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对战曹仁
曹仁领军渡过白河,李典派人来报,刘琦主动出城,扎营拒敌。
曹仁冷笑道:“刘琦病夫,一场小胜便如此猖狂,不知天高地厚,某让你领教领教真正的兵法。”
曹军开赴营前,两军摆开阵势,见刘琦在马上显得弱不禁风,身旁又是一员白发老将,年近五旬。
曹仁愈发不屑,冷嗤道:“老弱病残,焉敢抗吾大军?”
李典言道:“廉颇七十,尚能却秦兵,此人正是战吕翔之人,将军不可轻敌。”
曹仁撇嘴一笑:“李将军出阵,看其实力如何。”
李典蹙眉道:“刘琦故意阵前示弱,关羽、张飞藏于营中,恐怕有诈!”
曹仁大怒道:“在樊城之时,汝便消极怠战,慢吾军心,今又屡次推托不肯迎敌,莫非怀有二心?”
李典无奈,只好打马叫阵,那边刘琦向黄忠使了个眼色,黄忠提刀出马。
两军阵前鼓声大作,二人上前交锋,李典虽然武艺不错,但哪里是黄忠的对手,不到十合便抵挡不住,有心撤退。
曹仁见李典对一老将竟如此吃力,杀得节节败退,顿觉失了颜面,大吼道:“擂鼓!”
咚咚咚——
曹军阵前鼓声愈发密集,李典听鼓号是要他奋力厮杀,只好咬牙又战。
勉强又过五合,只见黄忠一声大喝,白须飘洒而起,大刀从空中斩下。
李典的兵器便飞了出去,人在马上摇晃,还未坐稳,便见黄忠催马到近前,伸手抓住袍带,将其拖到自己马上飞奔回应。
“李将军!”曹仁大惊,就要打马来救,忽然看到辕门处一片火红色的影子晃动,如同火焰一般。
凝神看去,只见正是赤兔马在那里探出脑袋,马上一人赤面长须,正斜睥过来,一脸杀气。
曹仁浑身一震,举刀大吼道:“关云长,你休要躲在暗处袭人,可敢出营一战?”
当年关羽阵斩颜良,曹仁亲眼所见,那一刀至今还映在脑海之中。
此人蓄势一刀有如雷霆,被他偷袭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刘琦见曹仁竟不来救人,颇感失望,让黄忠将李典押下去,关羽催马自辕门缓缓而出。
丹凤眼眯成一条缝,三尺长髯在春风中飘洒,征袍鼓涨,赤兔马昂首刨蹄,气势桀骜。
刘琦明显能看到曹营将士的紧张,纷纷如弓弦一样绷紧,曹仁也将大刀横在胸前戒备,两旁弓箭手张弓搭箭,远远瞄准。
曹仁大喝道:“云长,汝兄长被刘表父子害死,为何还要认贼作父,为他们卖命?”
关羽丹凤眼微开,寒光爆射,抚须道:“是非曲直,关某自知,无需外人议论。”
曹仁言道:“丞相对将军敬慕已久,在许昌时便以礼相待,至今念念不忘,何不一同扶保天子,荡平天下?”
关羽冷声道:“曹操欺君罔上,某奉兄遗命誓灭奸贼!曹子孝,休得聒噪,速来一战!”
曹仁脸色微变,大笑道:“某为大将,岂会逞匹夫之勇?”
用刀指着刘琦:“刘琦,你可敢与我斗阵?”
刘琦问道:“何为斗阵?”
曹仁言道:“明日我在此布下一阵,你若能破,我便退出樊城,如何?”
刘琦点头笑道:“一言为定!”
曹仁心中暗喜,传令收兵扎营,召集部将们安排阵势。
李典被擒,只剩他一员大将,刘琦虽然兵少,但还有关张等,自然不会轻易出战。
这套阵法已经演练数年,只要诱关羽等入阵,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升天,擒住关张等,刘琦便不足为惧。
刘琦罢兵回寨,命人将李典押上来,问道:“你可愿降?”
李典摇头苦笑道:“吾父子受丞相厚恩,岂能背叛?只恨曹将军不听我劝,恐樊城不保。”
“哦?”刘琦知道李典颇有谋略,竟能识破自己的计策,心中愈发喜爱,问道:“阁下也是山阳人氏吧?”
李典一怔,忽然想起来刘表也是山阳人,轻轻点头。
刘琦叹道:“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与董卓无异,吾闻将军博览群书,何必要助纣为虐?你我既是同乡,该当同心讨贼,何不弃暗投明?”
李典摇头道:“吾曾学春秋,自知忠义二字,岂能忘恩背主?”
关羽猛然暴睁双目,沉声道:“尔也读春秋?”
李典浑身一凛,点头道:“在下自幼求学,拜师读《春秋左氏传》,仰慕古人忠烈之风,绝不做反复小人。”
关羽微哼一声,闭目抚须,冷声道:“是非不分之徒,是谓愚忠也!”
“你……”李典大怒,正要反驳两句,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过阶下之囚,又颓然叹气,低头不语。
刘琦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吾二叔经常夜读春秋,手不释卷,将军若有心得,何妨切磋一二?”
李典看向抓着长须,微微侧过脸的关羽,言道:“倒要领教!”
汉末时期,世家豪族都是累世传经,一套经文典籍有如武林门派的武功秘籍,不但是传家之宝,也关乎师承颜面。
李典拜师学文,自然也有些气节,不愿输给关羽这样一个武夫。
“随某来!”关羽轻甩征袍,背着手向外走去。
刘琦让关平将李典带下去,叮嘱他看着点,不要激怒关羽,被一刀给砍了。
李典不算真正的武将,颇有谋略,如果关羽能劝降他,今后做关羽的参军,两人有共同语言。
关羽读春秋毕竟是半路出家,全凭自己领悟,李典可是师出有名,科班出身,若能相互交流,或许能改变关羽的脾气。
此时张飞、赵云领兵回营,张飞不满道:“曹仁这小子,竟不敢与俺二哥交战,害得我白等半天。”
原来今日阵前,刘琦设计让关羽擒李典,等曹仁来救人,关羽上前敌住,两路伏兵杀出,便可大败曹军,擒拿曹仁。
谁知曹仁不敢与关羽交锋,只能另行计划,不过这样也好,给魏延争取更多的时间。
刘琦让二人回去休息,问徐庶道:“曹仁明日要摆军阵,军师可知阵法?”
徐庶笑道:“吾常与孔明等交游隆中,奇门遁甲略知一二,明日观阵自知。”
提起诸葛亮,刘琦便心中痒痒,慨然道:“不知何时才能得见卧龙先生。”
第17章 计定樊城
当天晚上,魏延带领两千精兵,穿上缴获的曹军铠甲,渡河来到樊城城外。
一直等到五更时分,却不见曹仁败军逃回,心中疑惑不已。
天明之后,傅肜言道:“不见败军,我们无法进城,这该如何是好?”
原本按照刘琦的计划,等曹军败退,他们跟着败军混入城中,再联络刘沁取城,现在进不去城,一时进退两难。
魏延蹙眉道:“必是两军还未分出胜负,白日在城外,极易被哨探发现,为免泄露踪迹,我们只好见机行事。”
傅肜问道:“将军有何对策?”
魏延言道:“那刘沁乃是汉室宗亲,乃主公提拔到樊城就任,被曹军占去之后,无奈归顺,其心未必向曹,不如主动进城联络。”
傅肜言道:“不明刘沁心意,若贸然见他,岂非打草惊蛇?”
