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徐王地墓13
母虫吸食人血,身上的触须充了血液,缓缓变得黑红黑红的,一双眼睛白色的瞳也灌满了鲜血,最后鲜血溢出,从它的眼角开始流下来,流得满脸都是,鲜血滴下,它又急忙升起其他的小触须去接,像是小孩子怀抱着糖果,拿不完,又舍不得丢一般,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
“怎么会这样?它的眼角在流血,它吸食的血液似乎装不进它的脑子里,竟然从眼角溢出来了。”暗夜在我一侧嘀咕道。
李长庚在一侧闻言,皱眉思量了一会儿,回道:“这母虫应该不是活虫,活虫离了空气应该不能在棺材里活这么久的,看它的样子,吸食了人血,还从眼角流出来,还想止住,应该是半虫半尸,尸不完全所致,此乃是尸虫的一种,一般炼尸是用虫炼人,想不到这里竟然有以人炼虫的法子,实在匪夷所思,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见到用人炼虫的,这么大一个人脑袋,只怕当时找这大头人的时候,都得费上很多年的时间吧。”
我皱眉问道:“李道长,何为以人炼虫?”
李长庚回道:“我们炼尸一说,是用虫蝥将死人炼活,当然,活也不是真活,是活尸,可能有一点意识,却不完全,具有极强的攻击性,炼尸之说,多用于守墓赶尸之用,以尸炼虫则是单纯用于守墓。这虫子本就
是一种寄生虫,离了宿主不活,如今用尸炼之,则以尸为宿,虫也是尸,相互依存,成了尸虫,乃是一种极为厉害的炼尸之术,早已失传,如今这母虫吸血不留,长活数百载,正是尸虫。”
婉姨在一侧问道:“先不管它是不是尸虫,你就直说,这玩意儿怎么才能弄死?”
李长庚回道:“韩前辈,晚生学艺不精,只知道那蚀骨蚕之类的活尸,可穿心致死,这么大的尸虫,委实不知,或许可以攻其头部,可能有效果。”
众人一动不动待在原地,不敢有半点异动,只管开口商议,不远处半空之中,那百足尸虫还在用触须不断收集着自己眼角流出的血泪,看上去极为忧伤,丝毫没有搭理我们的意思。
柳璃手中两面三尖刀提着,随时准备动手,“李大哥,那虫子还在那里用触须收集自己眼睛流出来的血,我这里离它最近,要不我用刀斩了它!”
我闻言,急忙道:“不可,它的反应速度可比人快了无数倍,别轻举妄动。”我看了骆驼手里的玄铁伞,有了主意,对着骆驼道:“骆驼,等下我用凌音步往北走,引开那虫子的注意力,你将铁伞扔过来,以备不测,我身上尚有一排穿心针,我来对付它,你们趁机逃出去,这孔洞下面全是水,这尸虫似乎离水不活,你们先逃到外面去再说。”
婉姨闻言,关切道:“傻小子,不行,我们走了你一个人对付不了它!”
我回道:“婉姨,你相信靖儿的本事,有骆驼的玄铁伞在手,足以挡住它的攻击,这虫子触须太多,攻击起来,范围极大,人多了反而不好对付。”
婉姨闻言,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关切道:“你小心一些,实在没法杀了那虫子,便自己先逃出来也好。”
“靖儿知晓,你们就放心先出去。”我回道。
“大家做好准备,我先动,随后骆驼将铁伞扔给我,待我往棺材那边移动,吸引了它的注意力之后,你们趁机跑出这地宫,先到守墓楼边,没有地孔的安全地方再说。”我对着众人吩咐道。
张非闻言,于身后古兴长虎等一干人等一一说了,就等我一声令下,他们便撤出去。
“骆驼,扔!”
“跑!”
我一个侧身,施展星罗凌音步,从脚下一块石板挪了出去,从星位‘氏’位,猛转‘井’再转‘危’,已经是星罗凌音步离最复杂的几个位置转移,手脚并用,难度极大,为的便是躲开那尸虫铁矛一般的触须射中我,骆驼几乎是在我喊出来的同时,将手中玄铁伞扔了过来。
我抬手接过,眨眼之间,已经离他们丈许,为了避免那尸虫攻击骆驼,我抬手一道少商剑指射了过去,重于真气的蓄积,过于雄浑,杀伤力十足,旨在一招对敌,尸虫反应速度不差,几乎是同时将颚下的触须扎了过来,少商剑指的真气剑意射了过去,内力激荡,将其坚硬的外甲射断了几根,鲜血流了一地,带着些许尸臭。
那家伙吃瘪,哪里还顾上自己的眼角流出鲜血来,径直收了触须,在地上无数空洞之中穿行,像是巨大的刺猬在地上打滚一般,径直的奔着我而来。
无数触须如利剑扎地,将周围的地板扎得灰尘四溅,扑将过来。
我反手一扣,打开玄铁伞,挡住那尸虫的第一波攻击。
“碰碰碰.....”的一阵巨响,震得我手臂发麻,尸虫无数触须像是暴雨一般对着保护我的铁伞袭击而来,我急忙施展凌音步暴退,接连躲避脚下的触须攻击,飞身上了九棺之上,尸虫的栖息之处。
还没落在边沿,尸虫触须撞击,径直被击飞了出去,我急忙回手左手拿着玄铁伞,右手真气一运,一道中冲剑指射下去,护住双脚,随后稳稳落在了棺材后面一处马俑的马头之上,看着不远处的尸虫。
尸虫被我射断了几根触须,被我激怒,倒是在意料之中,它没有去攻击其他人,其他人顺利跑出宫楼,在外沿观战。
我好几次尝试用临虚剑指射尸虫的脑袋,尸虫极为灵敏,数次躲开,抑或是用触须包裹住自己脑袋,看样子,这家伙的要害就是它的脑袋了。
灵活的步伐轻功然让我得以在周围九棺、铜像、铜鼎以及兵马俑之上逃窜和攻击那尸虫,十几个回合之后,我已经累得汗水淋漓,凌音步和临虚剑指都是极为消耗内劲和真气的武功,这么耗下去,非但杀不死它,还得活活将我耗死。
好在那尸虫留不住吸食的鲜血,它这么一动,将双眼的鲜血悉数喷射一地,一张原本胀满血液的红脸,又变得煞白起来,而且行动也缓慢了许多,看样子,这家伙需要鲜血维持体力。
我有些疲乏,只得转身踏着兵马俑的脑袋抑或是马背、地板,凭借凌音步和玄铁伞的帮助,一步步逃窜出去。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我东躲西藏,快要接近三条墓楼阔道,古兴长虎早已带人备好火把、桐油、弓箭,就等我出去了。
我心道好办法,急忙抽身离开,将巨大的尸虫带了过来,一个侧身翻出门楼,对着古兴长虎的箭队大汉,“放箭!”
几十个弓箭手站成几列,手中点了桐油火箭准备,我一个机灵蹿入箭手后面,天上黑压压的触须铺天盖地而来,无数火箭穿刺而去,两相对接。
眼看那些着了桐油的触须就要落到众弓箭手的头顶,我抬起铁伞,护住我身边的几个弓箭手,其他弓箭手吓得连连撤退,不敢久留,触须落下,或穿刺过一些山匪的胸膛,或将备好在一侧的桐油穿过,带了一触须
的油腻,瞬间着了起来。
十几个山匪被射杀拉了过去,尸虫其他触须扎了过来,开始吸食他们体内的血液,其他人吓得退散开来。
桐油着火,尸虫又要用其他触须吸食抓住的人的血液,一汇聚在一起,瞬间染了全身桐油,也燃了一身烈火。
身后没有地孔注水,那尸虫无法越过来,身上又着了火,连连暴退,刚开始还吸食了几个人的血液,烧得疼了,扔了他们尸体,便转身跑,无数触须插在了地孔之后,想要借助下面的水潭灭了那火,无奈身上桐油太多,火势极其旺盛,灭不了了。
尸虫发出婴儿一般的啼哭之声,急速向着九棺奔逃,想要回它的棺材水槽离去!
墓门楼处离棺材处有几十丈的距离,我们远远见着一个巨大火球奔逃而去,一把蹿入了那水槽之中。
桐油流落在水槽面上,整个石棺上面燃起熊熊烈火,那尸虫吃疼,在棺材里面剧烈的扭动蹿梭,足足燃了半个时辰,烧得周围一片黑烟袅袅,烟尘漫布,最后化为一坨黑灰,无数残根断须落在地上。
再等了半个时辰,没有任何动静,我才带着铁伞打头阵,缓缓到了棺材上面,看见了棺材里面的景象。
一个箩筐大的脑袋缓缓从棺材水槽里面浮了起来,半是焦黑,半是烂皮肤的样子,十分可怖,尸虫的嘴长在了它无数触须的掩埋之下,在它的脖子正下方,像是个巨大的空洞,里面两排牙齿森然,原来这外面的脑袋不是人头,而是母虫的脑袋,在它脑袋里面的才是一个小型的人头,乃是头中头、尸掩尸的寄生关系。
我看了远处探头的众人,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进来了,母虫已经被烧死,安全了。
他们见状,依旧桐油火箭在手,备好其他各种武器,小心翼翼的围了进来,我收了铁伞,对着棺材里面的水槽里戳了几下,确定没有其他的尸虫之后,缓缓松了口气。
第二层棺,这才算是破了!
第五十七章 徐王地墓14
被烧得焦糊的触须散落在棺材周围一地,棺中飘浮的尸母虫凶相残破,古兴长虎派人升梯拆棺泄水,捞起虫尸体扔在了远处,开始准备破最后一层棺,便是那九棺三叠的落地三棺。
棺连棺,板拆石落,很快,第二层镶嵌在最后一层石棺上面的棺槽被我们依次卸下,最后一层的锁眼不用季无虚听剑声查找,我们在偏西侧的那口棺材顶上找到了一节石条,看样子正是锁眼。
铁矛撬动,将锁眼石条挑起来,开始开落地棺的棺盖。
“五行归中,阴阳为二,合一二为三,三领气出,显!”
合十手印一松,将棺材内气散去,我皱眉,心道:这棺材里面除了一股金之气,并无尸气,但凡棺里有尸,都能点出一点尸气,难道里面没有尸首?
婉姨在一侧见我没有言语,问道:“靖儿?怎么了,这里面难道又是什么危险的玩意儿?”
我摇了摇头,回道:“我用点气诀试了试,除了一股金银财物的气息,什么也没有,难道这棺材里没有尸体?徐王墓里没有徐王之尸?不应该。”
婉姨道:“这三口棺材连着,你这才试了第一口棺材,不是还有两口吗?你怎么就知道其他两口棺材里面会没有那宝宗(徐王)的尸体?”
“婉姨,你有所不知,《葬经》所录九棺三叠,自上而下,乃是极为精密的锁石板扣棺的设计,一旦第一层或是第二层有通棺的设计,最下的一层绝不可能再是分棺的构造,因为气势只能越来越大,才符合帝王之气,第一层三口棺材是分开的,棺棺相护,第二层是一体的,也就是说,最后一层,不可能再是分开的,必然也如第二层是通棺,三口一体,里面的空间应该更大。”我于婉姨解释道。
婉姨听了,点了点头,不做多问。
李长庚在一侧闻言,皱眉道疑惑道:“李将军,会不会是你功力不够,感受不到这里面的尸气,里面会不会是什么更加厉害的活尸?”
我闻言,仔细想了想,点气诀点气,凭借的乃是点气之人内力运作真气,行气入棺,再带气出棺,感受真气携带的棺内气息变化而知里面的情况,也不乏道行高的炼尸之人,能锁住尸气,不让点气之人点出尸气来,回道:“很有可能,毕竟点气诀也不是就一定能点出气来的,大家开棺的时候小心一点,以防万一。”
众人闻言,更加小心翼翼的开始拆棺盖。
最后一层棺盖掩合程度极高,每拆解一条石条或是石板都要花很大的力气,时至晚间,我们才拆了半块盖顶,连棺材里面是什么都还没看得见。
碍于晚间无光,众人忙了一天也累得不行,我们商议隔日再继续,大家在地宫外面的断崖口原地扎营休息,吃喝养神,依石而眠,不在话下。
第二天,晨光入崖,正好照射进来,将整个地宫照得明亮,我们醒来,整理装束,准备继续拆棺。
巨大铜鼎的位置,也被古兴长虎命人清理干净了,我和暗夜几人先去铜鼎处看了关于位眼的记录、图案,骆驼、影儿几人先过去帮忙继续拆解最后一层石棺。
铜鼎处,灰尘尽除,周身铭文雕图全显露出来。
几个汉子搬来竹梯,我和暗夜一人一侧,缓缓爬了上去,再细看那鼎上铭文以及图案。
图案和那九棺三叠第二口棺材和第三口棺材上所绘的图案有些相似,只是这铜鼎上雕刻的图案有铭文备注,铭文依旧是我们看不懂的古怪文字,唯有景梁语雕刻的‘镜水宫’三个字十分明显,看雕刻的痕迹,应该年代不久,深浅锈迹也都还不是很明显。铜鼎之上,青色的锈迹斑驳,镜水宫一幅图画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幅楼宇高庙的图案,里面画的建筑和楼宇完全不同于我们所见到过的任何房屋,但见有人生活的迹象,各种怪物在天上飞腾,或有人在怪物上面坐着,像极了古神话里的仙人,人统治着‘怪物’,那些怪物却不是什么狮虎龙凤之类的瑞兽,而是菱角分明的三角形的,抑或是长方形的怪物,看上去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嘴巴,十分怪异。
“李兄,你可识得这些东西是何物?人在天上飞,莫不是真的神仙?”暗夜好奇问道。
我缓缓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上面的图案,不知道是不是神仙。”我素来不信神佛,这时候开始有了怀疑,民间百姓以神佛祈福,可是从来没见神佛帮助他们对付天灾人祸,莫不是这‘神佛’真的存在,只是不愿帮助他们罢了?抑或是这图案上面的‘神佛’根本也是人,只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不一样?
