家眷便有劳几位多加照看，若是遇到有人觊觎二哥家财，你们只管告知府尹，不管府尹姓甚名谁，只需说是吴晨交代的便可，对觊觎之人只管严惩！”
几名衙役受宠若惊，跟着抱拳回礼，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吴晨又说：
“这本不合规矩，但事急从权，我嫂嫂被婆母小叔子欺凌，若是不站出来，真说有对质之日，我又不在京都，你们也是难做，如今你们见过我嫂嫂了，来日便有劳几位了！”
众衙役总算是都明白了，赶紧朝高二娘子行礼，一人说：“往后我们会在这周围多加巡视，夫人若是遇到难办的事，尽管来府衙找我们，只说找无病便可。”
“凭什么找你！我叫陈有才……”
“我叫钱串。”
“我叫王富。”
……
衙役们争相报上名来。
宋固不解的看了眼吴晨，往后高二一家自有顾世明看护，何须跟几名衙役多费口舌？
吴晨又说：“嫂嫂一家暂时居住于此，你们得闲帮我看看，看看哪里有合适的宅子，大一点的，我想给嫂嫂和侄子侄女换个住处，若是找到合适的，直接去顾府找顾世明便可。”
衙役们如同领了圣旨，直说这就去找，而后押着那嬷嬷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宋固这才问：“你何苦与衙役多言？”
“宋提刑没听过小鬼难缠？”吴晨说罢转身跟着高二娘子进了屋。
没过多久，许大端着炭盆身后跟着端着热茶的下人回来了。
一进屋，许大便说：
“那高三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说是花了不少银子从翠红院赎出来的，还买了一处宅院，外面欠了不少银钱，都是看在高二的面子上才借给他的，如今高二不在了，债主一时不敢上门催债，只好私下里催促高三还债……”
“高二也只是今年才买下这处宅子，高三哪来的银钱买宅子养外室？”宋固不解的问。
许大看向高二娘子。
高二娘子悲戚的说：
“一年中郎君在家的日子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办差，虽说俸禄不少，也全都交到我手中，可小叔和弟妹整日在我耳边念叨手里缺钱，婆母更是时不时的叫我拿出些来孝顺她，我……郎君在家的日子本来就少，我若是还念叨这些事，怕，怕郎君心里不痛快，他是知道小叔为人的，有时候我没瞒住，气得郎君睡不着吃不香。”
高二娘子抹着眼角的泪，吴晨也只能叹气。
宋固见状忙说：
“现在这般挺好，高三瘫在床上再不能出去惹事，下人全都换做顾公事的人，这些人自会帮着弟妹，每日多在高二娘亲耳边说些道理，也就兴不起风浪，高三家的……你不会真的要将高三的长子送走吧？”
“自然是真的，这样的爹娘，再有这样的祖母宠着，将来难免成为下一个高三，我能将高三打折腿养着，难道将来也要这般对待他儿子？出去历练下没什么坏处，回头你帮我去找俞世安，看看军中有没有他信得过的，就放在熟知的人手下，总不会害他，毕竟是二哥的侄子。”
吴晨说着又看向许大说：
“高文兄弟三人和大哥家的孩子，先读两年书，看看他们的志向，将来不论做什么，首先要明事理，只要明事理，从军从商从政，哪怕是一心做个匠人，都可！看孩子们自己喜欢，别的不说，银钱你们都不用担心，有我在，他们必定衣食无忧。”
许大张嘴想说些什么，这时外面传来嘈杂声，吴晨皱眉，不耐烦的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刘进忠刚好走进院子，一见吴晨竟是激动地道：“真是醒了啊！”
“你来做什么？我在处理家事，现在没时间进宫。”吴晨抬头看了看天：“估计要等到天黑后，你回去回禀官家，我的人尽快放出来，一个不能少！”
刘进忠呆呆地站在原地，张嘴喝一口冷风，他又闭上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处理家事（四）二更
吴晨揉了揉额头又说：
“我刚醒，有点脾气，你别往心里去，我将家事处理完便会进宫，老三为救我而死，若是其他人还受到牵连，那以后我还敢带谁查案？老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进忠点了一下头又紧跟着摇头，哎呀了一声说：“那七个人已送回你家中，但你醒了，能动了，总该先进宫才是……”
“官家有急事？”
刘进忠又喝了一口凉风。
“天快黑了，你先回去吧，没处理完见了官家也会心不在焉，你就这么回禀便是了。”
刘进忠不敢张嘴，吭哧了几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
宫中太监来宣召吴晨进宫，吴晨拒了。
有下人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这消息很快便传到高二娘亲的耳朵里。
老太太被下人们搀扶着回了屋，躺在床上便开始呻吟，刚刚她是被吓着了，又摔了一跤，只觉得浑身都难受，可听说胡嬷嬷去报官了，她顿时心气顺了一些，刚喝下安神的药，便听说衙役来了，她挣扎着起身要亲自去找衙役说说冤情，也好让那仇人多挨上几板子，那才解气！
可鞋还没穿上呢，又有下人来报，胡嬷嬷被衙役绑了之后带去府衙了。
老太太一时没想明白，怎的将报官的人抓了呢？
她重新躺倒床上，又开始呻吟起来，只觉得身上没有一处舒坦的地方，伺候在旁的丫鬟一通劝说，还自作聪明的推断来人是二儿媳的娘家人，为的就是争家产来的，只要能面见京都府尹，今日收了好处押走胡嬷嬷的衙役也得跟着倒霉，立下大功的可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别人休想染指。
老太太听得又舒坦了些，正想着何时去击鼓鸣冤，又有下人来报，宫里太监来了，老太太腾一下就坐起身来，掩饰不住的惊喜，忙命丫鬟穿鞋，更衣，口中还念叨着：
“真是瞌睡递枕头，定是官家念我儿功劳大，又来了赏赐，我亲口说与宣旨的公公，可比说与京都府尹强多了，我看来日还有谁敢打那些银钱的主意！”
可鞋还没穿上，又有下人急急闯进来说宫里的太监直接去见了那个叫吴晨的，看样子是官家宣召觐见，但那吴晨竟说，说要处理完家事再进宫。
老太太傻了，她怎不知道二儿媳的娘家还有这般厉害的人物？这下可如何是好？一想到这十几年对二儿媳的种种苛待，若是往后都要看二儿媳脸色过活，那，那还能活吗？
想到这，老太太身子一挺，晕了过去，丫鬟婆子急忙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胸口，老太太这才缓过气来，她睁开眼看了看虚弱的问：“为何没去请大夫？快去请杏林堂的坐诊大夫来，哎呦，我觉得胸口堵得慌。”
下人们没动，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太太有些恼火，随即便又想明白了，她问：“仇人还没走？”
几人同时点头。
“他还想住下不成？”老太太怒问。
“我不会住下，处理完这里的事，还要进宫。”
吴晨背着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顾世明和两个上了些年纪的妇人。
吴晨挥了挥手，顾世明忙说：“你们都下去吧，收拾好自己东西，一会儿有人带你们去别的地方当差。”
几名下人扑通跪地，有个领头的刚要开口哀求，顾世明又说：“懂事照做的，离开后，差事都轻松，叽叽歪歪自作聪明的，那便送去岭南漠北，那边极是缺人……”
几名下人没等顾世明说完，争相出了屋子。
吴晨找了把椅子坐下，问顾世明：“卖身契一定要都找到，咱们能按规矩办事的就按规矩办。”
“知道，我可不想背上一个贩卖的罪名。”
吴晨点头看向那两个上了些年纪的妇人，温和的说：
“这位老夫人前半生穷怕了，见了银子就想揣自己兜里，虽说生儿育女，却心里只有自己，我二哥是她的儿子，可在她眼中只是赚钱的工具，如今二哥不在了，她便算计起我嫂嫂来，看着像是偏疼小儿子，其实母子俩都是一丘之貉，但她毕竟是我二哥的娘，让她多活两日也算是替我二哥尽孝，她若是自己作死，你们也不必拦着，等她死后见到我二哥，我二哥自有话问她。”
两名老妇人听得连连点头。
吴晨又看向床上装死的老太太，说：
“你这把岁数了，再给你讲道理怕是行不通，那便直接些，你老老实实的，就能有吃有喝，你再忍不住算计旁人，就断了你的吃喝，你要觉得这几人伺候你不称心，我便找几只鬼来，这事儿我拿手，只要她们说你不想让她们伺候了，当晚鬼便能到。”
老太太睁开眼睛，惊恐的看向吴晨，问：“你是……那个吴晨？”
吴晨寒着一张脸说：“你这样的放我手中早死了，你需记得，若非你儿高二，你现下已经是鬼了，别再当什么都应该是你的一样，你的命都不该是你的，你说你还能有什么？”
老太太顿时脑子就清楚了，她知道吴晨，却不是通过儿子知道的，是街坊邻里之间传闲话的时候听说的。
平日里只要听说她儿子是探事司的武功大夫，旁人必定露出羡慕和敬畏的表情，这让老太太觉得儿子在京都很是厉害，她甚至想过让儿子找来吴晨，给家里做做法，好让家里财源广进，只是高二很忙，难得见面，见了面老太太也是先数落儿媳的不是，高二起身便走，老太太也就没机会说出口。
今日吴晨也好，其他人也罢，已经不止一次的提到过吴晨的名字，奈何老太太沉浸在怒火中根本没听进耳朵。
此时她知道眼前这人就是那个吴晨，肠子都悔青了，刚要开口说些吉祥话，吴晨没给她机会，站起身来对两名老妇人说：
“我这些日子都在京都，你们先试试看，若是她依旧顽固不化，我在阴曹地府有的是能用的人，晚上来陪她就是了，你们要记清楚，也要让她记清楚，谁才是当家主母，吃饱喝足颐养天年才是她该做的。”
两位老妇人躬身同时开口应了一声是。
第三百七十六章 遇袭（一更）
吴晨根本没有理会老太太，直接出了屋子。
顾世明追了出来，吴晨站住脚说：
“这些仆从的月例便在我探事司的俸禄里面扣除，你要及时提点他们记住自己的身份，若是有一日让我知道他们欺主，我下手不会留情，也损了你的颜面。”
“你这说的都多余，他们的月例银子我自会发放，这些人都是我府上做了多年的老人，你放心便是了。”
“我俸禄中剩下的每个月都交给嫂嫂，若是让我发现这里面有太子的影子，咱俩的交情便作罢！”
“你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跟着我你至少能保命，跟着太子……可不一定，我让衙役去帮我找宅子了，我想给嫂嫂他们换个大点的住处，能让他们虽住在一个宅子中，却能各过各的，彼此都能舒坦点，真说分家，对嫂嫂和高文他们不好，我跟衙役们说了，看到合适的就去顾府找你，你眼光好，帮我看着点。”
顾世明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叹了口气默默地跟在吴晨身后。
吴晨说完走向前院，顾世明带来的人已经帮高二娘子及三个孩子搬到前院居住，吴晨是去辞行的。
顾世明找来的伺候高二娘子的妇人看着便十分的干练，吴晨当着高二娘子的面认真的嘱咐道：
“嫂嫂为人太过柔顺，总是得过且过，你要帮她把好这道关，断不可再让人欺负了去，若是遇到办不了的事，你便去找顾世明，他会出面解决。”
