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假死（二更）
“换了三次，你很厉害。”吴晨坐到那人身侧：“怎么称呼你？”
那人垂着头，没有说话。
“也是，你告诉我你叫什么，便等于是将你身后之人说出来了。”
“你，为何会知道……”
吴晨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你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我是不会，但我会找破绽。”
“若是你第一次进山林没有退出去，你现在已经死了。”
吴晨挑了挑眉，想到了最开始他听到水声想要进的那处山林，笑道：
“跟你说了我死不了，你偏就不信！你在那边布置妥当了，见我没上当便又重新做了一个，说到底你还是轻敌了，可这也说明……你是真怕查，这老界山上怕是不止几只恶鬼这么简单，你必须想法子拦住我……那些进山修行的人是不是都被你变作鬼魂了？”
那人没有说话。
吴晨又说：“我只要封山，你很快便瞒不住了，可我觉得之前在山下想杀我的人不是你的人。”
“你死了，只会引得更多人来查，我只想让你知难而退，去查真凶，又怎会命人杀你！”
“说的有道理，那你手中的人命和你要做的事，谁来管？”吴晨笑问。
那人皱了皱眉，勉强支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才问道：“你是不是从踏上小路的时候便知道周遭都是假的？”
“那是自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按理说我不知道你，你也不太知道我，今日我能赢也是运气，当然实力在这摆着，你也得服气。”
那人哼了一声问：“你怎知刚刚你身边的人杀不了我？”
“正常情况下，我身边的人看不到鬼魂，别管晚上还是白日，这便是你的破绽，既然他们能看到恶鬼，便不正常，所以，活人杀不了你，刚才的老人只是你的障眼法，但鬼魂可以，他们能看到真实的你，只是那些恶鬼都是你养的，又怎会杀你？你配合我演下去，不过就是在争取恢复体力的时间……只是我没想到你亲自站在一旁指挥，挺费精力吧？我看你元气大伤的样子，一时半会儿的，能缓过来吗？”
那人盘腿坐好，像是闭目养神，吴晨伸手一推，那人直接飞出去重重摔在两米开外的地上。
“你想看什么？他们都快走到山脚下了，你还想来个鬼打墙？或者再做个幻境将他们三人困住？我既然能让他们下山，便不是你能拦住的，没了能要挟我的人，你还能如何？不是看你有用，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那人心中不由得一声哀叹，他被吴晨骗了，他信了吴晨刚才说的‘几个人在一起，总好过分开’，以为那二人找到那个大头三人会一起回来，他想留着最后一点气力，到时只要控制住大头便可逼吴晨就范，可实际上吴晨是想让他的兄弟尽快下山。
貌似最后一丝机会也没有了。
那人本就伤了元气，再被吴晨这一推，更是进气多出气少。
吴晨站起身走过去，低头看着他，说：
“我在想你这么做能瞒住多久？即便这次你得逞了，老界山怕是也留不得了，你早知是被人陷害，为何不早早离开？或许是你不甘心，也想知道是谁陷害你，所以你想利用我去查……可我想不通你如何才能全身而退？我很好奇，你何时知道我能见到鬼魂……”
吴晨话没说完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人嘴角诡异的上扬，像是在笑，可看着却十分瘆人。
吴晨赶忙俯身试探了一下那人的鼻息，哪里还有鼻息。
死了？！
吴晨抬头看了看，没有光速，没有鬼魂。
吴晨哼了一声，说：“我可以帮你真的断气。”说完伸手掐向那人腰间。
那人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真的死了一般，可吴晨知道他没死。
那人若是知道吴晨可通过光束判定人的死活，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他决不会用这种方式逃脱。
……
吴晨站直身子，看了看周围，这处山林周围没有人住的痕迹，想来这人的窝不在这里。
吴晨拎起那人朝山林外走去，他没想过今日会遇到这种情况，准备的不足，但是他却彻底相信老黑说的‘你死不了！’
不仅大头有预警的作用，他自己的身体也有，而且他的运气还很好，只要防止大出血，想取他性命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但这些都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查下去，两边背后之人绝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不查下去……
吴晨拎着那人走到了山路上，天色已经黑了，放眼望去周围漆黑一片，仅能看到脚下的路。
吴晨拎着那人小心翼翼的朝山下走，突然开口说：“出来吧。”
吴晨将那人扔在地上，扭头看向山路旁的山林。
之前那几个鬼魂飘了出来。
吴晨问：“是他让你们骗我的吧？你们是跟他签了什么？”
“他说，说能助我们得道成仙？”
吴晨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你们都这副模样了，还得道成仙？”
“我们知道上当的时候已经晚了，不听命行事也不行……”
“他身边有多少你们这样的？平时都用你们来做什么？”
几个鬼魂相互看了一下，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吴晨有些不耐烦的说：“我需要知道他对你们做了什么，才能想办法帮你们解除他的禁锢，你们也好转入轮回。”
一个鬼魂忙说：“后山有个山洞，很深，他在里面关押了不少的鬼魂，他要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想离开又走不了，他用阵法将我们的尸身禁锢，我们不能离开太远……”
“可你们曾跟着我去了县衙。”
“是，那是因为他也跟着来着，他本想让我们天亮前回去的，可他看到你半夜去县衙后，便知道你可能识破了他的安排，便带着我们回来了。”
“你们已经死了，尸身跟你们还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何不能离开？”
“我们也不清楚，谁不是第一次死？他说我们想要离开除非将我们的尸身毁掉。”
吴晨眯着眼睛问：“你们可知我能让你们魂飞魄散？”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宋固到了（一更）
“当然知道，那几个，那几个……唉，我们也不想这样，死了便死了，只要能转入轮回，可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做，如今他死了，我们便更没可能离开了。”
“他没死呢！你们在这等我，我先下去把他安排妥当，然后回来找你们，你们带我去山洞，找到你们的尸身，毁掉便是了。”
吴晨说完，重新拎起假死那人朝山下走，他要想个办法将这个假死之人看管好，不知道这个人再醒过来的时候，是不是便恢复如常了？若恰巧那时他不在身边，谁能留得住他？
……
见到吴晨下山，高二和许大迎了上去，许大忙说：“大头兄弟不肯跟我们下山，非要去找你，我们俩只好将他打晕带下山，吴兄弟勿恼才好。”
高二说：“咱们也是为了大头兄弟好，那地方吴兄弟怎会让他进去？”
吴晨问：“他现下如何了？”
“刚才就醒了，倒是没再闹着上山，正坐那吃饼子呢。”高二说。
吴晨将那人递给高二说：“想办法将他捆结实了，捆成粽子。”
高二看了看像递包袱一样轻松被吴晨送到眼前的人，扭头看了眼许大，二人合力将那人接过，又找逻卒要来几根绳索便开始捆绑。
吴晨走到坐在石头上吃饼子的大头身旁，大头装作没看到，赌气的背过身去。
吴晨劝道：
“高二和许大一路跟着我，差点送命，自然知道里面凶险，更知道我不会让你涉险，可你又担心我，想找到我拉我下山，你说那种情况下，他们二人能如何做？”
大头想了想，叹气道：“以前总被人踢两脚，抽几下，倒没觉得什么，这段时间吃的饱，睡得香，活的像个人……突然又被打，便有些受不了。”
吴晨拍了拍大头的肩膀说：“他们不是打你，是帮你，也是帮我，只是方式……这样，我让他们俩给你买阳安县内最好酒楼的一桌席面送你，算是他俩赔罪了，可好？”
大头立时转身，兴奋的问：“鸡鸭鱼肉都有的那种席面？”
吴晨站起身笑着点点头，又说：“我还要再上山，我命人先送你回去……”
吴晨话没说完，大头手里的饼都不要了，起身抓住吴晨的胳膊惊慌的说：“不可再上山啊！”
吴晨皱眉看了眼已经被困成粽子的那个人，问大头：“山上还有危险？”
大头说：“我不知道是什么，就是，就是你一说完，我就心慌的不行。”
“今日我出门的时候，你没有心慌？”
大头想了想说：“没有，是吃完午饭突然心慌了起来，我便找逻卒带路来找你了。”
吴晨点点头说：“好，今晚不上山。”
……
吴晨对大头的信任是没有原因的，一行人回到县城内，郭轩领着衙役回了县衙，吴晨带着人回了宅子。
大头一下马便急急的冲进宅子，他知道今日时间太晚了，整不出席面，但厨房必定留了火，这么多人没吃饭呢，他要看着厨子做，才能尽快吃到嘴里。
吴晨拎着假死那人直接回了自己屋，高二和许大跟着进来。
吴晨将那人扔在地上，逻卒正好端了清水进来，三人都净了净手。
逻卒又端上热茶，三人坐在桌旁喝了几口茶，竟是谁也没坑声。
吴晨是因为脑子有点乱，一时屡不清楚，高二和许大是因为不知道从何问起。
这时有逻卒来报：河东路宋提刑到。
吴晨直接奔出房门，宋固刚进院子，吴晨已经跑到门口了。
“宋提刑总算是到了！”吴晨激动的朝宋固抱拳。
宋固风尘仆仆，满脸的疲态，笑呵呵的说：“你这次可是害我不浅啊！听说俞副使也到了？先带我去面见俞副使吧，案子的事稍后再说。”
吴晨激动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他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连他都想着查明之后跑路，他还将宋固调来，确实思虑的不够周全。
当初只想着验明几起命案的死因，现在说宋固来了只验尸别的全不知，谁会信？
吴晨重又抱拳，真诚的说：“是我思虑不周！”
宋固拍了拍吴晨的肩膀，示意他带路。
吴晨耷拉着脑袋带宋固到俞世安的院子，自有亲兵前去通传。
吴晨没有跟着宋固进去，等在院子里，他此时没心情跟俞副使斗嘴。
宋固也没有多待，没一会儿便出来了，吴晨带着宋固去了自己的屋子，正好饭菜刚摆上桌。
宋固进屋一看惊讶的问：“你怎知我这个时辰到？还特意等我用饭？”