“一路走来,见过的诡异之事不少,人能坐着怪兽在天上飞
也不就是什么稀奇之事了,沙漠里天洛的沙海蜃楼,佛墓红墙上的活人鬼影......以及雪岭里面的婆罗冰花,无一是我们能够解释清楚的,无一不是神迹的存在,或许这图案上的仙人,也只是活在神迹里面的人而已。”我缓缓分析道。
暗夜皱眉,将信将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叹道:“亏得跟着你去过不少地方,不然见了这上面的雕图,只怕真当神佛会焚香跪拜了。”
我指了指鼎内,我们在拆棺的时候,古兴长虎已经命人将铜鼎里面清扫干净,或许里面还有铭文图雕,我们不妨上去看看。
暗夜会意,我二人纵身一跃,上了鼎内,落到了古鼎里面,整个古鼎高、宽、阔都不止一丈,纳我二人之躯,全然足矣。
落在鼎内,我摸出身上夜明珠,再看古鼎内壁图案铭文,无图案,全是铭文,铭文不识,也只得作罢。
古兴长虎的人清理古鼎的时候,命人来报过,挖出来的全是人的颅骨、指骨....以及身上各处的骨头,整个古鼎就像是个大烹锅。他们推测,这古鼎或许是宝宗薨的时候,用于烹杀陪葬祭天的人的大锅。
毕竟景梁国历来帝王驾崩,都有烹杀活人或是牲畜祭天的说法,景梁历史上、文化上,素来认为人死后,会被天门守门犬食其尸,要想入得天堂,必须烹杀活人牲畜供天门犬食用,皇帝登天,势必喂饱了守门犬,方能送之安全入天堂。
中原的神佛之说,乃是玉帝、诸神、诸佛之类,景梁国的神佛之说,却不尽然,他们信奉的神又是一种门类,却不是玉帝,这便说明了,天神的存在或许只是人们的一种寄托。
古有传盘古开天地,后有三皇五帝,定伦安法,景梁国先史却不是如此,而是女神剐一创世,足见人的存在由来,不一定便是神创,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百姓愚昧,以不知道的东西依托寄付于神佛,便成了现在样子。
我只于沙场屠杀之时,两军交战,生灵涂炭,多年,也不见有何神佛救百姓于水火,方悟得神佛不过是伪说,信不得罢了。
“李兄,你在想什么?”暗夜拍了我的肩膀,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适才从万千思绪当中回过神来,皱眉回道:“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世间到底有无神仙罢了。”
暗夜笑道:“只怕等你进了镜水潭之后,便能知晓,这时候,不必多想,走吧,先出去再说。”
我点了点头,和他纵身跃出古鼎,落在了石板地面上。
张非奔将过来,报道:“李将军,李道长说我们已经拆解到了那三口棺材的最后一处机阔,为了防止意外,还请两位过去看看,二位本事最高,烦请过去一助。”
我回道:“请。”
三口棺材交错搭建成了三角形,中间是个内三角,乃是空地,外围便是七尺宽的‘三角形’棺材,石条拆落,只剩正西角一个竖石起开,整个盖子便能自动开启。
众人让开,等我二人来一看究竟。
暗夜站到一侧,我接过骆驼手中铁伞,来到那西角,将最后一条机盖石缓缓提了出来,触动内里机阔,石板移动,左右上下翻盖,整个棺材悉数开启。众人拿着武器,战战兢兢的看着里面,生怕再奔出一只涅槃树母尸虫来。
棺开,内里乾坤尽显,果然是陪葬的无数金银财物、玉石雕树,几尽奢华,不见徐王尸首。
第五十八章 沉潭古棺1
偌大的三角石棺内,堆砌的全是各种珠宝财物,除少数锈迹斑驳的铜器铁器,其余尽是雕玉簪花、琉璃血盏、金银覆碗......
古兴长虎的人训练有素,见了这般财宝,却没有一个人敢乱来哄抢的,古兴家乃是景梁王宫贵胄,历来是兵家,能将一帮悍匪训练成军队一般严谨,不得不承认,古兴长虎的军事治才。
众山匪面色欣喜,依旧站立如队,古兴长虎令下,才有人抬着几口大木箱子过来,井然有序的开始收敛财物。
“咦,奇了怪了,这不是徐王墓吗?怎么不见徐王尸首?”李九义在一侧好奇问道。
李九义见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劲力帮助他们破开九棺,却毫无敛财之意,眼神盯着棺材里面他们搬动的财物,不免有些贪婪之意,却又见我们没有丝毫要分一杯羹的意思,不免有些遗憾,这一问,倒是显得有些假惺惺的了。
李长庚和暗夜几人隶属于冥宗,从接触冥宗以来,到是从来没有见过冥宗的人缺钱的时候,只是这李九义乃是冥宗旁支隶属,开销用度悉数偏少,有羡慕贪婪之意,或许正常。
婉姨上了年纪,对这些黄白之物倒是不以为意,只是他的几个属下有些皱着眉头,不想这么多的财物便宜了别人,婉姨见他们脸色难看,在一侧呵斥道:“几个没出息的东西。”
几人闻言,都低下了脑袋,不敢多言,唯那鬼村牛三尚且在我们一行之中,这牛三乃是起初跟着师父一道来这须洹岛上的一批人,他们来岛上的目的便是为了分得一份财物,如今师父不在,他跟在我们一行,也算是我们的人,他见着古兴长虎的人一箱箱的装敛金银,站在一侧,显得有些焦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
张非听出了我们的意思,向古兴长虎说了,古兴长虎吩咐张非,将一箱装好的财物送来用作答谢。
我命牛三等人收下,毕竟我们返程的时候,还需要借过鬼村,如不给他些好处,我们恐怕不好过去。
再者,婉姨的人在难村靠打劫为生,这么多的财物,婉姨不在意,只怕他的属下却舍不得的,难村出匪,原因便是没有吃的,这箱财物给两个村子分享,一村一半,便足以供他们享用多年了。
收了一箱金银,他们适才心安。
李长庚在一侧看着他们收刮棺材里面的财宝,却没有起那些财物的注意,而是等他们敛尽之后,在棺材周围查看,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李九义说的,不见徐王尸首,他想找出来。
底棺之中,放着一个匣子,匣子处在那些财物的最中间,古兴长虎的人起初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然也不会放在中心,被无数财物簇拥着。
他们撬开匣子,但见里面放着的只是一掌古画,便信手将之扔出来。
张非接过,打开一看,皱着眉头,仿佛见鬼了一般,转头看着我,再仔细看了几眼,吓得连退了几步。
“你..你.你......”
我疑惑道:“张兄弟,你这是何意?”
他随手将画扔了过来,吓得连退了几步,站到了古兴长虎的后面,古兴长虎的人不解,但见张非害怕的那个样子,不像是假,他们的人都停下了手中活计,抄起手中武器,似乎有要防范的意味。
古兴长虎等人也不知为何,径直站到了前面,瞪了张非几眼,问道:“你在害怕什么?(景梁语)”
张非回道:“画上的男子是李将军。(景梁语)”
李九义和婉姨都熟识景梁话语,听了张非的话,走上前来,将地上的古画捡起,打开,古兴长虎等人也凑了上来,一看究竟。
画上:
一个样貌和我差不多的男子,身穿一身怪异的甲胄,面容清秀,正如我剃了髯须一般模样。他手里拿着一种奇怪的武器,像是弩箭,却又没有箭头,只是一个空洞,他的一侧站着一个女子,女子容貌美丽,和他一般的装束,二人站在一起。
古兴长虎手中长刀一提,对着我喝道:“你是人是鬼!(景梁语)”
我皱眉没有理会他,而是盯着画上的人看,其面相和我一般无二,我若现在剃了髯须,用画对人,应该分不出区别来。
柳璃将对方提起长刀,要动手的意味,毫不客气的将手中三尖刀一挥,傲然挡在了我的面前。
婉姨对着那古兴长虎回喝道:“放下刀,靖儿自然是人!(景梁语)”
我伸手从婉姨手中接过那张画,看材质似纸非纸,似皮非皮,不知是何材质,竟然能在这棺材之后埋葬了近千年,却还毫无破损的痕迹,折叠如新。
李九义有些惊慌的看着我,皱眉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手臂,道:“是人,李将军,这画上的人,可和你也太像了点。”
众人围了过来,将那副画仔细看了许久,暗夜将那‘纸张’检查再三,转头问李长庚道:“李道长,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材质,竟可千年不腐。”
李长庚伸手捏了捏那画,摆了摆头,回道:“老朽眼拙,不能辨识,能在这墓里埋着千年不腐,只怕不是凡品,会不会是上天指引李将军的信物?”
暗夜闻言,缓缓点了点头,道:“或许是。”
张非听了我们的对话,向着古兴长虎等人说了,古兴长虎命人收了武器,抱拳对着我们说了一堆话,张非作译道:“李将军莫怪,我们在这岛上见过僵尸、食人树等诸多奇怪的东西,难免会对你有些误会,毕竟这画上的人和你太像了,误以为你是鬼魂来着,一旦你是鬼魂,那便是带我们来这里送死的,我们不得不妨。常年在这须洹岛上呆着,怪事见多了,生疑,还望勿怪。”
我摆了摆手,回道:“若非我见过的怪异东西太多,我自己也会怀疑。既然是个误会,大家便继续收拾东西,也好早些回去。”
那匣子被人送了上来,一个汉子将匣子打开,又递上来一个东西,叽里呱啦对着张非说了一堆景梁语。
“位眼!”暗夜惊讶的看着张非手里的东西,惊讶道:“竟然还有一个位眼!不是说七星对应七个位眼,那么这第八个位眼是怎么回事?”
张非见暗夜惊诧说了出来,顺手将手中位眼递了过来,他知道我们找的东西,便是此物,他们旨在敛财,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而言,并无多大作用。
我伸手接过那位眼,心下也是好奇,皱眉道:“这位眼又是怎么回事?前七个位眼,我全部打开,受了位洗,这第八个又是何意?匣子里面可还有其他的东西?”
张非倒腾了一下那匣子,回道:“没有了。”他说完,将整个匣子都递了过来给我,我翻查再三,果然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一张古画,一个位眼,全部装在了这个匣子里面,我一时间也不知所措,古兴长虎的人依旧在打包棺材里面的财物,而李长庚等人则是好奇的看着我,还有我手中的又一个位眼。
“要不,拆开看看?”暗夜问道。
我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正当我要动手拆解这个位眼的时候,棺材里面一个“啊!”的叫了出来,随即棺材覆动,整个三角形的石棺对裂开来,从中间对称的地方,两侧向下凹了下去,那汉子笔直的落下,周边几个汉子见势不对,眼疾手快,一个侧身翻了上来,伸手抓住了那汉子的手臂。
有惊无险,众人将之拉了上来,围了过去,但见整个堆叠九棺的石圆盘从中缝对接的地方两侧凹了下去,就像是一个地洞的井盖,盖子是两侧向下打开的,这时候,便打开了。
棺材里面还没有装敛的财物悉数落了下去,人无大碍,都救了上来。
“噗通...噗通..”几声落水声传来,这棺材下面是水潭,我们不惊奇,因为周围全是空洞,潮湿无比,加上涅槃树母虫的出现,底下水潭供其移动用,算是一种解释。
只是这九棺底部,竟然又是一个机阔,这机阔应该是他们的人触动了什么位置而打开的,空洞底下是什么?又是未知。
“退开,小心底下有尸虫!”李长庚反应过来,担忧喊道。
众人退散开来,武器举起,对着那个新打开的空洞,生怕真的再从水底冒出一只触须满身的涅槃树尸虫来。
第五十九章 沉潭古棺2
如此惊变,原被要拆解第八个位眼的做法落空,我将那个位眼收在了怀里,打算等回了须洹峰之后再做处理,眼下紧要的事情,是应对他们无意之间打开的这个空洞。
众人战战兢兢的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始终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几个胆大的汉子拿着箭,才缓缓的靠近洞口。
六个箭手围了一圈,点着箭头上的桐油,对着黑漆漆的下面同时射了下去。
“噗通..噗通...”
几声箭射落水的声音传来,一个汉子转头对着古兴长虎说了一句话之后,两侧让开,等他过去细看。
张非对着我们回道:“是一口铜井,底下没有异样,请李将军过来一看究竟。”
他们的人替我们让开道来,我走到了井口。
我顺手紧了紧衣帽,担心一旦帽子掉落,无头影子被人看见,引起古兴长虎等人的恐慌,这几年来,依次每打开一个位眼,便会有一束光芒射向我的身体,七星大穴,现在每一个位置都有一个鱼眼纹,这也导致了我全身的影子悉数消失。
从最初‘神藏’穴受了位洗,影子无头,再到后面几个位眼,而今,我的影子全部消失掉,每一次沐浴,我看到木桶后面的影子,都是一片虚无,就像光线可以透过我的身体一般,木桶有影子,花窗有影子,只有我没有影子。
‘神藏’‘屋医’‘膺窗’‘灵墟’‘神封’‘步郎’‘不容’七大穴位,七处位洗,除了让我有种多穿了一件衣服的感觉,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为什么每一个位眼,都有不同颜色的玉蝉所指引?昆仑镜水宫里又究竟有什么秘密?师父究竟瞒着我什么?冥宗和师父的关系又是什么?......
人们常说,没有影子的人不是人,是鬼。
我好几次看着自己的身躯,伸手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又有切实的痛感,我不是鬼,是人!