顾世明挺了挺腰板。
“今晚这里会忙碌一些，高文身上有伤，找大夫，抓药吃药的不可再耽误。”
那妇人重重点头，高二娘子擦了擦眼角。
“嫂嫂莫想太多，早些歇息，我要进宫一趟，明日再来。”
“吴兄弟快去忙！”
吴晨走得快，顾世明追了上来，问：“你进宫，我做什么？”
“你待在这里，我放心。”吴晨头都没回。
顾世明哼了一声，果真没再追上来。
许大和宋固已经等在马车里，吴晨掀开车帘说：“我骑马进宫，你们各自回家吧，明日再见。”
许大和宋固愣了一下，紧跟着下了马车，二人都想劝吴晨坐马车，等到了宫门口，他们等在宫外便是了，吴晨刚醒来不久，还是莫要这么快的费力颠簸才好。
可下了马车一看，吴晨已经上了马。
许大看了眼四周，全是顾世明找来的人，进进出出的很是忙乎。
吴晨找来的马应是顾世明骑来的，宋固刚喊了一句：“你又不认得路……”吴晨已策马扬尘而去。
此时天色已黑，街上行人不多。
吴晨确实不认得路，但知道大概的方向，顶多是多绕几个巷子罢了，而现在吴晨确实也需要独处，好消化掉内心的悲伤。
吴晨骑得并不快，脑子胡乱闪现着一些画面，突然想到老黑好像在他昏迷的时候来过，还说‘人来人去，是常态，你们还会遇到，就像你与洗墨重遇一样。
吴晨勒住缰绳，皱眉想着这句话，马儿停在那里没再前行。
此时天黑如墨，寒风呼啸，街两侧的商铺都已打烊，刚刚还能看到几个匆匆而过的行人，现在街上像是突然间便剩下一人一马。
吴晨想的出神，突然眼神一亮，诡异的笑了笑，提了一口气从马背上直起旁落到地上，向前走了几步。
只听几声箭矢划破长空的‘嗡嗡声，从两侧屋顶传来，吴晨伸开左右手，分别画圆紧握，两侧的箭便被扭在一起跌落地上。
紧跟着两侧屋顶飞下数名手握长刀的黑衣人，而吴晨耳力所及的地方，还有不少人正朝这里飞奔而来。
若不是吴晨不认得路，或许他们早便在准备好的地方下手了，奈何吴晨骑着马像是漫无目的的游走，反倒让那些人不得不重新部署，可时间有限，难免会有纰漏，比如这些人下来送死，他们没算算用时多久，后面的人是否能补上来？
几名黑衣人从屋顶落下，举刀砍向吴晨，准确说是吴晨的手腕。
吴晨没有用劲力，更没有躲闪，而是直接伸开手臂迎着长刀而去，只听‘当当几声，长刀砍倒手臂上如同砍在铁板上一样，吴晨心里有了数，便没再留着这几人，稍一用力出掌，几人不分先后，倒地而亡。
不远处光束一闪，吴晨看到几名江湖中人打扮的年轻人一闪便不见了。
吴晨长舒一口气，他知道洗墨帮他增加了劲力，运用起来也很自如，完全没有生疏感，
吴晨看了看手腕处的黑线，苦笑着摇了摇头，耳边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吴晨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四周，而后拍了一下马屁股，让马儿随便跑去哪里，反正不能待在这里，这里一会儿便会成为修罗场，而后他背着手等在寒风中，等着那些人赶到。
手腕处的黑线跟他预料的一样，已经与他合二为一，此时他的双臂是有洗墨护着，任何兵器皆无用，至于手臂砸在人身上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吴晨不敢想，也不打算在这些人身上试。
总会遇到能试一试的人。
但这些人却留不得。
吴晨也算是怀璧其罪，等时间再过一过，消息再传一传，想要他手腕上东西的人怕是会更多，他现在不尽量除去一些，难道还要等他们组团围攻或者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想到身边的人，吴晨心里一阵刺痛，高二已经不在了，他能不能将剩下的几人护住？
吴晨正想着，两侧屋顶和街道两头，涌来大量的黑衣人。
吴晨觉得幕后那人已是强弩之末，这等没用的法子都用，可见他们十分想要洗墨，却又无能为力。
来的人多与少对吴晨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莫不是想着万一其中能有人活到最后，砍断吴晨手臂？
吴晨静静的站在原处等着他们靠近，屋顶上的人先是一阵箭雨，被吴晨轻松拧成麻花，突然有人大喝一声：“攻！”
吴晨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第三百七十七章 李恒的心思（二更）
吴晨已经试验过手臂上的洗墨，并不想多耽误时间，可毁掉街两边的房屋，吴晨还是不忍，只能等屋顶上的人飞扑下来，街道两端的人也涌了进来，想用人海战术将吴晨围堵期间，吴晨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而后飞身而起，身下是聚集到一处的黑衣人，吴晨几掌下去，街道又恢复了平静，但免不了多了几处坑坑洼洼的地方。
吴晨站在房顶上看着光束闪了又闪，吴晨看到接二连三各种装束的青中年男子一个个进了光束，最后一拨中竟有个太监打扮的混在其中。
吴晨眯起了眼睛。
邢云赶到的时候，吴晨刚慢慢溜达到街口，只一眼，邢云便觉得吴晨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了。
“你来的正好，我不认得路，你带我进宫吧。”
邢云皱了皱眉问：“你不该问问我怎的这么快便来了？”
“官家等不及了，见刘进忠没将我喊进宫，便让你来试试，没想到让你赶上了。”
“这些人就这么……你没看看都长什么样？”
“看了又如何？我还能认得？应该会有人来收尸吧？吓到百姓便不好了。”
“这都不是你要操心的事！”
“这条街要修缮一下了。”
“你……”
邢云走在前面带路，几次欲言又止。
吴晨苦笑着问道：“官家也十分惦记我手腕上的这对洗墨吧？”
邢云点头。
“可惜，谁都拿不走。”
邢云一惊，前后看了看低声对吴晨说：“当着官家的面，你可不能这么说！”
“我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可……实话容易丢命！”
“没人能要了我的命。”
“官家都不能？”邢云声音低的连他自己都听不太清楚。
“他可以试试。”吴晨面无表情的问：“我昏睡的那些时日可有人想闯入我家中，要了我的命？”
邢云像是想到了什么，站住脚惊恐的看着吴晨。
吴晨脚下没停，继续向前边走边说：
“没有，对吗？也就是说那些人理应跟你一样，以为洗墨掉落在宅院中，所以有人冒险找到顾世明，想让顾世明安排他们接近宅院，可我醒来后跟你说出实情，你即刻回宫，这中间顶多两个时辰，我再出来，便遇到了偷袭，若是我不反抗，他们攻击的首选部位是我的手腕。”
吴晨扬了扬手，邢云追到他身侧不可置信的说：“我除了官家，没跟别人说啊！”
吴晨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李恒满肚子的愤懑无处发泄，刘进忠已经挨了两次板子了，虽说都是做做样子，没有伤到筋骨，但刘进忠在吴晨没有露面之前，是不敢再出现了。
只让刘进忠挨板子并没有让李恒心里觉得舒坦些，他担心了十日，是真的担心，两个邢云轮番的去吴晨家中守着，他只盼着吴晨能尽快醒来，这等大案换谁也不可能查的明白，这不是除去地下的妖孽便可了结的事儿！看書菈
一想到有人就在身边虎视眈眈，李恒怎能睡得踏实？而唯一能帮他除去隐患的，那几日倒是睡得挺踏实。
好不容易盼到吴晨醒来，李恒想着亲自去探望，大病初愈的，李恒不太舍得吴晨劳累，怎知他不舍得用，吴晨倒是不吝惜，起来就去了高二家。
李恒也劝自己，吴晨重情义不是坏事，但皇家的威严呢？吴晨将他这个官家置于何地？兄弟情义，儿女情长这些东西与这个案子比，算什么？
洗墨是何物？李恒怎会不知？传了上百年，当人们都以为是神话故事的时候，它横空出世，怎会不惊起滔天巨浪？
这个时候不赶紧进宫商讨对策，跑去高二家能让高二死而复生不成？
李恒越想越气，晚膳没用不说，文德殿内易碎之物都已经碎了，吴晨这才面无表情的迈进殿内。
李恒看到吴晨，压制着怒火，几次调整呼吸。
吴晨却沉着脸径直做到椅子上，没有任何谢罪之意。
邢云快步走到李恒面前，简单的说了说吴晨半路遇袭的事，李恒的面色愈发的难看了。
“你自己的命都不知能否保住，竟还有心思跑去高二家……”
“我若是想活着，没人能要了我的命，而我若是要活着，必须依照我心中所想行事，在我心中，醒来后最重要的事，便是去二哥家看看，看完了，安置妥当了，我心里才能踏实。”
“可只这两个时辰，你怕是就失了先机！”李恒怒斥道。
“先机？”吴晨嘲讽的哼了一声说：“他们比咱们早了十年布局，结果又如何？洗墨现在在我手腕上，谁都拿不走，你觉得他们还能如何继续？”
李恒张着嘴，扭头看了眼邢云，邢云忙说：“那些人直奔吴晨手腕而去……利刃无用。”
吴晨摆了摆手说：“现在不是讨论什么东西能斩断我的手腕，而是这事儿只有你们二人知道，他们怎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你与邢云说的时候，身旁无人吗？”
“有，但都没有送消息的机会，也不会这么做。”吴晨抬头开始大量殿中的布置。
李恒摆了摆手，邢云闪身不见了。
“你觉得是我这文德殿中有什么蹊跷？”李恒坐到临近吴晨的椅子上问。
“不然呢？”吴晨起身开始四处查看。
“你就没想过……这就是我安排的？”李恒眯着眼睛问。
“你暂时不会这么冲动，怎么也要等确定我不会交出洗墨之后，你再想法子动手，但你知道我，任何要挟都不好用，我属于是顺毛驴，吃软不吃硬。”
“可你的命门早便摆在那了，你身边的人出事，你不会袖手旁观。”
吴晨转身看向李恒说：
“正因为他们对我重要，所以若是我急了，便什么都不会顾忌，想用他们威胁我，先做好自己能全身而退的准备，不然，会死得很惨！”
李恒觉得有什么堵在胸口，咳了几声才说：“我知道你的脾气有何用？那些人如何知晓？你与其让他们试过才知，不如……”
第三百七十八章 争吵（三更）打赏加更
吴晨呵呵一笑，打断李恒说：
“他们或许比你还了解我，当然，避免不了有脑袋不好使的出主意，既然明抢抢不走，便想法子让我乖乖的交出来，可惜，洗墨现在与我合二为一，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我交不出来，所以一旦受到威胁，我只能倾尽全力追杀，论速度和脑子，能躲过的人怕是还没生出来。”
李恒仰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站起身，而后语重心长的说：
“你昏睡的这些时日，我也没有睡好，不论你是何种身份，都是我兴国的子民，你也盼着兴国强盛，才会这般用心查案，眼下你大病初愈，洗墨又是那些人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他们岂会轻易放过你？你每日都要应对他们，又怎能安心查案？”
“你误会了，我查案纯属个人喜好，兴国是否强盛与我无关，我也管不了，这世上原本就没人能伤了我，如今洗墨在我身上，更是无人能伤我，我不会在这方面用心，他们敢来，我就敢杀，他们敢动我的人，我便让他们后悔到这世上走一遭。”