魏延言道:“须寻胆大心细之人混入城中,以大公子亲信去见他,若刘沁果真有降意,便可依计行事,若他已降曹,再连夜取城未迟。”
傅肜点头道:“此计甚好,在下愿走一趟!”
这段时间练兵,魏延也知道傅肜实力不俗,将书信交给他,叮嘱小心行事。
傅肜卸甲扮做农夫,挑一担干柴,他也是本地人,轻易便混入城中,以向府衙送柴为名进入后衙。
放下柴火之后,趁着守军不注意,从伙房悄然来至大院,见一位少年正在练剑,长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
“好剑法!”傅肜看了片刻,抚掌赞叹。
那少年转头,见是一个陌生的农夫,蹙眉道:“你是何人,敢私闯府衙?”
傅肜抱拳道:“在下乃刘县令远亲,特来相投,阁下能否代为引荐?”
“你如何混入府中?”那人倒提宝剑,警惕地走过来,沉声道:“吾乃县令外甥,从小便在舅舅家长大,怎得从未见过你?”
原来这少年正是刘沁的外甥,姓寇名封,罗侯寇氏之子,因父母双亡,一直跟随刘沁左右。
“我有书信为凭!”傅肜拿出书信,笑道:“方才我看阁下剑法精妙,武艺不俗,为何不随曹仁出兵,建功立业,却躲在后衙练武?”
寇封顿时面现不忿之色:“舅父不肯让我从军。”
傅肜眼珠一转,笑道:“刘县令毕竟是汉室宗亲,恐是不愿让阁下从军于曹氏吧?”
寇封剑眉倒竖,举剑指过来:“你究竟是何人?”
傅肜不为所动,递上书信:“刘县令看过书信,自然便知。”
寇封见信是送给刘沁,没有署名,将信将疑,带着傅肜来至书房
刘沁闻报略感诧异,拆开书信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惊呼道:“快将人带进来。”
寇封将傅肜接进书房,刘沁命他关上房门,神情慌张,心中疑惑。
傅肜抱拳道:“属下奉大公子之命前来,明府已知来意,曹仁在阵前必败,请明府三思。”
刘沁打量着傅肜,冷笑道:“你冒充刘琦部下,是何居心?”
傅肜抱拳道:“在下奉命而来,绝无作假,大公子受皇叔托付,领荆州、兴汉室、除奸曹,明公既无意为曹氏效命,必以汉室江山为重,自当同心协力。”
“什么?你是细作?”寇封大惊,举剑便按在傅肜脖子上。
傅肜神色淡漠,笑道:“在下为汉臣,奉命来见主公宗亲,怎能说是细作?莫不是二位已甘心侍曹?”
“舅父?!”寇封脸色微变,小心看向窗外。
刘沁问道:“你如何断定,本县未忠于曹氏?”
傅肜笑道:“适才经过后院,见这位公子武艺高强,却未被曹仁发觉,必是明府有意隐藏,不愿他为曹氏效命。”
寇封闻言脸色微变:“舅父,这是真的?”
“还不住手!”刘沁低声呵斥,慨然道:“吾身为汉室宗亲,又受兄长之恩领守樊城,不期为曹氏所占,身不由已。早就盼望使君收复失地,只是我区区县令,并无兵权,如之奈何?”
傅肜言道:“大公子既有书信,自然便有对策,此番必取樊城,明府今后无需再受曹氏欺压了。”
刘沁大喜,拉着傅肜坐下,言道:“吾闻大公子在襄阳怒斩蔡瑁,为刘皇叔报仇,又领兵抗曹,欲兴汉室,看来传言非虚。”
傅肜点头道:“实不相瞒,在下自新野应征入伍,也不过短短半月,大公子并非传言那般患病怯懦,非但处事干练、调度有方,而且胸藏韬略,必是蔡瑁为夺权,故意散播谣言。”
刘沁抚须道:“先前经过襄阳时,大公子确实患病不轻,果然是蔡氏谋害,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卧薪尝胆,终成大事!”
寇封已经急不可耐,忙道:“舅父,既然大公子有计策,何不早些行事?”
刘沁长出一口气:“我二人盼了许久,终于等到今天。”
……
此时新野城外鼓声震天,杀气腾腾,曹仁在两军阵前大摆战场,八千人布下一个好大的阵势。
刘琦派关羽、张飞闯阵,险些就将二人捉拿,只可惜守阵的士兵实力稍逊,被这二人用蛮力强行闯出,功亏一篑。
曹仁如同渔夫眼睁睁看着大鱼冲破渔网,逃之夭夭,在阵眼处急得捶胸顿足。
刘琦叫曹仁上前答话,言道:“此阵也不过如此,将军已败,是否该兑现诺言?”
曹仁气得面色涨红,怒吼道:“尔等只是逃脱,并未破阵,安敢在此大言不惭?”
刘琦挑眉道:“如何才算破阵?”
曹仁厉声道:“可敢来阵中捉拿本将。”
刘琦笑道:“就怕曹将军稍后不顾阵法,抱头鼠窜。”
“放……放肆!”曹仁大怒道:“曹某与此阵共存亡,尽管放马过来。”
刘琦撇嘴一笑,点头道:“那就一言为定,一个时辰我必破此阵,曹将军可不要跑哦!”
曹仁被这诡异一笑弄得有些心虚,硬着头皮大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刚才已看出,刘琦根本不懂破阵之法,只是仗着关张勇猛闯了出去,下次只要调度得当,便可将二人擒获。
曹仁回去重新整兵,刘琦也到寨中,与徐庶商议道:“陪着曹仁玩了大半天,想必子龙他们也已埋伏就绪,该到破阵之时了。”
徐庶轻笑道:“区区‘八门金锁阵’,破之易如反掌。”
马上将关张二人叫到跟前,再次传授闯阵之法。
第18章 全军覆没
傍晚时分,两军休整之后再战。
关羽率先出战,赤兔马如一团火焰直闯军阵,左右关平、周仓二将护卫,五百校刀手随后,从东南方向杀入。
曹仁见关羽杀来,心中暗喜,亲自在阵中诱敌,大叫道:“关云长,速来受死!”
关羽在马上微哼一声,催马追来,曹仁往北进入阵中,兵卒马上刀枪准备,回头看时,却不见关羽。
正自疑惑时,却听到西北方向传来惨叫之声,那边阵脚大乱,士兵被关羽杀得七零八落,乱成一锅粥。
曹仁大惊,忙到东南角上来补充残阵,未料关羽竟也拍马杀到,瞬间便将阵眼冲散,半边瘫痪,彻底大乱。
“哈哈哈,曹仁,你这破阵不堪一击,还不束手就擒?”