这些位眼究竟是什么东西,真的是指引我找不死之药的灵物吗?我一次次的疑惑,直到古兴长虎等人搬出玉磨,上面记录着位眼的事情,却依旧没有弄清楚位眼究竟是什么东西,天赐神物?也不见得。
......
“拿箭来!”
我伸手从身边一个汉子手中接过一把裹着棉布的剑,沾上桐油,点着,拉开弓,对着空洞射了下去。
火光过处,映入眼内的是:
方形的古井,井壁均是青冈岩石雕琢而成,浑然一体,起初的几十丈乃是笔直的方形空洞,到最后,视野缩小,依旧能看见石壁,再落下,似乎开阔了许多,不知道底下究竟是什么样子,但见火箭落水,火头熄灭,‘噗通’一声,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可以肯定的是,底下是一个很深的水潭,搞不好是链接着底下暗海定海的。
不过从龟背峰的位置来看,这里正好是定海的一个陆地延伸处,正下方不是暗海,而是实地,不然当初对付海蛟的时候,这里也该被弄塌了才对。
我和暗夜、骆驼、李长庚几人仔细查看了整个空洞周围,中间两块石板靠在一起,一如井盖翻盖,上面的石棺对折,像是两个箭头指着井里,再看圆井边沿,两侧都有缩进去的腰粗石条,看样子这石条的位置便是他们不经意碰到的机阔位置。
井口圆,井内方。
我站在井口,总感觉下面有东西和我身上的鱼纹眼有牵引一般,几大穴位有些麻痒。
张非在一侧向我们道:“李将军,我们大当家的说,这几口棺材里面的财物已经足够他们招兵买马用了,这古井底下有什么也就不重要了,还请各位收拾收拾,我们这就开始准备回去。”
我点了点头,没有要下去的意思,我们要东西早已到手,没必要节外生枝。
火光照耀之下,古井边沿内侧,花雕若隐若现,我刚要转身离开,又晃了一眼,觉得眼熟,又转过身去,用手中火把照亮,仔细看了看。
“是玉磨的图样,黑白相间,外圆是黑,內圆是白。玉磨从上往下看,便是这般。”我转身问张非道:“你们大当家手中的那一座玉磨从何得来?可是在这里得到的?”
张非问言,想了想,回道:“在这龟背峰的侧面,我们上山来的另一边,离这里也就几里路程,是一个石窟,里面压着半截尸体,大当家说兴许是那梁九公的。”
“梁九公?那个在玉磨上刻字的人?”我好奇道:“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张非回道:“那石窟离这里不远,诸位想去,我们上去之后,便可带你去看,那石窟起初闹僵尸,当时可折损了我们不少人,现在只有那俱押着的枯骨了,里面不干净的玩意儿,被我们烧了出来,弄得满山都是,还没除尽。”
我靠着井沿,身上的几个位洗之后的鱼纹眼越加有躁动之感,底下有东西呼应的感觉越加明显。
“慢着,我感觉下面有什么东西和我有关,我想下去看看。”众人正要离开,我急忙叫住。
暗夜问道:“你感觉到了什么吗?”
我缓缓点了点头,回道:“或许和我身上的位洗之后的鱼纹眼有关,这种感觉很清晰,或许对我有什么帮助,我想下去看看。”
婉姨在一侧皱眉道:“你师父叫你去昆仑山找他,自有定论,我觉得没有必要冒这个险,毕竟这下面有什么鬼玩意儿,谁也不知道?”
我皱眉,回道:“婉姨,我能感觉道下面的东西和我身上受了位洗的穴位有关系,我觉得有必要下去看看。”
婉姨见我一脸严肃,回道:“罢了,小心一点,我们在上面为你把关,要是有什么动静,拉动绳梯,我们立即拉你上来。”
张非回过古兴长虎,然后命人搬来几根绳梯,连接在一起,足足有了几十丈的长度,扔下了古井。
我将身上不便携带的东西都交给了影儿,自己带着夜明珠缓缓踏着绳梯从那古井之中慢慢下去,探个究竟。
第六十章 沉潭古棺3
长剑不适合在水下使用,我腰间别了一把短匕首,绑着夜明珠缓缓下降,下降的时候可以清楚的看见周围石壁上的雕刻,有的雕刻着六壬玄黄盘、有的雕刻着景梁特有的人面兽身怪、有的雕刻的却是海蛟的模样、也有雕着涅槃树模样的,正方形古井石壁几乎没有一块的空闲下来的。
几丈下去,周围的图案开始周而复始的重复,再有别的图案出现,而我身上的七个大穴的鱼纹眼,对下面的感应也越加明显,总感觉几个鱼纹眼会有什么东西长出来一样。
我迫切的需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开始急速下降,施展凌音步,偶有带着绳梯,很快落到水面。
绳梯落水,并没有沉太多下去,绳梯竹质,绝大部分都浮在水面。
我掏出腰间皮袋内的银子,简单试了一下水里无毒,纵身落入水中,水里清澈,不至于蒙了眼睛,井下的阔度远比上面更宽。
下潜丈许,方形的古井像是比上面大了十倍距离,周围岩石壁方正,像是一个囚牢一般,我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向下看去,深不见底,我探出水面,深深的闭了一口气,打直身子,猛的下潜而去。
这古井矗立在九棺之下,上面周围是浅水潭供给第二层尸虫活动,可那浅水潭和这口古井似乎是完全隔开的,按照尸虫触须的长度来断上面水潭的深浅,估计只有几丈,而这古井之中的水面已经是几十丈之下,远比上面低了很多。
由此可见,这古井和上面的水潭是隔绝的。
来不及多想,我下潜了几丈的距离,猛的见下面有无数铁索镶嵌在岩石壁当中,铁索中间,也就是古井水潭当空之中,一口金色的棺材被铁索缠绕,绑在了深水里。
待我游近一看,棺材上面还有一只尸涅槃树虫母虫,我吓得猛拔出了匕首,急忙划水上游。
这水下,我可不是那玩意儿的对手,只怕会直接被它活动的触须全部穿刺过来,直接将我洞穿成血人。
等我游了丈许,才发现下面黑幽幽匍匐在那铁索缠绕棺材上面的尸虫竟然动静都没有,它的身上还插着我们刚才射下来的几只箭。
“死的?”我心下好奇,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又转身确认再三,果然看见那尸虫的头顶插了一把长剑,它身上的触须还是断了无数根的,而且尸虫头部明显有溃烂的迹象,还长了许多苔藓,绿幽幽的。
这状态,少说也有数十年光景了。
原来我们偶然打开着这口古井,底下不是没有尸虫的存在,而是尸虫已经死了。
我没有收匕首,小心翼翼的防备着,开始缓缓靠近那口金色棺材,直到确定底下完全安全之后,才下潜了下去。
身上几个鱼眼纹有些麻痒,我伸手解开胸前衣服,顺水两侧一拉,竟然见‘神藏’‘屋医’等几处大穴周围开始缓缓有东西长出来,定神一看,像是极细的鲢鱼鱼鳞,身上有些舒服的麻痒,却没有其他的疼痛之处。
我皱眉,心下暗道:这鱼鳞要是长满全身,我不成了鱼鳞怪物了。
这般想法之后,却又感觉几个大穴上的鱼纹眼和棺材底下什么东西有十分明显的感应了。
我轻轻薅开那覆盖在棺材上面的大涅槃树尸虫,其虫足足有两丈左右的长度,一头如锅大,一身触须在水里摇晃得很明显。
长满了小碎屑青苔的尸虫被我掀翻,落了下去,我看见尸虫缓缓落下,向古井深处落去,遥望整个井就像是无底洞,谁也不知道有多深。
我挪了挪夜明珠,从腰间拿起,细看这口被铁索缠绕的棺材,和一般棺材大小无二,却是纯粹黄金打造的,看棺材切合的样子,浑然一体,显然是活机盖鲁班锁式的棺材,而且耐水。
心下默然,这棺材应该便是那徐王的棺材了,本以为定海底下那菱形的申墓建造已经十分困难,哪知这挂在古井底下水潭深处还有徐王的棺材更加令人神往。
申墓采用的是沉潭海葬,而徐王的墓里,竟然是古井潭葬,这么一个深不见底神奇的位置,不知道当初他们是如何找到。
我检查了周围岩石壁上的铁索扣,这几十根手腕粗细的铁锁缠绕着这口黄金棺材,在这深不见底的水潭半空之中,显得十分神秘。
对这口棺材我没有多大的兴趣,倒是棺材顶上有个黑白相间的玉磨,和古兴长虎他们得到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上面没有任何文字记录,光滑圆润。
棺材上面两个玉磨的位置,一个是空闲的,一个是还有玉磨的,不难看出,其中一个玉磨被人盗了出去,这人多半便是那梁九公了。
身上‘鱼鳞’蔓延成了几个小圆圈,在我身上几个大穴周围,巴掌大小,便没有再向外延伸了。
棺材地下有什么东西在照应我身上的位眼留下的鱼眼纹一般,感觉其力量只够支撑这些鱼眼纹蔓延出巴掌大小的鳞片了。
翻身绕过铁索,我到了棺材地下,黑幽幽的古井里面一个巨大的脑袋吓了我一个寒颤,是一个龙头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只不过不是活的龙,而是骨头,龙的脑袋,没有皮肉,只有嶙峋威严的骨头,龙身也是枯骨,只不过蔓延到了古井深处去了,不知道整条龙骨有多长,或许潭底便是龙的尾部。
龙头大如车盖,两侧牙骨被七根铁索穿过,笔直挂在了黄金棺材缠绕的铁索上面。
整个古井底下,仿佛就是一条龙要奔腾而上,在追逐黄金棺材一般。
竟然是真龙镇棺,这徐王当年是有多大的手笔,竟然杀了一条活龙来给自己镇棺,海蛟体长数十丈,蛟活数百年才能有极少数锐化成龙,极为罕见。
一般人听说便好,从未亲眼见到,但如今,我见到一副龙骨,不得不说,这世间真的有龙的存在。
涅槃树尸虫像是被‘龙’吃下去的海胆,慢慢下沉,直到完全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清楚感觉到是棺材底下有东西在呼应我身上的鱼纹眼,于是转身站在了龙头鼻梁上面,抬头看着棺材底下。
黄金棺材底部,镶嵌着一个菱体的琉璃水晶,水晶中间像是封存着一颗白色水珠,我可以清楚的感应到,就是里面的水珠,无形之中释放出了一股力量,让我身上的鱼纹眼长出了无数细鳞来。而这种力量说不清道不明,区别于六壬点气诀所能感应的气,却也不同于人的内力,妙不可言。
这是什么玩意儿?我划水而上,蹬着腿,想要用匕首将棺材底下那个菱体连同里面的白色水珠一起撬下来,带上去再说。
下水这么久,都快半刻钟了,我水下闭气的时间不长,有些胸闷了,再不回身上去,只怕我要淹死在这里。
我猛的用力撬了几下那颗菱体,纹丝不动,这玩意儿似乎和棺材浇筑在了一起,根本带不走,胸口气闷,胸中空气耗尽,我不得不转身向上游去,准备换气。
急忙扑腾出水面,我猛的呼吸了几口,直到呼吸均匀,恢复常态,会想了底下奇特的锁龙镇棺的构造,不可思议。
再看身上的鱼纹眼周围的鱼鳞都已经又消失了,似乎我一靠近那水晶菱体里面的白色‘水珠’,身上的细鳞就会自然而然的从七处鱼纹眼上面长出来,我一远离就会自动消失。
我再次闭了一口气,转身下去,又试了试能不能将底下的水晶菱体撬开带上来,无果,只得作罢,缓缓浮出水面。
如此试了好几次,都不行,也检查了棺材,以我的本事绝对打不开,周围也没有关于那个水晶菱体的什么铭文,我只得返程上去。
心下暗道:罢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先上去再说,去看看梁九公的尸骨那个石窟,兴许能有些收获,毕竟这里面的玉磨少了一个,是在他死的时候那个石窟找到的,说明此人来过这里,而且将玉磨搬了一个出去。
第六十一章 锁尸石窟
井口,骆驼和柳璃将一身湿漉漉的我拉了上去。
暗夜在一侧好奇问道:“怎么样?底下有什么东西?”
“潭底锁着一口棺材,棺材底下挂着一具几十丈长的龙骨。”我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
“什么?龙骨?”暗夜奇道:“李兄,你不是看错了,确定不会是海蛟的尸骨吧?”
我摇了摇头,“头生茸角,鳃如虎齿,和皇宫雕岩上的龙样一般,不会看错。”
暗夜皱眉道:“《六壬典》异兽志上上可说了,千头海蛟里面,也不一定有一只能活成龙形,你说这底下有一头?”
暗夜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脸露喜色,期待的看着我。
我缓缓点头,回道:“确定是龙,不过是死的,是龙骨,要是是活的,我们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说话,一头海蛟当初已经将这个山头闹成这般模样,一头活龙,还不得搅个天翻地覆。”
“我得下去看看,我长这么大,可还没见过龙是啥模样呢!”暗夜一向风流倜傥的模样,这时候见了稀奇,像个小孩子一般,转身一跃,就向着那古井跳了下去,绳梯尚在,估计手带着绳梯减缓下坠的速度,要不要几一会儿,便能入得水去,见到龙骨和黄金棺材。
魏成、骆驼等人欲欲跃试,柳璃这丫头也眼里也有好奇之意,唯独李长庚身侧的季无虚一脸木然,依旧冷着脸,不言不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张非同古兴长虎等人说了,他们的人也都好奇,古兴原狼也跟着下去了。
一干人等,十之八九,都要下去看看稀奇,婉姨老了,不想折腾没有下去,这么一来,大家轮流下去看龙骨,又耗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张非上来,我让他带着我和婉姨先去那得到玉磨的石窟,其他人在这里料理后面的事情。
只怕那古兴原狼见了底下的黄金棺材又得想办法将之捞上来了,那一口黄金棺材价值不菲,只怕比之前打开九棺里面装的东西还要值钱,他们的人不会不起贪念。
李长庚从古井里爬了上来,抖了抖身上的水,叹道:“九棺压井,井中锁龙,龙守金棺,实在大开眼界,这些东西远非老朽能明白的,看来这天下墓学,远不是《葬经》《风水经》......几本古简书能记录得了的,实在令人称奇,要是龙是活的,能见见其腾跃之风采,死也值得了。”
魏成在一侧笑道:“李道长这话倒是说得岔了,只怕龙是活的,吓也吓死了,哪还有心思去欣赏什么腾跃风采。”
他二人猎奇心喜,说完,相视大笑起来。
......