殿内的烛火莫名的齐齐摇曳了起来，吴晨干脆挥手，殿内顿时一片漆黑，随即烛火又被一一点亮，当邢云落地的时候，吴晨已坐到李恒刚坐的椅子上。
李恒惊出了一身冷汗。
吴晨面无表情的说：
“你想要洗墨，可以直接跟我说，能不能给我都会直说，偏你喜欢绕弯子，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刚你问我有没有想过偷袭我的人是你派去的，我说你暂时不会，看样子我高看了你，今日我若是能在这殿内找到暗室便罢了，若是没有……兴国强盛不一定是在你手中强盛，我说过兴国势不可挡，但没说过强盛时的官家一定是你！”
李恒竟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邢云即刻上前挡在李恒身前。
吴晨摆了摆手说：
“你不用护着，我若是想做什么，你也护不住，还是那句话，今晚我若是在殿中找到可以容身偷听的地方便罢了，若是不能……二哥的死我怕是要算在你头上，到时可真就不好玩了，想坐上宝座的人多了。”
李恒不记得上一次心惊肉跳是什么时候，只现在他确实呼吸有些急促，他自己分不清是恼还是怕，只想喊一句‘拖出去斩了！
李恒想过召集侍卫将吴晨射杀在殿内，又怕万一没能得手，以吴晨现在的功力，势必将皇宫掀翻，一旦让吴晨跑出去，那便是天大的祸患！
关于吴晨，李恒一直的心态是拉拢，他曾多次试探，发现吴晨本性正直，又重情重义，李恒觉得只要以礼相待，假以时日，吴晨便是他的左膀右臂。
可洗墨出现了，李恒自然也听过传闻，不仅如此，祖上留下的遗言中便有找到洗墨藏于宫中这一条，李恒怎会甘心错过？
他以为洗墨掉落在刘家宅子附近，这些时日真是挖地三尺的找，可今日邢云来报说洗墨就在吴晨身上，李恒便开始转动脑筋，想着如何能让吴晨甘愿交出洗墨，还不伤害他们之间的情分。
可怎么说着说着吴晨就翻脸了？
李恒轻咳了一声，说：“邢云你下去，吴晨不会伤我。”
邢云闪身不见了。
吴晨面无表情的看向李恒说：“不一定。”
李恒脸色的肌肉抖了抖，怒道：“我是君，你是臣！”
“扯淡！”吴晨挥了挥手说：“我说过好几次了，你治理你的国家，我做我分内之事，且我做的事与你是有帮助的，外人面前我尊你一声陛下，私下里我少些规矩，本来也是相安无事，只是你不该生出非分之想！”
“这天下都是我李家的，天下之物理应也是我李家的，怎是非分之想？”
“依你的意思，你看上百姓谁家的媳妇，便可以命人将那娘子接来宫中？那娘子的郎君若是有怨言杀了便是！你若是看中哪家富商家中的金银，便可命他全部送入宫中，若是富商有怨言，杀了便是！谁家若是有个传家之宝，你一旦知道了，便可要来变作你李家的，你与史上那些昏君有何区别？”
“洗墨并非谁家之物……”
“可它现在在我身上！是我二哥和老三用命换来的！”吴晨腾的一下站起身，李恒下意识的连退两步，吴晨扬着头说：“谁都别想拿走！”
“你……”
“你大可像他们一样，杀我一次试试！二哥之死，我正找不到撒气的地方……”
“高二死时我怎知刘宅有洗墨？！”
吴晨舒了一口气，重新坐下，语气缓和了不少，说：
“你刚才说洗墨在我身上必定会引来无数灾祸，同理，你的皇宫未必就安全，甚至，没有在我身上安全，你是想日日没别的事，只专心守着洗墨，兴国的强盛便会自己走来？”..ne
“我……”
“先不说现在洗墨已经与我合二为一，我无法将它取下来，即便能取下来，我也不会交给你，你不仅护不住，还会扰得朝堂、后宫不得安宁，在我身上对你来说，只有好处。”
李恒喘着粗气，慢慢坐下，可他仍是心有不甘，在吴晨身上和在李家手中怎会一样？
“你不用算计，不是你拿不走，而是谁都拿不走！即便是我死了，洗墨也会跟着我一起离开，你说你何苦执着？洗墨在我身上，我在为你办差，算来算去跟在你手中没有区别，还省去了你安保的压力，可那些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就此不动，或许我还需要些时间找到他们，他们若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我，我很快便能知道他们是谁，这些人比李忆可怕。”
李恒深吸了一口气。
吴晨再接再厉：
“你别心有不甘，老话说香车配美人，宝剑配英雄，你拿到洗墨除了彰显皇家威严之外，再无别的好处，在我身上便不一样了，至少洗墨不会闲着，实用多了。”
“先祖有遗言……”李恒没有说下去。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太后没这脑子（四更）打赏加更
“先祖都是对的？先祖还说让后世子孙都好好的，保住祖宗基业呢，你看历朝历代，哪个朝代能万古长青？江山社稷指的不就是百姓安居乐业？可古往今来有几个皇帝是真的替百姓忧心的？大部分不都是吃着祖上的红利，觉得万事都理所当，而后努力将祖宗基业祸祸没了？你应该是个明君，可你管不了后世子孙如何想，如何做！”
李恒面色惨白的坐在椅子上，内心翻江倒海，朝堂之上他也有受挫的时候，大臣们时不时的也会不留情面的谏言，可他只需忍住一时之气，慢慢的还可周旋，再不济也会留下千古美名。
可今晚不同，他知道这次受挫是没有机会找回来的。
李恒扭头看了眼吴晨，轻叹了一口气。
吴晨的年纪只比太子长几岁，李恒想耗死吴晨拿回洗墨怕是难做到，他怎能不沮丧？
李恒看过来的这一眼，让吴晨顿时怒火又起，他像是从李恒的眼神中看到了这层意思。
“我磨破嘴皮子你还是不死心是吧？非要撕破脸皮不成？！我就纳闷，你要去洗墨能有何用处？供在那里，等着别人想尽办法谋夺，急眼了顺便造反，直接将你们李家掀翻，反倒是更容易！”
李恒愣了一下，随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有气无力的说：“我好歹也是皇上，你对我大呼小叫的，是真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我只是觉得你还算是个明君，你若是个昏君，我早就一巴掌送走了，不为别的，有昏君便会有权臣，权臣是个好的也就罢了，但好的几率不大，若是个贪腐成性又心狠手辣的，必定会使无数人遭殃，我这人，你知道最是心善，看不得百姓受苦，很可能一怒之下控制不住自己就动手了，敢跟你没大没小，说到底也是知道你是个好的，至少是个明事理的。”
李恒瞬间便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他佯装恼怒的问：“你不是说殿中若没有暗室，你便如何如何吗？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吴晨叹了口气，面带凄楚的说：
“你别怪我胡言乱语，二哥没了，我一时受不住，刚才去了二哥家中一看，婆母和小叔子正联手欺负我那嫂嫂和侄子侄女，你说，一边是二哥的妻儿，一边是二哥的娘亲和兄弟，我能如何做？我倒想一掌拍死那母子二人，但是，不能啊！我心中本就伤心不已，再被他们气上一气，进宫路上又被偷袭，心绪有些乱，你别往心里去，这也说明我跟你关系近，怎不见我跟别人大叫大嚷的？”
“高二的娘亲和弟弟……怎会欺负寡居的妇孺？”
“怎就不会呢？还不是银钱闹的！二哥过世，你论功行赏，探事司有抚恤银两，平日里嫂嫂也积攒了些，这次一股脑全被那母子俩抢了去，可还是不肯罢手，他们总觉得嫂嫂手里还有，便时不时的打骂一顿，今日不仅打骂，还要将我那侄子带离嫂嫂身边。”
李恒听得紧皱眉头，问：“百姓家……也会如此薄情？我确实听过灾卖儿卖女的，想来那也是为了让儿女能吃上饭……”
“银子能迷了人的心性，朝中那么多官员，贪腐的时候是因为家里缺银子急用吗？不是，只是因为喜欢，觉得银子是解决一切的秘钥，自然是越多越好，可银子是那么好赚的吗？不出卖人性，哪来的金山？”
“哼！那也要有命享用才行！”
“这个道理很简单，但那些红了眼睛，迷失在黄白之物中的人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你是如何处置那母子的？”
“老的找人看管，小的打断了腿养着。”.ne
李恒挑了挑眉说：“倒是个法子，至少以后不能再作乱。”
“话又说回来，我在二哥家处理家事也就不到两个时辰，他们怎会这么快动手？”
李恒沉着脸说：
“这殿中不可能有暗室，邢云虽不及你，但若是附近有人，他也不会放过，他知道不能让旁人听到的事，回禀的时候自会压低声音，应不是在我这里传出去的……”
“邢云，你出去殿外走远一些，低声说两句便回，我看我能不能听到。”吴晨说完看向李恒，李恒说：“去吧。”
殿门打开又关上。
吴晨竖起耳朵听着。
很快，邢云又回到殿中，吴晨看向邢云说：“我的脾气算是好的，可谈不上是臭脾气。”
邢云惊讶的看着吴晨，又看向李恒。
李恒皱眉问：“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养心堂。”
李恒也露出惊讶之色，文德殿在皇宫西面，养心堂在皇宫东面，中间隔着数座大殿，吴晨耳力惊人周围的人都知道，能听到这么远……
“若是皇宫中有人跟我差不多，根本无需暗室。”
“你怎知定是宫中人所为？你身边那些人即便没时间报信，或许有别的法子将消息传出……”
“我知道要重查此案是在陈忠行刑之后，而刘家人的尸骨正是在这一日被人挖走，他们先与我知道你会重查此案，这种消息你怎会到处讲？我在刘宅做过什么，我的人都知道，只邢云不能随时回宫禀报，换句话说，洗墨出来你比我的人知道的晚，若是我身边的人有问题，洗墨或许到不了我手上。”
李恒愣了一愣，而后皱了皱眉，低头沉思起来。
吴晨又说：
“这个人不仅能知道你的心思，还对我十分了解，十年前可掌控京都府尹杨昆，连陈忠都肯卖他几分面子，你说，符合这几条的会是谁？”
李恒抬头看向吴晨说：“你不要以为是太后，她不过是疯癫了些，但不至于染指朝政。”
“若不是朝政呢？谁说想得到洗墨的人便是对你那龙椅有兴趣的？”
李恒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太后没这种脑子。”
吴晨站起身说：
“宫中谁有像我这样的本事，想来只有你有机会知道，既然这个人能藏在宫中，极有可能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说实话，藏在宫中很多事不方便做。”
李恒没有说话。
第三百八十章 天意！（五更）打赏加更
吴晨又说：
“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你一旦开始查，那这人离死也就不远了，今日你我之间的对话，这人理应也能听到，是忠心到底还是保住性命，全看他一念之间。”
李恒这一晚心里就没有一时是舒坦的，先是捋不顺吴晨这头倔驴，要不来洗墨又拿吴晨没办法，接着又被告知宫里有能人，可将他与任何人的对话听去，这跟屋中有一头猛虎有何区别？
而他之前竟是全然不知！
吴晨见李恒的面色越来越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劝道：