吴晨苦笑：“我们刚从老界山回来。”
宋固这才注意到地上绑着一个人。
吴晨指了指地上那人，问：“宋提刑可能验出他是真死还是假死？”
宋固眉头一皱，走过去蹲下身子先是试了试鼻息，又摸了摸脖子，他抬头惊讶的看向吴晨：“你说他是假死？可他已无脉搏呼吸，身上也已凉透了。”
“宋提刑可知人死后会有尸斑？”
“知道。”
“这个人‘死’了一个多时辰了，咱们看看他除了尸体变凉了，有没有尸斑。”
宋固点头。
高二和许大坐在桌旁瞪大眼睛看着吴晨和宋固给那人脱衣服，这时大头兴冲冲的进了屋，手里端着一盆水煮白肉，只看了一眼吴晨，便坐到桌旁开始吃。
“没有尸斑！”宋固惊讶的道。
“也没有尸僵。”吴晨提醒道。
宋固站起身，示意亲随将那人衣物整理好，吴晨拦住了说：“让他赤条条的凉快凉快，咱们先吃饭，来人，给宋提刑打水净手。”
宋固带着一肚子的问题吃了这顿晚饭。
饭后吴晨才想起来宋固住哪的问题。
宋固一摆手说：“腾出一间厢房便可……”
“那怎可以！我住正房，让宋提刑住厢房？来人，将我们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去厢房，将宋提刑的行李搬进来。”
宋固还要坚持，吴晨说：“有这时间不如听我说说案情，等房间收拾妥当了，宋提刑早些歇息才是正道。”
宋固便也没再坚持。
第一百三十八章 案情分析（一）二更
吴晨又对高二和许大说：“劳烦大哥二哥将这个人放到院中凉快去，再命人守着，一旦发现他动了动，即刻来叫我。”
高二和许大赶忙动手挪人。
就剩大头了，吴晨看着坐在困得直点头的大头，吩咐逻卒先将大头带到厢房，还嘱咐大头早些睡，不用等他。
逻卒进进出出的收拾着屋子，吴晨和宋固站在屋檐下，看着赤条条夜幕下晾晒的那人，宋固忍不住笑道：“我算是领教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你。”
吴晨摆手道：
“我这也是不得已，他擅长用幻术，这邪术我不懂，但我觉着跟脑子肯定有关系，或者用什么药材辅助，他曾试图用眼神迷惑我，我让他冻一冻，最好能发热，脑子不好用了，身上又脱干净了，没东西可用，便也就不会祸害人了。”
“幻术？”宋固惊讶的问。
吴晨叹气道：“我当初只想着发生那么多起命案，死了那么多人，又都是过去了一些时日的案子，也只有请宋提刑来才能帮我解开死因之谜，谁承想这几日查下来，唉，真是水深的不见底，我怕是害了你。”
宋提刑笑了笑道：“我一句玩笑话，你竟当了真。”
“也怪我涉世不深，不懂官场那一套，等明白过来已经晚了，宋提刑请想，敢用五百兵士性命做引子的人，得有多强的底气？”
宋固呵呵一笑说：“同理，敢用五百兵士性命做引子的人，官家怎会留他？”
“万一……官家舍不得杀呢？”
宋固看了一眼吴晨，问：“听说五百兵士并非死在老界山下？”
吴晨点头道：“有人杀了五百兵士，想要嫁祸给老界山……”
“为何偏要嫁祸给老界山？”
“自是有利益争夺……”
“官家舍不得杀的人还需这么设计？”
吴晨愣了愣。
宋固又道：
“既然想要嫁祸给老界山，那便是想让官家知道老界山上有见不得人的事，偏你上来便查明五百兵士并非死在山下，谋划栽赃的人是藏不住了，如此一来，他们两边都要各显神通，让你先查出对方来是最好的结果，官家，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吴晨仿佛看到了曙光，他拉着宋固的胳膊问：“宋提刑可是知道两边是谁？或者说官家早就知道，只等我查出实证？”
宋固扭头看着吴晨，有些纳闷的问：
“你怎会问出这种问题？若是官家知道是谁，怎会不时时敲打，时刻盯着？又怎会给他们机会做出这等事来？你们皇城探事司平日里的能耐都去哪了？连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我又去哪里探得？”
吴晨认同的点头说：“有道理！也就是说，现下这两拨人还隐藏的极好，我之前推断，”吴晨指了指院中赤条条那人说：“他既然知道有人想栽赃与他，为何不与我说明是谁？”
“你觉得这两拨人相互之间知道对方是谁？”
“可他说他不知道，但很明显，陷害他的人很了解他，有时候敌人比朋友更了解自己……”吴晨眼见逻卒收拾的差不多了，便与一名逻卒说：“取笔墨纸砚来。”
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和宋固进了屋。
逻卒取来笔墨纸张，吴晨说：“你们都退下，将高二和许大叫来。”
宋固不知吴晨要做什么，便也屏退了自己的亲随。
很快，高二和许大进来了，吴晨让二人举灯将桌前照亮，吴晨执笔边说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以方便宋固看明白。
“咱们假设谋害五百兵士，将五百兵士的尸体送去老界山下的人是A，不对，是张三，而老界山上这位是李四，张三是必然知道李四在山上做了什么掉脑袋的事，便想用五百兵士之死做引子，引得官府将老界山查明，现在还不知道张三揭发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兴国，为了百姓？我不信。”
宋固点头。
“再看李四，他当晚便知有人栽赃他，他为何不跑？因为他跑不了，或者说他不能带着他想带的东西跑，那如何自保？从案发到我被调来，这里发生了多起命案，首先报案人一家早些时候便死了，我认为这不是张三灭口，没必要，真说灭口也是衙门里发现什么不对了，比如我来了，想要再次询问，可报案人张才看到的现场，便是衙门的人看到的，是张三提前摆放好的，那时我还没来，杀他何用？”
宋固说：“那便是李四杀的。”
“对，张三杀报案人没用，但李四若是将报案人一家杀死了，按理说应该引起查案人的主意，总要查查因何而死，是不是首先要查查报案人张才的过往？顺藤摸瓜……这是李四想看到的。”
宋固点头说：“但县衙没有理会。”
“这就很奇怪，张才死了，无人报案，可衙门里的人都知道是吓死的，这里便又牵扯到一起命案，阳安县县令陈武昭有个幕僚叫汪林，在发现五百兵士遇害后，这位幕僚给县令出主意，说是阴兵劫道，劫走了五色玉石，在我没到的那二十天里，县衙的人一直坚持这个说法，而报案人之死更像是个佐证，直到我来了，当日，幕僚汪林便想跑，被人在半路杀了。”
宋固眯起眼睛说：
“这才是灭口，这汪林应是老界山李四的人，他们本想用鬼魂之说帮他们挡过这一劫，眼见皇城探事司插手，他们知道无用，尤其是这个汪林，想尽快脱身，便被李四的人杀了灭口。”
高二忙说：
“我们到阳安县之前，林都知已经在了，且查了几日，怎不见他跑？”
吴晨看了眼宋固，说：“皇城探事司查案的态度可能……便是官家的态度，林都知在冰井务任职，虽说都是皇城司，但多少还是有区别的，林都知查案的方法，让他们以为此案尚有周旋的余地，我估计京都里有人也没闲着，可我来了，李四知道官家这是要彻查了。”
宋固问：“所以你刚刚问我，官家是不是知道是何人所为？”
第一百三十九章 案情分析（二）一更
吴晨点头说：
“我之前是这么想的，因为安平县的事，我们皇城探事司的人不够用，司尊便让林都知先走这一趟，李四，就是老界山上的人，觉得还有机会蒙混过关，这也说明李四能知道安平县的事，而安平县……大部分朝廷中人只是知道安平县有事，却不知是何事，不会知道需要调动几乎所有探事司的人，可李四知道，所以林都知在的时候他们没有着急，我来了，李四便着急遮掩了。”
“可想陷害老界山的张三不会善罢甘休。”宋固说。
“对，所以我第一次去老界山，他们设下埋伏想杀了我。”吴晨将那日的情况说了一遍，宋固听得眉头皱得更深。
吴晨讲完之后补充道：“我若是死在老界山，那便坐实了老界山有问题，官家自会再派人细查，司尊有可能会亲临，换句话说，杀我不会阻止继续查案，只会加大力度，所以我认为想杀我的人是张三。”
“这一招属实不太聪明。”宋固说。
“如果他们得逞了，将我杀死了呢？”
宋固皱了皱眉。
“那时我还没发现老界山下并非五百兵士遇害之地，我若是遇害，司尊前来坐镇，你也到了，你的首要任务便是查明我的死因，因为我的尸体是最新鲜的……”
吴晨刚要再说说道观的事，宋固却问：“你是如何发现五百兵士并非死在山下的？”
吴晨张了张嘴，他说的正起劲，忘了这中间还有鬼魂传话的环节，可这要怎么说？这种事背地里传，传十人能有十一个人信，可若是面对面的说……
吴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宋提刑或许不信，内什么，我能见到鬼魂，能听到他们说话，这也是为何在安平县我能知道那处宅子里埋了七副尸骨，也能提前知道真凶是谁。”
吴晨说的很坦诚。
宋固点点头，没表示信也没有表示不信，他问：“是那五百兵士的魂魄告知你的？”
吴晨摇头说：“他们都走了，一个没留，”吴晨指了指房门：“是院子里那人，他在老界山上养了不少的鬼魂，他命几个鬼魂装作山中枉死之人的魂魄，告诉我的。”
吴晨又费了些口舌将如何被骗，又如何识破说了一遍。
宋固听罢，深吸一口气，不自觉的挪了挪屁股，问：“这屋子里现下可干净？”
“只有曹家灭门案，哦，这是另一个我认为跟此案有关的案子，曹家上下十七口全部遇害，别人死后都走了，只曹家小儿子曹康心中放不下，留了下来，他现在在屋中，但是你们不用怕，他很老实，你们也看不到……”
“你为何要说出来？你只说没有便是了！”高二不乐意的说。
吴晨挠了挠额头，他也是想让宋固尽快信他，他刚要解释两句，便看到曹康捋着头发飘了过来。
“你过来干吗？回去！”
“你都介绍到我了……”
“你还要讲两句？”
“你刚才不是也说感觉我家这个案子跟老界山的案子有关联吗？我就想知道是张三害了我全家，还是李四，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也未曾听我爹娘提及……”
“你先一边待着去，有要问你的，自然会叫你。”吴晨说的毋庸置疑，曹康不乐意的飘回角落里。
宋固先是吃惊的看着对着半空言语的吴晨，而后疑惑的看向高二和许大，二人十分淡定，高二还劝宋固道：“宋提刑多见几回便习惯了。”
“你……当真能看到？”宋固的脸色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有点扭曲。
吴晨叹了口气说：“这未必是件好事……”
“怎不是好事？有你这双眼睛在，哪里还有抓不到真凶的命案？”宋固很是兴奋。
吴晨只好再解释一遍，他只能看到没有离去的鬼魂，吴晨还举例说明：“刚才我也跟宋提刑说过，曹家灭门案一共十七口遇害，也只留下曹康一人，一问三不知。”
“谁说我一问三不知？”曹康又飘了出来。
“我刚说完，你可知你爹有没有仇家？你可知家中生药铺子最大的买家谁？可知你爹生前见过谁？”
曹康又飘了回去。