我们的人当中,要紧的几人和我一道去那梁九公死在石窟查看,牛三等人留在这里和古兴长虎的人打理这里的财物。
不出所料,古兴原狼打上了底下黄金棺材的注意,召集了人手,想要将底下铁索裁断,将黄金棺材拉上来。只派张非带路,其他人全部留守想办法,我们也不多言,有人带路便可,这里便由他们折腾了,待我们去了石窟之后,直接回龟背峰侧翼的一个石林,到时候,在那里集合,再一起回采石场的临崖洞窟。
婉姨、柳璃、影儿、骆驼、暗夜、魏成、李九义、李长庚、季无虚、我一行,张非带路,直奔龟背峰侧翼。
一片山岩垮塌,又已经郁郁葱葱的长满了小树苗的上坡口子上,一道山崖裂缝十分明显。
山岩裂缝高约丈许,宽七尺左右,下宽上窄,周围长满了杂草藤蔓,遮遮掩掩,如不走进,难以瞧见这里还有有一个石缝隙。
张非带着我们从那裂缝的口子走了进去,里面进口看上去是天然的一个石窟,再打着火把往里面走,却是岩石穿凿的痕迹十分明显,是一个人工的洞窟。
我早已将夜明珠收了起来,山里不缺火把,众人点了几根火把从洞口钻了进去,里面是一条羊肠小道,两侧都是石壁被粗略凿开的痕迹,向里面走了十几丈的距离,路是向下的,终于到了一处宽阔的所在。
水潭一处,吊水帘一沓,岩石路墩子两排,最里面是笔直的石壁,水帘便是从石壁中间一道缝隙里面流出来的。
石壁面前是一处高台,水帘从台子上流到脚下石墩子里的水潭去了,这水潭不知道多深,这水帘一直流动,却也没有没过那些落脚的石墩子。
张非走前面,径直的走到了那面石墙面前,他指了指一侧石壁一角,道:“咯,这人的骨头还在这里,脚一半还压在石墙里面,不知道多少年了。那个玉石磨就是在他身侧发现的,当初这个石窟里面可不少僵尸。折损了我们不少人,那侧面墙上锁着的便是那尸王,我们最后也是用火攻,才将之活活烧死。”
洞口狭隘,婉姨、李九义、柳璃几人没有进来,只有余下的几人进来了,我们站在石壁面前,看着他所指的方向。
果见一具枯骨压在石壁右角落里,枯骨间隔丈许的位置,还有一具手脚拴着拇指粗细铁链的一具黑骨,周围还有一些人或是兽的尸骨,听张非说当初那是一只锁着的尸王,也就不好奇周围为什么会有尸骨了,多半是它食余腐化的野兽或是人所致。
张非走到梁九公尸骨的面前,伸手比划比划了一下,指了指地面一个圆的印子,道:“就是这里,我们当初就在这里捡到的那石磨。”
我皱眉,就着个状态,一个破石壁,压着一副烂骨头,还有一侧一个石墩子上锁着一个已经被烧死的所谓的尸王,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无奈的摇了摇脑袋。
李长庚看着身侧长宽高各几丈的巨大石壁,石壁从水帘处一分为二,水帘流出的地方像是分割线,宛若将石壁切成了两半,石壁上半部分干燥,下面是水帘覆盖,交接处长了些许暗苔藓。
暗夜走上前去,看了看那枯骨,皱眉道:“这人很明显不是那啥梁九公吧,这人骨骼偏小,尚未全合,但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壮年才是,梁九公传闻已经一百多的高龄,老人的骨骼和年轻人,一看便能分别。”
骆驼略通医理,闻言,回道:“暗夜兄弟说的对,这尸骨的确不像是老人的。”
我闻言,皱眉道:“是不是也没有啥用处了,一个有水帘的巨大石壁,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我指了指水潭,“骆驼,你下去看看,有没有暗流,能通向其他的地方的。”
骆驼闻言,转身下水,不多时,又潜了上来,回道:“将军,底下是一道小裂缝,没有淤泥,是人工开凿的水潭,设计十分巧妙,只有拇指宽,没法打开。”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将之拉了上来。
“李道长,你可发现了什么?”影儿看着凝神看着水帘流出位置的李长庚,问道。
李长庚回道:“这枯骨被压断了脚,死在了这石壁之下,也就是说,这石壁或许是个机关,当初他们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那人是爬慢了,才被落下的巨大石壁压断的腿,我想或许无虚能帮上一点忙。”
我恍然,回道:“有理,无虚兄弟能辩机关锁眼,这石壁兴许能打开。”
“无虚,动手。”李长庚对着季无虚吩咐道。
季无虚闻言,拔剑而上,在水帘石壁上舞动剑招,几式之后落地。
“如何?”我好奇问道。
季无虚摇了摇头,回道:“石壁太厚,无法断定锁眼,这石壁应该是断龙石一类的机关,有来无回的。”
“这么说,还是没有办法。”影儿在一侧皱眉道。
众人再三查看这里的一石一物,无果而终,告一段落,先撤回商议再做打算。
第六十二章 返航鬼村
我们几人在发现玉磨的石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折返而回,在林子里休息等待古兴长虎等人出那墓来。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们没能将古井里面的黄金棺材弄出来,缠绕在上面的铁索手臂粗细,根本无法锯断,只得放弃。
申墓和徐墓的构架类似,都是古井之中,申墓在暗海,徐墓隐秘在龟背峰之中,棺,都是锁链锁着,申墓被海蛟弄塌的半座龟背峰淹没,徐墓曝露出来。
我们破了九棺,为古兴长虎等人收敛了大量财物,还得了第八个位眼,原以为会在徐墓里面得到更多关于位眼的秘密,却只在那古鼎之上有看不懂的文字记录,还有几幅关于镜水宫的雕图,命人用墨拓印了下来,留作后用,愁海之行接近尾声。
徐墓里还有几个石门,古兴长虎早已派人巡查过,都是几间陈放杂物或是陪葬坑的石室,并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山路崎岖,运载着十几个大箱子的队伍放慢了速度,花了两天时间才赶回临崖洞窟。
晚间。
此番归来,古兴长虎的目的达成,他的手下所余只六十多人了,折损了不少,好在此次收获颇丰,他们士气大振。
杀牲宰畜,举洞欢庆,连备养的野猪都杀了个干净,岛上无酒,只能以水代替,一干匪众知道要离岛了,回景梁之后,酒肉女人也都有了,以水代酒,也都喝得高兴。
饭毕,各自安睡,明日开始结筏造船,准备回程。
石屋之内,我打开那拓印了古鼎上面铭文和图案的羊皮,又将身上才发现的那个位眼拿了出来,准备拆解。
装位眼、画的匣子于他们无用,自然给了我们。
我们一行众人好奇第八个位眼里面究竟是什么,都在石室之内,或站或坐为了一圈,我坐在最中间的石案几前,细看眼前的画和位眼。
山里洞窟之内有笔墨并不稀奇,他们驻扎的这个洞窟原被就是祭祀用的,前厅神台后面的小居间内,便陈放有这些物件。只是没有上等的纸罢了,竹简易腐,多用羊皮纸代替,师父给我留的纸条乃是上等宣纸,乃是朝廷贡品。
古鼎上除了镜水宫几个景梁文字是后人留上去的,其他文字一概不识,只能收了备用,或许师父识得。
再看第八个位眼,一带一丝的开始拆解,直到最后一条螺纹扭动转正,之前的几个位眼都是这般拆解的,最后一条扭纹扭正之后,位眼应该直接崩散掉,然后神光会冲射出来,印在人体之上,成鱼纹眼。
可这第八个位眼拆解到最后一步之后,一道暗光扫过我脸,位眼上面的螺纹又自行转动而来起来,复原到了一个方形本样,再无异动。
“打不开?”暗夜在一侧皱眉道。
位眼拆解,扭动上面的线条机阔,会然方形的位眼渐变成球形,最后空散一地扭条,可如今这个位眼,却自行又变回了原样,同样的位眼,同样的拆解手法,足足花了我半个时辰,竟然徒劳无功。
我皱眉回道:“还真的打不开,怎么会这样?”我伸手拿起位眼,仔细检查上面的一线一条,和当初我们破开的七个位眼构造确实是一模一样的,可为什么最后一步之后,却没有打开呢?我看着案几上的位眼陷入了沉思。
之前知道,关于位眼的事情,多是冥宗宗主所言,得位眼,受位洗,能入镜水潭得仙药,却没有人能解释位眼位洗的缘由。
在众人的眼里,位眼、位洗似乎都是和吃饭喝水一般乃是常事,要解释其缘由,就像解释吃饭喝水一样,无法去解释一般。可这种未知东西,在这个时候又发生意外,第八个位眼拆不开,这便是问题,关于位眼的记录,一共三段。
一是玉磨之上姜远宁所留:
“天圣之时。
镜水宫,六壬成,七星出,天地变。
穆王求药于镜水宫,得一神母赐位眼七枚,嘱七地之遗,以七色敛光古玉润之,藏千载轮回,寻七星面相之人,破位眼,得神光之耀洗,方能得见神母,赐药长生。
天玑望月七星出,六壬灵墟昆仑终。
——拙凡姜远宁留字。”
二是梁九公所录:
“位眼之事,老朽遍到过名山大川,遍访诸内外教派,只昆仑、卸岭有录,民间谣传或有一二。
昆仑之录,乃是集位眼,得神光位洗,有通幽之能,可寻仙求药,得长生。此法得见于昆仑禁地,镜水宫遗址崖壁之中。
卸岭之录,乃是神光位洗之凡体,用八卦金丹炉炼化,成起死回生长生之丹,是为六壬凝魂大法,乃是一成丹之法。
民间谣传,但见梵净山末脉,偏远之地,昆念族神坛有录。名之六壬凝魂功,七星面相之人,得成其功,可感神物,引之寻不死仙药。
东游出海,须洹岛上寻得申墓,最后在徐王宝宗墓内得此玉石,识得关于位眼的全部记录,老朽寿将尽也,未得长生之法,憾矣。
——梁九公绝笔。”
三便是徐王墓里古鼎之上,我们都不认识的文字,只怕最切实秘密便在上面了,可惜我们解释不了。
周穆王国相姜远宁留的字都是七枚位眼,不难得出,我便是那七星面相之人,可这第八个位眼怎么来的?为什么解不开?这便成了又一个谜题,对了,七星面相?我伸手将案几之上那张画有一男一女的图纸打开,看着画上一男一女,这男的和我模样一般无二,难道这便是七星面相?
女的呢?会不会是这第八个位眼,需要找到和这个女子模样一般的人,才能解开?
这位眼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在古井里面接近那水晶菱体身上的受了位洗所产生鱼眼纹就会蔓延出无数细鳞来,像是一层天然的盔甲,却只能沿着穴位周围蔓延出巴掌大的面积,菱体里面白色的水珠似乎蕴藏着能唤醒我身上鱼眼纹里面细鳞的能量。
我曾听冥宗宗主说过,昆仑玉虚峰镜水宫里面,天上地下水潭里面都是白色的液体,似水水非水,无法舀起,人不可近,那黄金棺材下面的菱体里面装的白色水珠会不会就是镜水潭里面的那种‘水’?
“李兄,你看这画中人,可发现了什么了吗?”暗夜问道:“还有那日你下水之后都感应到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实在想不通这些东西都有什么联系,随后给他们说了那日我在水下感应到的那个白色水珠之后,靠近就会身上出现细鳞的事情,我解开胸堂上的衣物,众人看了一次那受过位洗的鱼纹眼,像是纹身一般,并无异样,也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长庚道:“将军不必多虑,你师父既然叫你去牵牛观找牵牛老人,想必他已经知道这些东西的秘密,我们不妨安心准备回去的东西,待回中原之后,再一道去玉虚峰牵牛观一问究竟便可。”
“也只能如此了,对了,李道长,古兴长虎他们的羊皮筏子备得如何了?”我问道。
李长庚回道:“岛上一共六十几人,算上我们,不足八十个,我们原本带过来羊皮筏子足够大,可容纳三十个人左右,他们剩余的人利用往日狩猎得来的兽皮缝制出来两个大筏子。”
“两个大筏子?能装的下这么多人吗?”暗夜在一侧问道。
魏成闻言,接口道:“不必担心,岛上不缺刺竹,刺竹竹竿巨大,竹身也比一般的竹子坚韧许多,完全可以代替羊皮筏子,经受得起在海里折腾,即便是触礁,竹节也不会全部蹦坏。他们这时候正在绑竹筏,准备回程。”
我问道:“还需几日?”