“你也要看开一点，好在那人没有干预朝政，我感觉这人像是只关注刘宅的案子，不理其他事，不然他怕是无法隐藏至今，若是他肯主动说出苦衷，你是不是能给条出路？”
李恒铁青着脸说：
“他能有你这样的本事，本该为国效力，却藏在宫中将大好年华白白浪费，他习得一身本事又有何用？只为了偷听？可见这人也是为了洗墨而来，他既然敢做我便敢杀，不论是谁！”
吴晨本来想走了，见李恒说到洗墨，便又坐了下来，说：
“我之所以会想到宫中有人与我差不多耳力，是因为在刘宅查地下暗道的时候，一共就遇到三个人，而这三个人却一个比一个厉害，最差的也不比邢云差。”
“没比试过你怎知道？”邢云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
吴晨摆了摆手说：“不用比试，我能分辨出来，我想说的是，那些人中厉害的不少，宫中能有这么一位，也就不足为奇。”
李恒皱眉问：“他若是不仅有你这般的耳力，还有你这样的身手……”
“可能性不大，真跟我一样，没谁能管得住。”
李恒想了想觉得也对，真说如同吴晨一般，早就像吴晨这样将刘宅下面的洗墨强行收入囊中了，何苦等了十年。
其实李恒听邢云口述那两个晚上的情况，他听到的重点是吴晨何等勇猛，一身功夫何等了得，根本没有将他人的配合听进耳朵里，当然，邢云说的也不多，所以李恒才会有这样的结论。
实际上，吴晨根本没时间细琢磨，真说想安排妥当了再动手，高二现在或许还活着。
吴晨见李恒不说话，突然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谁眼睛不好？
李恒皱了皱眉，随即点了点头。
吴晨又写：查刘宅邻居。
李恒仔细看了看，又猜了猜，说：“你着实该好好读读书。”
吴晨站起身说：“我明日会跟尚府尹商议，再进宫找你。”
李恒点点头。
邢云送吴晨出宫，两个人一路无话，快走到宫门的时候，邢云才低声问：“你就没怀疑过我？”
吴晨说：“你与二哥是最早拿到洗墨的，若是你……二哥不是你对手，你早就拿着洗墨跑了。”
“官家未必这么想。”
“我是如何想的，他便会如何想，明日再解释一番便是了。”
“我刚刚真是替你捏把汗，我知道你本事了得，但官家……你总要给官家留几分颜面……”
“态度不坚决，他就不会死心，他若是不死心，后面便会横生枝节，没必要内耗，现在需要尽快找出幕后之人，才能免得我身边的人再有不测。”
“你就不怕官家一怒之下……”
吴晨站住脚，看向邢云低声说：
“别的话或许都有目的，但我说官家是明君，这句话不假，并不是说对我容忍便是明君，而是说他能很快判别利弊，知道容忍收敛，不会以一己私怨影响大局，我才会这般行事，当然，明君……未必是好人，百姓口中的好人可做不成明君。”
邢云听得有点蒙，吴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只需照原话回禀便是。”
邢云白了一眼吴晨，继续带路。
吴晨回答家中的时候，已近亥时。
开门的是老大，因身上有伤，走路一瘸一拐。
吴晨走进前院站住脚问：“都挨板子了？五六七八本来就有伤在身，现下可能动弹？”
老大忙说：“他们四个是先吃了药好了一些才挨的板子。”
吴晨点点头说：“先都歇着，明日我让顾世明带几个下人过来帮手，等你们养好了伤再说。”
“不用，一些皮外伤罢了，又不是娇女娘……”
“过不了几日消停日子，家中少不得有人光顾，你们尽快养好伤才行。”
老大张了张嘴，又点了点头。
吴晨走进二进院，院子里一片漆黑，他知道应是都歇下了。
他轻轻走到屋檐下，转身看向院中，什么都没有。
吴晨没有着急进屋，而是坐到台阶上，看着漆黑的院子发呆。
他很想看到高二的魂魄出现，那晚他趴在地上脑袋不能动，没有看到光束，让他心中有一丝期盼，若是高二没有走呢？是不是可以说上两句？至少可以道别。
吴晨垂头看向地面，内心的自责不断的冲击着他，那晚的情景一遍遍在脑中闪过，吴晨痛苦的抱着头，压制着心底的悲痛。
“哭出来会不会好些？”顾右站在厢房门口轻声问了一句。
吴晨摇了摇头。
顾右打开房门走到吴晨身旁坐下，轻声说：“我倒是希望能跟高二换一下。”
吴晨松开手扭头看了眼顾右，说：
“二哥是我在这个世上第二个肯接纳我的人，第一个是大头哥，大哥和二哥是第二个，那时你一心效忠陈忠，只他们二人肯为我思量一二，一路走下来，大哥和二哥如同我亲兄长一般！”
“所以我说我想换一下，这样即可报了你的恩，你还不会如此伤悲，悲到不肯从睡梦中醒来。”
“若是你在，绝不会让老三给我送洗墨，因我说过不可靠近，先去找回装洗墨的箱子，而这一耽搁……死的会是我。”吴晨搓了搓脸又说：“不只你会按照我说的做，邢云，宋固，大哥……都会！只有二哥一听我身在险境，便没了主张，陪着老三来给我送洗墨，他定是看到火冉攻来，便挡在前面……若是老三一人过来，或许我们俩都已经灰飞烟灭了。”.q.ne
顾右皱了皱眉，说：“好像一切都是天意。”
第三百八十一章 相悖的逻辑（一更）
吴晨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黑幕又说：
“老三性子最是执拗，当时老四也在……可老三会通过火冉的举动分析出我的处境，判定我命在旦夕……他若是能活着，必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我无力阻止他们二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送了性命，若是我肯等一等，不那么着急的引出火冉，不那么自以为是的想治服火冉，或许……”
“那些人可不怕手下送命，他们准备了那么久，你错过了那晚，或许便会让那些人得逞，后果更可怕！虽说当时我不在，但我知道当晚你遇到的，即便是推迟几晚也一样会遇到，你不可能因为等上几日便强大到可以治服妖物，所以……该来的迟早会来。”
吴晨有些吃惊的看向顾右。
“别这么看我，这种事我也遇到过，打不过，手下为了救我送了命，我再去，还是打不过，手下又有人送命，我那时只恨自己无能，后来为了让自己好过些，只能硬了心肠，平日里不与他人多说一句，其实回头看看，就算现在的我再回到那时，只要我还是打不过，结局不会变。”
“你打不过的差事，陈忠还让你去？”
“我不去，别人去更是送死，我至少可过上几招，坚持到高二许大他们到，七八个武功大夫围攻，总算是办完了差事。”
“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差事会用到你们这些人一起出手？”
“七八年前吧，铁子岭的虎山发现了铁矿，当时被一些山匪占着，官家不想太多人知道，便命探事司前去将铁矿收回，我原本以为就是些毛贼，哪知一战才知根本打不过。”
“官家为何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种事瞒得住吗？调兵强攻简单粗暴，却最是立竿见影。”
“官家为何不调兵我不清楚，当时陈忠对我说的是官家不想太多人知道，你这么一问，我倒是觉得……当时虎山的架势，即便是几百兵士也未必能攻下来。”
“你带了多少人？”
“四十多人。”
“就跟在安平县一样，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山坳中，转日天黑后依旧还要带人去。”
“对！”顾右垂下头：“逻卒有的是，他们比一般的兵士强些，有点功夫在身不说，人也机灵些，但我带的人还是一批批都死在了虎山上。”
“你也不问问陈忠，为何如此？”吴晨问完便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是句废话。
顾右摇了摇头说：“陈忠不喜别人多问，后来高二许大他们来了，我们才将山上那些山匪剿灭……”
“谁接手的虎山铁矿？”
“不知道，不是带兵的人，我们已习惯不问那么多，有陈忠的印信，我们便走了，后来听说那里改名字了，不叫虎山叫铁子山……”
“铁子岭，铁子山？”
“对！”
吴晨腾一下站起身，说了句：“你早些歇息！”人便不见了。
邢云再次见到吴晨，满脸的不耐烦：“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
“分不清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但你不是跟我在刘宅并肩作战的那位。”
邢云哼了一声说：“这个时辰也就是你能进来。”
“废话太多，赶紧带路！”
李恒已经在望舒宫里歇下了，知道吴晨去而复返便命小太监更衣，纯妃很是不舍，可李恒还是急匆匆的走了。
李恒刚走进文德殿，便看到吴晨等在院中。
吴晨迎上来，只动嘴没出声说出两个字：“出宫。”
李恒愣了一下，而后犹豫不决。
吴晨有些恼了问：“那就在这说？”
李恒寒着一张脸，说：“跟我来！”
吴晨跟着李恒在幽暗的宫灯下沿着红墙走了一段又拐了一个弯，又走了一段，吴晨感觉有点眼熟了。
果然，最终李恒带着吴晨到了那日对李忆行刑的院子，进了那间棺材一样形状的屋子。
李恒说：“这里不怕有人能听到，你说吧，何事？”
吴晨看了眼拎着宫灯的小太监，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邢云说：“你低声说两句，我到外面听一下。”
很快吴晨又进了屋，看着邢云说：“今晚我说的事若是不重要，你以死谢罪。”
邢云赌气说：“说不过你！”
李恒担忧的问：“还是能听到？”
“远了应该听不到，我没有走远，只是在院子里，听得不是很清楚，这屋子什么材料建的？”
“你能不能先说正事？”邢云着急的问。
“你们先出去。”吴晨说。
邢云和小太监都没动，李恒摆了摆手，小太监将宫灯放在地上，和邢云出了屋子。
屋中只剩吴晨和李恒。
“先太子……就是你那位兄长，死后你可亲眼见过尸体？”
李恒一听即刻大惊失色！
吴晨眯着眼睛看着李恒的表情，他以为看到的应该是惊讶，他还没有解释，李恒怎会跟想到结果一样，大惊失色？
“你发现什么了？”李恒急急的问。
吴晨反问：“你想到什么了？”
李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开口说道：“我在龙谷山别院时曾跟你说过，小时候跟着太子去过别院，回京都后太子染病而亡……从我知道太子染病到太子薨，我都没再见过，但等我继位后，我曾……命人打开太子陵墓想要找个东西，却发现……”
“棺椁中是空的。”
李恒这一刻的感觉很不好，他从做太子开始便养成一种威仪，继位之后更是威严，虽在朝堂上时有与大臣争论，但威仪不减。
偏在吴晨面前，一次次的让李恒毫无颜面，一开始他感觉有些新鲜，甚至觉得体现出了自己的大度，可越往后，李恒觉得像是脱离了他的掌控，吴晨并非偶尔不敬，且说出来的话句句戳在李恒心窝上。
这已不是大度能宽慰自己的了，可又能如何呢？
有些危险李恒是感知到了，所以才会命吴晨去查，但他只想让吴晨查出真相，不想让吴晨知道真相，这种相悖的逻辑，让李恒这段时间很是抓狂。
第三百八十二章 惊到了（二更）