吴晨看向宋固说：“我总结，留下的基本都没什么大用，不会直接指认凶手，像安平县那样的案子还是少，但即便真能直接指认凶手，也需要查出实证，只是方向是明确的，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
宋固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年办案经验，宋固也曾遇到过一些无法解释的诡异之事，既然解释不通，自然归到鬼怪之说上，他也曾见过一些道士，说自己能驱鬼伏魔，能通阴阳，宋固在查案时还暗中请他们来帮忙，结果什么都没帮上。
如今吴晨也说他有这个本事，宋固想了想，没有不信的道理，便问道：“若是如此说来，院中那人便是李四？”
吴晨见终于回到正题上，轻轻舒了一口气，说：“他肯定是李四的人，但李四绝不会只他一人。”
“都这么厉害了还不是李四？”高二问。
吴晨说：“二哥可记得咱们在幻境中，他曾使用暗箭想伤我性命，你和大哥飞身而起将暗箭击落？”
“自然记得！”高二得意的看了眼许大说：“这便叫做默契。”
“他若是李四，便不会只有那几只暗箭射出。”吴晨说。
许大忙说：“我明白吴兄弟的意思，没人帮他！那几只暗箭也是提前设置好的机关。”
吴晨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他是李四，怎会只有鬼魂跟随？”
吴晨说完看向宋固说：“这件事一会儿我再详细跟宋提刑讲，咱们继续刚才的话，说到哪了？”
吴晨在纸上将汪林的名字写在李四的下边，张才的名字写在张三的下面，又将埋伏之人写在张三名下，这才说道：
“这几个想杀我的人，本想着杀我之后便逃上山去，我认为说不通，杀了我之后赶紧跑才对，为何要上山？”
第一百四十章 醒了（二更）
吴晨说罢在纸上写下‘道观’两个字，说：“这个道观很是蹊跷，而埋伏偷袭我的人曾在这里住过一晚，也就是想要杀我之前的那晚，还曾说过要埋伏杀我，这里有个重点，我转日要去老界山，他们是如何知晓的？”
“县衙中不仅有李四的人，还有他们的人，也就是张三的人。”宋固说。
“对，那么这两边分别安插在县衙里的人，是他们两边临时收买的还是早有安排？这道观又是谁的？”
宋固忙问：“你觉得道观也牵扯其中了？”
“李四所行之事必定不想让外人知晓，他怎会让道观中的人一直都在？老界山适于修行，这句话是谁，又是什么时候传出去的？我现在可以推断，上山修行的人大多已经变作院中那人可利用的鬼魂，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会让道观留存至今？”
宋固低头想了想问：“老界山平日里也有不少游山玩水的人上山，山脚下也有村民，有没有可能李四只是想让世人觉得这是一处正常的山？”
“有可能，但，我们在道观后面也发现了三具尸骨，且道观中人说，他们平日里便是靠装神弄鬼，将游玩之人吓晕，好偷走财物，县衙却从未接到过此类报案。”吴晨说。
“若是道观与此案有关，那必定是李四的。”高二说。
吴晨说：“想杀我的人是张三派来的，他们原本没有必要非要在道观中住这一夜……等杀了我之后，刀上必然有血，他们上山不是为了逃命，而是为了引着查案的人找到查到道观……”
宋固马上明白了：
“张三想将李四在老界山上所做的一切露出来，李四也知道张三都做了什么，他们才能如此有的放矢，争相引着你查。”
吴晨一拍大腿说：“就是这个意思！不然怎会全是命案！只不过，现在看来，张三敢栽赃，便是对李四的了解多一些，而李四稍显被动。”
“那曹家灭门案呢？谁指使干的？”许大问。
吴晨看向宋固说：“这个曹家灭门案发生在五色玉石案前五天，同样很是蹊跷，我的意思，咱们先查曹家灭门案，或许可以找出一些端倪。”
宋固频频点头，刚要说些认同的理由，便听逻卒在门口喊道：“院中那人动了。”
……
苏常怎么也不会想到，等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土，也不是白布，不是山林，而是无数双眼睛。
他觉得有点冷，伸手一摸吓了自己一跳，原本还有点迷糊的脑子顿时便清醒了，他低头一看，差一点晕了过去，这，这真是奇耻大辱！
“要说也怪你的命不好，偏偏遇到我，假死这个事儿吧，估计好多人都没听说过，偏我就知道。”
一张苏常最不愿见到的脸，从他的头顶上探出来，就这么带着讥讽的眼神俯瞰着他。
“捂什么捂，你这么坦诚的躺在这里很久了，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吴晨笑呵呵的说。
苏常蜷起身子只恨自己不该醒来，若不是被吴晨伤了元气，他本可以闭气三日的，如今只能闭气三个时辰不到，但他觉得也足够逃脱的了，怎会想到被吴晨识破，且以这种姿态示人，苏常这一刻是真的想死。
“取条单子来，给他盖上。”吴晨轻飘飘一句话，苏常舒了一口气，但心中却在想着有朝一日吴晨落入他的手中，他必会将他炼做狰鬼……
“我现在给你盖上，问你问题，你要老实回答，如果回答的不能让我满意，我会拿走单子，让你继续这般躺着，天快亮了，进进出出的人会更多，男男女女都有，但咱们奖罚要分明，若是你回答的让我满意，我便一件件的将衣袍给你，回答出一道让我满意的问题，便还给你一件，可好？”
苏常劝自己此等大仇来日必报！
吴晨将单子亲手盖在苏常身上，而后问：“你叫什么？”
苏常拽着单子坐起身，直勾勾的看向吴晨。
吴晨邪魅一笑说：“就知道你不老实，知道为何让你挨冻吗？醒了便想迷惑人，你忘了你这伎俩用在我身上没用？拿走他身上的单子。”
“别别别！我叫常力。”
“你杀过多少人？”吴晨也不理答得是不是真名，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撤走单子！”
“别别别，我确实没有杀过人……”
“那我换个问法，是不是有人因你而死？有多少？”
“有一些。”
“这么回答可不算，我当然知道你杀过人，总要有个大概吧？莫不是实在太多，你自己都记不住？”
“十几人吧。”
“取走单子！”
“真的就十几人。”苏常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还会如此哀求。
“十几人？只我毁去的那几只恶鬼加上你用来骗我的鬼魂便已经十几个了！”吴晨低吼道，他上前拽住单子一角便要扯，苏常可是见识过吴晨的本事的，忙喊道：“上百人！有上百人因我而死。”
苏常说完心里那叫一个疼得慌，他不知用了多少人的性命，耗费了多少年，才炼出那几个称心如意的，却被吴晨一下全毁了。
“将他带去屋中，这里还是有点冷，莫看他眼睛，他若是看向你们，你们直接取出刀剑，将他双眼挖出来！”吴晨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朝高二和许大使了个眼色。
高二和许大迅速行动，架起苏常便去了院中正房。
苏常也没敢乱看。
二人将苏常扔在屋内厅中的地上，苏常紧紧捂着单子。
吴晨背着手慢悠悠的晃悠进来，宋固跟在一旁，他很想问问吴晨为何不赶紧问问幕后主人是谁，可知谁杀了五百兵士？
吴晨示意宋固坐到桌旁，诚恳的道歉：“真是扰了宋提刑歇息。”
宋固摆手道：“无妨无妨，没有问完我也睡不着。”
吴晨坐好，看向地上的苏常，冷下脸说：“我接着问，你若是不好好答，咱们便回到院中。”
苏常坐在地上内心那叫一个煎熬，这屋里并不暖和，但比起院中秋风瑟瑟，不知强了多少，苏常紧紧拽着单子，想着如何应对。
第一百四十一章 问话（一更）
苏常飞速转动着混沌的脑子，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他顿时觉得身上冷得不行，又接着打了几个喷嚏，浑身冷得止不住的抖，他紧紧拽着单子，想凝神思考却再做不到。
吴晨笑呵呵的看着苏常，问：
“上百人的性命啊，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人？只靠去老界山修行的人，你凑不够。”
苏常没有吭声，高二一脚踹在他身上吼道：“答话！”
苏常快疯了，他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几十年了，他只见过跪在地上求他绕过一命的人，那一张张惊惧惶恐的脸，一声声声嘶力竭的求饶声……
“他踹你一脚，你不过是险些脸着地，我踹你一脚，你怕是没命看到日光。”吴晨笑得奸诈。
苏常知道暂时没有别的方法，他想着先应付过去，这些人总要睡觉，他便有机会逃离。
“自然是，是有人给我送……”
“你叫什么？”
“啊？”
“你叫什么？”
苏常蒙了，他常年待在洞中，无人唤他，别说假名字，便是真名字他都要反应一下，刚刚情急之下想起的名字，被吴晨突然一问，苏常怎会不蒙？他努力回想刚才自己编的姓名，却一时怎么都想不起来。
吴晨怎会给他时间细想，直接说：“将单子取走。”
高二上前扯住单子一角便要拽，苏常哀求，高二根本不理。
苏常再次与诸人坦诚相见，他只能蜷缩发抖的身体，内心越来越谎。
吴晨说：“我再问你，你叫什么？若是还隐瞒，便直接丢回院子里，咱们回到起点，重新再来一遍。”
其实苏常不说出真名，并非怕吴晨查到他背后主子是谁，这世上知道他真名的人所剩无几，只因他所习的摄人心魄的迷魂法其中最主要的便是真名，他靠呼唤真名，不知害了多少人，又怎会轻易将自己的真名说出。
而吴晨之所以会执着的想要知道苏常的真名，一方面是以为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之人，一方面是因为在幻境中，苏常曾几次唤他的名字，可见真名必定有用。
眼下的境况让苏常无法静心思考，好像从他一睁开眼，便没有机会凝神。
吴晨像是预判了他的预判，让他暂时无计可施，想着吴晨即便知道真名也没什么用，只有尽快结束问话，他才能有机会想想逃脱之法，无奈之下苏常只得说出真名：“我叫苏常。”
吴晨一直盯着苏常的表情，见他再无挣扎之意，便示意高二给他一条衬裤。
宋固看向吴晨，他好像明白了吴晨的用意，再想到之前听过吴晨说起苏常会幻术，便对吴晨的做法又明白了几分，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苏常利落的穿上衬裤，心里多了一丝安全感，可身上还是冷得直哆嗦。
“苏常，你今年贵庚了？”吴晨温和的问。
“八十九。”
这回苏常回答的倒是利落。
宋固一惊，在他看来苏常也就是个中年人。
高二和许大也是一惊，高二忙问：“你练得了长生不老之术？”
苏常笑了笑，刚要说些什么，吴晨突然喝问道：“你谋害那么多人的性命，目的何在？”
苏常一愣，忙说：“只为求得长生不老。”
“将他的裤子脱了，扔到院中。”
高二和许大上前利落的脱下苏常的裤子，任凭苏常如何死命拽着不松手，也未能拦住，随后便是打开房门被扔到院中。
在岗的逻卒们正有些困意，这一下可就不困了。