曹仁正惊慌呵斥士兵之时,一声暴喝自身后传来,却是张飞领兵追来。
此时阵型大乱,人马溃不成军,曹仁自知非张飞对手,又听四周鼓声大作,来不及收兵回营,拨马便逃。
摆阵的曹军被关羽一人带着五百军往来冲突,如虎入羊群,关羽一马当先,大刀挥舞过处,一片寒光,便有残肢断臂飞上半空,鲜血喷洒。
这五百校刀手可是关羽的亲兵,基本以关西大汉为主,个个身形高大,作战悍勇,战长沙、华容道、单刀赴会都是这些人随从,跟着关羽更是所向披靡。
曹营之中,左边陈到、右边胡济伏兵杀出,营中无人调度,一阵冲击之下,曹兵大乱,争相逃命。
这一场大战,杀声震天,看得刘琦在马上热血沸腾,也忍不住想冲进去厮杀浴血厮杀,但奈何这具身体不给力,只能引颈观望。
乱战之中,人命果然如草芥一般,根本不值钱,什么正义、卑鄙,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尤其关羽所部,简直就是一架收割机闯进稻田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留下一地尸体。
“降者不杀!”往来冲突数次之后,关羽纵马来至一处高台,举青龙刀大喝。
赤兔马人立而起,征袍飞扬,长须飘洒,浑身浴血的关羽如一尊战神,气势骇人。
曹军已经彻底胆寒,听到喊声毫不犹豫便扔掉兵器跪地,转眼之间,战场上齐刷刷跪倒一大片。
徐庶向还处于震惊中的刘琦提醒道:“将军,该收拾战场了。”
刘琦反应过来,马上命士兵上前收押俘虏,关羽则带兵继续往曹营杀去。
此时曹仁带着数千残兵往河边逃走,张飞紧随其后,身旁只跟着十几名骑兵,仿佛狼群赶着羊群。
沿途之上,落后的曹兵无人敢挡,纷纷往道路两旁避开。
“曹仁休走!”张飞眼里只有曹仁,紧追不舍。
曹仁吓得胆战心惊,拍马狂奔,直冲到白河边,却不见有渡船,大声呵斥亲兵寻船渡河。
此时夕阳已落,夜幕降临,曹军簇拥到河边,也乱做一团,挤在一处喧嚷吵闹。
曹仁紧张地看向身后,生怕张飞追来,正在此时,上游却有一彪骑兵杀到,为首大将白马白袍,正是赵云。
“快快备船!”曹仁一声怒吼,急忙呵斥士兵仓促结阵,抵挡赵云。
这些随从也都是曹仁精兵,平日训练有素,一千多人迅速结成方阵,前方盾牌,后方弓箭,齐齐射向赵云。
赵云一杆枪上下翻飞,舞动如车轮一般,扫飞箭矢,白龙马纵身一跃,便到了方阵面前。
轰——
一声闷响,马蹄落地之时,亮银枪横扫过来,前排的盾兵惨嚎倒仰,无数盾牌碎裂开来,飞上半空。
骑兵紧随而至,如钢铁洪流一般漫过,前军阵线被冲散,后面的弓箭手毫无招架之力,如崩溃的河堤,一泻千里。
“曹仁小儿,出尔反尔!”正在此时,张飞也纵马杀到,怒吼道:“休走!”
曹仁在马上神色惊慌,北面赵云已经闯过来,后面张飞又杀到,大河拦住去路,简直是九死一生。
“曹仁,你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吃俺一矛!”
张飞催马疾驰,高举丈八蛇矛,远远便刺过来。
曹仁咽了口唾沫,大叫道:“本将说过驷马难追,谁叫你匹马追来,我先走一步!”
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竟调转马头,催马向河中跳去。
“慢着!”张飞急忙勒马,招手劝阻:“俺不杀你,你别跳呗!”
曹仁冷哼道:“曹某绝不做阶下之囚!”
“别跳,河水可凉了……”
张飞话音未落,曹仁便催马直跃入白河之中。
只听扑通一声,水花飞溅起数丈高,曹仁连人带马卷入波涛之中,抓住坐骑奋力往对岸游去。
此时岸边唯有曹仁亲兵死战,但也挡不住赵云的冲击,多数曹兵情急之下纷纷跳河。
张飞大怒,催马到河边,蛇矛横扫,将一队曹兵扫落河中,大吼道:“燕人张飞在此,降者不杀!”
抓不住曹仁,只好将其亲兵抓获,带着俘虏回去交差。
曹仁在几名亲兵的帮助之下,狼狈游过对岸,浑身湿透,铠甲有千斤重,直接脱下扔在岸边,带着数十残兵逃往樊城。
杀死反抗的曹军,赵云才命人到远处的树林中搬出船只,带兵过河,紧随其后追向樊城,张飞则押送俘虏回营。
曹仁狼狈逃至樊城,天色已黑,令人叫门进城。
县令刘沁前来迎接,见曹仁披头散发,浑身污泥,大惊道:“将军何以至此?”
曹仁垂首叹道:“误中刘琦奸计。”
刘沁脸色再变,忙命人送曹仁入府衙洗漱,将随从士兵安排到军营去。
曹仁此时耳边还回响着厮杀之声,浑浑噩噩来到后院,只见房中竟已烧好热水,也不疑有他,脱了外套钻进木桶之中。
刚泡在热水中闭目长出一口气,便见房门被推开,闯进来三五个彪形大汉。
曹仁大惊,怒吼道:“何人大胆?”
当先之人叉腿而立,抱起胳膊摸着胡茬,在曹仁肌肉虬结身上扫过,点头笑道:“果然不愧为曹操心腹大将,身材不错。”
“尔等意欲何为?”曹仁猛地抱住胸口,缩进木桶之中,大叫道:“来人!”
那人戏谑笑道:“你尽管叫,叫破喉咙也无人应你!”
“你究竟是何人?”曹仁从未如此绝望过,扯着嗓子大吼道:“刘沁,刘沁——”
第19章 智取南阳
等赵云进城时,曹仁已被魏延绑至府衙,如同凶兽般狂躁。
赵云蹙眉看着曹仁,似乎对魏延恨之入骨,如果目光能杀人,魏延只怕已经变成肉泥。
魏延却老神在在,向赵云抱拳道:“赵将军,这小子不肯投降,只好依计行事。”
赵云言道:“曹仁亲兵不能同往,需有宛城守将熟悉之人前去方可。”
寇封忙道:“在下与守将牛金有数面之缘,愿走一趟。”
“如此最好不过!”赵云点头道:“文长与他同行,某随后接应。”
“尔等意欲何为?”曹仁听几人在他面前公然议论,瞠目怒吼。
魏延撇嘴笑道:“无他,借将军一用而已!”
曹仁挣扎道:“休想,曹某誓死不从……”
“这就由不得你了!”魏延伸手一掌斩在曹仁脖子上,便晕了过去,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众人立刻准备,依旧换上曹军铠甲,由寇封护送曹仁连夜赶往宛城,赵云带兵远远跟随。
月明星稀,春风正紧,五更时分进入宛县,此时新野败军陆续逃回,境内一片惊慌。
一路上竟有不少逃散的士兵加入,赶到宛城时,两千人马增加到三千余,城外也聚集许多败军,叫嚷开城。
城上守军如临大敌,大声呵斥逃兵走远些,等天亮再开城,以免敌军混入其中。
寇封带人上前,火把照亮四周,曹仁躺在担架上,大喝道:“曹仁将军到,速开城门。”
守军听到叫喊,探头观望,隐约看出应该就是曹仁,不敢怠慢,赶忙向城内报信。
守将牛金闻报前来,认得是寇封,忙问道:“发生何事?”
寇封答道:“曹将军中计兵败,又被敌军趁虚夺了樊城,中箭受伤,昏迷不醒,我等冒死救出,快来救治。”
牛金再无怀疑,又见曹仁昏迷不醒,不敢怠慢,赶忙命人开城,转身下城来迎接。
从楼梯上刚走到一半,便听一阵凄厉的惨叫传来,紧接着便是杀喊之声,顿时一个趔趄,从城楼上滚下来。
轰隆隆——
刚狼狈爬起来,便听得一阵闷雷般的响声自城门进入,一队骑兵轰然而至,冲进城内。
当先一将白马白袍,举枪大喝道:“常山赵子龙在此!”