京都地下有火冉巨蟒已经是骇人听闻了，若是再与先太子扯上关系，李恒别说踏实睡觉了，精神不崩溃都是好的。
“你……你是如何想到先太子的？”李恒寒着一张脸问。
“之前抓住过几个参与过十年前刘宅旧案的人，审问之下他们都说主使之人是太子，我自然是不信的，太子十年前才多大？布这个局有何意义？可今晚……七八年前虎山铁矿的事，你不知道吧？”
李恒一愣。
吴晨叹了口气说：“陈忠背着你着实没少做事。”
吴晨将事情讲了一遍，而后说道：
“……之前叫虎山，后来改做铁子山，用意或许是想将争夺铁矿的事翻篇，我突然便想到了太子……先太子也是太子，那些人或许想的是将水搅浑……”
“先太子……还活着？”李恒面色苍白的问了一句。
吴晨说：
“所以我才问你，先太子死后你可见过尸体？换个问法，你可确定先太子当初真的死了？有李忆在先，还有你那个姨母，说实话，先太子即便是死了，魂魄若是没有离开，也能做出这些事来，只是……你姨母至少还因为点什么，先太子死后不离去又是为了什么呢？我个人还是希望他是活着的……”
“为何？”李恒的脸在昏暗的宫灯映照下，显得有点狰狞。
“人活着，你的敌人就很明确，人死了，你都不知道在跟谁斗！我还是那句话，鬼魂若无人操控，能做的事很少。”
李恒后退了一步，有些失魂的问：“他也是为了皇位？”
吴晨同情的看着李恒，说：
“这就吓住了？虽然我不觉得那龙椅有多大的好处，但你既然坐在上面便应该知道觊觎皇位的人不会少，只是有一点，先太子若是想谋夺皇位，最好的时机不应该是这个时候。”
李恒紧张的看着吴晨，等着吴晨的下文。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是觉得先太子若是活着，他想夺回皇位，实在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洗墨身上，等他坐上皇位再说不迟……”
“你的意思是，先太子确实已经死了？”
“不知道。”吴晨耸了耸肩说：“现在咱们只是单方面的觉得先太子与洗墨这事儿有关，相关联的证据也只是那几个人的口供，那几个人在我昏睡的时候都死了，你说为何先前不灭口？”
“他们想引你往太子身上想，而后去查李愉，这样便可放过刘宅地下之物了。”李恒像是心绪稳定了些。
吴晨点头说：
“皇宫之中有耳力惊人者，刘宅遇到的又都是高手，十年前能让京都府尹和陈忠都效命，唉，这事儿想不往先太子身上想都不能，谁会有这种能耐将这些人收拢在手下，还能安排进宫？”
李恒嘟囔道：“先太子的旧部……”
“皇宫内的人……不好查，我能想到的也仅限于眼睛可能不好使，耳力惊人，但男女皆可，宫中连主子带奴才，宫女的，拢共有多少人？你如何查？先暗查先太子旧部未尝不是个法子，今晚偷袭我的那些人，其中有一人是太监，其他都是江湖中人打扮。”
李恒皱眉问：“他们不是黑衣蒙面？”
“是，但我可见到死后的本来模样，穿着也是平日里常穿的衣衫。”
李恒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难怪你会迁怒我。”
吴晨摆手说：“我知道不是你，邢云还问我为何不怀疑他？我说……”
话说到一半，吴晨停住了，李恒紧张的问：“可是有人偷听？”
吴晨皱眉，他是觉得一旦说出邢云曾经无限接近洗墨，且有将洗墨拿走的机会，李恒未必能冷静对待。
“你之前说过，你们祖上一辈儿传一辈儿的那些话，只能说给继位者听，先太子是否知道？”吴晨灵机一动想到这个问题。
李恒认真的想了想，摇着脑袋说：“我还真不知道父皇有没有对先太子李慎讲过，那时我还小，还不懂得打探一些事……”
吴晨忙说：
“反正你不用疑心邢云，如何查出宫里的那人，先太子旧部从哪查起？这些你先想想，我也回去想想，咱们姑且将先太子与刘宅旧案并为一个案子，若是如此，先太子这十年可都在谋划夺得洗墨，既然没得手，便依旧不会动手，洗墨必定是对他极有用处。”
李恒认同的点头。
吴晨别有深意的看着李恒问：“你可知道洗墨除了荡除妖邪，扫清污浊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功效？”
李恒撇了一眼吴晨说：“都是传说，当不得真。”
“我当不当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太子当真了，你不说，我还要再去问别人……”
李恒抿了抿嘴说：“传说洗墨不仅可以荡除妖邪，使拥有之人这世上再无敌手，且洗墨一旦认主便会对宿主伐经洗髓……长生不老！”
吴晨只觉得耳边雷声阵阵，脑子嗡嗡作响！
李恒以为吴晨会欣喜，没成想吴晨面色瞬间惨白。
“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吴晨摆了摆手反问：“你知道洗墨已在我身上，便知它已认主，你怎还想要？”
李恒长叹一口气说：“我以为你可以将它摘除。”
吴晨没好气的说：“我若是可以摘除，必定会即刻除下来交给你！”
李恒十分不解，他疑惑的看着吴晨，吴晨摆了摆手说：“我先回，你好好想想从哪下手吧。”
邢云要先送李恒回寝宫，便让吴晨等在院子门前。
吴晨想自己走，却又真的不认得路，只能乖乖的等着。
冷风呜咽着，吴晨却没有感觉到凉意，但脑子却清醒了，他想起老黑曾经的话：死不了是个结果。
现在这个结果出现了，那他完成任务之后，如何才能回去？老黑会不会有摘除洗墨的法子，这一世不死，怎能去到另一世？所谓的伐经洗髓，莫不是趁他昏睡的时候做完了？为何他没有半分感觉？
吴晨正想的出神，旁边突然站着一个人，吴晨吓了一跳，随即抱怨道：“我要是没控制住一掌拍向你，你是不是打算死给我看？”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一样的平姑（一更）
邢云哼了一声说：“你大病初愈，便这般折腾，要我说你还是昏睡着好。”
“刚才那个邢云不是你，你是跟我在刘宅斗火冉的邢云？”
“你也是笨的可以，到如今见过这么多次了，还要问。”
“官家能识别吗？”
“不能。”
“我……”
“走吧，我睡着正香呢，你扰了我的好梦！”
“找你兄弟去！”吴晨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跟着邢云朝宫门走。
“你不是我兄弟？”邢云没有回头。
“你没跟官家说你见到过洗墨，还曾拿在手中吧？”
邢云皱眉问：“为何这么问？我没说那么细，只说你引出火冉，我和高二趁机拿出洗墨，老三和高二将洗墨……”
“那就永远别说！官家若是知道你有机会拿走洗墨，即便知道不是你的错，他也会因懊恼迁怒与你。”
邢云愣了愣，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再回到家中，吴晨直接进屋上床，他想问问老黑，长生不老是个什么结果？
可老黑竟是没有来，吴晨醒来的时候，屋中是大头和许大坐在一旁低声聊着天。
吴晨脑中闪过高二，以往这种时候都是高二坐在那里……
吴晨情绪低落的坐起身，许大忙走过来说：
“你可要夸夸顾世明，他昨晚将高二家整得井井有条，我早晨过去看了一下，老的小的都老实了，弟妹也有些精神头了。”
“昨晚忘了找官家要银子买宅子，今天想着这事儿。”吴晨说着下了床。
大头说：“咱们这里住的挺舒服的，为何要换宅子？”
“不是给咱们换，是给二哥家里换，二哥家两个儿子，过几年便要开始议亲了，都说坏人活千年，那老的小的，若是一直活着，我也不能去将他们捂死，还有二哥的侄子侄女的，我总要都照顾到，眼下弄个大点的宅子，都放在一起也好看着，等高文能撑起这个家了，便将高三一家送回现在的宅子，下一辈也不至于成亲都没个住处。”
“你想的倒是长远。”许大感慨了一句。
“还有你，等将大哥一家安顿好，还要给你也买处大点的宅子……”
“我不用！”许大忙摆手。
大头说：“平姑早晨就来了，还带了宫里的点心，我说你还没醒，她就一直等在花厅，你先洗漱用饭，然后去见见她吧，她也是关心你。”
吴晨上下打量了一下大头，问：“你怎的没陪在她身边？往常你不是最喜欢与她聊天的吗？”
大头摇了摇头说：“平姑不是平姑了，不喜欢。”
吴晨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
陈南竹等在花厅，这个地方是吴晨昏睡的时候，那几个新来的小厮收拾出来的，临近后院的亭台池塘，夏可赏花冬可赏雪。
陈南竹坐在临窗的位置，还命人打开了窗子，屋内两个炭盆烧的红火，可也抵不住一扇打开的窗子，厅中感觉不到暖意。
吴晨一进来就皱眉问：“想赏景便去外面，想暖和便关上窗，你手里捧着汤婆子，可有想过伺候在旁的下人冷不冷？”
陈南竹正想什么想得出神，吴晨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再听吴晨的一顿斥责，陈南竹的面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她问：“我好心来看你，你见了我便是一顿说，我心肠不好，你便是好的了？”
吴晨皱了皱眉，以前的平姑不会这般说话，他上前关上窗子，问：“我给你的木牌你可带来了？”
陈南竹以为吴晨怎么说也会哄一哄，却没想到吴晨直接问起木牌的事。
“上次来你提起木牌，我回宫后便想找出来等再来看你的时候还给你，哪知那木牌竟是不见了，我也不敢声张，五公主若是知道宫里有人偷东西，不知道要连累几人丢了性命，你最是心善，我这么做总不会错了吧？”
吴晨坐到陈南竹对面，看不出喜怒，说：“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有人拿着木牌去做了掉脑袋的事……”
“啊！”
“当初给你木牌是为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你能有条出路，现在看来有人不想给我活路，好在我提前有警觉，才没被牵扯。”
陈南竹舒了一口气。
“如今想要对付我的人多了，常待在我身边的这几人，我都是放心的，而你……”
“你这是何意？你觉得是我成心害你？”陈南竹眼中顿时雾气蒙蒙。
“你或许不是成心，但结果却一定是害了我。”
“你……”
“你可知二哥……不在了？”
“听大头哥说了，我刚刚就在想，若是死的是我，你可会为了我……如此伤心？”
“不会！”
陈南竹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吴晨。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问你，你见过几次太后？”
突然转变话题，又是在这种情绪下，陈南竹没有准备，顿时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现在很多人想置我于死地，太后便是其中一个……在你看来太后高高在上，连官家有些事都要听太后的，对吗？”
“理应如此！你说太后想杀你？为何？”陈南竹急急的问。
“因为我差点杀了她！”
陈南竹大惊失色，伸手捂住嘴巴才没有惊叫出来。