吴晨背着手走到院中，不屑的看着缩成一团的苏常说：“好不容易穿上裤子了，你偏要回到起点，重新开始，听好了，下面的问题若是再答错，我便将你扔到大街上，天就要亮了。”
苏常想装晕，吴晨早有准备，一盆凉水下去，苏常便装不下去了。
“苏常，谁为你提供活人性命？”吴晨问。
“于洪。”苏常这次答的倒是快。
“于洪现在何处？”
“不知，每月月圆之夜，他自会带人前来。”
“抬进屋吧。”吴晨说。
高二凑过来低声问；“何苦这么折腾？我来审他，不信他能抵得住酷刑。”
吴晨笑了笑，说：“酷刑下问出来的不一定是实话，他骗你犹如骗三岁孩童，而且问着问着，你可能就把他放了。”
“怎么可能！”
许大拉着高二去抬苏常，说：“吴兄弟让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
宋固站在吴晨身侧低声说：“我今日算是涨了见识，他就算是一块儿精钢，也会被你折弯。”
吴晨严肃的说：“我也是之前着了他的道，才会想到一些可能性，但愿宋提刑此生不再遇到第二个苏常。”
……
再回到屋中，苏常已是精疲力尽，只这一会儿功夫，看上去竟是老了几分，且原本黑色的头发，如今已能看到几缕白发。
吴晨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问：“苏常，你有多少徒子徒孙？”
“只有八个徒弟。”
“给他穿上衬裤，他们为何没来救你？”
“知道你要封山，我命他们先行离开。”
“给他穿上里衣，他们带走了何物？”
“带走了炼好的丹药。”
“苏常，你的徒弟带走的东西是给谁的？”
“成亲王。”
宋固倒吸一口凉气。
“给他穿上长衫，苏常，老界山后的洞中，可有你布下的机关？”
“有。”
“给他个汤婆子，机关防人还是防鬼？”
“都有。”
“如何破解？”
“非我亲自破解不可。”
“苏常，山洞中可还有活人？”
“有。”
这次是吴晨倒吸一口凉气，说：“大哥二哥，将他打晕！绑成粽子！”
苏常刚觉得暖和一点，还在想下一步如何做，高二上前便是一掌，然后和许大二人忙乎了起来。
宋固忙问：“此事与成亲王有关？”
吴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脑中在回放刚才的问话。
“山洞机关只有他可解，是否可信？”宋固又问。
吴晨眉头皱得更深了。
许大边忙乎绑苏常边说：“他说洞中还有活人，这是何意？”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安排（二更）
吴晨背着手在屋中踱步，想到大头死活不让他再上山，又想到那几个鬼魂在他下山的时候出现……吴晨说道：
“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他刚刚回答没有犹豫，我喊他名字问出的问题，回答的十有八九是真的，想来后山山洞中确实被他设有机关，但也保不齐有些是他提前想好的，只要没有实证，单凭他说了什么，便祸及不到那个成亲王！他今日所言有些是可以查证的，比如他说他有八个徒弟，五百兵士遇害到今日已过去二十多日，他的徒弟能走，他为何不走？”
“他走了，洞中那些鬼魂如何处置？”高二问。
吴晨站定，看向晕厥过去的苏常说：
“他不走，应是走不得，他的徒弟们带着丹药离开，理应去京都找成亲王，若是如此，皇城探事司的人怎会一点动静没有探得？那就是还没到京都……哎呀，先不理这些是真是假，山洞中还有活人，这话或许是真的，如何救？”
吴晨看向宋固。
宋固探究的注视着吴晨，片刻后才开口问道：“你不先问问成亲王……”
吴晨摆了摆手说：
“亲王嘛，不是官家的亲叔叔，便是官家的亲兄弟，却是个没有实权的，想造反手里都没有人，此刻说他无用，大哥，你即刻命人传信司尊，越快越好！咱们只需让官家知晓进度，剩下的与咱们无关。”
高二和许大此时也绑好了苏常，二人站起身，许大问：“你是不是写点什么？那样比传话快。”
吴晨觉得有理，正好桌上笔墨纸张还在，吴晨拿起笔歪歪扭扭的写下：成亲王（待查），炼丹，摄魂，上百条人命。
写完，吴晨将纸张裁成一小条，递给许大说：“飞鸽传书要用，命人传话也要用，找个可靠的，尽快动身去京都，将这边的情况详细说与司尊知晓。”
“全都说？”许大追问一句。
“全都说。”
“那只能我回去一趟了。”许大郑重地看向吴晨：“我马不停歇，最快也要七八日时间才能回来，这期间，吴兄弟千万要思虑周全方可行动，拖一拖也不打紧，等司尊令下，总不会错。”
吴晨也觉得只有许大跑一趟最稳妥，便嘱咐道：
“你见到司尊除了讲明这些日子查案的过程，还要与司尊讲明我的推断，苏常不会无缘无故说出成亲王，如果成亲王真的与老界山有牵扯……假定成亲王就是李四，那么若是有人想用五百兵士之死栽赃成亲王，这人必定与成亲王极是熟络，或许官家知道是谁，但是，这个人，也就是张三，他若是发现了老界山有问题，发现成亲王有问题，为何不上报官家？莫说用人命炼丹或是驱使鬼魂作祟，便是整些巫蛊怕也逃不掉满门被灭，这人何苦用五百兵士做引子？说不通，大哥跑一趟我更放心些，看看司尊是什么章程，我先想法子将山洞中的人救出，若有不测，还望司尊善待平姑和我大头哥，更不要迁怒他人。”
许大听完便不肯走了，生怕吴晨有什么不测，吴晨又费了些口舌，许大才离开。
这时天边已泛白，吴晨和宋固，高二站在屋檐下，吴晨很是抱歉的说扰得宋固到了阳安县没有片刻歇息，宋固不以为然，这案子比他想的还要难办，他此时躺下也未必能睡得着。
“吴公事下一步想从哪里着手？”宋固问。
“自然先救山洞中的人，这样，天亮后我自己先去看看，二哥带宋提刑查曹家灭门案，先查家中那十五人是何死因，再命人去城外河中将曹家兄弟二人的尸骨打捞上来，这些事本早就该做，可我一直不得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你先等会儿！”高二不乐意了：“后山山洞设有要命的机关，你即便能见鬼魂，力大无穷，又能如何？”
吴晨说：
“昨日下山的时候，那几个曾骗我的鬼魂出现了，我问他们死因，他们说他们便是进山想修行的人，是苏常骗他们能得道成仙，没成想丢了性命，说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没有怀疑什么，但是随后他们便说后山有山洞，里面有不少被苏常关押的鬼魂，我与他们说定，他们等在岔路，我先将苏常送到山下，再回去找他们一起去山洞。”
“什么意思？那几个鬼混又骗你了？”高二问。
吴晨看了眼高二说：“之前苏常说了，山洞中不仅有防人的机关，也有防鬼的阵法，你说那几个鬼混是如何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几个是苏常刻意放出来的？”
“苏常有最坏的打算，但那几个鬼混是被他害死的，又怎会在这种时候还帮他？只有一种可能，苏常告诉他们，一旦山洞毁坏，他们的肉身被毁，他们的魂魄才可离开，引我去山洞，或许便是毁掉山洞的方法。”
高二忙说：“那几个鬼混惯会说谎，说不准他们不是被苏常害死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魂魄被苏常禁锢住，他们必定想离开，而彻底毁掉山洞，他们才能逃离。”
吴晨说完，高二更不明白了：“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孤身前往？”
吴晨笑了笑说：
“我怕他的机关是几步一个飞箭，几步一批弓弩，要用术术，五行八卦什么的推演才能过关，那我必死无疑，若是只有一步同归于尽的设置，我倒是不怕，他说只得他一人能破，我就不信是指纹或人脸识别，又或者是十六位密码，字母加数字，若是那样，我真要跟他好好唠唠了。”
“坏了坏了，我兄弟开始说胡话了，这可如何是好？”高二求助的看向宋固。
吴晨赶忙摆手说：“你听不懂便当我是自言自语，我好着呢，趁着天没大亮，让宋提刑歇息一会儿，不用担心我便是了。”
高二倒是听劝，但他指了指屋内的苏常问：“那他怎么办？咱们都出去了，把他放哪？”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宋固的好意（一更）
吴晨一心想着山上的事，还真是把苏常忘了，这个人不比常人，一旦让他恢复过来怕是没人能关的住他。
吴晨深吸一口气说：“那我便带着他上山！”
“不妥不妥！”宋固连连摆手，他现在脑子有点乱，实在给不出一个有建设性的意见，但是他也知道让吴晨带着苏常去老界山非明智之举。
“再想想！”宋固说：“我知你担心他歇息片刻，或许便会有精力再用摄魂之法，但只看这一夜，他被你折腾的不轻，想要缓上来也需要些时间。”
吴晨想了想说：“去后山山洞需等天亮之后再动身，我只是担心不能及时赶回……”
“查验曹家人尸骨不急于一时，后山山洞既然如此危险，理应咱们一道前往，他日有人问起，也算是多个人证，你一人前往我们知道是好意，但别人或许不这么看，就这么定了，咱们都回去歇息，等天光大亮之后，一起去后山山洞，苏常也可带着，虽说是个累赘，但有吴公事在，他兴不起风浪，或许还会有用。”
宋固说完，便摆手让二人回去歇息，吴晨只好进屋拎起苏常回了自己屋。
……
吴晨只想眯一小会儿见见老黑，问问后山的情况，想着能比大头早醒，可眼一闭一睁，天就大亮了，他心里一惊，怕耽误了上山，等他坐起身，又是一惊，大头正蹲在地上歪着头跟苏常大眼瞪小眼。
吴晨惊出一身白毛汗，他迅速下床冲了过去。
殊不知此时苏常心里比吴晨还要惊，有个吴晨在，苏常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昨晚无奈之下说出真名，本以为没什么，查他真名查不到什么，哪知吴晨竟是无师自通，知道喊着他的真名问话，他又不能凝神，逼不得已说了些不能说的，他一夜未眠，本想趁着吴晨歇息，用些小手段，让这个看着傻乎乎的大头给自己松绑，他再用大头作掩护离开宅子。
可他怎能想到，他的手段在大头面前毫无用处，大头清澈的双眼就这么看着他，无论他如何施法，大头的眼神依旧清澈见底。
苏常怕到心里，他师父曾告诫过他，遇到这种人一定要离得远远的，这种人非仙既神，稍不留意便会被反噬。
吴晨一把将大头拉起，紧张的看着大头的表情。
大头吓了一跳，见是吴晨拉其他，指着苏常说：“他眼睛里有画，你也看看。”
吴晨拍了拍大头说：“他是坏人，最善用眼中的画害人，没事别老看他眼睛。”
大头‘哦’了一声。
吴晨又问：“今日我要去后山的山洞，你留在宅子里等我。”
吴晨说完等着大头的反应，这次大头没有拦着，只说：“你把他留给我吧，我不常看，闷了便看几眼。”
吴晨低头看向苏常，苏常此时心中正波涛汹涌，脸上表情没有把控好，让吴晨一览无余。
吴晨笑了，他蹲下身子问：“你是怕我去后山山洞，还是怕我把你留在这里？”
苏常想说都怕！