魏成回道:“三日,三日之后,便可沿着我们来时候的航线,原路回鬼村。”
众人又商议了一下回去之后的事情,便各自睡下,静等三日之后,和古兴长虎他们的人一道回景梁。
三日之后,我们引路,他们跟随,正式返航。
海上的美景依旧和危险并存,好在来的时候一一应付过,回程除了耽搁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却没有任何人员损失。
只是我们此番回去,带回了古兴长虎等山匪,只怕到了鬼村之后,两个山匪群各成一势,会生祸端。
第六十三章 鬼村争乱1
返程的时候,碍于愁海地势复杂,躲避天灾还要避免迷路,我们绕来绕去,竟然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泣州之滨,鬼村和难村并立,能立码头的却只有鬼村,难村之外是林立的乱石滩,鬼村北侧是高耸的悬崖,只有鬼村之外的海域,乃是一个的能停筏落脚的荒草码头。
离五交六的时月,日头烈得紧,十几日的曝晒,众人早已痛苦不堪,如今接近码头,划船的几个汉子力气远比平时候多用了几分,恨不得如出弦之箭,立入码头。
原本凄凄乱草的码头,现在已经水没乱栈,只几抹近岸的草还在水面探头,还没尽数淹枯。
当初师父等不得那十几日的潮来,已经离开多日,如今我们回归,只怕也跟不上他的脚步,可见码头却有两个山匪看守,远见我们到了,其中一个转身奔着鬼村去报信,另一个喜得奔上前来迎接。
我们一行,多的是站在婉姨一面的人,少的是鬼村的几个,牛三尚且活着,其他还有一个鬼村山匪活着,其他概不相识。
前来迎接我们的山匪识得我们一行,又见我们身后跟着许多来历不明的汉子,衣着多是山里的兽皮,眼珠子转溜,不知打什么主意,见我们靠岸,走上前来。
“小的轮流在这岸边等候诸位多时,你们可算回来了。”那山匪道:“老前辈说你们回来该有一个多月了,我们当家的派人在这里已经等了足足一个半月,今儿个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婉姨说话毫不留情面,骂道:“黄陀那畜生叫人日夜守着,等的恐怕不是人,是财吧。”
一怼,怼得那小厮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得悻悻道:“大家快,快上岸来再说。”
等我们的这个小厮通中原话和景梁话,此时用的是中原言语,见我们身后六七十人穿着兽皮,带着佩刀,又是弓又是箭的,却不知道这帮人何来?于是对着牛三问道:“牛管事的,你们这是哪里找人结盟的,怎么从海上带了这么多人回来。”
牛三知道古兴长虎匪众不是好惹的,亦知道其中不乏通中原言语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那个小厮闭嘴,小心翼翼骂道:“不该问的别问,前面引路便是。”
那厮恭敬回道:“是、是、是,适才小的已经让人去通知大当家的你们此番归来的喜讯,我们这就赶回去。”
鬼村东翼,乱石道口。
张非见这里黑、白帆稀挂,到处印着骷髅头,乱石当道,林子里处处都是掉着尸骨,皱眉道:“这里十几年前还不是这般阴森森的,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模样,倒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鬼村了。”
牛三在一侧回道:“张非兄弟,切莫胡说,这里是我们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地盘,还请各位稍安勿躁,后面的事情,权且由我调节,切莫节外生枝,一旦我们两家打起来,都会损失不少。”
张非闻言,回道:“牛兄弟说得是,请。”
牛三回请,众人一行到了入村的道口。
不见鼓锣欢迎,倒是满山的匪众带着旗帜刀斧备至,为首的大当家黄陀,二当家二陀,军师老鬼走在前面,都是腰间佩刀,手里提着板斧的,老鬼手里一把军师羽扇,来势汹汹。
古兴长虎和古兴原狼见得这般阵势,知道不妙,手中大关刀提着,颜色不输半分,身后岛上山匪也都该举刀的举刀,该拿箭的拿箭。
一时间迎接的仪式,宛若两军对垒。
古兴长虎和古兴原狼一行和我们同行,面对着迎面而来黄陀,黄陀手里大砍刀一提,拜上前来,道:“不知李将军,这是何意?(景梁语)”
老鬼通中原话,指了指我们后面的一群悍匪,译道:“大当家的说:李将军,您这是何意?”
我看了看古兴长虎等人,早已料到会有此局,拱手回道:“此乃古兴家的将军,古兴长虎和古兴原狼,十几年被流放至须洹岛上,如今跟随我们回到景梁,想借过贵宝地,回到景梁。”
老鬼闻言,皱眉思量道:“原是如此,倒是我们误会了。”他说完对着古兴长虎等人拱手致礼,用景梁语交涉了几句,大家算是见过,随后对着身后鬼村山匪摆了摆手,示意收起武器,大家欢迎我们回村。
那大当家黄陀二陀和我们并行,其他人上来帮忙运送财物,一道回村。
老鬼聊到:“诸位当日出行,我记得那老前辈留下的匣子里面羊皮书上写‘十六筏做运,八筏垫底,每月潮来时,一行六十里,需十二个月达。’原以为你们这一去就是一年多,可如今不足四个月便尽数回归,可喜可贺。倒省了我们诸多担忧了。”
我回道:“兴许是那羊皮书是几百年之前的东西,到如今愁海水涨了不少,这才省了许多力气,来回也就快当了些。”
老鬼闻言,呵呵笑道:“如此说来,看来是天助将军也。”
古兴长虎等人在侧,他们几人也不好问我们有没有带回来须洹岛上财宝,看样子是要等回去之后,牛三细禀。
不料那二陀生得牛高马大,着实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在一侧板斧向着肩上一扛,对着我们理直气壮就道:“李将军,你可将那须洹岛上的财宝带了回来了?”
婉姨在一侧于我解释二陀所言,我听了。
心道:他们的人可不在乎我们要的劳什子位眼,只在乎有没有利可图,而这利现在却是由古兴长虎一支匪众带着,如今不便撕破脸皮,便是两家的人共同带着回鬼村。
我指了指他们合力马车拉着的十几个大箱子,眼下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乱子,皱眉回道:“二陀兄弟,你们要的东西都在后面,咱们先回去村子里,其他一切好说、好说!”
那古兴原狼和二陀一般脾气,闻言,就要骂出来,古兴长虎乃是一个有远见之人,岂能让他那莽子弟弟胡说,急忙呵斥道:“闭嘴。”
古兴原狼闻言,一脸怒意,悻悻闭嘴,一侧老鬼也对着二陀安抚了几句,二陀闻言,不再多问。
看这两帮人的行事风格,再看脸色,古兴长虎倒是远胜黄陀一筹,黄陀脸上虽然带着众人回村,眼神却不住打量着后面的十几个箱子,看眼神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我们都带回了什么财宝。而那古兴长虎则是眼神游历之间,盯着周围形势观察,由地势到人员,似乎在心里规划着要怎么打发这般匪众。
我多年来行军打仗,早已深知知己知彼之道,古兴长虎的行动,早已尽收眼底,足见此人心思缜密,是成大事之人。
只怕后面两边斗起来,古兴长虎的人要胜了。
婉姨则是在古兴长虎一侧,和古兴原狼聊着难村之事,看来是有意交好古兴长虎一拨人了,她如是要跟着我们回中原去见家师,就势必留下他的义子天念守山,她这一来,无疑实在为难村一帮匪众谋求未来的生路。
古兴长虎回到景梁有覆国立王之意,时间可能需要十几年,但也是个苗头,婉姨交好他们,无疑是想给难村那帮人找个好去处,试问又有谁愿意成日龟缩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靠打家劫舍成匪成患而生呢?她希望他们有个好的未来,有个安宁的生活,这般打算,确实高见。
第六十四章 鬼村争乱2
繁星,无月。
林间坐落着木栅栏,门楼,石屋竹房,城寨俨然。
周围虫鸣鸟啼,中间屋舍瓦檐垒砌,最内乃是一石广场。
酒水齐备,更有伴舞之秀起舞生歌,众人打围在石广场之上,灯火明亮,黄陀命人烹羊宰牛,犒劳众人,喜庆此番之收获。
我们一行,为首便是我、婉姨、暗夜,须洹岛为首的便是古兴长虎和古兴原狼二人,鬼村便是大当家黄陀,二当家二陀,军师老鬼在内,一张长石拼成的大桌子,李长庚、牛三、张非、骆驼、魏成等人陪衬,大家齐聚。
其余人各有安坐之处,都在热闹饮酒作乐。
席间。
论及财物之事,黄陀道:“诸位辛苦了,我在这里谢过李将军还有韩婆婆,能将这诸多财物带回鬼村,造福大家。来大家,满饮一杯!”
李九义在一侧于我们解释他的话,众人端酒,碰杯满饮。
牛三在黄陀耳边附声细语,显然是告知他如何分财之事。
二陀在一侧听到了,一拍桌子,手掌拳头一握,怒道:“怎的才分我们一箱财宝,老子全要!”
一侧古兴原狼听了,立马回应,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和他对骂,古兴长虎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闹事,古兴原狼骂道:“大哥,那些东西可是我们兄弟拼死得来的,岂能拱手让人。”
黄陀脸上虽然不乐意二陀这么一喊,其实眼神早已打好了要侵吞财物的打算,并没有阻止二陀瞎嚯嚯,倒是老鬼明事,急忙对着二陀道:“二当家的,先坐下,东西已经带回来了,怎么分大家好商量。”
二陀骂道:“商量什么商量,当初出海都说好了,我们要大头,难村要一部分,如今冒出这帮人来,竟然想占大头,老子可不依!”
这时候那黄陀才脸上装作挂不住,对着二陀骂道:“我在这里坐着,你瞎嚷嚷什么,给我坐下。”
二陀一拍桌子,骂道:“大哥,你可想仔细了,那几大箱子,可全是金银财宝啊,可不能分给他们这帮外人啊!”
黄陀骂道:“闭嘴!”
二陀闻言,生了闷气,一甩碗筷,骂道:“这酒老子不喝了,要喝!你们自己喝。”说完摔将去了。
牛三在一侧回喊道:“二当家......”
话没说完,人已经去了。
黄陀才拱手对着众人道:“我这二弟性子直溜,还请诸位见谅,见谅。”
古兴长虎端起酒来抿了一口,面色不改,回道:“不碍事,不碍事。”却只字不提那财物的事情。
黄陀按捺不住性子了,坐了下来,也喝了一口酒,语气一转,道:“不过,大家都坐在这里,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诸位带回来这么十几大箱子的财宝,总会有分割的时候,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不如就此商议商议如何?”
婉姨在一侧回道:“也好,诸位觉得如何?”她说完看向了古兴长虎等人。
古兴长虎点了点头,道:“那边商量商量吧。”
我在一侧道:“即使如此,便商议商议。”
黄陀皱眉道:“李将军,那你便说说,当初我们是如何商议的?”
我心道当初我们出海的时候,曾立下言语,他们提供东西给我们出海,我们找到的财物除分难村三成,七成归鬼村所有,这厮想借我之口,向古兴长虎说明来意。
我回道:“咱们当初确实说定了,此行得的财宝,鬼村七成,难村三成,可如今多了一拨人,便是古兴家的,他们在岛上可帮了我们不少忙,出力也绝大部分都是他们的功劳,我觉得这些财物之分,他们也当算在其中。”
老鬼顾自喝着酒,听着我们说话,没有多嘴,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黄陀闻言,一脸诧异,怔了片刻,回道:“那...那...便分他们一成,从你们难村里面扣一成出去?”
一侧骆驼听了李九义作译黄陀的话,一口老酒从嘴里喷了出来,小声嘀咕道:“他娘的,这话也说得出来。”
古兴原狼听了更是火冒三丈,骂道:“姓黄的,咱们才是这批财宝的主人,我们当初在岛上可说了,只分你们一家一成,到了你这里,你倒好,成了过路贼,要了大头,实在可气,老子今儿个就撂下话来,我们古兴家要八成,你们一家一成,不然就明刀明枪干一架,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黄陀闻言,眉头一皱,怒目站了起来,回道:“打就打,在老子的地盘,我看你们还能翻天不成。”
“兄弟们,抄家伙!”黄陀对着正在喝酒吃肉的山匪喊道。
古兴原狼也是如此,一时间两边的山匪都拔出腰间长刀,瞬间面对着面站着,就等开打了。
本来两拨人就是分立两侧,此时更是刀出枪举,只要两边老大一声令下,只怕即可便会打起来。
古兴长虎和老鬼两人依旧坐着喝酒,黄陀对着老鬼道:“鬼叔,操家伙!”
老鬼缓缓站了起来,抱拳回道:“大当家的,你可知古兴家的人要这批财宝做什么?”
一侧古兴原狼对着古兴长虎道:“大哥,下令动手吧。”古兴长虎摇了摇头,回道:“稍安,待他们说完。”
黄陀听了,喝道:“不就是造反吗?这十几箱财宝拉出去,起码能换上百万两白银,我们拿了一样可以起兵!”
老鬼回道:“大当家糊涂,古兴家蒙冤,十几年前辈被流放愁海,尽人皆知,当今皇上暴政,早有义军打着古兴家的旗号在各地起义,如今古兴家家主就在我们这里,我们何不奉为上宾,与他们一起起义,也好保大家一身荣华富贵,如何要打?”黄陀皱眉骂道:“老子可不管他是不是古兴家的,这么多钱摆着,可不能让别人夺了,老子可不想当什么皇帝,今日这十几箱宝物,我便要定了,你给我起来,抄家伙,准备动手。”
老鬼摇了摇头,破不得已才缓缓起身,对着古兴长虎抱拳做了一揖,长叹道:“那便动手吧!”
黄陀哈哈笑道:“这才对,兄弟们,都给我抄家伙,动手!干他娘的。”
哪知老鬼话完,手中羽扇转手一挥,对着黄陀打去,黄陀眼疾手快,也不是吃素的,反手挡手中长刀一挥,将老鬼羽扇里面的几枚蹿钉挡了下来,对着老鬼怒道:“老东西,我养你这么多年,你竟然偷袭我!”