“在你眼中太后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可在我眼中，她屁都不是！听懂了？”吴晨双眼充满警告的看着陈南竹：“我救了你一次，绝不会再救你第二次！回去告诉太后，她再敢用你，我便让她只留一口气，亲眼看着我将她心爱之物全毁了！”
“你，你这是大逆不道！会丢了性命的！”陈南竹惊恐的说。
吴晨冷哼了一声说：“官家尚且不能对我如何，她一个妇人……今日进宫我便让你看看，她可在我眼中！你觉得她安排的事，我会遵从吗？”
陈南竹像是清楚的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她颤声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你上次来的时候，我便知道了，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见我那种态度，能想清楚其中关节，看来我是高看你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可怜的平姑（二更）
“我哪里不好让你这般嫌弃？我只是想嫁给你……”
吴晨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
“你性子执拗，是个好强的，我之前确实担心过你在陈忠手中不肯低头，会没有好日子过，可你一直过的很好，我才放心你在宫中生活，可我忘了你是个心气儿高的，你想做到的事，你爹娘兄弟用鞭子都不能让你屈从，你又怎会轻易改变心意？”
“我……”
“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我给你银子，你回到安平县，你爹娘兄弟都已经不在了，这事儿怪我没有及时告诉你，但那里你熟悉，我会命人跟县衙里的人打个招呼，你可自行选择郎君，不会受人欺负，二是，我即刻找寻常百姓家，只图人品好，嫁妆我出，你嫁过去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陈南竹腾的一下站起身，朝着吴晨吼道：“除了你，我谁都不嫁！”
吴晨皱了皱眉，说：“你爹娘兄弟死了，我一开始没敢告诉你，他们确实混账，但也是血浓于水，我记得你当时还说，饿几顿就可以了，你没有想过要他们的命。”
陈南竹愣住了。
“二哥一路跟着我，与我兄弟情深，也曾与你朝夕相处，可你……你是不是吃过太后宫中的糕点？”
吴晨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中迸发出来的凌厉，让陈南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今天带来的糕点是不是也是太后给的？”
陈南竹像是意识到什么，惊恐的点头。
吴晨脑子里闪过那个诡异的老太婆和那些宫里被她留住的怨魂。
“手伸过来！”吴晨吼了一句。
陈南竹伸出手臂，吴晨忍住心内的慌乱，站起身试图在陈南竹手腕上找到脉搏的跳动，可他试了又试都没能找到。
吴晨重新跌坐到椅子上。
陈南竹不明所以，问：“怎么了？我病了？”
“跟我进宫！”
李恒刚刚下朝，今日早朝大臣们又吵成一片，以往他还会在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出声斥责几句，今日他心不在焉的看着大臣们唾沫星子横飞，各说各的道理。
李恒想推行土地新政，又想整顿吏治，朝会上一旦谈及这两点，必定会吵翻了天，最终也定不下什么，可李恒偏就喜欢隔三差五的抛出这两个问题，看着大臣们吵上一吵，实则他心里早就有了章程，因这两件事都会伤害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李恒想突然动手，必然会有反抗，那便先放出风，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到朝堂上说一说，李恒的坚持便是态度，循序渐进便是给那些人心理上准备的时间。
几番试探之后，谁能争取，谁需要除去，便也一目了然了，然后他在慢慢动手。
可今日，李恒坐在龙椅上一阵阵恍惚，他不知道此情此景来日是否还能看到，他铆足了劲想要向前冲，可身后总是有什么人在虎视眈眈，像是随时有可能趁他不备取而代之。
别人并不能让李恒心生胆怯，但先太子并非旁人，那是他儿时便需要仰视的存在，刘宅的案子，究竟是先太子的鬼魂在作祟，还是原本先太子就没有死？
恍恍惚惚中下了朝，李恒无心看奏折，更不愿与私下找来的大臣会面，他静静地坐在文德殿的书案前，脑子里都是先太子的画面，他记得先帝曾说过，太子大才乃兴国之福。
先太子病倒后，先帝曾一日几次去探望，李恒也想去探望却被侍卫拦住，他记得当时只有父皇可见太子。
李恒正想的出神，刘进忠一瘸一拐的走到跟前，垂头躬身说：“吴晨带着陈南竹去了太后的慈宁宫。”
李恒皱了皱眉，起身出了文德殿。
慈宁宫原本没那么好进，可拦不住吴晨。
吴晨大力推开主殿的门，大门晃了晃拍在了地上。
巨大的声响惊得太后从里间大步走了出来。
今日的太后与那晚见到的截然不同，虽穿着常服未着宫装，但头发梳的立整，人看着也精神了些，勉强可称作风韵犹存，想来年轻时必是个美人，与那晚见到的诡异老妇人很难当做是同一人。
只是吴晨看着不禁皱了皱眉，他与太后见过一次，有些熟悉的感觉倒是应该，那晚灯火昏暗，太后又诡异的很，没看得太仔细，今日再见本不该如此眼熟，可吴晨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陈南竹跟在吴晨身后，见到太后出来便要行礼，吴晨却厉声问道：“你给她吃了什么？”
太后原本惊讶的表情，在吴晨问出这个问题后，换做了诡异的笑。
吴晨看得直起鸡皮疙瘩，但也能确认这个妇人便是那晚见过的太后。
“我疼她，给她吃过的东西多了，你问的是地上爬的还是天上飞的？”
吴晨二话不说闪身上前，掐住太后的脖子，周围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一名嬷嬷高声喊：“有人犯上作乱了！快来人啊……”
院中很快传来弓箭手准备的声音。
可吴晨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些。
太后惊恐的看着吴晨，吴晨的脸有些狰狞的说：“你是老糊涂了吗？上次我敢动手，难道这次就不敢了？你给我的人吃你那些东西，想做什么？想利用她知道洗墨在哪？”
太后听见洗墨两个字，顿时张大了嘴巴。
“我只要稍一用力，你便可以与你那女鬼姐妹相见了，你若是不肯走，正合我意，我可以将你困住，让你永世不得离开！”
陈南竹惊惧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原本搭建好的美好未来彻底垮塌。
正如吴晨预料的那般，陈南竹一直心心念等的就是太后的赐婚，她以为太后的懿旨无人敢违背，只要太后愿意帮她，吴晨必定会娶她，哪怕今日吴晨说过太后没用，陈南竹也没有信，直到现在亲眼见到，才知道自己这些时日的准备全是无用功。
这一刻，陈南竹都没有去想吴晨为何恼怒？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吴晨！你休要胡闹！”邢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话音未落，邢云已站在吴晨身侧，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三百八十五章 周旋（一更）
吴晨扭头看了眼邢云说：“官家来了吗？这事儿我得让官家给个说法，他要是给不出来，我只有自己动手了。”
吴晨手上虽未用力，但太后还是被掐的有些窒息，想到死亡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太后急急的说：“你先放开我，我好去给她拿解药。”
“你先告诉我你给她吃的是什么？”
太后没吭声，吴晨手掌轻轻用力，太后忙说：“去魂散！”
“有何功效？”吴晨咬着后槽牙问。
“她，她会慢慢没了主意，全听我的。”
“可她没了脉搏！”吴晨吼了一声，手上不自觉的用了一下力，太后直接晕了过去。
吴晨松开手，看着太后倒地，而后蹲下身子掐了掐太后人中，太后先是舒了一口气，而后睁开了眼睛，吴晨的手又掐在了脖子上。
这时李恒匆匆迈入大殿，看到眼前一幕，顿时火起：“吴晨！你真当朕奈何不得你？！”
“你能不能奈何我要试过才知！但能奈何你的人，正在你身后看着！”吴晨头都没回。
李恒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也瞬间明白了吴晨的意思，吴晨并非仗势胡闹的人，太后定是做了什么！
“她给陈南竹吃了她特制的去魂散，想掌控陈南竹了解洗墨的事，不仅如此，她还用我曾经交给陈南竹保命的顾家木牌，趁我昏睡的时候，命人去找顾世明想混进刘宅，好在我提前有嘱咐，今日陈南竹带着宫中的糕点来看我，你若是敢吃下平姑带到我府中的糕点，我便放了你娘亲，而我……任由你处置！”吴晨看向李恒。
李恒皱眉问：“去魂散？”
“对，你娘亲说用过的人，慢慢便会没了自己的主意，全听她的，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陈南竹已经没有脉搏了。”
“去传太医！”李恒高声喊了一句后，又极无奈的说：“你先放开太后，一会儿太医到了……”
吴晨想了想，松开了手，盯着太后的双眼说：“我若是想取你性命，如探囊取物，你可问问你儿子，他的人是否拦得住我？”
吴晨站起身，宫里的嬷嬷和宫女赶紧上前将太后扶起，而后急匆匆进入里间。
“你最好将解药准备好。”吴晨冷声说了一句。
李恒坐到殿中宝座上，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有气无力的问：“你就不能先去找我？”
吴晨坐到下首的位置，说：
“我们之前在刘宅的时候，一起探讨过一个问题，幕后之人知道刘宅地下有宝物，大可买下刘宅以及与刘宅相邻的几处宅院，以幕后之人的财力，这不应是个问题，只看十年前的诡异命案，京都府衙，大理寺，探事司都有参与便可知，幕后之人权势与财力都不缺，那他为何没有买下刘宅？”
李恒看向吴晨，又看了眼殿中的几名太监，挥了挥手，太监们退了出去，院中的弓箭手也离开了。
“你明知有人能听到……”
“不怕，我只是解释一下为何我先来这里，而没先去找你商讨，幕后之人咱们之前说过是谁，他在找洗墨，若是有人知道他在找洗墨，或许还不止一人，都想坐享其成，你是他，你会如何做？”
“悄悄拿走洗墨。”