“中计了,快撤!”牛金见势不妙,掉头便走。
城内曹军听到敌军进城,顿时一片大乱,四散奔逃,有妄图抵抗者,都被赵云领兵杀散。
此时魏延、傅肜已经登城,留五百军让寇封守住南门,二人分兵杀向东西二门,先控制城门要紧。
赵云领兵冲到府衙,杀散那些守军差役,将躲在后衙的南阳太守揪出,牛金早已带兵自北门逃走。
天明时分,宛城已完全被荆州军占领,赵云坐镇县衙,将杨俊带来,问道:“杨家四世三公,亦为忠良,为何要为奸臣卖命?”
杨俊叹道:“形势所迫,身不由己,太尉见汉室将衰,已退居不出。区区不才,于南阳宣德教,立学校,以光大帝业,不敢忘本,请将军明察。”
赵云在新野,也常听刘备提起南阳太守杨俊,乃是杨氏年轻一辈的翘楚,在治内颇有政绩,为吏民称道。
而他所说的太尉正是名士杨彪,两年前被曹操罢免,剥夺爵位,虽退隐在家,但在士林中依然举足轻重。
赵云见杨俊言辞恳切,又敬重杨彪,忙离席搀扶,言道:“明府既心存汉室,可愿助刘将军一臂之力?”
杨俊躬身道:“杨氏一门忠烈,愿效犬马之劳。”
赵云还请杨俊暂时主持城内之事,出榜安民,宛城百姓得知消息,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奔走欢呼。
赵云慨然道:“人心如此,何愁曹贼不灭,汉室不兴?”
杨俊言道:“南阳为光武中兴之地,百姓无不怀念世祖,颇多忠良后裔,誓死忠于刘氏,今大公子既领兵讨贼,境内各县,可传檄而定。”
赵云大喜,立刻派人向刘琦报信,只要顺利拿下南阳全境,便可从容与曹军对抗。
刘琦此时已经到了樊城,调文聘援军北上,又从襄阳增派两万兵马,合计五万兵力补充到南阳。
接到赵云禀告,刘琦喜不自禁,留关羽守樊城,又带着张飞、黄忠马不停蹄赶奔宛城。
南阳可是刘秀的发家之地,帝乡所在,自然有众多誓死忠于刘家的官吏和百姓,这就是根基的好处。
无论古今,乡土情怀是一直华夏文明的根源,这种情感寄托朴素而又崇高,人人都以家乡为荣,更何况是帝乡?
连诸葛亮都自称南阳野人,而不是琅琊诸葛,这是一种至高的荣耀光环。
曹魏建立后,南阳境内也发生过多次叛乱,尤其以关羽攻樊城时侯音事件影响最大,差点将曹仁的后路断绝。
民心可用,就是最大的保障,刘琦也满怀激动踏入这座光武中兴之城。
来到府衙,见礼之后,刘琦言道:“某素闻明府大名,南阳地广人丰,请先生继续执政境内,如何?”
杨俊感激不已,忙道:“将军差遣,自当从命!但曹操闻讯,必会起大军来攻,要安定人心,还需以大军镇之。”
刘琦笑道:“先生放心,某已调兵北上,南阳治所还迁回穰县,先生只管安民治内,招纳人才,抗曹之事有我。”
杨俊也听说刘琦这段时间的变化,见他果然自信满满,又生擒曹仁,心中大定,抱拳领命。
众人商议完毕,杨俊先劝降城内官吏,再写信派人到各县招降,即日便搬迁到穰县安定后方。
刘琦负手站在宛城之上,远望北方群山,笑道:“这个曹操曾经的伤心之地,将会再次成为其心中之痛。”
黄忠抚须笑道:“张绣岂能与将军相比?曹贼若再来,某必斩之!”
这半个月刘琦的表现,让黄忠真正看到了希望,老怀欣慰,走出丧子之痛后,又一次燃起斗志。
刘琦负手迎着和风,满面春光,城外的草木正长出嫩芽,远远望去一片新绿,生机盎然。
此战示敌以弱,扮猪吃虎拿下曹仁,步步为营毫无疏漏。
奇袭樊城,活捉曹仁,智取宛城,全面收复南阳,打响了争霸天下的第一炮。
从今之后,刘琦的名号将传遍九州,宛城也再次成为全天下的焦点。
全军上下士气高涨,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第20章 一鸣惊人
襄阳城,刘磐得到调兵消息,喜得跳了起来,狂奔至府衙向刘表报信。
“什么?你……你再说一遍!”刘表从床上坐起来,凌乱的白须颤抖。
“大郎大败曹军,活捉曹仁,已全取南阳!”
“好,太好了!”刘表神情激动,喃喃道:“吾儿果非池中之物,好好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刘表病情稍微转好,虽然还偶尔痛心蔡夫人,但得知药中做了手脚,对蔡家更为痛恨。
刘磐言道:“大郎正准备调兵三万支援宛城,对抗曹贼。”
“三万?”刘表大怒。
刘磐忙解释道:“伯父,南阳兵力不足,若曹军来攻……”
“尔等当军事为儿戏焉?”刘表不满道:“至少要调五万。”
刘磐点头道:“伯父所言极是,我马上就去调兵。”
“且慢!”刘表吩咐道:“还要尽快筹措各地粮草,全力支援大郎抗曹。”
“遵命!”刘磐大喜而去。
“大郎……”刘表掀开被子,竟从床上下来,蹒跚到窗前,沐浴着融融春光,不觉老泪纵横:“刘氏有后矣!”
曾几何时,他匹马入荆州,何等意气风发,也同样充满雄心壮志。
但安定荆州之后,已经年迈体衰,又看到二子无用,便渐渐失去雄心,就算称雄争霸,又有何用?
哀莫大于心死,只想守住荆州,安享晚年,保住子嗣足矣。
如今忽然看到刘琦性情转变,除掉蔡氏之后,转眼又拿下南阳,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刘表在病危绝望之中,看到新的希望,如同拨云见日,病情大好。
为人父母者无不望子成龙,难得刘琦有如此雄心,他自然要倾尽全力支持,哪怕拼上整个荆州。
反正这片基业几乎被蔡瑁篡夺,刘备、曹操、孙权都在觊觎,与其将来让他们抢去,还不如来一场豪赌。
随着刘磐调兵,南阳战事的消息如春风一般席卷襄阳,传遍整个荆州,吏民惊喜之余,却又喜忧参半。
刘琦一战成名,但也意味着触怒了曹操!
如今曹操平定北方,独霸中原,占据半壁江山,必将迎来雷霆报复,刘琦能挡得住吗?
蒯家府院中,蒯良坐在梧桐树下,望着光秃秃的枝干上正长出嫩叶,蒯越站在一旁等候他的答复。
许久之后,蒯良才轻叹一声,缓缓道:“刘琦韬光养晦,一鸣惊人,又有关张、徐庶等辅佐,更胜乃父。我蒯氏先祖周旋于乱世之间,设谋齐王定三分天下,鼎足之计,今孙曹各据一方,刘琦受刘备托孤而兴汉室,据荆楚可为鼎足之势,成先祖之功业!”