若是昨夜，苏常巴不得吴晨会去山洞看看，这样便可触动机关，吴晨必死，到时皇城探事司的这些人必定大乱，而他正好苏醒过来，轻而易举便可离开，重新回到洞中再做安排，这出金蝉脱壳他原本以为是用不上的，如今若是将他留下，被那大头看着，他还如何脱壳？
不能脱壳，山洞就摆在那，这个吴晨即便是死了，又有何用？必定会有人不肯罢休，非要清理山洞……而白天去，吴晨还能死吗？
苏常不敢想下去。
吴晨将苏常躲闪的目光看在眼里，站起身说：“那你便留下给我大头哥解闷吧。”
苏常瘫软在地。
……
宋固稍微歇息了一会儿，便去了县衙，他要看看曹家灭门案和五色玉石案的卷宗，走时嘱咐留下的亲随，吴晨起身后，即刻回禀他，他会带着县衙的人一起跟吴晨上山。
吴晨明白宋固的苦心，可吴晨心里还没有放弃带着大头跑路的念头，想先看明白怎么回事，再着手安排，必要时带着大头在山中死遁，如今被宋固好心阻拦，吴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吴晨和高二，大头一起用了些饭，便准备等宋固一行人过来，然后一起上山。
可没等到宋固，倒先把俞世安等来了。
只见俞世安一身铠甲，带着自己的亲兵，一行人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到吴晨住的院落，俞世安停住脚步，一名亲兵出列到吴晨门口高声道：“此次上山，俞副使同往。”
吴晨好奇的跑了出来，俞世安带着亲兵直接去了前院。
吴晨追到前院，笑呵呵的朝俞世安抱拳道：“俞副使今日不喝茶看报？不是，俞副使当真是老当益壮，那老界山异常诡异，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俞副使竟主动参与，吴晨佩服！”
俞世安沉着脸冷哼一声说：“危言耸听！”
吴晨笑道：“是是，我也是没见过世面，遇到点异常便觉得十分危险……”
“吴公事有本事，听说连鬼魂都能见到，哼！天下还有吴公事觉得危险的事？”
“俞副使说的对，这要是反过来说，若是连我都觉得危险了，这事儿……怕是小不了。”
吴晨笑得奸诈，俞世安气得连着冷哼了好几声。
高二过来将吴晨拽走，低声问：“俞副使招你惹你了？你为何一再成心气他？”
“没招惹我，我就是看到当官的，尤其是当大官的便气不打一处来，若是这些人每天干点正事，又怎会有那么多流民乞丐？”
“这也不能怪他，天灾战乱都是百姓无力应对的，”高二说。
吴晨没再说话，他想的是给陈忠找些麻烦，至于俞世安是好是坏，跟他没有关系。
这时宋固带着郭轩以及众衙役骑马到了宅子门口。
人到齐了，宋固见俞世安带了八名亲兵，便没有让自己的亲随跟着，人太多，反倒耽误事。
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老界山。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后山山洞（一）二更
路上，宋固找了个机会骑到吴晨身侧，说：“是我劝说俞副使今日一起上山的，虽不知你二人为何生有间隙，但我觉得这事儿最好俞副使跟着。”
“宋提刑是为我好，我明白。”
宋固不再多言。
……
一行人到山下时已是午时，众人下马，留下两名衙役看马，其他人大步上山。
俞世安问宋固：“可知如何到达后山山洞？”
宋固扭脸看向吴晨，吴晨说：“我昨日让山洞中的鬼魂等在前面岔路，他们若是还在，自然有他们带路，若是不在，咱们只好回去，明日再来。”
俞世安忍住想拔剑的冲动，冷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大白天的，鬼魂带路！”
“是啊，就是个笑话，我是怕俞副使走的累，说出来让俞副使笑一笑。”吴晨嬉皮笑脸的，高二忙拽了拽吴晨的衣袖。
宋固轻咳了一声开始推断案情，岔开话题。
走到那个岔路口，吴晨停住脚步，看向山林高声说：“昨晚有事未能再上山，你们要是还在便出来领我们去山洞，若是不在，我们便先回去了。”
俞世安冷笑连连，脚下没停继续沿着山路往上走，只是慢了一些。
几个鬼魂隐在树中，这时露出半个身子，七嘴八舌的告诉吴晨怎么去山洞。
吴晨摆了摆手说：
“着什么急，此刻你们就算不想带路也得带路！你们很想离开，也信了苏常的话，想等着我触动机关毁了山洞，毁了你们的尸身，也毁了我自己，他们好悄悄离开……那就别想了，我已从苏常的口中知晓他的算计，又怎会让你们如愿？”
几个鬼魂顿时有些慌乱，吴晨又说：
“你们想离开，眼下只能靠我！听明白了吗？我找到山洞就是要救出活人，然后毁掉山洞，你们便也可离开了。前面带路，我们跟你们穿山林走过去，别担心，总有办法，我不计较你们曾骗过我，你们也别那么信任苏常，他能害你们一次，便能害第二次，我若是出了意外，你们才真的该哭。”
几个鬼魂商量了一下，一个鬼魂问：“你怎知穿过这片山林可到洞口？”
“废话，不然你们如何到这里的？”
另一个鬼魂忙说：“穿过这片山林确实可到洞口，只是路难走些。”
吴晨扭头对宋固说：“跟着我。”
可这时俞世安带着亲兵已经沿着山路向上走了一段，宋固只好追上前去，好说歹说的将俞世安请了下来。
吴晨刚要出言嘲讽几句，被高二捂住了嘴，直接拽入山林。
俞世安觉得吴晨就是在戏耍他，想将他气走，他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吴晨越是这么做，越是说明此行必有蹊跷，吴晨不想让他知道。
想想到了阳安县这些日子，吴晨每天都出去，却从未向他说明做了什么，若不是宋固来了，他都不知道老界山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这要是被官家问起，他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还如何指责吴晨，指责皇城探事司？
俞世安忍着怒火，只等最后指出吴晨的错处。
吴晨却一直在跟鬼魂聊着天。
“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为何这般好骗？骗一次连命都丢了，还这般相信苏常，是想着魂飞魄散之后再醒悟？”
“我们，还能有什么法子？尸身在他手中，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我们就是离开不得，不听他的，尸身被他鞭打，我们也会感知疼痛，都说生不如死，我们是死不如死。”
“鞭打尸身你们也会疼？”吴晨惊讶的问。
“之前会，现在不会了。”
“山洞中像你们一样的鬼魂还有吗？”
“很多！我们不可随意飘，平时被苏常禁锢在阵法中，除非他放，不然我们出不来。”
“你说什么？很多？！”吴晨又是一惊。
“这么多年了，我们也习惯了，刚开始也如你这般惊讶，整日可闻惨叫声，妇人哀求的声音，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
吴晨停住脚步，他只觉得后背发凉，他问：“你们这次出来前，可还听到惨叫声，妇人的哀求声？”
“有，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持续一阵子，这次才刚开始几日时间，所以洞中理应还有活人。”
吴晨喃喃自语：“所以他走不得。”
“你走不走？又想故弄玄虚？”俞世安吼了一嗓子。
吴晨下意识的继续前行，脑子里却在想着苏常的惊人之举目的是什么？
“你们刚才说山洞中你们不可随意飘来飘去，你们几个会被禁锢在一处，那山洞是不是很大很深？”
“那是自然，这么多年了，我们也未能看到山洞全貌。”
“洞口只有一个？”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山洞，这次出来骗你，还是第一出来，苏常将我们放出阵法外，先是说明你长什么样，会在哪出现，需要我们如何应答，若是答对了，他应承我们毁掉我们的尸身，我们便可离开，若是答错了，坏了他的事，他便将我们的尸身封存，让我们永世不得离开！我们是栖身在一棵粗壮的树枝上到了洞口，而后被放了出来，回去也是先回到树枝上，再被带到阵法中，所以不知山洞全貌。”
“你们出来后若是不回去，又能如何？”
“还能如何，永世做孤魂野鬼呗。”
吴晨不解的问：“那你们在山洞中做什么？苏常不是靠你们出来吓人的？只是单纯的被禁锢？”
“唉，我们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一开始我们并没有死，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我们能看到自己的肉身躺在那，却回不去，可每隔三日我们又可回到肉身上，只是浑身动弹不得，苏常会喂我们一些吃喝，待神智清醒些，魂魄又会离开肉身，这段时间他若是抽打我们的肉身，我们飘在一旁能感觉到疼，但是记得很模糊，如此反复多次，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我们再回不去肉身。”
“他想干什么？”吴晨喃喃自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后山山洞（二）一更
几个鬼魂穿梭在山林间时隐时现，他们与吴晨的对话，其他人只能听到吴晨说了什么，俞世安连连冷哼，宋固一阵阵心惊，郭轩只觉得两腿发软，衙役们早便将吴晨传的神乎其神，只当是又多了些晚上饮酒时的谈资，可俞世安的亲兵什么都不知道，只听了个云里雾里。
高二却是另一种担心，他走在吴晨身侧低声提醒道：“他们骗你可不止一次了，莫要轻信。”
一个鬼魂忙说：“不是我们要骗的呀，其实我们也纳闷，为何要留着我们，我们有什么用？”
吴晨问：“他看得到你们吗？”
“我们觉得看得到，可有时候又觉看不到，但他知道我们在哪，也知道我们能听到他说的话。”
“他有八个徒弟？”
“我们只知他有徒弟，也曾见过几个，但到底有多少便不知了。”
吴晨没再问，山路愈发的难走了，陡峭不说，还会有巨石拦路。
吴晨走在最前面，抬手便会清理掉巨石，俞世安是见识过吴晨的掌力的，他以为吴晨不过是有些功夫在身，今日眼见几人都推不动的巨石，吴晨却处理的无比轻松，心中不免生出‘难怪如此轻狂’的想法，有些本事在身的年轻人，目空一切倒是也说得通。
宋固可没见过吴晨还有这个本事，不免有些心惊。
高二陪着吴晨，吴晨推落拦路巨石，高二斩断拦路的荆棘灌木，山路也便不那么难走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鬼魂们不动了。
吴晨向前望去，依旧是山林灌木山石，没看到山洞。
一个鬼魂指了指下面，吴晨朝山下望去，没看出什么，便拽着一棵树，将身子探出去才看出一些端倪。
他们站的这片山林下面有个斜坡，斜坡上没有树，而斜坡的下方犹如刀削斧砍一般，直直落下。