“十年前所谓诡异命案，不过是个障眼法，让世人觉得与鬼魂有关，没人会想到与洗墨有关，奈何他们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导致准备不够充分，十年都未能得手，我那晚与火冉一战，知道刘宅地下是洗墨的人没几个，可等我醒来，太后的人早在我昏睡时便已经想要动手了，你之前说太后没脑子，我信！她之所以没脑子是因为有恃无恐，觉得无人敢查她！若是真没脑子又怎会知道在各处安排眼线？我换个问法，洗墨的事，是太后能知道的吗？”
李恒倒吸一口凉气。
“我若是先去找你，难保太后不收到消息，我再来这里，还能问出真话吗？”
这时太医在小太监的引领下急匆匆的进了院子。
李恒命太医给陈南竹把脉，陈南竹这才想到自己的身体可能出了问题，心中忐忑不已。
太医的手指在陈南竹的手腕处换了好几次位置，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肉眼可见额头一层细汗。
可不管太医如何变换位置，如何用力，他都摸不到脉搏，片刻之后，太医跪倒在地对着李恒猛磕头，只说：“臣无能！”.ne
“没有脉搏？”李恒沉声问。
“是！”
“换个人来把脉！”
太医院当值的大夫都来轮番把脉，竟无一人摸到脉搏。
李恒让他们都下去了。
大殿之中沉默了片刻，李恒高声问：“你可有解药？”
太后在里间愤愤不平的喊道：“你乃一国之君，我是当朝太后，一个臣子犯上作乱，你不说先将他处置了，反倒问起我来了！”
李恒阴沉着脸说：“他的本事你知道，我拦不住，我再问一遍，可有解药？”
“你拦不住便任由他杀了我便是了，你也好留下千古好名声……啊！”
太后坐在椅子上正说得带劲，便见一黑影直接窜到眼前，而后脖子再次被掐住。
“她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吴晨的眼中迸发出怒火和狠厉。
太后彻底傻了，她以为有李恒在，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动手，不然吴晨也不会带着陈南竹直接找来。
可眼下她看到了吴晨眼中的狠厉，明白自己处境堪忧，只得说到：“生死之间。”
“可有解药？”
“没，没有。”
“她接下来会如何？”
“等……等她察觉到自己死了，便真的死了。”
吴晨不受控的手上用力。
太后面色涨得通红，宫女嬷嬷上前想拽走吴晨，吴晨却纹丝不动。
“或许……死不了。”太后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
吴晨松开手掌，坐到太后旁边，一个嬷嬷举起摆放在窗前的玉如意就要砸吴晨的脑袋，吴晨挥了一下手，那嬷嬷砸向墙面，而后穿过墙面跌落在院中。
太后看着那面露了洞的墙面，感受着呼呼往里灌的寒风，惊慌之下大喊：“你就这么看着他欺辱与我？！我是太后！”
第三百八十六章 周旋（二）二更
“我说过，我拦不住他，偏你不信！以前你胡作非为，父皇因为喜爱，由着你，如今我继位多年，与你也说过不下百次，我不是父皇！”
吴晨只当什么都没听到，盯着太后问：“如何才能……死不了？”
陈南竹已经傻了，从太医轮番把脉开始，她便有些魂不守舍，她猛然间想到现在的她哪怕一日没有用饭也不会觉得饿，之前她还觉得这样甚好，可保持曼妙的身材，今日才知是因为太后给她服用了去魂散，不知她现在是人是鬼……
“若是能，能将她魂魄找回……”
“去魂散……就是将人的魂魄不知不觉的驱离？”
“是。”
“你给她用过几次？”
“五次，每个人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驱离了，但，你说没脉搏了，可能……”
“你想要洗墨做何用？”
太后一愣，吴晨便要伸手，她忙说：“我想长生不老。”
“你怎知我们在刘宅找到了洗墨？”
“听，听宫里人说的。”
吴晨猛地抬手向后一挥，一名手拿瓷瓶的宫女如那嬷嬷一般，跌到院中，瓷瓶碎了一地。
太后瞪大眼睛，张着嘴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她认为刚才的嬷嬷没有得手全是因为位置的关系，吴晨余光能看到，可这次宫女完全站在吴晨身后，理应得手才对。
“听宫里谁说的？”吴晨根本不理会身后发生了什么。
太后自是不会说。
“你死了，再多的安排都没用，洗墨就在我身上，你既然这么想得到洗墨，肯定知道洗墨的好处，你说我若是想杀你，谁能拦得住？”
“你将洗墨给我，我便告诉你我是听谁说的。”
“邢云！找个这个宫中的太监关起门来问问，这慈宁宫中是不是在不见光的地方养着一个瞎子。”
太后吃惊的看着吴晨。
邢云没好气的问：“我凭何听你差遣？”
邢云这么说，但人还是出了正殿。
“真是她？”李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吴晨依旧盯着太后。
陈南竹也跑过来急急的问：“我，我还有没有救？”
“你若是死了，我会让太后陪葬。”
太后浑身一激灵。
“差不多就行了！”李恒寒声道。
“我没有玩笑。”
李恒犹豫了片刻，说：“若是，若是此处确有耳力惊人者……这个案子你就不要再查了，你不是一直想离开京都……”
“不查？二哥和老三就白死了？平姑眼下不知是生是死，你们娘俩儿在这玩呢？用别人的性命玩呢？不能够！”吴晨一掌拍在木桌上，木桌顿时化为碎屑。
太后惊叫一声想跑去李恒身后，却被吴晨一把抓住。
李恒从未见过如此狰狞的吴晨，连陈南竹都被吓到了。
“听好了，我不管这事儿是你娘做的还是你做的，我的人不可能白白送命！”
吴晨用力抓着太后的后脖领，已能听到丝帛撕裂的声音，太后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来气。
“你跟着她几十年，她到底什么样你不清楚？你看似宏图大志，却连自己家的家务事都处理不好，如何能治理好江山？！她因何要参与这起案子，咱们先不说，我只问你，她这么做是不是给你埋下了祸患？不查了？她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如何，才会如此胆大妄为！”
吴晨瞪着李恒问。
李恒满腹委屈，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这么下去，不用我对你做什么，你也会被人推下龙椅，兴国强盛与否跟你没有半分关系！”
李恒像是被扎到了痛处，怒视着太后咬着后槽牙问：“你与先太子合谋？”
太后顿时慌乱起来，她先是看了看吴晨，又看向李恒，以为他们已经查明了什么，而后用了用她不多的脑仁思考了一番，才开口道：
“你刚刚不是说不让他查了吗？这就对了，这是咱们皇家的事，怎容得外人插手……”
“不容外人插手却容得外人送命？”吴晨恼怒之下将太后拉到自己面前。
太后不敢看向吴晨，她看着李恒，提醒着说：“这天下都是我们李家的……”
“你与你那女鬼姐妹如出一辙，她也觉得天下人为你们死都是死得其所，我就好奇，若是你们与皇家没有瓜葛，当权者想要你的命，你是否乖乖的送上？别跟我说你儿子是皇帝，我随手间便可以让他不再是皇帝！”
这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口，不仅太后吓的够呛，李恒也惊到了。
李恒下意识的看了眼周围，此刻他无半点皇帝的威严，只想着如何将邢云召回身边。
“平姑的去魂散如何解？”吴晨问的很平淡。
李恒吼道：“你赶快告诉他！”
太后吓得缩了缩脖子，她不明白刚刚不是说到洗墨了吗？怎的又说回来了？她还以为已经蒙混过去了，在她看来只要陈南竹还有一口气，对她来说便是有用的，只要吴晨信了，专注的想去将陈南竹的魂魄找回，她就有机会！
可吴晨并没有就此放过这件事，太后眼珠子转了转，指了指已经摔在院中的嬷嬷说：“她，她会将魂魄召回。”
吴晨哼了一声说：
“这么看来你之前说的话全是假的，也难怪你亲生的姐妹这么恨你，说谎是你们家传的技能？你们的家族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偏你们姐妹二人能进入皇家，骗来的吧？”
吴晨说着看向李恒问：
“你现在觉得你娘跟你说的话，几句真？几句假？只看她想得到洗墨，就是对你的皇位，甚至你的生死不太关心，为何不关心？是不是想着做个千年的老太后，兴国历代皇帝都要是她亲选，这样她才可富贵千年？”
李恒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起，却只能咬牙忍着。
忍着的又何止是李恒，依着吴晨的脾气，他早就一掌拍死太后了，可他不能，他还要知道如何才能救下陈南竹，也只能忍气与太后周旋。
偏这时邢云回来，开口便说：
“后院厢房有间暗室，住着一位眼瞎的老妇人，我去的时候，她藏了起来，应是提前知道我会去找她，但她总要呼吸，我便找到了，要不要带来？”
周末愉快！
转眼八月就要过去了，秋天来了，收获的季节啊！可这世界纷纷扰扰，没个消停，我想大声地呼喊……都别闹了！也没人听啊。
但我相信因果，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国家，都是如此，把时间线拉长再看，才能看得清楚。
我家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老两口带着小两口，总能听到老太太叫门的声音，一边喊着开门，一边大力拍门，有时候我正码字码的认真，她突然一嗓子，我能从椅子上弹起来，前几天出门回来，正好赶上老太太叫门，我还寻思着怎么跟老太太说一声，能不能轻一点，我觉着可能是老太太耳背了，等我走到自家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说，老太太扭头看了看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屋了，剩下我……
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和我们想到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别忘了周末愉快！
第三百八十七章 自不量力的杀意（一更）
李恒跌坐在椅子上，虽说之前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确认后，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只听他口中像是在喃喃自语：“你真的与他合谋？真的合谋？”
太后忙解释道：“我只是想拿到洗墨给你，让你……”
“给我？哼！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小时候，你的眼光未曾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你一心只想着讨父皇开心，后来你说这都是为了我能当上太子，我信了，想着定要好好孝顺你，可你在我做了太子之后又做了什么？姨母为何被杀？我若是没人护着，早就跟她一起走了！而这些都是你折腾出来的！你何曾想过我的安危？洗墨会给我？”