老鬼皱眉拜道:“大当家的,请恕老夫无礼了,要成大事,非依仗古兴家不可,论眼光,你确实不如韩婆婆,老朽不伺候了。”
黄陀猛退了几步,站到一侧鬼村山匪一干人前,骂道:“好,打就打,老子今天就要你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动手!”
第六十五章 鬼村争乱3
五大三粗的二陀扛着他那根大铁棍冲了出来,一棍照着老鬼砸了下去。
老鬼抬手一挥,手中羽扇乃是铁骨铸成,亦然不敢硬接二陀那蛮力的一棍,斜拉过去,一招‘斜带柳’将其力卸向右侧,收势,转身一脚踩了上去,借力使力,退了丈许,落在一侧,看着二陀。
二陀一棍落空,砸在了石板桌上,桌子瞬间轰然四分五裂开来,二陀收了棍子,对着老鬼骂道:“老东西,这几年要不是我们收留你在这里,你能成什么事儿?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呵呵,你们收留我?”老鬼皱眉冷笑道:“你们可别忘了,鬼村这几年能和难村分庭抗礼,是谁的功劳?若非老朽在,鬼村能成什么气候?你们两兄弟,不识大局,远不如韩寨主懂得审时度势。”
他说完,对着古兴长虎道:“不知古兴家主可愿收留老朽,如蒙不弃,愿鞍前马后,共成大业。”
我们和他们呆了这么久,多少能懂一些景梁话,加上李九义在一侧作译,交流算是无碍。
古兴长虎见敌人大将投诚,自然高兴,回道:“老先生言重了,以老先生的本事,完全可以胜任我古兴家军师之位。”古兴长虎说完,抬起手边的酒碗,补充道:“满饮此碗,待取了这鬼村之地,我与老先生共同进退,兴举旗大业,如何?”
老鬼手中羽扇一摇,划过我们面前石桌上的一碗酒,举起和古兴长虎对饮而尽,回道:“好。”
黄陀骂道:“老东西,看来今天你是反定了?”
老鬼道:“你这厮无德无能,老朽早就忍你很久了,今日便要取你首级,送给古兴家做见面礼!”说完,飞身而上,和拿大刀的黄陀斗得不可开交。
“动手!”二陀对着身后一帮鬼村之人喊道。
古兴长虎也是如此,两边的势力便因那几箱财宝瞬间斗了起来,刀光剑影,数度橫生。
“靖儿,鬼村之匪,个个恶贯满盈,杀也便杀了,我有意为念儿以及难村山民铺一条路,你可助我?”婉姨对着我们道。
我回道:“全听婉姨安排,靖儿这就动手。”
两边打斗起来,场面混乱,匪斗全无江湖道义,说打便打,不成章法,早有小厮奔上前来挥刀乱砍,我们众人也不得不加入乱斗当中。
既然婉姨有意交好古兴家,我便动手除了黄陀两人,鬼村之力,全在黄陀和二陀两个当家的手里,黄陀和老鬼斗得不可开交,古兴长虎和那二陀也打了起来,不得不说,黄陀和二陀两人还有些本事,看他们之战,那二陀竟然和古兴长虎实力相当了。
论武功,他们却没有几人是我们当中的对手,婉姨、我、暗夜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要杀他们二人,还算轻而易举。
我施展星罗凌音步对着二陀疾奔而去,手中临虚剑指一凝,一道真气剑意出在指尖,和古兴长虎一起,不出六个回合,便将那二陀杀于剑下。
婉姨则是帮了老鬼一把,和他一起围攻黄陀,黄陀见二陀被杀,怒意上来,拼尽全力,斗了十几个回合,不过还是被婉姨取了首级。
鬼村之匪见匪首被杀,已然乱成一团,死的死伤的伤。
老鬼举起黄陀首级,对着众人喊道:“都给我停手,黄陀已死,不想死的都放下兵器,投靠古兴家!”
一溃俱溃,一个人丢兵弃甲,便有更多的开始丢兵弃甲,一时间,战乱安定,鬼村匪众全部投降,古兴家的人开始盘点东西。
原本一场聚宴变成了四处散血的械斗之地,如今鬼村大势已去,安定了下来。
......
婉姨和老鬼投诚古兴家,鬼村和难村结成一体,是日,婉姨派人通知天念过来,大堂之中,天念和老鬼达成协议共同辅佐古兴长虎等人,古兴家起义,算是从这泣州边境正式开始。
我们的事情也已经完毕,婉姨要和我们一道回终南去见师父,便辞别天念。
在难村住了两日,不日便要回中原,古兴家能否成事,已然和我们无关,其他不做赘述。
我们初来舟山县,是在难村遇到的婉姨众人,如今回去,便直道从鬼村侧翼回中原,途径舟山县,过泣州,再回中原。
第六十六章 鸿远客栈1
当初师父留字“泣州舟山县鸿远客栈”,我们来泣州的时候,偏道没过鸿远客栈,倒是误打误撞遇上了婉姨,也在鬼村得到了师父的消息,如今回程,便直道过舟山县。
勒马驻足,众人停在了鸿远客栈门前。
街柳繁华之间,此间客栈该是舟山县城最大的一家了,几乎无人不知。
奔波一日,我们打算在这里落脚休息一宿,隔日继续赶路。
“客官,您可算来了,来来,里边请。”店小二是个通中原言语的小厮,见我穿着古怪,头上扣着连衣的帽子,迎接了上来,说道:“客官,有个老道长带着一个剑客,给你留了纸条。”
我闻言,知道是师父和师兄,店小二继续道:“看您这打扮,果然一见便知。”
我接过纸条,打开一看,是‘鬼村’二字,想来是当初师父和师兄先行,到了此地所留,如今师父和师兄回中原去了,回程的时候,该是没有在这个客栈落脚,所以这店小二不知道我们已经去过鬼村了。
我收了纸条,递上几钱银子,回道:“有劳,这些谢礼。”然后又拿出一锭白银,奉上,道:“安排十间客房,我们今晚要在这里留宿一宿。”
店小二收了银子,回道:“客官楼上请。”说完点了我们的人数,对着管事的喊道:“贵客十位,住店。”
鸿远客栈大厅里面,来吃饭的人多不胜数,人来人往,燥乱得紧,管事的闻言,奔了上来带路。
我吩咐道:“备一桌好酒好菜。”
管事的带着我们上了楼梯,找了一个雅间,道:“几位里面请,我这就为你们安排酒菜和房间,几位稍候。”
不多时,客房安排妥当,酒菜备至。
景梁近海,地貌多是低山残丘为主,鸿远客栈坐落在舟山县城,乃是一处多丘的古原,较之中原的烟柳繁华少了几分秀气,多了几分干练。
收齐了七个位眼,如今还个未知的位眼,一副古画,画着一个样貌和我一样的男子,还有并站着一个女子,他们身后的图画,像是画的我们都没见着过的‘天宫’一般,便是所有人都向往的神秘,这些年的奔波,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大家都喝得微醺庆祝。
饭后,在鸿远客栈阁楼之上,遥望景梁的山色。
我修书一纸卷在了小甲脚上,指了指西南,让小甲和灵音赶回终南山给师姐送信,说我们在回程路上,好让她安心。
小甲和灵音去后,我出了书房,到了四面都有落地窗石栏阁楼上,和大家叙叙。
阁楼之中。
李长庚微笑着品茶,婉姨凝神似乎在想师父这些年的变化,暗夜斜跨着一只脚依靠着栏杆喝酒,季无虚抱剑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魏成、骆驼在中间找了一张棋桌在对弈,李九义在一侧观战,柳璃和影儿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我安坐在一张方桌前,看着桌上几小碟花生米、凉拌黄瓜、清切肉,看着桌前的酒,缓缓倒了一杯,抿了抿。
暗夜抬了抬手中的酒壶,微笑道:“怎么了,如今位眼收齐,李兄倒是学会用酒杯喝酒,而不是酒壶了?”
我笑道:“嫣儿在的时候,就常常叮嘱我少喝点酒,伤身子,酒杯喝酒,挺好,挺好。”
暗夜笑道:“呵呵,嫣儿姑娘的话倒是比天王老子管用,这么多年没见你少喝一杯,如今倒是念叨起来了。”
念之甚,则思之切。
我心下歉然,老脸有些挂不住,酒杯一抬,回了一礼,不在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盼这一次回去,安然见到师父,也能和暗夜他们众人顺利和冥宗的人回合,早点去镜水宫取药,中道不出岔子,便是我最大的希冀。
夏天的炎热在晚霞从远山照射过来之中缓缓褪去,清晖一抹,数不尽的惬意。
暗夜看了看大街之上,周围灯火渐起,街上却人烟渐少,行人匆匆。
“这景梁景色倒是不错,只是这偌大的一个酒楼,怎么这么早人们便匆匆散去了?入夜不食吗?难道是当地的习俗?”
我闻言,皱眉回道:“入夜不食?哪里有这种习俗?”
婉姨在一侧闻言,指了指暗夜笑道:“你这小子倒是见多识广,竟然连景梁的入夜不食都知道。不过这种习俗只在秋季,重阳节前后九日才会有,其他时间不会入夜不食。”她说完,看了看底下街道,补充道:“不过这些行人匆匆离开是何道理?这才六月初,离重阳远着呢?”
婉姨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急忙喊道:“不好,靖儿小心。”
当时我正坐在桌边品酒,对着暗夜的那个窗户,身后还有一扇地窗,但是离檐窗尚有一段距离,也没在意楼下的人在匆匆离开,听得婉姨喊叫,我还没从思念和嫣儿过去种种之中回过神来。
一语而醒,正要皱眉问何事的时候,婉姨已经挡在了我的背后。
我一拍桌子转身,见婉姨双手扣握挡在胸前,一动不动的瞪着那边窗口。
“婉姨!!”我站在婉姨的一侧,看着婉姨手里扣握着一柄长箭,箭身三尺,箭杆斑竹粗细,纯铁铸就,箭头竟然有三指并宽,显然是对着我脑袋射过来的,被婉姨接下。
箭头就离婉姨胸口拇指长度,要是力度再大些只怕会当胸穿过,这般粗细的箭,不是何人所用,多大的弓才能射出,一般人绝对射不出丈许,可这箭从我身后射过来,窗外无人,显然是对面瓦楼上,足足有百步之遥,什么人,这么厉害?我心下暗惊,要上前扶住婉姨。
婉姨眉头皱着,皱眉道:“靖儿,小心。”
我见婉姨双手被巨大的力道带得虎口崩裂,鲜血从手间流了下来,她还是一动不动的,凝目看着对面的瓦檐。
随后婉姨松了一口气,吃力的松开双手,那只铁箭‘碰’的一声落在了地板上面,婉姨双脚不稳,似乎全身乏力,便要倒下。
我急忙上前扶住,婉姨呼吸有些弱了,但听婉姨道:“箭头有针孔。”
按理说婉姨接住了箭,虽然手上虎口被巨大的冲击力带伤,但也不至于乏力软倒,婉姨的内力和师父、昆仑上人相当,没有理由会被箭震伤才对。听了婉姨的话,我细看之下,原来婉姨的胸前插了一排三枚细针。她说的箭头有针孔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接下的那只铁箭箭头上面竟然是有针孔附针的箭,婉姨虽接住箭,却没有防住箭头上的针。
婉姨中针了!
我急忙伸手点了婉姨胸前‘璇玑’‘气户’两处大穴,封住了她的气血,防止针上有毒攻心,焦急喊道:“婉姨!”
婉姨气息变得有些微弱,斜靠着坐在了我适才坐的位置上,依着桌子,道:“小心对面。”
其他人也都因为异变,瞬间围了过来,方才的闲情惬意,瞬间被这突变情况搞得兴致全无,都瞪着周围,以防再有箭来。
“难怪客栈里面的人都在奔走离开,原来是有人找上门来了。”暗夜将手中酒壶对着地上一挥,骂道。
第六十七章 鸿远客栈2
远处瓦檐之上,人影晃动,几个呼吸之后,一道身影落在了北侧的地板之上。
一身白袍,脸上戴着一张只露出双眼的褐色树皮面具,身形高大威猛,竟然比那鬼村的二陀还要高了几分,手里一柄大弓,正是那射得出地上这般巨大箭的弓。
“呵呵,老太婆有些本事,竟然能硬接我一箭,不错,倒也配得上死在我的箭下了。”声音厚重有力,带着蔑视的意味。
影儿见婉姨受伤,从一侧桌上抓起自己的弩箭,对着那壮汉,连射三箭。
壮汉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抬手有条不紊的接下三箭,信手扔在了地上,手上功夫十分了得。
“敢对我动手,冷影,别忘了你的身份。”那壮汉沉声道:“王爷养你可不是为了自找麻烦的。”
冥宗的褐色树皮面具,却对影儿说了这般话,我凝目看了看影儿。
影儿却没有看我,而是瞪了那壮汉一眼,在一侧回骂道:“我当初出海的时候,给你书信是让你来接应我们回去,可不是叫你来杀人的,你!!”影儿怒目瞪着那人。
那人将脸上面具取下,往地上一扔,一张厚髯的国字脸出现在了我们视野里,但见他骂道:“老子就说不要戴这劳什子面具,非要让戴,戴着也不舒服,以我的身形,根本不用猜,便能被认出来,真是蠢货。”
我心道:此人一来便和影儿对骂起来,连名字都叫出来了,是人都能看出他们认识,这人非要归咎于自己的身形,蠢倒是有种在骂自己的感觉。
至于影儿为什么被叫做冷影,我着实不知,此时婉姨奄奄一息,我焦急,也无心细想,急忙运功提起真气与婉姨疗伤。
婉姨眼里显得有些无神,我给她输了几次真气之后,她回了一点精神。
她抬手从自己右胸将一枚金针拔了出来,给我看了看,手臂缓缓垂了下去,扔了针。
我知道她的意思,针长有五寸左右,婉姨胸前插着的三枚针从左到右,应该一针入心,一针入胸腔,一针入肺了。
婉姨一口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她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了两个物件,抬起手,要递给我,我伸手接过,婉姨声音孱弱道:“靖儿,交给你师父,就说,我等了他很久、咳、咳...”婉姨气血上涌,又是两口鲜血喷出口腔才挤出了最后一句“很久了......”。
“婉姨!!!!”