俞世安早已等的不耐烦了，高声问：“你到底知不知道山洞在哪？莫要再做戏，你若是找不到，我可命人查找。”
吴晨没理俞世安，站好之后指了指脚下的斜坡，说：“要下到那里才能看清，你们等着，我先去瞧瞧。”
吴晨说着慢慢滑到斜坡下方，慢慢探身朝下望去。
俞世安怎会听吴晨的话，他看了眼身边的亲随，几人也慢慢走到斜坡下方，高二看了眼宋固，二人也跟了下来。
郭轩带着衙役倒是听话的站在原地没动。
几人站稳之后齐齐探身观瞧，只见下方直上直下的悬崖足有丈许，再往下便又是陡峭斜坡，而这处悬崖，没有灌木山林，只是长满杂草，中间有一处竟是长满藤蔓，而藤蔓并非从底部长出，也未生长到斜坡下方，只是生长在正中间。
高二忙说：“看那藤蔓的形状应是遮住了洞口，他们为何带咱们走在山洞上方？”
吴晨看向山林中的鬼影，一个鬼魂忙说：“我们都是从这里出来，下面……你自己看能不能走。”
吴晨呼出一口气，说：“洞口下方没有山林，他们若是白日进出自然只能朝上方有山林的地方飘，洞口下面及两侧……怕是无路可走。”
俞世安示意亲兵前去试探。
吴晨嘱咐：“莫要接近藤蔓，只看洞口左右有没有路。”
俞世安本想说莫听他的，宋固突然用恳求的眼神看向他，俞世安才没有说出口。
两名亲随分左右，先是小心翼翼的将绳索绑在最靠近斜坡的树上，而后沿着陡峭的山体向下慢慢挪，悬崖上没有任何可踩踏的地方，他们只能紧紧靠着山体往下滑，带动周围的山石朝山下滚落。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小心看着，吴晨看得直皱眉头，喃喃自语道：“苏常是如何出来进去的？用绳索？他还没回去，外面也没留绳索……”
“必定还有别的洞口。”俞世安难得没有反驳。
吴晨点头，又说：“可他昨晚巴不得我能来这里，像是只要我急着进山洞，便会跟山洞同归于尽，但洞口这个样子，他就没想过我会疑心？或者我根本到不了洞口？”
俞世安问：“你说的他，是谁？”
宋固解释道：“是这个山洞的主人，名叫苏常，昨日被吴公事抓了……”
宋固在一旁耐心的给俞世安解释，突然，下面的亲兵几声惨叫，吴晨一直瞪大眼睛看着，竟是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只眼睁睁的看着两名亲兵惨叫之后松开抓住绳索的手，朝山下滚去，所经之地留下斑驳血迹。
俞世安胡子都立起来了，宋固手握剑柄，像是随时准备拔剑，郭轩虽还站在山林中，却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因脚下不稳，差点也跟着滚下山，好在衙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
吴晨忙说：“俞副使尽快命人绕去山下看看，下面的山体并非直上直下，或许还能救。”
俞世安看向剩下的几名亲兵，其中四人即刻转身离开。
高二紧皱眉头，抓起绳索说：“我下去看看。”
吴晨一把抓住他，说：“不对，等我再看看，你们可知山洞下方没有山林的地方，是否藏有机关暗弩？”吴晨说着转头看向身后问。
高二知道吴晨后半句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便等着吴晨问清楚再说。
一个鬼魂说：“不知，苏常只与我们说，引你到洞口，山洞便会炸毁，山洞若是炸毁，我们在洞中的尸身便会一起被毁，那样我们便可归去。”
“你们可知除了这个洞口，还有没有别的洞口？”
“我们见过有人来，却不知是否是从别的洞口进来的。”
吴晨转过头对众衙役说：“你们分散去找些大点的石块搬过来。”
衙役们赶紧分散行动。
宋固问吴晨：“这洞口看着很难进入，苏常平日会如何进出？”
“不止苏常，还有个于洪，这个人月圆之时要为他带活人进洞，那些人是如何进去的？”
吴晨刚说完，便有两个衙役抱着大石头回来了，吴晨迎上前接过一人怀中的大石头，又嘱咐另一人将石头放下，站在原地别动。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后山山洞（三）二更
石头分量不轻，吴晨命另一个人等在原地，真说走到斜坡下，稍不注意或许便会连人带石头一起滚落下去。
吴晨抱着一块儿石头走到斜坡下，将石头放下，而后开始等。
高二忙问：“你为何不将石头滚落下去？”
吴晨严肃的说：“俞副使的亲兵还在下面，咱们又不知下面是何状况，先等下去的亲兵找到他们挪开再说。”
俞世安瞥了一眼吴晨，他刚刚便想着出言制止，眼见吴晨放下石块他才没有出声，现在听到吴晨这般说，心里不由得对吴晨有了新的看法，至少还算仁义，不是为了功劳全然不顾他人死活的狂妄之徒。
宋固站在俞世安身侧，看到了俞世安脸上的变化，便趁机讲了讲安平县令蒋山谋害七条人命的案子，刚刚讲完，便听到俞世安的亲兵在山下朝上面喊道：“回禀俞副使，他们还活着。”
俞世安舒了一口气，喊道：“即刻带回县城医治！”
吴晨转头看了眼俞世安，至少从语气与表情上可以看出，俞世安还是很担心亲兵安危的，只这一点便比陈忠强。
吴晨又等了片刻，这才蹲下身子将石头顺着山体滚落下去，然后仔细查看山体上的变化。
果然，石头滚落的地方有利刃凸起又回落，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杂草将这一切遮掩的很好。
俞世安，高二和宋固也看到了。
吴晨又用另一块石头在藤蔓另一侧试了一下，也有利刃凸起落下。
吴晨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天。
宋固说：“眼下只怀疑这个藤蔓之处是洞口，若真是洞口，洞口两侧与下方看样子都布满机关，若无准备很难到达洞口，还有一种方法，便是从现在咱们站的位置，对准下面的藤蔓，找准一棵树，绑上绳索，慢慢顺下去。”
俞世安问：“藤蔓布满洞口，不像是有人从此处出来过，且周围毫无立足之处，机关是如何布下的？”
吴晨先是转身面朝山林问道：“这处藤蔓可是你们出来的洞口？”
“是。”
吴晨挑了挑眉说：“现在咱们看到的是白天的样子，而苏常算的是我昨晚会来。”
宋固一副顿悟的表情。
俞世安皱眉看向吴晨，他一直坚信今日上山吴晨必有算计才会背着他，他虽不知吴晨的算计是什么，但大抵逃不过捞功劳，将原本简单的事变作极复杂，可让陈忠，甚至官家对他更为信赖。
可眼前的一切让俞世安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是错的，总不能是吴晨自己设计了这一出演给他看的吧？
这时吴晨又说：
“晚上来，也是那几个鬼魂带路，同样会到这个地方，但是我想看清楚洞口周围什么样，只凭月色怕是难！或许会像宋提刑说的，看到下面局部地区有藤蔓，我会栓根绳子下去试试，那样一来，苏常便会如愿！我现在才知道为何今日跟他说上山的时候，他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俞世安忙问：“他怎知你晚上来会亲自涉险而不是命他人先行试探？”
吴晨笑了笑说：
“且不说他对我是否有了解，知我上山从来不带闲人，只说晚上看不清杂草中有何物，这机关又可多次使用，身边的人坠入山崖，我年轻气盛，自然会亲自试试，即便我胆小惜命，也会加派人手多次尝试，宅子里的逻卒，县衙中的衙役，按照他的逻辑，理应被我调来大半，他本就是假死，这样一来，他便有了逃脱的机会。”
宋固说：“他知道你若是白天来，定会看出蹊跷之处，怕是不会轻易上当。”
吴晨指了指藤蔓说：
“晚上来看不清，但正如俞副使说的，若是有人出入过，藤蔓又怎会布满洞口，毫无缝隙？且旁边差不多直上直下，他这个机关怕是在洞内设置的。”
俞世安冷哼的一声，说：“你不是说有鬼魂引路吗？那些鬼魂不知此事？”
吴晨很认真的点头说：
“他们确实不知，他们的尸身在洞内，苏常说只要山洞毁了，他们的尸身便也跟着毁了，他们便可离开了，所以他们只知引路，至于如何让山洞毁掉，他们不知，他们也是被苏常骗了，山洞毁不了，可也进不去，谁近身谁死，等咱们的人屡屡尝试，屡屡送命的时候，苏常假死活过来，便可通过别的洞口回到洞中。”
“回去对苏常大刑伺候，我就不信问不出来别的洞口在何处！”高二高声道。
宋固摇头道：“吴晨尚且不能确定苏常话中真假，你严刑逼供问出来的，又有几句能信？且这一来二去的，洞中活着的人怕是撑不到咱们进去。”
“洞中还有活人？”俞世安惊讶的问。
宋固也有些惊讶，他今日早晨明明将上山的目的大概说了一下，怎的这位副使这么快便不记得了？
俞世安不是不记得了，他只是不信罢了。
“若不是为了尽早救出里面的人，我又怎会这么着急的上山？大可与那苏常好好周旋一番，看看是他的摄魂法厉害些，还是我的心理学更厉害些，只看苏常的算计，他不介意咱们知道山洞的这个洞口，便是有信心在短时间内将洞中清理干净，或者这几日时间足够他得到什么，现在还说不好……”
吴晨皱了皱眉又说：
“苏常应是没想过自己假死不成，他甚至觉得在幻境中便可将我收服，让我也相信五百兵士遇害是阴兵所为，其他的安排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暴露洞口应该是他最后不得已的后路，按照他的逻辑想，咱们肯定要对着这个洞口，使出浑身解术，可他想不到那几个鬼魂会背叛他。”
吴晨说着朝斜坡上方走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救了？”高二追上来问。
吴晨说：“自然要救！问苏常不知何时能问出来，我也不知道喊他名字是否有用，怎么也得饿他两日，或许容易些，但，还有人知道另一个洞口在哪里。”
“谁？”
“于洪！”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谁是于洪？（一更）
宋固追上来说：“想查明于洪是谁，怕是需要些时间。”
吴晨笑问：“若是此人便在我手中呢？”
“啊？！谁呀？”高二焦急的问。
吴晨站定，眯着眼转身看向左前方，说：“道观的位置不错。”
高二瞪大眼睛问：“你是说那几个装神弄鬼的人中，有于洪？”
“装神弄鬼不假，但不是为了吓晕游人行偷窃之事，而是为了抓活人送进山洞。”吴晨沉下脸，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大哥曾带人搜查过道观，咱们也去过，你可记得老道装疯卖傻，道观破败不堪？可想杀我的人偏就在道观中借宿了一夜，且偏巧被他们听到不该听到的对话，仔细想想，当真说不通啊！山下有民居，尤其是报案人张才的茅屋就在山下，他们是一伙的，大可与那假叔嫂一起住在茅屋，不耽误转天杀我，山下村民的茅屋并不相邻，他们若是晚上到，又是一身功夫，没人能发现。”
“是啊，你昨晚推断到这里的时候，便说过那三人是刻意住到道观的，目的便是杀死你之后，好引着继续查案的人能查到道观。”高二说。