蒯越双目微凛,躬身道:“兄长所言极是。”
兄弟二人默契点头,刘琦的雄起已经势不可挡,从今之后,唯有和他绑在一起,成王败寇,全在此一举。
……
水镜山庄,琴音袅袅传来,清气飘然。
后园竹林清泉,草木新绿,亭台中一位白衣胜雪的年轻人,正在石床之上低头抚琴。
忽听一人笑道:“孔明琴韵忽起波澜之调,必有心事矣!”
松林之中走出一人,正是司马徽,手里拿着一株兰草,正在那里种花。
那青年人抬起头来,只见面如冠玉,头戴纶巾,剑眉入鬓,身躯挺拔如苍松,气质却又如幽兰。
闻言哑然失笑,摇头道:“师傅见笑了。”
司马徽放下兰草,拍拍手走过来:“刘琦月下追元直,今又大破曹仁,全取南阳,已现峥嵘矣!”
诸葛亮目视北方,淡淡说道:“学生寄情于山林之间,安敢问天下之事?”
司马徽摇头叹道:“子曰:三十而立!孔明至今不得其主,蹉跎光阴,空负奇才,岂非如这幽兰长于草木间?虽孤芳自赏,却终将与草木同腐,惜哉!”
诸葛亮负手立于池畔,笑道:“刘琦有元直辅佐,可成大事,学生又何必画蛇添足?”
司马徽抚须笑道:“蛇添足趾,岂非为龙乎?”
诸葛亮一怔,又摇头道:“学生久乐耕锄,懒于应世,恬淡知足。”
“好好!”司马徽点点头,将一张纸放在桌上,漫步转入松林,大笑道:“金鳞已化龙,卧龙何时飞?”
诸葛亮低头看去,双目微凛:“金鳞……岂是池中物?”
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四行字,正是最近风传于荆州的刘琦之诗。
……
江夏郡,自三年前吴军败于夏口之后,孙权忙于平定山越,再未出兵,境内安定。
“南阳大捷,大公子刘琦生擒曹仁,征兵抗曹……”
就在此时,忽然街头上锣鼓声响,差役拿着榜文贴在街头。
百姓们闻讯而动,熙熙攘攘挤在大街口,议论纷纷。
南街对面,一座小酒馆门口。
一人斜靠门槛抱膝而坐,手中提着半壶酒,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浓眉大眼,气势桀骜。
蜀锦做成的紫色丝带拢着头发,流光溢彩,但眉宇之间却尽是萧索之色。
“刘琦,竟能胜曹仁?”那人自嘲一笑,拿起酒壶又猛灌了一口,喃喃道:“我甘兴霸,何时能有出头之日?”
“兴霸,你果然在此!”正在此时,从街头走来一人,到门口拉着他走进酒馆内。
酒保认得此人是江夏都尉苏飞,忙将他请进雅间。
“兴霸,怎得又在借酒浇愁?”苏飞无奈一叹,急道:“你可知荆州已变,乾坤倒转了!”
甘宁晃了晃酒壶,苦笑道:“酒中……也有乾坤。”
苏飞一把抢过酒壶,正色道:“日月逾迈,人生几何?公乃英雄,岂能如此消沉,当早图大志,再遇知己之人。”
甘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旋即又叹道:“只恨某年轻气盛,仗着有些气力,亡命于江湖,铸成大错、虽后悔前非,改行从善,终不为人所容,苏兄虽知某志,却如之奈何?”
苏飞言道:“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先前贤弟不遇明主,困厄于此,令人惋惜!今明主已现,汉室将兴,建功立业就在眼前,我特来助贤弟一臂之力。”
甘宁微微一顿,摇头叹道:“某在荆州两年,未受重用,纵刘琦侥幸赢了曹仁,刘表父子亦未必是曹操对手。”
“贤弟此言差矣!”苏飞为二人倒上茶水,慨然道:“大公子一鸣惊人,我已看过南阳战报,听我细细道来……”
第21章 交换人质
“不可能,子孝文武兼备,怎会被擒?”
许昌丞相府中,曹操拍案大怒,双目似欲喷出火来。
先前遣使劝降关羽,使者被刘琦臭骂一通,曹操大怒,命曹仁出兵踏平新野,捉拿刘琦。
随后南阳连续两天传来战报,先是曹仁兵败,紧接着便宛城失守,南阳沦陷,令人不敢置信。
牛金跪在地上,汗如雨下:“丞相,末将看得真切,曹将军确实被人抬着,昏迷不醒,不知……”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来,生怕触怒曹操,当即将他斩首。
“刘琦竖子,安敢欺孤?”曹操站起身来,细长的眼中寒光闪烁,沉声道:“传吾将令,三日后出兵,血洗南阳!”
“丞相不可!”荀彧闻言大惊,忙劝谏道:“河北初平,将士疲惫,又值开春之际,粮草不足,不宜发兵。”
曹操双目赤红,斜乜着荀彧:“文若欲阻我报仇焉?”
荀彧浑身一凛,抱拳道:“曹将军被擒,当务之急,还是救人要紧,若骤然发兵,激怒刘琦,子孝必有性命之忧!”
“唔——”提到曹仁,曹操缓缓坐下,问道:“若遣使前去,必为刘琦所斥,该如何是好?”
荀彧略作思索,答道:“关羽拒领左将军之职,有损朝廷之威,可转授刘琦,以安其心,使者到宛城即可交涉。”
曹操点头道:“此事就交于文若去办!”
荀彧退下,曹操也冷静许多,言道:“刘琦虽得关张相助,但从未领兵,却能败曹仁、取南阳,如此韬略,必有高人为其画策。”
程昱点头道:“丞相所言极是,刘表虽无称霸之意,但荆州却卧虎藏龙,传言刘琦数年来韬光养晦,今一鸣惊人,必有幕宾暗中相助。”
曹操微哼一声,对牛金吩咐道:“立刻派人打探,谁人为刘琦设谋定计。”
“遵命!”牛金长出一口气,快步退出,浑身已被汗水湿透。
“孤自起兵以来,除陈宫之外,尚未被人如此算计过!”曹操越想越气,握拳道:“不杀刘琦,难解心头之恨。”
程昱言道:“丞相本欲南征,正愁师出无名,刘琦不知天高地厚触怒虎威,此乃天赐良机也!可及时准备兵马粮草,待救回曹将军,正好以大兵临之,顺势取荆州,下江东,一举扫江南。”
“哈哈哈,仲德所言极是!”曹操闻言大笑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当即便传令夏侯惇调度各路人马,在许昌集合二十万精兵,调集粮草准备南征。
荀攸献策道:“丞相欲取荆州,何须大动干戈?吾有一计,荆州唾手可得也!”
曹操忙问道:“计将安出?”
荀攸言道:“刘琦杀蔡瑁领荆州,境内必定人心不稳,先前韩嵩来许昌面圣,言荆州颇多有意归顺者,可派人暗中策动。又桂阳赵范与蔡瑁交往甚密,刘琦惩处蔡氏立威,赵范必定惶恐不安,可散布谣言,许以官爵,有他在南方响应,荆州南北大乱,纵然刘琦有高人相助,也首尾难顾!”