我怒吼出来,伸手捧着她的脸颊,想要为她止血,手里两枚物件,是两枚黄色玉蝉,一枚是敛光玉玉蝉,一枚是普通黄色玉蝉,玉的模样一样,材质却不同,敛光玉要重一些,刀枪不入,而那枚黄色玉蝉则是雕刻有一个‘衍’字,师父叫做陆天衍,想来这两件物件都是师父当初送给婉姨的。
婉姨气绝,双手垂了下去,双目无神,却歪着脖子,瞪着西南方向,正是回终南山的路的方向。
“婉姨,我不要交给师父,要交,您亲手交给他!!婉姨,婉姨!!”我颤抖着双手,看着婉姨期望之中死亡的眼神,焦急的呼喊着。
暗夜蹲下,摸了摸婉姨的脉搏,闭目,缓缓摇了摇头。
我咬着牙,将手里沾了血的两枚黄色玉蝉收入怀中,将婉姨扶入柳璃怀里,柳璃接过,我缓缓站了起来,瞪着远处的拿着弓的壮汉,体内真气凝聚,临虚剑意凝结,心下暗誓,今日便要这厮为婉姨陪葬。
影儿对着那壮汉骂道:“你本来久蠢,不用说,我也知道。”
我看了看李长庚,暗夜等人,皱眉道:“他是谁?”
李长庚皱眉回道:“不知,此人面戴褐色面具,应该是右翼的人,我们左翼乃是跟着暗左使一道的,都是江湖上的散人,只有跟着右使的人,才会戴树皮面具。”
我闻言,看了看影儿,影儿知道我想问什么,眼神里有一丝不自然闪烁了一下,随即向我解释道:“将军,我...我...”
我听她言语踌蹴,冷冷问道:“为什么他叫你冷影?”
影儿解释道:“将军,其实,我是王爷留在你身边的,冥宗右翼三卫,冷舞轻箭,冷月慕阳,冷影慕影,轻箭便是这个蠢货,冷月慕阳是我哥,冷影便是我。冥宗是王爷的,王爷便是冥宗宗主。”
我心下颓然,跟了我多年的影儿竟然是冥宗的人,那么师父也该是了,也就是说,师父救我,一开始就是为了位眼和长生药而已,那么嫣儿的死?我失落的问道:“我师父可是天师?”
影儿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谁?”我皱眉问道。
影儿回道:“虞幕府。冥宗分左右支派,左翼便是巨大部分江湖上的人构成,右翼是以虞幕府建立的一支构成,虞幕府便是天师。”
我心下冷思量道:虞千仁,表字万思,平日里看上去只是一个幕府,原以为此人只是王爷鞍前马后的一个小军师而已,没想到师父才是小军师,真正的大军师,是虞千仁。
影儿在一侧解释道:“将军,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要害婉姨的意思,王爷只是让我跟着你,要知道你的踪迹,并没有要杀你的意思。都怪他,这个蠢货!”影儿说完,指了指那壮汉,骂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壮汉冷笑道:“虞幕府说了,我们要的是他身子,死活都不重要,能带回去就行。”
影儿皱眉道:“你们是想用将军炼丹?”
壮汉点了点头,回道:“王爷时日无多,不能冒险让他去镜水宫,万一镜水潭里什么也没有,人反而没了,那王爷就死定了,倒不如用他炼丹,万无一失。”
我打量了一下那壮汉,冷笑道:“冷舞轻箭,这名字倒是和你很不般配,箭是重箭,人是糙人,和舞字一点不沾边,简直是对‘舞’字的侮辱。”
轻箭冷喝道:“老子当年跟随王爷的时候,那是沙场舞箭射敌王的能力,你懂个屁,李将军,若非老子退居幕后,镇南大将军这名号可不姓李,得改姓轻了。”
我抬手一道剑意凝了出来,对着影儿道:“难怪慕阳死的时候,要我照顾你,原来不是照顾你,而是继续找个能跟着我的人罢了,王爷的眼线,呵呵,想不到,冥宗宗主真的是王爷,亏我还以为是皇上。”
影儿皱眉急忙解释道:“将军,你听我说,我哥确实是要你照顾我,他没有要害你的意思,颛顼帝墓之中,他为救你,下火岩采药,身中火毒,不治而亡。这难道是假的吗?他若要害你,又怎么会舍命救你,而我......也....也不会害你的。只是我们和冷舞不同道,但都是王爷麾下所辖,此番王爷说是要他来接应我们,我没想到,他会是来杀你的。”
第六十八章 鸿远客栈3
“你这么说,慕阳跟着我也是王爷一直安排的?”我一时间情绪有些奔溃,跟随我征战沙场多年的兄弟竟然是派来监视我的,我不由得问了出来,“难怪他死的时候,叮嘱我要找你,照顾你,原来你和他都只是王爷安排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人而已。”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一侧站着的骆驼,他拿着铁伞,正防备着那大块头,有要开打的意思。
骆驼看我的眼神有些失落和怀疑,皱眉道:“将军,骆驼这条命是你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你要随时可以拿去,我不是王爷安插在你身边的人,否则不得好死。”
影儿在一侧解释道:“将军,你听我说,我哥一直都当你是他亲哥,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他不愿意害你,所以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你,还时常叮嘱我,倘若有天,我也跟随了你,一定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王爷对我们照顾有加,而且对你也百般照顾,他让我每次要跟你行动的时候记得给他捎个信,所以那天我们临行之前,我给他飞鸽传书了一张,让他安心,我以为他是关心你,可没想到,他会让冷舞来杀你。对不起,将军,对不起......”
我沮丧的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我不知道什么谁对我是真的,谁对我又是假的了。
师父?影儿?王爷?师父救我真的是出于好心吗?为何我的面相和那画像上面的人一模一样?为什么只有我能解开复杂的位眼构条?师父教给我的!师父真的一直都知道位眼的事情,却从来不提?想到这里,我的心情瞬间冷了下来,难道我一直都只是师父利用来找位眼的工具?我的作用是什么?帮他打开镜水宫的秘密吗?
王爷是冥宗宗主,这么一说来,他们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长生之药了?王爷表面上只是关心我,从来问起寻找位眼的事情,都是一笔带过,他私底下却是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了。
那么嫣儿的死?我开始犹豫起来,不敢往下想了,我看着婉姨的尸体,陷入了沉思,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最敬爱的师父,给我荣耀的王爷,就连随侍的近卫,都是隐瞒着我的,若不是婉姨替我挡下了冷舞的那一箭,只怕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了他们的药引了。
婉姨对师父的感情不假,对我的关爱也是真,而师父对我呢?我该怎么面对?师姐无华呢?她是不是也知道我一直都是师父的实验品?亏得我昨日才让小甲和灵音回去报信了......
这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肯定,我和暗夜的怀疑不再是怀疑,我该怎么面对下去......
我有一次听虞千仁说过,王爷有支‘冷’字号的近卫守着王府,能保护王爷安全,一旦出手,不留活口,如今才发现,原来‘冷’字号的两个人,都曾跟着我,都是王爷派来监视我的。一时间万念俱灰,不知如何是好了,我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婉姨,不知道是为她不值,还是为我自己悲哀......
冷舞轻箭手中大弓往地上一横,背上抽出第二只长箭,竟然有七尺,破布裹着,铸成箭状,原来不是箭,只是一柄长枪。
“我轻箭的箭历来只杀一人,要杀第二人,便要第二支‘箭’了。”轻箭瞪了周围围着他的人一样,呵呵笑道:“冷影,还不动手,这些碍事的都除干净,今天必须将李靖带回去。”
影儿在一侧皱眉骂道:“你!!”
轻箭回道:“我什么我,我是‘冷’卫老大,你还能违背我的命令不成。”
影儿回道:“没想到王爷竟然是想杀了将军炼丹,我不同意!”
冷舞骂道:“呵呵,你不同意?有用吗?你在他们眼里就是奸细,他们还能容你不成?”
一侧骆驼骂道:“慕影,你忘了当日终南山一战,将军为你受伤差点死了吗?想不到......罢了,动手吧,既然你们要杀了将军,便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影儿回道:“骆驼大哥,你别听他胡说,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骆驼举起手中铁伞,看了影儿的神色,又缓缓放了下去,呢喃道:“我也不信,可事实就在眼前。”
影儿抬起手中玄铁弩,对着冷舞就是一箭,冷舞手中长枪一挥,挡开了弩箭,对着影儿骂道:“冷影,你是要背叛王爷吗?找死!”
影儿骂道:“王爷肯定不会让你来杀将军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冷舞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戳,楼板崩裂,吼道:“‘冷’字号的人,都给我出来,这里所有的人,都得死,一个不留,李将军要留全尸,我来,其他人,你们上。”
他一声令下,周围瞬间跃上来十个带着树皮面具的高手,都是一身白袍,身形也和我差不多,站在他后面一排,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李长庚在一侧道:“既然阁下是冥宗的人,何不按冥宗和我们的约定,和我们一道去镜水宫看个究竟,你们这是何意?”
轻箭冷笑几声,声音依旧厚重如铁,沉声道:“知道了王爷就是冥宗的宗主,也不是冥宗正支的人,去不去镜水宫也无所谓了,这位老先生,你可能不知道王府的‘冷’近卫一旦出面,从来不留活口的吧。虞幕府再三叮嘱,你们这一行人,不管多少,都得死。”
李长庚继续道:“李将军的师父乃是镇南大军的军师,为何却说虞幕府叮嘱?难道陆师父不知此事?”
冷舞冷哼了一声,“他要是知道,会同意杀他的宝贝徒弟?呵呵,老东西,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奉陪了,‘冷’近卫,动手。”他说完,指了指我们,补充道:“竟然敢对我动手,冷影也算在内,杀了吧。”
骆驼和柳璃靠着,影儿单独在一侧,有了些许隔阂。
魏成、李九义二人武功相对较弱,尤其是李九义,只会简单的长刀砍杀,他们在暗夜和季无虚的抽空照顾之下,才能勉强活着,二人手臂上也中了几刀,狼狈不堪。
我看着婉姨的尸体,根本没有动手的念头,倒不如让他们杀了我便好,我不想去面对这一切了。
影儿见我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在一侧急道:“将军,出手啊,你不出手,单凭暗夜大哥,打不过轻箭的,他的本事我知道的。”
“将军。”骆驼见我一脸沮丧,安慰的喊了一句。
柳璃在一侧急道:“李大哥,嫣儿姑娘还在终南冰窟等你回去,你不能放弃啊。而且那家伙也说了,他们是瞒着陆师父来杀你的,也就是说,陆师父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你要振作起来啊,我还要喝你和嫣儿姑娘的喜酒呢?你不能放弃啊。”
念及嫣儿,我回过神来,柳璃又提及师父不知情的话来,我心道,对,我不能死,一切见了师父再说,我必须要救活嫣儿,哪怕能再见她睁开眼睛看我一瞬也好。
我缓缓起身,带着满腔怒意,体内真气按照临虚剑指指谱的游走路线缓缓汇聚在指尖,深锁眉头,脚下凌音步一踏,对着还在和暗夜酣战的冷舞轻箭奔了出去。
我要为婉姨报仇!!!
第六十九章 鸿远客栈4
轻箭手中长弓扔在了一边地上,手里拿着的乃是那柄似箭而非箭的长枪,在暗夜和季无虚的围攻之中斗得炽烈。
柳璃一柄三尖两刃长刀对战两个围攻她的高手,除轻箭之外,其他人清一色的白袍,树皮面具,手中武器各不相同。
我心思沉闷的几个瞬间,全靠影儿、骆驼三人回护,我起身之时,柳璃被围攻,骆驼和影儿一对一,我奔着轻箭而去,他带着十个人,我们失了婉姨这名高手,现下只有九人,李长庚、李九义两人武功不高,全靠其他人回护。
从比武动招之间,可以清楚的看出,对面全是高手,若非暗夜、季无虚、柳璃三人武功高一些护着,只怕两个较弱的人早已命丧黄泉。
凌音步一出,手上临虚剑意一起,凝气为剑,瞬间格挡下袭击魏成的那个高手,魏成转身和李九义、李长庚二人抱成一团,围攻一名高手。
我们剩下的七人,对付对面十人。
我的加入,让战局变得明了,暗夜被两个高手围攻,我被三个高手围攻,其他五人对战我们其他五人。
轻箭和两名面具老者围攻向我,他们的目标主要是我,自然会重视一些。
我飞身跃出窗外,拉着竖梁一跃上了阁楼瓦顶,站在龙角上,看着对面三人,轻箭提着长枪站首位,其他两人立在侧面,一人剑,一人刀。
适才在屋子里面,不方便使用临虚剑指第四层,剑意一出,很有可能误伤同行,所以我将三个围攻我的人带了上来。
对战三人,我只得以第四层‘中冲剑指’应敌,‘中冲剑指’重于真气的发射,指法的变换无常,具有极强的灵活度,练熟之后,在真气充足,内力雄浑的状态下,可以随心所欲的射出气剑。以一敌三势必灵活,
没有和轻箭过招,不知道敌手武功如何,但见他们和我们的人对战的时候,丝毫不落下风,足见其武功不低。
扣住中指,无名指和食指一出,抬手一道剑意射向轻箭,轻箭手中长枪一抬,竟然要硬抗下我一剑意。
“碰”
一声巨响,他手中长枪一横,一个鹞子翻身,震得脚下瓦片碎烂,连退了几许,站定,抖了抖身上的灰尘。
轻箭微微一笑道:“临虚剑指,也不过如此。”
一路走来,我和暗夜武功平分秋色,罕见敌手,在这里,我才发现,自己似乎成了井底之蛙,这厮能硬抗下我一击中冲剑指,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内力和武功都在巅峰了,至少也是昆仑叛徒唐啸一般的人物了。
“动手。”轻箭对着两个站在旁边的人喊道。
他三人同时,一时间,刀、剑、枪,三道寒光直扑我而来。
星罗凌音步一踏,从瓦顶龙角一个翻身,从‘斗’位转‘困’位,侧身下去,躲开长枪,手中剑意一射,要攻击拿刀的那个刺客,拿刀的刺客不敢硬接我的剑意,翻身躲开,我左脚踩‘瑶光’位踏在长枪杆上,一跃过去,躲开剑,奔到屋顶横梁上。
反身回击,临虚剑指和凌音步都是极其消耗内力的武功,必须速战速决,不然我打不过他们。
十个回合之后,我和他们三人打成平手,看样子,只有那个拿刀的刺客最弱,我找机会先除了他。
‘坤’‘虚’‘灵’‘魁’......