李恒大笑了两声，看向吴晨凄楚的说：“让你见笑了，这里……你随意处置，事后只说……暴毙身亡。”
李恒说罢走向殿外，邢云紧跟其后。
太后惊慌之下也想跟着走，吴晨顺势朝前一送，太后狠狠地摔在地上，而后她抬头看了看，却一动不敢动。
吴晨坐到椅子上，扭头对陈南竹说：“坐吧，这里没有规矩。”
陈南竹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她是坐下了，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
“以前，听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桌子已经被吴晨毁掉了，椅子前面空旷了些，吴晨翘起了二郎腿继续说：
“可惜今日没好好吃一顿饱饭，一会儿动手的时候，怕是要辛苦些了。”
陈南竹没听懂，不解的看向吴晨，太后也没听懂，抬起头看向吴晨。
“你们两个一会儿是不是能保命，全看自己的本事吧，我一旦发力，顾不上你们。”
太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吴晨。
“你自己生的，心里没数？你们家中的这点子破事岂是外人能知道的？我说非要查下去的时候，你儿子便已经动了杀心，但是吧……他能舍了你，我也是没想到，我分析他是想利用我问出来一些先太子的事，你看，世人总是自作聪明，他以为他全凭我处置，我便会这么信了，那位眼瞎耳明的老妇人此刻就在你儿子身旁，烦劳老人家帮我转告一声，以我一人之力想要毁掉兴国那是万万不能的，但毁掉皇宫却是绰绰有余，到时伤到了谁，要了谁的命，可就不好说了。”
陈南竹像是也听明白了，她颤抖的问：“官家要，要杀了咱们？”
“是啊，杀之前还想让我问出点什么来，他这个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响！”
太后挣扎着坐起身，看着四周喊道：“恒哥儿，娘亲知道错了，我不要洗墨了！”
吴晨哼了一声说：“你倒是想要，可得有命拿到！”
吴晨说着朝太后扬了扬手臂说：
“看到黑线了吗？那就是洗墨，它如今在我身体里，我已不惧刀斧，你如何将它拿走？就算我想送给你，它不肯离开也没用，听明白了？你被先太子耍了，他的计谋也算是得逞了，我真是好奇谁在他身边出谋划策，里间我与官家是最好的法子，只看眼下这局面，先太子可比你儿子沉稳多了，你儿子情绪化，又有皇帝的包袱，难免着了道。”
太后傻愣愣的坐在地上，像是在回忆什么。
陈南竹急急的问：“你既然已经洞穿官家用意，为何不跑？”
“我为何要跑？任何兵器，来多少人，对我来说都无用，却让我能有理由掀翻皇宫，为后世留下一段佳话，我何乐而不为？你放心，皇宫没了，不论谁坐上龙椅，很快便会有一座新的皇宫，对文武百官或许有些影响，对百姓来说，只要不是无道之君，没什么影响。”
“那，那我是不是跑不掉了？”陈南竹惊恐的问。
“说不好，那要看官家让我的怒火达到几成，他若是想将我家中的那些人都弄来，我便会有十成怒火，那样的话，我或许无心留意你，你只需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便是了。”
“哪里安全？”陈南竹急急的问。
吴晨笑了笑说：“离官家远点就安全，他忘了我的耳力比那老妇人还是要好上几分的，他想藏？藏在何处我都能找到，且无需花费时间。”
吴晨晃动着翘起的二郎腿，听着外面动静，很快，邢云来了。
邢云绷着脸对吴晨说：“官家没有你想的那些心思，只是觉得不待在这里，太后更容易讲出真话罢了。”
“你回去禀明官家，现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先太子的老巢，只看这些年先太子的布局，他是个沉得住气的，或许二十多年前先太子没有死透，但是也没有法子像正常人一样活在世人面前，才会这般想要洗墨，有了洗墨他就能站到人前，而不是说他没能力让官家让位，所以他才没有跟李忆搅在一起，但若是逼急眼了，破罐子破摔，官家的位置可就不保了。”
邢云张了张嘴，忍住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吴晨看向太后问：“官家是你亲生的吗？”
太后捋了捋散落下来的头发，挣扎着站起身说：“自然是的。”
“没看出来，都说母慈子孝，在你们娘俩身上可是一点看不出来。”
“不是我亲生的，我会想尽法子让他继位？”太后扭动着腰身坐到一旁的圆墩上。
吴晨皱眉看着太后的动作，那晚初见太后，太后也是这般扭动着腰身走路，可刚才不是。
“你理应有些本事，但为何毫无还手之力？”吴晨眯着眼睛问。
太后面色阴沉，没有吭声。
“官家将你的邪术命人收了？只剩下制作怨魂的本事？你做怨魂的目的是什么？”
太后哼了一声说：
“别看你们现在是将我妹妹困住了，但你们不知道她的本事，她总有一日会来找我，不找些鬼魂护着我，我到时如何保命？”
吴晨挑了挑眉，他迅速找到重点，怨魂怎会护她？他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探着身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太后，一个大胆的推断在脑子里闪了一下。
第三百八十八章 又一对双生子！（二更）
太后看出吴晨眼中的惊讶，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将头扭向一旁。
吴晨挑了挑眉，哼了一声，试探着说出了惊人的推断：
“你和你妹妹就是那个女鬼，并非是同父异母，而是同父同母的……双生子！你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太后顿时有些慌乱，她朝吴晨吼了一句：“你胡说！”又即刻将头转向一旁。
“你制出那些怨魂都是跟你有仇怨的，你留着他们整夜的陪着你肯定不是解闷，你刚说是为了应付你妹妹来找你，她来了，那些怨魂巴不得看戏，又怎会帮你与她斗一斗？除非……她跟你一般模样！”
太后张着嘴，一时间竟是连辩解的话都组织不明白。
“我跟你妹妹打过不少照面，除非她想吓人，不然都会以活着的时候那副面容出现，以下观点纯属个人意见，我能看出你们俩有想象的地方，但，你现在的模样与她比着实有些……莫不是制作去魂散会反噬？才让你看起来……难看一些？”
太后突然像疯了一样爬起来冲到吴晨面前，额头瞬间变作青黑色，还在慢慢往下延续，吴晨轻松抓住太后伸过来的胳膊，手搭在手腕上而后挑了挑眉：“你自己也用了去魂散？”
惊慌之下，太后的怒火没了，整张脸也正常了，她挣脱了吴晨的手，退回到椅子前坐好。
吴晨点了点头说：
“我知道了，你所谓的去魂散就是你自己的血，你需要他们的魂魄来滋养你，让他们吃下带着你的血的吃食，便算是认主了，所以你巴不得我信了你的话亲自去找平姑的魂魄，你以为我自诩能见鬼魂必定大包大揽，但我找不到平姑的魂魄，因为她的魂魄在你身上。”
太后抓着胸口的衣襟惊恐的看着吴晨，颤声问：“你，你是父亲的人？”
吴晨长出一口气，看样子他猜对了。
吴晨没理会太后的问题，他听到有脚步声临近。
很快，李恒急匆匆的进了殿内，走进里间，开口便问：“你是说她，她一直在吃人魂魄？”
吴晨点头，说：
“那晚在宫中遇到的鬼魂，大多都是死的稀里糊涂的，起初我以为只是生前吃了你娘给的吃食，而吃食中有能让他们死后不得离开的药物，但真说我让他们放下执念离开的时候，他们也都进了光速，当时我没有细想，按理说用了你娘的药，又怎会说离开便能离开？”
“可，可他们魂魄不全，怎能离开？”
“是啊，这就要让你这位娘亲……准确说她不过是有你娘亲的皮囊，只有她能解释的清，但我觉得她不会说实话，你看不管如何威胁吓唬，她说的话十句假未必有一句真。”
“她要这么多的魂魄何用？”
“能掌控活着的人，也能掌控死了的，意念嘛！但贪多嚼不烂，我也不知道她要这么多魂魄何用？装得下吗？”吴晨扭头看向李恒问：“不想杀我了？”
李恒抿了抿嘴问：“你可能试出我有没有中了去魂散？”
“她疯了让你中？你每天都有把脉的太医，哪天你没有脉搏了，别说宫内，朝堂之上不得乱成一锅粥，对她能有什么好处？你活着，挡在她前面，她才能有恃无恐的胡作非为。”
吴晨嘴上说着，还是伸出手搭在李恒的手腕上摸了摸脉才放心。
李恒紧盯吴晨的表情，看吴晨放松了，才跟着放松。
“如此看来，我只有杀了你才能救平姑。”吴晨说的很平淡。
太后惊恐的看了看吴晨，又看向李恒想要哀求，却被李恒先开了口：“你是人是鬼？”
太后抿了抿嘴，说：“我若是能长生不老，必定会想出法子让你也长生，如此你我母子二人才能……”
“我问你，你是人是鬼？”李恒显然已经怒到极点。
太后双目放光的说：“我现下还是人，我不会成为鬼魂，我只会成仙！”
“精神病吧？”吴晨忍不住骂了一句而后不耐烦的问：“那个瞎眼的老妇人呢？叫来我问两句。”
李恒看了眼邢云，邢云边朝外走边嘟囔道：“这里都没问明白呢，换一个就能问出来了？”
吴晨淡淡的说：“问不出来杀了便是，她可不是太后，留着陪你过年？”
太后惊喜的看过来，吴晨没好气的说：“先杀她后杀你，我总是要救平姑的！”
“我可以将她的魂魄放出，你没必要杀我。”
“你觉得你说的话我会信吗？”吴晨说罢看向李恒问：“自你记事时起，她就副疯癫的样子？”
李恒摇头说：“我小时候可见不到她。”
说罢，李恒看向陈南竹。
吴晨说：
“你不用看她，你家中这些事儿，一会儿咱们找地方好好唠，她如今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她死了，你娘也别想活着！”吴晨说着看向太后：“不是做不了鬼魂吗？我还就让你做一次试试，想离开都不行，且我一定放出你妹妹，亲眼看着你妹妹收拾你！”
吴晨话刚说完，邢云一人回来了，说：“那老妇人死了，像是中毒死的。”
吴晨直接窜了出去。
看守老妇人的两名太监已经吓尿裤了，吴晨到的时候，正被往外拖。
吴晨纳闷刚死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等看到尸体才明白，他们怕的不是尸体，是这老妇人突然死亡的后果。
只见老妇人被捆绑在一把椅子上，瘦成皮包骨，眼窝深陷，七窍出血，可见还是怕她有所行动，但绑在椅子上还是死了，那两名太监怎能不怕？
吴晨只是简单的做了下尸检，便回到殿中对李恒说：“应是口中自留了毒药，找地儿埋了吧。”
李恒看了眼邢云，邢云出去了。
太后像是松了口气。
吴晨看着太后说：“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帮着别人害自己儿子！这事儿陈忠知道，他临死前还说想看着你弄死我，连陈忠都知道，你说你得有多蠢！”
太后不以为意的将头扭向一旁。
“也对，你身体里那么多魂魄，除了真正的太后，其他人谁会管官家死活？”
太后一惊，这句话可是杀人诛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