“此计大妙!”曹操欣然点头,轻抚长髯微眯着双目,缓缓道:“仅赵范一人,尚不足以威胁荆州,需借碧眼儿之力。”
程昱点头道:“孙权先前遣子入朝随驾不至,可遣使责之,令其出兵攻江夏,孙氏急于报父仇,必欣然领命,亦可挽回朝廷颜面。”
曹操从其计,以名士王朗为使者,往宛城交涉,同时派人到江东、荆南各地行事,谋取荆州。
王朗率众来到南阳,只见所过之处人马调动,军民欢悦,紧张之中却洋溢着喜悦之气,暗自感叹人心思汉。
刘备虽亡,但刘琦异军突起,接其衣钵中兴汉室,恐成为曹氏劲敌。
等到了宛城,宣读圣旨,刘琦受了左将军大印,心中才稍微有些底气。
寒暄一番之后,见刘琦丝毫不提俘虏之事,王朗只好主动开口道:“曹仁将军不知轻重,趁皇叔遇难出兵,有违天道,以致兵败,不知他现在何处?”
刘琦笑道:“贵使但放宽心,曹将军在这里好吃好喝,正为冒犯皇叔闭门思过呢!”
王朗抱拳道:“陛下命我等将其一并押回许昌受审,将军意下如何?”
刘琦皮笑肉不笑,挑眉道:“此果真陛下之意?”
王朗轻咳一声,点头道:“陛下闻皇叔噩耗,本就悲恸不已,又闻曹仁出兵,龙颜大怒,要亲自御审!”
“哈哈哈,王朗啊王朗!”刘琦忽然仰天大笑,指着王朗大骂道:“你这个背主求荣的走狗之徒!”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刘琦辱骂天使,那就是辱骂天子。
王朗勃然作色,起身道:“吾代天子到此,将军竟敢大放厥词,此乃大不敬之罪,请将军自重。”
“你身为天使,却甘为曹贼做鹰犬!”刘琦冷眼看着王朗,冷笑道:“你若只是来宣旨拜将,某自当领受。但曹仁乃阶下之囚,你却红口白牙一句话就想将人带走,此必是曹贼授意,你却敢冒充天子诏令,试问假传圣旨,又该当何罪?”
“这……”王朗脸色微变,退了两步不敢再看刘琦。
关羽等人则在一旁频频点头,怒瞪着王朗,刚来时大家还敬他是使者,又是海内名士,此时目光变得鄙夷无比。
刘琦背转身,淡淡道:“吾父领荆州牧,曹操却屡次兵进南阳,侵害百姓,曹仁罪有应得,岂能一走了之?”
王朗正难堪至极,闻言赶忙问道:“将军有何条件,还请明示。”
刘琦这才转身,换了一副笑容,问道:“不知曹仁与曹操,是何关系?”
“二人为君……”王朗差点说漏嘴,忙改口道:“二人为君效命,乃同殿之臣,亦为同宗。”
刘琦点头道:“如此说来,曹仁乃曹操族弟?”
“正是!曹仁乃陈穆侯曹炽之子,曹丞相从弟。”王朗心中疑惑,此事人人皆知,何必多此一问?
刘琦又道:“某为汉室宗亲,与天子亦同宗,你可认同?”
王朗愈发不耐烦,心想我还能反驳不成?却不得不再次点头。
刘琦微微一笑,徐徐道:“那用族弟换族弟,这很合理吧?”
“合……嗬嗬……”
王朗正要点头,忽然脸色大变,惊恐地看着刘琦,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第22章 漫天要价
刘琦一句话,不仅王朗目瞪口呆,关羽等人也震惊不已,想不到他竟会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
徐庶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便摇头失笑,刘琦故意如此夸大,后面的条件才好谈。
王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抱拳道:“将军虽与天子同宗,但曹仁乃阶下之囚,天子贵为九五之尊,二者云泥之别,又怎能人质交换,置朝廷威严于何地?”
刘琦冷笑道:“世人皆知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当今天子,任由曹贼欺压,与人质何异?我既为汉室宗亲,理应奉迎辅佐,有何不妥?”
王朗怒道:“天子乃人间至尊,岂可为质?更何况朝廷今在许昌,龙气所聚,迁都关乎国运,乃天下大计,需三公议定,君臣共商,将军此论,未免荒谬。”
刘琦不以为忤,思索道:“依明公之言,若能迎驾于洛阳,是否合乎情理?”
王朗心想洛阳现在曹军掌控之中,点头道:“天子还于旧都,乃天道轮回,自然合理。”
“那就好!”刘琦笑道:“既如此,就用曹仁换洛阳吧!”
“你……”王朗须发皆张,想要发作,却又忍住了,气得面色涨红,“将军,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某比曹操挟持天子、欺压同僚如何?”刘琦冷然一笑,拂袖道:“洛阳残破,久废失修,既然曹操不愿修葺,我身为汉室苗裔,守皇陵、修祖庙责无旁贷,待洛阳修复,再接驾不迟!”
王朗见刘琦软硬不吃,此行即将失败,哭丧着脸求道:“将军此举未免过分,只恐丞相未必答应,还请三思。”
“不必再废话了!”刘琦似乎失去耐心,森然一笑:“曹操若真想要人,就得拿出诚意。某限期半月,届时若未有答复,迟一日曹子孝身上便要少一样东西,送客!”
王朗大惊,还待再商议,却见张飞踏前一步,环眼瞪着他:“王使者,请!”
王朗浑身一凛,哪里敢和张飞对视,低着头仓皇而出,只听身后传来阵阵大笑。
“大郎,干得漂亮!”张飞走到门口大笑道:“痛快!”
关羽也在一旁抚须而笑,孙乾等人看向刘琦的目光也再次改变。
以往跟着刘备,虽然深得人心,但总是小心翼翼,遇事如履薄冰,瞻前顾后,让人觉得憋屈不已。
刘琦却任性行事,敢大骂钦差,直斥曹操,真是大抒胸臆,实在解恨。
徐庶却明白,这就是刘琦和刘备的根本区别,两人的起点不可同日而语。
刘备白手起家,无有根基,逢人便说是汉室宗亲,只为收买人心,求取安身之地。
刘琦则不同,有荆州为基业,又是根正苗红的刘氏嫡长子,只要有魄力雄心,目标便直指朝廷,骂王朗自然也理直气壮。
糜竺上前言道:“将军,即便以商道评估,区区曹仁如何能换来天子或洛阳?曹操必不肯答应。”
刘琦笑道:“先生乃徐州豪族,产业遍布各地,熟知经商之道,我虽是漫天要价,但也没说曹贼不能还价啊!”
孙乾抚须笑道:“将军此乃缓兵之计,两下拉扯,迁延日月,便可从容调兵。”
糜竺点头道:“将军高明,是在下疏忽了。”
众人再次大笑,虽说刘琦用曹仁换天子实在异想天开,但听起来却又合情合理,简直妙不可言。
送走使者,大家各去忙碌,刘琦也彻底松了口气,经此一战,真正得到关羽、张飞等人的认可,完全接过了刘备的班子。
自己声名鹊起,刘表在荆州全力支持,诏令各地募兵相助,筹备钱粮,再招揽人才也就容易多了。
这几日南阳境内各县都派援军来,少则数百,多则数千,在宛城聚集近两万新兵,作为南阳人,都愿誓死保卫家乡。
刘琦命赵云、魏延筛选训练,寇封、胡济二人辅佐,能练出一支五千人的精兵就知足了。
次日邓芝来报,曹军南下鲁阳,在摩坡驻兵扎营,由夏侯惇亲自领兵。
邓芝是名将邓禹之后,熟知兵法,后期也曾担任过大将,刘琦拜为让他掌管情报,参赞军机。
徐庶言道:“曹操投鼠忌器,于边境布兵,虎视南阳,需早做准备。”
刘琦点头道:“可于博望城安置一军,以防曹军突袭南下,城南有博望坡,地势复杂,大有可为。”
徐庶笑道:“原来将军早知此处地势,未雨绸缪。”
刘琦言道:“我只是粗知大略,若曹军果真来攻,布兵之事,还需军师筹谋。”
徐庶点头道:“职责所在,敢不效劳?”