星位转移,步伐灵敏。
‘中冲剑指’和凝气为剑,临虚剑指三层和四层之间随意转换,又是六个回合过去。
我抬起左手,凝气为剑,做了中冲剑指的手势,第五层尚未练成,左手八脉尚未打通,只是个架势罢了,为的只是吓唬拿剑的刺客,让我有机会偷袭刀客。
果然,那厮见我手势一做,以为我双手都可以射出剑意,急忙一个侧身躲开,退出丈许,生怕剑意射中他。
我微微一笑,转身接了轻箭一枪顺势攻向刀客,一道剑意直扑刀客面门。
那剑客见势不对,回身反扑,眼见刀客脸上要中我一指,二人刀剑合并,挡下我的剑意,真气激荡之间,刀客的树皮面具被震的稀烂,他的脸上也被真气擦出了几道口子,被震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在瓦檐上,剑客伸手将之扶了起来。
剑客声音老沉,急忙喊道:“三弟。”
我身后轻箭的长枪带着一股劲风要攻向我后脑勺,我急忙低头,顺势一个后空踩,以他的胸为星空,踏在‘织’星位,转手一指攻他右腿,他急忙回防,退出丈许。
“是你。”
我看着受伤的那个刀客,初觉面熟,再思,此人乃是天水观卸岭派的那个三师祖,难怪武功这么高。
是天水观卸岭派三师祖——坤真!
我记得当时情形:
“又是十几招过去,曾广龙直接被师兄踩在了脚底下,奄奄一息。
“住手!”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头子走了出来,一身道袍打扮,手里一根拂尘。
“三师祖,救...命。”曾广龙的气息已经提不上来了。
我们几人见还有高手,急忙劈开人群,围了上去,站在了师兄旁边,师兄的眼神透着狠意。
“你又是何人?”师兄皱眉问道。
那白发老者微微一笑,道:“老身乃是卸岭派镇派三师祖坤真,还望阁下手下留情。”
师兄道:“我们只要‘九死一生’的解药,给了就离开。”
坤真老者闻言,对着一侧的一个侍童道:“童儿,去将青尾狼獾解毒丸拿一瓶出来。”
曾广龙奄奄一息,听了坤真的话,眉头一皱,喊道:“师祖,不能给!”
无垢师兄的脚下一用力,曾广龙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坤真皱眉,忙挥了挥手,示意师兄停下,道:“施主,还请留我徒儿一命,解药马上就送出来。”
师兄闻言一脚将之踢开,踢到了那坤真的脚边,坤真将之扶了起来,曾广龙皱眉,一脸恨意,道:“师祖,我不甘心,我的两位师弟被他杀了。”
坤真闻言,冷哼一声,骂道:“你给我住嘴,他们,我们惹不起。”
不多时,一个小厮送了一瓶药出来,我们接过,坤真摆了摆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诸位,请吧,不送。””
此人丝毫没有要和我们争斗的意思,如今想来,原来他也是冥宗右翼的人,难怪没有要阻止我们的意思,不过没想到的是此人竟然还是王爷‘冷’禁卫中的一个喽啰。
镇南王,王爷,我尊敬的王爷,你背后究竟有多大的势力,这些江湖门派的高手为何都在你的手下!
卸岭三师祖坤真,须发尽白,那剑客叫他三弟,那么他是卸岭师祖排行第几?出手过招之间,难怪他们几人武功内力都高得出奇,原来都是极少出世老一辈的高手。
那剑客沉声喝道:“李将军,当日你和暗左使大闹我天水观,今日就要你们为我们的弟子陪葬。”
我冷笑了一声,“谁给谁陪葬还不一定。”
剑意再出,一指射向那坤真,这不是比武,是拼命,我自然要攻击最弱的一个。
剑客见势不对,再次提剑格挡,坤真也提刀再挡我一剑指。
“轰!”
瓦顶被震断,轰出了一个大窟窿,坤真和那剑客同时落了下去,坤真又是一口老血喷出,剑客的剑也被震断。
剑客抬手封住坤真胸前血脉,坤真受了重伤不能再起来,剑客骂道:“卑鄙!”拿着断剑跃了上来,和轻箭站在一起。
轻箭呵呵笑道:“不错,有胆识。”
“少废话,杀了他。”那剑客冷喝一身道。
以一敌二,我松了口气,接下来要凭借凌音步的诡异走位,先除了剑客,再杀轻箭!
第七十章 鸿远客栈5
鸿远客栈占地颇宽,楼台瓦阁不少,这边阁楼上打起来,周围的食客早已退散,老板担心毁坏严重,远远的在一处楼檐上看着这边的斗殴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避开去了。
二人分袭我左右,中冲剑指对着他们连射了几次,除那剑客有些狼狈,轻箭却是轻松应付得来的,二人奔到我近前,我急忙凝气为剑,双手同用。
第四层的剑意太过耗费内力,内力过耗,一旦超过限度,短时间内则难以恢复,真气不然,所以他两人奔袭我面的时候,我急忙换到第三层剑指,双手同时和二人过招。
断柳裂瓦,脱檐走石之间,已经过了三十几招。
我有些吃不消这两人的猛攻,他们招招都是紧要致命的攻击,我也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我借着身边一株垂柳,再次跃上阁楼,准备看看楼中其他人如何了,他二人紧随而来。
楼中。
日已东没,漫天清辉,有月微露。
棋翻茶倒,一片狼藉。
暗夜手中的剑已然挂满了鲜血,地上六俱尸体,三个重伤的面具人,李九义断了一臂,晕倒在侧,季无虚身上好几处伤口,李长庚在为他包扎,柳璃和影儿背靠着背,手臂上也被看出了许多伤口,骆驼腰间还在流血。
这一战,看来是我们的人胜了。
两个厉害角色却还毫发无损的站在对面。
轻箭和坤真的师兄那名手里还有断剑的剑客。
“一帮废物,这么几个喽啰的搞不定。”轻箭皱眉对着坤真旁边抱着奖扶着他的那名刀客呵斥道。
那人回道:“轻总管,对手太强,我们确实打不过。”
暗夜一头长发散落在肩头,嘴角还带着丝丝血迹,看着轻箭冷笑了一声,提起剑来,转身对着我戏谑笑道:“怎么,这两个你拿不下?”
我也是衣服上破了好几个口子,左肩还有轻箭的枪刃擦伤,只伤了皮外,无关筋骨,但也鲜血浸润了衣服。
听了暗夜的玩笑话,我微微一笑,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心态,对方来的人全是高手,我们能打成这样已经是万幸,暗夜这人好的地方就在于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样子,暗地里却能将事情做得一丝不苟、乃是一个十分严谨的人。
若不是深交,谁又会知道他放荡不羁的外表之下,掩盖着一个专一深情的心呢?他的痛,我体味不到,却能见他倚栏沽酒的神色,那般凄凉落寞,总让人感觉孤独心寒,就像这些年我的孤独一样深邃......
天下人,多是善变易欺的,他和郑霜儿那终此一生、只此一人的诺言,完全可以不用去守的,郑霜儿不洁不净,乃是一个放荡的角色,何必为了这种人误了自己一生,可暗夜的性格就是那样,走不出去,也不愿意走出去,也许,酒便是他余生所欢了。
无酒不欢,有酒也不一定就是欢的......
“这两,你选一个?”我微笑着对他使了个眼色。
暗夜抄起桌上的白瓷酒壶,猛的灌了一口,对着自己右肩的刀伤喷了一口,咬着牙,撕下衣服边的白布,裹上,勒紧,靠着一侧栏杆,将手中的剑扔在一侧,坐了下去,仰首挺胸,喉头鼓动,又灌了几口酒下肚,对着我回道:“得了,让柳姑娘动手吧,她的功夫可不弱,我想对付那断剑的家伙,应该足够了。我这一身窟窿口子,可挨不住咯。”
一侧柳璃和影儿站了过去,暗夜伸出右手,手臂上血迹斑驳,好几处鲜血还在滴下,他抬起手,示意影儿帮他包扎。
影儿接过他手中余下的破布,小心翼翼的替他包扎伤口,柳璃提着两面三尖刀转身过来,站到了我的一侧,轻声道:“李大哥,你可还好。”
我点了点头,知道柳璃本事不低,这丫头学东西专一而精,武功一道也是如此,论武功,她只比我和暗夜差一点,能力绝对在季无虚之上。
季无虚为保护李长庚,此时已经身受重伤,左侧大腿上还插着半柄断剑,瘫软在酒桌旁边,李长庚为他包扎好其他伤口之后,狼狈的站在一侧,却没有多余的言语,只等我们收拾好残局,再为他拔剑疗伤。
那断剑的剑客将手中断剑扔在了一侧,从一边的地上,捡起另一个人手中的剑,提了起来,对准了柳璃。
轻箭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人,死的死,伤的伤,瞪了一眼影儿,骂道:“冷影,别忘了,你和你哥都是王爷捡回来的孤儿,若非王爷,你也活不到现在。”
影儿神色默然,回道:“大不了这条命还给他便是,要我背叛将军,绝无可能。”
“柳姑娘,还是我和你一起对付他吧。”影儿替暗夜包扎好伤口,拿过暗夜手边的剑,又和柳璃站到了一起,准备合力围攻那剑客。
轻箭见势不对,伸脚对着地上的弓一踩,一提,大弓应声而起,他收了手中长枪,拿起弓,皱眉道:“准备撤。”
影儿对着我们道:“将军,不能让他们走,他们走了,我们行踪会暴露的。”
轻箭手中长枪作箭,抬起大弓,对着影儿骂道:“冷影,你敢叛我,找死,杀不了这姓李的,我不信还杀不了你。”
弓口一拉,长枪对着影儿猛的射了过去,攻势悍猛,柳璃抬起手中两面三尖刀,准备接箭,“影儿姑娘小心。”
柳璃手中长刀一挡发现势头不对,对手劲道太足,硬接不了,急忙闪避开去。
影儿虽然身份瞒着我,却确实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眼见影儿右肩要中招,我急忙一道中冲剑指射了过去,真气剑意激荡,将他的箭射偏了几尺,长箭猛的穿梭出窗外去了,影儿安然无恙。
哪知那轻箭名义上要杀影儿,注意力却暗地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出招的一瞬间,他抢过旁边剑客的剑,落下大弓,三步疾奔,冲着我而来。
我急忙回防,凝气为剑,和他过上招式,这人嘴上说要撤,实际想偷袭我。
影儿喊道:“将军,小心。”
我和轻箭过上招,没有回她,剑影绰绰再起,阁楼之中还算宽大,足够我们打斗。
影儿和柳璃也转攻那剑客,剑客手中无剑,施展轻功连退了几许,从靠着围栏一个伤者手中接过一柄剑,和他二人斗了起来。
一时间场面再次混乱,三对二的战局,轻箭和那人偶有转换,却不再是单一的对打,而是见了我们三人中的随便一个,见谁打谁。
轻箭带着几许怒意,几次躲开我的剑,对着影儿猛攻,我和柳璃前去支援,又被那剑客格挡开来,那剑客旨在拖住我们,却没有要硬打的意思,偷袭我们后手,我们不得不妨。
这边有了时间留给轻箭杀影儿,影儿和轻箭对了几招,被一掌击中胸口,一口鲜血突了出来,暗夜一踩楼板要过去支援,无奈他适才对战对方好几个高手,已经重伤,力不从心,被轻箭三招击退,轻箭抬手将吐血的影儿提了起来。
“叛徒,就该死。”轻箭冷骂一声,掐着影儿脖子的手瞬间一用力。
“咔嚓”一声,影儿的脑袋垂了下去。
轻箭将影儿随手扔在了地上,对着一侧的几个人喊道:“撤。”
那剑客转身扶起还活着的几个人,一跃从窗外蹿了出去,轻箭也是如此。
“影儿!!!!”影儿被他杀了,我咬着牙,怒火到了极致,跟着追了出去。
青瓦碧檐无数,其他人散落在了各个大街小巷里面,我只管施展凌音步跟着轻箭跑,哪怕内力耗尽,也要杀了他,他手里拿着自己的长弓,脚力惊人,轻功似乎在我之上。
半柱香的时间,我已经跟着他追了十几里的路程,直到一处山峦起伏之中,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漫天繁星已起,总于还是比不上他的速度,跟丢了。
此人身形阔大,看似笨拙,想不到如此灵活,我只得颓丧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