俞世安心内一惊，他没想到吴晨查案查的这么跌宕起伏，竟真的有性命之忧，可转念一想……
俞世安阴着脸问：“杀你？对他们来说有何好处？官家只会愈发的想查明此案！”
“就是这个道理，所以说想杀我的人不是苏常这边的，而是真正杀害五百兵士的真凶，他们的本意是想将杀害五百兵士的罪名栽赃给苏常，引得官府的人好好查查老界山，只有他们才会动手杀我。”
俞世安听得有点乱，扭头看向宋固，想让宋固说清楚，可宋固这时候正顺着吴晨的思路思考着，没看到俞世安询问的眼神。
吴晨又说：
“想杀我那三人已经死了，他们究竟有没有住过道观，咱们无处考证，只是我现在觉得道观里那些人说谎了，县衙的殓房内，阴气森森，几具尸体摆放在那里，常人莫说进去，便是到了院中早便吓得腿软，可我让他们几进几出认尸，他们虽面露恐惧……现在想想，应是做戏给我看，眼见我这里实在敷衍不过去，才将事先商量好的谎话说出。”
宋固皱眉道：“那三人恐怕未曾住过道观！”
吴晨点头说：“若是那三人明知道道观有问题，哪来的胆量借宿？又怎会在道观中，在隔墙有耳的情况下说出转日的安排？”
“对啊！”高二感叹道。
“这个假设有个前提，那便是三人预计杀我之后上山，确实是想引得查案之人查到道观，若是如此，他们必定会留下痕迹，最简单的便是血迹，所以他们杀我的时候没有选择暗箭，而是举着刀冲出来。”
吴晨想到当日自己信心满满的随意挥手，而后脚步未曾停歇，若是当时挥手后没有动，便可见到光束，即刻便知道自己下手重了，而不是等衙役告知，想到这里，吴晨轻轻叹了口气，心想不知何时自己这一身的力气才可运用自如。
宋固严肃的说：“若是那三人之前未曾住过道观，杀你之后却想要去道观，便已经可以确认他们栽赃之意了。”
“他们未曾住在道观，那前一晚他们住在哪里？总不会是临时赶过来的吧？这么重要的差事，怎会临时赶来？”高二问。
吴晨说：
“我认为他们前一晚或许是住在张才的茅屋之中，山脚下那些村民应是不简单，至少中间既有张三的人，也有李四的人，这便能解释的通，道观中那些人为何能说出‘偷听’到的话，这些话本就是偷听来的，只不过不是在道观中，而是在茅屋旁，当然也有可能这三人真的是清晨赶来的……”
宋固忙问：“所以你怀疑那个月圆之夜会带人去山洞的于洪，便是道观中那几人中的一个？”
“还是宋提刑之前的话提醒了我，李四想让老界山看起来像是正常的山，有道观，有村民，但他们暗地里所行之事，万不能让任何一人知道，又怎会让他人长居老界山？于洪若不在道观中的那几个人中，便在山下的村民中。”吴晨说。
高二问：“他就不能住在县城里？”
吴晨笑了笑，边沿着来路往回走边说：
“活人不是那么好送的，不论以何种方式，汇集一处送至山脚下都是难办的，一次两次还行，月月如此，怎会不被人发现？”
宋固走在吴晨身侧问：“你的意思是，他们便在这老界山周围行不法之事？”
“咱们先去道观看看，我觉着里面应该有密室，不管是在地上还是地下，他们抓来人，安置在密室，但总有身体病弱的，所以道观后面挖出了三具尸骨……为何在道观后面？”
吴晨小声嘀咕了一句。
高二跟在吴晨身后忙说：“许大带人搜查的，必然不会落下哪里没查，怎会没找到密室？他连道观围墙外都查了，道观里面必定没放过。”
吴晨点头说：“大哥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只是贼人狡猾，换个人去搜查，角度不同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俞世安走在后面，眉头越皱越深，他有些看不明白，也听不明白，索性将宋固拉到身侧仔细问了起来。
吴晨走在前面，脑子里捋着各种线索，突然听到一句：“我们怎么办？”
吴晨这才想起来，身旁还跟着鬼魂，他忙说：
“你们放心，我们现在要找另一个洞口，找到之后，你们自然便能离开，不管苏常用的是什么法子禁锢你们，我都会想办法让你们归去，你们只需找个地方等着便可。”
吴晨突然蹦出来的几句话，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俞世安低声问宋固：“他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宋固摇头说：“吴公事确有些咱们没有的本事，我之前便见识过了。”
“真能见到鬼魂？”
宋固认真严肃的重重点头说：“也只能是这样，不然便说不通了。”
“快讲讲，他之前与我说过身边常有鬼魂跟随，我只当他胡诌……”
吴晨听着俞世安小声与宋固嘀咕，微微一笑。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宫中密谈（一）二更
众人回到山路上，吴晨便认得去道观的路了，等众人到了道观，天色已经渐暗了。
吴晨站在道观院中问高二：“你若是大哥，会如何搜查？”
高二指了指院中被挖的坑坑洼洼的地面说：“院中自然要挖，屋中也会细查，若是有暗间必定能查到，这方面我们都有经验，敲打墙体辨声，挪动屋中之物，一件不会落下，怎会找不到密室暗间？”
吴晨点点头，看了眼天色，转头对还勉强活着的郭轩说：“你让衙役在各处房中用步子丈量出长宽，再出来围着房子用同样的步子丈量屋外的长宽，看看有没有相差比较大的。”
郭轩像是听懂了，连连点头，却没动地方，反倒是他身旁的几名衙役自行分工直接去执行了。
吴晨摇了摇头，又看向宋固和俞世安。
俞世安这一路都在听宋固的汇报，高二时不时的会转头补充几句，俞世安听得十分认真，现下他已大体明白整个案情，也知道吴晨都做了什么。
俞世安一时间无法消化此案与成亲王有关，更无法消化山洞中用活人炼丹的可能。
俞世安面色凝重的背着手站立一旁，想着临行前与指挥使高谦的猜测，他们都料定五色玉石案与争储有关，必定是皇子与太子间的较量，也就是官家几个儿子外家的较量，因当时未曾想到是栽赃，高谦和俞世安都觉得是有人想让枢密院与某位皇子之间生出间隙，所以高谦嘱咐俞世安：勿要参与查证，仔细听，小心看，莫出声，不做他人棋子。
高谦手握兵权多年，高居从一品的官位上，深得官家信任，便是因为他从不参与党派之争，不与外戚联姻，不结党营私，再有军功加持，为官少有贪腐，子孙又争气，不需要他铺路搭桥，不论文官，武官，还是做学问，儿孙们都在各自领域有些建树，高谦便是一副孤臣模样，官家指哪他打哪，别人谁都不好使。
可实际上，高谦怎会不关注时局？又怎会真的没有党羽？
俞世安也是武将出身，性格豪爽，看上去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发，这也是高谦命他前来阳安县的原因，这一趟不是来找谁要说法的，若不是吴晨上来便得罪了他，俞世安会露出京都官员很少见的稳重之态。
就像现在一样。
吴晨见俞世安面色凝重，忍不住问：“俞副使这一路上也将案情了解的差不多了，能否给些建议？”
俞世安瞥了吴晨一眼，没有说话。
宋固赶忙接话道：“这事儿不论是谁，乍一听完都要冷静一下。”
……
此话当真不假，就在吴晨找寻藏人用的密室暗间时，京都皇宫文德殿内，景运帝李恒正拿着吴晨书写的天书，与陈忠密谈，连平日里服侍在旁的老太监刘进忠都被屏退了。
李恒中等身材，身形消瘦，年近不惑，两鬓却已有些斑白，但双目炯炯有神，神气清明。
文德殿是李恒平日里看书练字的地方，很少用来见外臣，陈忠今日进宫匆忙，李恒只看来的时辰便知是大事，便直接宣陈忠入内。
李恒一身常服坐在书案前，反复看了好几遍手中的纸条，陈忠坐在一旁的绣墩上，面色凝重。
文德殿中有那么一段时间很安静，安静的让站在殿外的刘进忠心里忐忑不已，这是要出大事啊！
“成亲王！我这个皇叔可是出了名的悠闲自在，他想长生不老我信，炼丹，摄魂，上百条人命，他想干什么？想谋朝篡位……何必等到今日？”李恒手中揉搓着纸条，面无表情的问。
陈忠想了想，恭谨的答道：
“自古寻求长生不老的人多了，道家炼丹也非新鲜事，可怎会用到上百条人命，且还有摄魂一说？吴晨这个人我知道，若非查到实证，他不会落笔，前面刚查出有人栽赃老界山，现下便查明成亲王在老界山上有此行径，看来有人着急想让皇上知晓此事，虽说成亲王三字后面有‘待查’二字，但既然能查到成亲王，想来成亲王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李恒阴沉着脸，等着陈忠的下文。
“成亲王平日里关门修行，不争权不夺利，甚至自己儿孙都少有来往……老奴有罪，连探事司的人对成亲王都有懈怠，这样的人，谁会将他推出来？成亲王碍不着京都这些人的事儿……吴晨不知京都中的琐事，既然落笔写下成亲王，十有八九便是他。”
“成亲王……”李恒摸了摸书案上的金狮镇纸：“先着人仔细盯着，他一举一动都要上报，先莫要打草惊蛇，等等阳安县的消息。”
陈忠躬身答：“是。”
“敢用五百兵士之死揭发成亲王，为何不敢密奏与我？”李恒皱眉，语气中有明显怒意。
“老奴想着，这事儿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此人或许是手中无实证，知道即便密奏，皇上也会查证之后再定夺，皇上或许会直接让他去查，可他知道他查不出来什么。”
“他查不出来，为何吴晨几日时间便查出端倪？”
陈忠恭敬的答道：
“吴晨，非常人！这也算是个机缘，若是老奴没在安平县遇到吴晨，这个五色玉石案换做是谁去查，都难有进展，皇上请想，此等用人命炼丹之事远比巫蛊之术更为不齿，怎会不极力遮掩？老奴有罪，探事司事先未曾探得一丝消息，可见他们遮掩手段，老奴觉得第二种可能便是此人没有密奏之权，但手中必然也有些权势，不然无法探得五色玉石运送来京都的消息。”
李恒手指在书案上有节奏的敲了几下，说：
“我本以为是皇子们……长大了，可细想之下，这事出手太重，伤敌之后难以自我保全，不是他们能做出来的……可我这位皇叔，从何时起有了这份能耐，竟是隐藏的极好，既然隐藏的这么好，连你的人都能骗过，又是被谁知晓了呢？出手便是五百兵士的性命！”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宫中密谈（二）一更
陈忠想了想说：
“老奴觉着上百条人命并非是在这段时间谋害的，必定是经年累月慢慢累积的，或许有人无意之中发现此事，此人必定斟酌再三，才想到用这个法子揭发，成亲王醉心于修道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探事司对他的日常多有懈怠，京都中也无人注意到他，一个闲散亲王，揭发他图什么？……老奴斗胆说句杀头的话，老奴不信此人是为我兴国除患，必定是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恒像是听到了关键，挪了挪身子，示意陈忠展开说说。
“来的路上老奴就在想，若是没有吴晨，这个案子要如何查下去？想着想着便觉出来了，也只有兵士们遇害，这个案子才不会善罢甘休，皇上定会一拨拨换人查，一时半会儿的，老界山休想再如以往那般自在，成亲王他们想做的事便只能搁置，或许这便是揭发那人的目的。”