刘琦命文聘领两万军进驻博望城,部署防守,又派傅肜领三千兵到博望坡高处设置哨楼,监视曹军动静。
这一日正与徐庶在府中练剑切磋,亲兵来报,江夏有两千援军赶到,由都尉苏飞亲自统领,求见刘琦。
汉代的读书人还不像后来那般手无缚鸡之力,尤其世家子弟,君子六艺从小就学,刘琦还是有些底子的。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除了军务之外,刘琦现在最重视的就是强身健体。
收剑来到书房,见苏飞三十上下,身材不算高大,却气度沉稳,见礼之后命人摆宴接风。
苏飞抱拳道:“大公子蛰伏而起,一飞冲天,实乃荆州之幸,黄郡守闻报大喜,特派两千精兵助公子抗曹。”
刘琦慨然叹道:“世叔何必如此客气?孙权一直念念不忘父仇,吴军窥伺左右,当以防孙氏为主,南阳之事不敢劳他费心。”
苏飞笑道:“府君一向痛恨曹氏,只恨无力出兵,今闻公子起兵,也要表示一番心意,还望公子勿辞。”
刘琦点头道:“世叔伯心意我自当领受,江夏防务紧急,苏将军又何必亲自来。”
苏飞抱拳道:“在下此来,既为公事,亦为私事!听闻公子招贤纳士,正是用人之际,特来举荐一位好友。”
刘琦想了想江夏似乎没有什么人才,就算有也该留着守江夏,送到自己这里算怎么回事?
但毕竟是苏飞一番心意,就要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举杯笑道:“多劳苏将军费心,不知此人本事如何?”
苏飞想着措辞,言道:“此人名叫甘宁,字兴霸,虽早年……”
“噗——”刘琦一口酒喷了出来,瞪大眼睛怪叫道:“甘宁还没去东吴?”
第23章 锦帆甘宁
苏飞被刘琦的举动吓了一跳,酒也洒了一桌。
既为刘琦的失态所惊,更为其言辞震惊。
甘宁从益州辗转荆州,见刘表无大志,准备去投东吴,人马却被阻在江夏,若不是为了八百兄弟,早就只身而去。
在江夏结识苏飞,二人结为知己,苏飞也数次举荐,但黄祖都以甘宁出身水贼而不肯任用。
上一次孙权攻打江夏,甘宁斩杀东吴大将凌操,保住夏口立下大功,依然不受重用,两人心灰意懒。
这段时间苏飞正打算助甘宁离开江夏,去往东吴,却又担心江东记恨杀凌操之事,正在犹豫之中,得知刘琦消息,才先来投效。
这次借着援兵到南阳,如果刘琦能重用甘宁,便立功报效,若不能用,便直接渡江去柴桑。
此事二人都在私下议论,如果被黄祖知道,必是杀身之祸,不想刘琦竟然知道,苏飞怎能不惊?
他错愕地看着一脸惊喜的刘琦,心中惊疑不定。
看来传言果然是真,刘琦虽养病在家,却早在荆州各地布下眼线,卧薪尝胆,早有图谋,这是何等的心机?
想到此处,苏飞忙问道:“大公子如何知道甘宁之名?”
刘琦擦着擦着嘴角的酒水和口水,赞叹道:“锦帆贼的大名,谁人不知?”
苏飞忙解释道:“甘兴霸虽早年鲁莽,犯下大错,但早已痛改前非,曾为蜀地郡丞,因不满刘璋主事离开益州,辗转荆州却不得志。属下听闻公子求贤若渴,不计出身……”
“不必解释了!”刘琦站起身来,整理衣襟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苏飞道:“现在城外军营候命,公子若肯接见,属下这就去接来。”
刘琦却迈步向外走去:“甘兴霸为部众困在江夏,不肯离去,义薄云天,乃大丈夫也,吾当亲自去迎!”
“大公子?”苏飞一怔,旋即变为狂喜,快步跟上来。
见刘琦不但对甘宁之事了如指掌,而且还亲自迎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也大为感动,鼻子忍不住发酸。
刘琦同样心情激动,快马奔出城门,径直来到军营,一脸喜色,比明媚的春光还要灿烂。
各处来的人马聚集于此,正等候安置入城,左手一处矮丘上,只见一人拄刀而立,望着东南方向。
背插一双短戟,腰中缠绕铁链,左边挂拳头大小铜锤,右边挂一串铜铃。
这身打扮简直是鹤立鸡群,要放在后世,绝对是非主流的鬼火少年。
无需苏飞介绍,刘琦便认出此人就是锦帆甘宁,催马直奔过去!
一阵春风吹拂,征袍飞扬,略显斑驳的皮甲,却难掩其桀骜雄武之气,听得马蹄声响,转过头来。
见甘宁身长八尺,肩宽腰细,用丝带拢住头发,乱发遮不住笔刷似的浓眉,双眸深沉,两鬓络腮胡更衬托几分沧桑。
刘琦心情激动,翻身下马,在一群人的瞩目下大步上前,抱拳笑道:“甘壮士,久闻大名。”
甘宁一怔,见苏飞紧随其后,放下刀走过来,抱拳道:“在下甘宁,敢问……”
“这位就是大公子!”苏飞赶紧上前介绍。
“原来是左将军。”甘宁大感意外,没想到刘琦竟会亲自出城来迎接。
刘琦扶住施礼的甘宁,慨然道:“险些与壮士失之交臂,吾得兴霸,如世祖得吴汉,何愁汉室不兴?”
“将军谬赞,实不敢当!”甘宁见刘琦如此看重他,大受感动。
刘琦激动得抓着甘宁手臂,笑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随我进城,为二位接风。”
也不管甘宁谦让,让从人让过一匹马,带着甘宁、苏飞赶回城中,一路上铜铃作响,引得行人纷纷注目。
按照综合实力来讲,甘宁是东吴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将,文武双全,战绩斐然。
水战破夏口,陆战百骑劫营,不但能打,还是水陆两栖。
席间只有三人,言谈并无拘束,甘宁本就性情豪爽,见刘琦如此礼待,也敞开心扉,倾心交谈。
刘琦并未有半分怪怨,反而感叹道:“你二人肝胆相照,可比管鲍之交,苏都尉为朋友尽力,不忍宝珠蒙尘,令人钦佩!”
“大公子取笑了。”苏飞摇头苦笑,向甘宁言道:“兴霸此番得遇明主,将如鸟出樊笼,龙归大海,必能成就一番功业。”
刘琦举杯,慨然道:“说起来,我与兴霸倒有些相似之处,劳神苦心,所托非人,郁郁不得志,权当是一番磨难。今后你我携手,当大任,成大业!”
甘宁顿时引起共鸣,举杯道:“当今汉祚日微,曹操骄横专断,终必篡窃,将军振臂一呼,中兴汉室,甘某甘为前驱,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刘琦大笑道:“吾得兴霸如虎添翼,你我都是厚积薄发,期待兴霸虎啸山林之时!”