“搁置？”
“成亲王自然知道五百兵士非他手下的人所为，明知道有人栽赃，他能做什么呢？平日里他不与官员往来，甚至不与皇亲走动，不就是想表现的清心寡欲，想让皇上忘了他吗？他此时便是想找人从中周旋，干涉，甚至影响查案，怕是都找不到人，可老奴不信成亲王在行此恶事之前，没有想过事败该当如何。”
“想过后果还要做……你觉得他志在皇位？”李恒眯着眼睛问。
“若是只为长生不老，或得道成仙，成亲王请些江湖术士日日练丹，日日做法，皇上即便知道了，也顶多训斥两句，成亲王若是继续荒诞，皇上顶多夺了他的亲王位，对他炼丹无碍，他根本无须遮掩，可他偏就瞒了个严实。”
“只用人命炼丹一事，我便不能饶他！”李恒阴沉着脸说。
“是！这也说明成亲王炼丹之法与其他人不同，如此恶行若是传了出去，必定有损皇家威严，但他只是一个闲散的亲王，平日里并不会与人交恶，手中更无实权可抢夺，谁偏要与他为敌？若不是为了得到什么，何必多此一举？老奴刚刚说只有谋害了军中那么多的兵士，皇上才不会善罢甘休，其实还有一种可能皇上不会轻易罢手，若是某位朝中大臣死在老界山下，皇上必然会严查，我知道了这个案子后，便命人着手查了一下，从年初到八月初，三省六部有多名官员路经阳安县，有出京办差的，有进京述职的，也有回家省亲的，他们都没有出事，想来杀一名朝廷大臣总比杀五百兵士轻松些。”
李恒紧皱着眉头，沉着脸听着。
“且杀五百兵士可不是今日知晓护送五色玉石的队伍明日到哪里，便可以出手的，必定需要细细谋划，这中间准备的时间短不了，或许是从队伍离开西疆时便已经着手准备，可接下来的几个月中，还会有朝中大臣路经阳安县，他为何偏要寻一个最难下手的下手呢？老奴觉得若不是到了非要出手的地步，或许死的便不是兵士而是朝中大臣了。”
“哼！照你这般说，我还要谢谢他杀了五百兵士？”
陈忠慌忙跪地，解释道：“老奴只是觉得这人这般行事太过蹊跷才……”
“起来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此人没有杀害朝中大臣，而是选择五百兵士，未尝不是因为知晓我爱兵如子，他怕什么？朝中大臣自有党派，若有大臣遇害，他怕我以为是谁，而后草草收场，只想着捡更重的下手，其心可诛！成亲王近日可有异动？”
陈忠起身刚坐回到绣墩上，又再次跪地，说：“我刚收到飞鸽传书便进宫了，还没来得及细问，按照惯例，若是有异动逻卒必会上报，目前看还没有，或许……是他们疏忽了，老奴回去必定严处。”
李恒见不到陈忠眼中的阴霾，只说：“别动不动便跪下，别说是你，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皇叔！先暗中细查，他们两拨人斗法，都想牵着我的鼻子走，你要沉住气，莫被他们算计了。”
陈忠连连称是，而后又坐回到绣墩上。
“吴晨……你觉得可堪大用否？”李恒问。
陈忠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此子性情桀骜不驯，虽有些本事，也属旁门左道，见不得光，留在探事司做些别人做不了的差事还行，为官嘛……他怕是没那本事。”
“俞世安连着给我上了两份折子，都是告吴晨的，我未加理会。”
“俞副使也给老奴写了信，质问老奴吴晨何来的胆子如此狂傲？看样子吴晨当真是惹恼了这位煞神。”陈忠笑呵呵的说。
“俞世安性子是暴躁了些，但不至于不分轻重，吴晨初入官场，难免少些规矩，或许做了什么让俞世安恼怒的事，又或许俞世安……”
李恒站起身，背着手在殿中踱步。
陈忠慌忙起身，躬身道：“若是俞世安与成亲王有牵扯，吴晨会写下俞世安的名字。”
李恒停住脚步看向陈忠，笑了笑问：
“这么说吴晨还是有分寸的，他若是有私心，我自然会好好查查俞世安，朝中有一个算一个，哪个经得起细查？或许他与五色玉石案无关，却未必没有沾上别的事……吴晨即便不懂官场上的规矩，但这种伎俩可不用教，仗着眼下的案子非他莫属，几句猜测便可让俞世安追悔莫及，可吴晨并没有这么做。”
陈忠忙说：“吴晨年纪尚轻，又有些旁人没有的本事，难免会目中无人，仍需磨炼。”
李恒探究的看着陈忠说：“你会放心吴晨去做最紧要的差事，却又对他时时提防，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若不是他有些别人没有的本事，此子老奴断不敢用。”陈忠说的诚恳。
“为何？你之前对他可是褒赏有加，我还以为你为我找了个能吏。”
陈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他知道李恒心思细腻，只凭只言片语便可洞察秋毫，且李恒正为推行新政广纳贤良，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吴晨的缺点在李恒眼中便是优点，此时正是需要一个混不吝，敢把天捅个窟窿的人冲在前面。
可陈忠心底有个声音，不断的告诫他，不可让吴晨离开他的掌控。
第一百五十章 道观（二更）
陈忠正犹豫如何应答，李恒摆了摆手说：
“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暗中查明成亲王府与谁有瓜葛，我倒要看看他与谁同流合污，看看谁对他手里的东西趋之若鹜。”
李恒又走回书案旁说：“阳安县应不会只传过来这只言片语，咱们再耐心等上两日。”
“前几日老奴收到吴晨口信，说要搜查老界山，想让我调派些人手过去，老奴觉着此时不易太过声张，便没有派人过去……”
“想来吴晨是想让俞世安调兵搜山的，俞世安和你一般想法，不肯派兵，吴晨怕是索性自己硬闯了，吴晨不仅胆识过人，这性情也甚合我意。”李恒笑呵呵的坐到书案前：“你即刻调拨五百新兵去阳安县，不要怕家丑外扬，他既然敢做，我为何要替他遮掩？下去无颜见祖宗的是他，不是我。”
陈忠连连称是，心中却知，这官场怕是要震三震了。
只是李恒这时候想着家丑不可外扬，等吴晨再传来消息，他怕是不会再这般想了。
……
吴晨可想不到，他任性的给陈忠找麻烦，成心得罪俞世安，想坐看二人掐架的小心思，传到官家耳中竟然变作不畏权势，一心办差的忠心之举，陈忠也因此对他更加提防。
吴晨此时正在开动脑筋，因为整个道观查了又查，都未曾找到密室暗间，可吴晨坚信必定有！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衙役们点燃火把，吴晨站在院中正想得出神，他想捋清楚自己的推断可有纰漏。
宋固也在想，他很认同吴晨的推断，可偏就寻不到那藏人的所在。
俞世安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未曾出言嘲讽，他此刻再想起吴晨之前对他说的话，竟觉得句句属实，内心自然要翻滚一番。
高二在几个院子来回穿梭，这时正好跑回来，他说：
“要我看，这道观怕只是个摆设，真正藏人的地方应在山下茅屋中，你不是说山下的村民极可能也有李四一伙儿的吗？”
吴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在何处藏人，要先看在何处抓人，如何抓。”
宋固眼前一亮，忙道：“若是我所料不差，他们道观和山下茅屋理应都有藏人之处，山下茅屋无需密室，直接绑了过路之人扔在屋内便可，那么，道观是不是也是如此？不用密室暗间，绑了扔在一旁便是，道观平日无人来，来了也被那几人吓跑了，更不会有人有机会去后院……”
“他们要将人在月圆之夜送去山洞，白天他们不敢动，上山游玩的人还是有的，晚上他们如何动？后山陡峭崎岖，即便他们认路，带着活人也是危险至极。”吴晨说。
“有没有可能，另一处洞口便在山路旁，只是咱们未曾发现？”高二问。
吴晨抬头看了看天夜空，嘟囔道：
“他们哪来的胆子敢将常用的出口设在日日有人经过的地方？如今唯一能说得通的，便是这道观有密道直接可到山洞，可在山中挖出这么长的通道……”
吴晨想说得用多少炸药，需要多高的技术？可转念一想，鬼魈帮最善于挖洞，他是想不出来怎么操作，可他不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
俞世安这时候开口了：“或许藏人之地当真只是在这前后院的屋子内，这里平日无人来，藏人也不怕被发现，而去往山洞的通道入口在道观外。”
吴晨点头说：“我一心想着若是道观牵扯其中，必定是用来抓人，藏人的……偏执了！俞副使说的对，咱们要找的不是密室而应是暗道！今日天色已晚，不适于搜查道观周围……”
“哎呀，我真就不明白，那几个人便在县衙中，一顿严刑考打之后，我不信他们不吐露实情，何必这般费神站在这里瞎琢磨。”高二焦急的说着，脑袋还在四处看着，像是尿急想找地方放水。
吴晨呆愣了片刻，他想到上一世的工作习惯……用证据说话！
来到这一世，这种习惯反倒成为了束缚，吴晨觉得人脑可能真是有程序的，一旦被程序员编程之后，想改掉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
高二说完便跑去后院放水了，吴晨笑了笑说：“看样子只能寄望于道观中那些人能开口了。”说完他又皱眉道：“但愿山洞中的人能等得及。”
宋固说：
“那几个人只关押在县衙，怕是不够安全吧？昨日你上山抓了苏常，他们的人必定得了消息，苏常被带回宅子了，他们没机会灭口，可道观中的人……”
“宋提刑忘了还有张三的人在，李四想灭口，也要做得到才行，那幕僚汪林若不是自作聪明跑出县衙，怕是也没那么容易被杀。”
吴晨说着转身想朝道观外走，突然又停住脚步再次转身，问了句废话：“道观中有茅厕？”
一名衙役忙回禀道：“后面的院子里有。”
“我过去看看。”
吴晨急匆匆走向后院，半路与刚放完水的高二碰上，吴晨说要去看看茅厕，高二又跟着折返回去。
……
道观的茅厕在最后面那个院子的西北角，紧挨着后院围墙。
吴晨以为这山野之地的茅厕理应十分简陋，若是道观香火旺盛倒也罢了，连主殿都破败不堪，可这个茅厕从外面看倒是比三个院子里任意一间房都规整，实木搭建，不见破败之处，只是看着旧了些，墙面上留有两个很小的窗户，说是窗户有点勉强，更像是通风口。
吴晨要来火把，进了茅厕，里面反倒是极为简陋，只有三个蹲坑，连隔板都没有。
吴晨又叫几名衙役举着火把进来，他仔细看了看，茅坑深处是个斜坡，山石铺垫，延伸到道观外，像是方便日常清理，道观内只需用水冲，那些五谷轮回之物便会被冲出道观。
“道观是不是比外面要高出一块儿？”吴晨问。
高二忙说：“应该是，道观外有粪池，应是这里冲过去的……你不会想要下去查看吧？这……”
吴晨没理高二，他又抬头看向茅厕房门正对的那堵墙，问：“可有丈量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