甘宁献策道:“曹操平定北方,兵强马壮,愚以为只可守,不可攻。荆州鱼米之地,钱粮充足,山陵形便,江川流通,主公可鼎足荆楚,镇南阳北抗曹操,守楚关东拒孙权。刘璋暗弱,当先伺机西图巴蜀,则霸业可定,汉室可兴也。”
刘琦大惊,想不到甘宁竟也有如此战略眼光,惊喜道:“兴霸此言极是,将来入巴蜀之地,当拜为先锋!”
甘宁抱拳道:“宁自当全力以赴,不负主公之望。”
刘琦又叹道:“黄府君虽盘踞江夏,但不能用人,恐迟早为东吴所破,苏都尉回去之后要倍加小心,不可大意,若有危险,需及时报信,我定会派兵支援。”
曹操独霸北方,蒯越和蔡瑁这些士族为了保住基业,成为降曹派,唯有黄祖是最坚定的反曹派。
黄祖镇守江夏,又是黄家的代表人物,影响力远超黄承彦等,刘表任他为江夏太守,就是对蔡瑁等人的遏制。
但随着黄祖被孙权斩杀,蔡瑁独掌大权,亲曹势力大增,加上刘表病逝,荆州情况雪上加霜。
蒯越、蔡瑁与张昭等相同,只可惜黄祖不是周瑜,刘表也没有生子如孙仲谋,让曹操捡了个大便宜。
现在刘琦虽然无法干涉江夏政事,但保住黄祖就能牵制孙权,能帮自然要帮。
苏飞谢过,刘琦又道:“周瑜在柴桑大练水军,掌控大江,他日荆州也扩建水军与东吴抗衡,还需仰仗兴霸。”
甘宁双目精光爆射,大笑道:“有主公相助,某将成大海上最自由之人。”
三人举杯大笑,刘琦虽然没喝多少,但整个人已经飘飘然起来。
接了刘备的班底,还意外收了甘宁,这穿越没有系统,莫非有气运加持?
第24章 医圣张机
刘琦本以为这个时间甘宁已经去了东吴,根本没想过去江夏找人,没想到阴差阳错竟主动送上门,喜出望外。
三人推杯换盏,一个喜得明主,一个看朋友终于有了归宿,都放下心事,大醉方歇。
次日送走苏飞,回到府衙,便见邓芝带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等候,看上去气度儒雅。
刘琦大喜,忙上前抱拳道:“先生想必便是张长沙。”
老者还礼道:“老朽张机,多蒙将军驱逐曹贼,安定南阳,不知寻访老朽,有何指教?”
这老者正是张机张仲景,后世的医圣,出身于南阳,十年前担任过长沙太守,后来辞官隐居岭南,最近才回乡,刘琦打听到消息,让邓芝亲自登门去请。
刘琦先请张机入座,言道:“久闻先生精通岐黄之术,吾父子受蔡氏所害,中毒不轻,本想登门造访,奈何家父不便外出,在下又军务繁忙,只好劳驾前来诊治。”
张机抚须道:“将军言重了,尊父子身系荆州安危,吾等草民,理当为主效命,请伸手一观。”
刘琦伸出手,张机闭目把脉,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看得刘琦心里七上八下。
无论你有多大的权威,多少钱财,在医者面前,都会底气不足。
良久,张机睁开眼睛,慨然道:“将军确实身中奇毒,若游丝于经脉之中,此毒极为奇特,出自岭南,若非老朽当年隐居此地,正好有人误食此毒草,实难查出病因。”
“可有办法解毒?”刘琦心中一沉,他之前都是猜测,吓唬蔡家。
原来蔡家真是找偏方来害人,怪不得襄阳那些医者无人察觉,还以为毒性已解,幸亏让张机又检查了一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张机捻须沉吟片刻,言道:“老朽或可一试,不过将军切记戒酒,今后不可再饮,此毒以酒为引,如割肉喂虎。”
刘琦笑道:“先前医者也有交代,吾已戒酒数月,只因昨日幸得良将,便多饮几杯。”
张机正色道:“贤良虽难得,但将军如今身系荆州百姓安危,背负汉室之兴衰,岂能因一人误事。”
刘琦抱拳道:“先生教训得是,在下当谨记在心。”
“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老朽失礼了!”张机也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却见刘琦如此谦逊,心中舒坦了许多。
站在一旁的甘宁闻言,才知刘琦因病戒酒多时,昨日竟为自己破例,愈发感动。
刘琦又道:“听闻先生博采众方,整理方证,编纂医书,此乃千秋功业,在下愿略尽绵薄之力,请先生到襄阳著作,也方便为家父治病,先生意下如何?”
“这……”张机眉头紧皱。
想不到刘琦竟要留他在官署,当年他就是因为不愿为官,才辞去长沙太守之职,在岭南隐居三年。
刘琦自然知道张机的心思,言道:“我素知先生淡泊名利,不愿出仕,志在治病救人,只想请先生如长沙那般坐堂问诊,并无其他。”
“当真?”张机揪着胡须的手轻轻一颤。
刘琦点头道:“我可为先生在襄阳开设一家医馆,出榜搜集医书,招收门徒,如此既能治病救人,又有人帮你著书,岂非一举两得?”
张机闻言大喜,起身致谢,叹道:“烽火连年,人命如草芥,每逢大战,必有瘟疫流行,老朽深感其痛,数年来整理古方,《伤寒杂病论》已有初稿千余篇,正愁无人整理成书,若得将军相助,老朽感激不尽。”
刘琦忙请张机入座,言道:“医者救死扶伤,善莫大焉,我等却兴兵交斗,实在惭愧。”
同为建安三神医,张机和华佗却截然相反,一个醉心仕途不小心成了名医,一个弃官学医,淡泊名利。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又何尝不是围城现象?
不多时酒宴摆好,刘琦以茶代酒,接待张机,问道:“先生在长沙、岭南、南阳名望极高,又苦心著书,不知有多少门人?”
“门人?”张机愕然,摇头苦笑道:“学医者需先识字,然识字读经者大多醉心于功名,方技为贱业,浩繁而杂乱,若非祖上授业,谁愿为之?”
“真乃愚见!”刘琦也无奈叹息,在这个独尊儒术,士农工商的时代,要改变这个观念谈何容易?
古代不止是医学,工匠等手工艺者,都属于贱业,被高高在上的士人排挤,一直都在夹缝中求生存。
这还是医者能治病救人,再高贵的人也要面对生老病死,才没有对医术赶尽杀绝,否则会和墨家、鲁门一样被贬得一文不值。
这种偏见导致中国科技发展极其缓慢,直到唐宋开放时期才有了突飞猛进,四大发明就是在这个时期出现。
但后来又陷入沉寂,最聪明的人都去钻研经学和八股文,作茧自缚。
即便有了火枪大炮,也被一些短视者雪藏销毁,甚至出现了科技倒退,结果反被人欺压,百年屈辱想起来就让人痛心。
张机想不到刘琦竟与他看法相同,颇有知己之感,终于点头道:“老朽残生无多,愿为汉室略尽绵薄之力。”
刘琦抱拳道:“先生救死扶伤,若能传经授徒,不下于古圣人也!活人积德,比之那些皓首穷经,酸儒误国之徒,强了何止百倍?”
张机激动不已,忙道:“老朽岂敢与古圣相比,若能光大医学,多活人命,便足矣!”
刘琦笑道:“先生放心,待汉室再兴之际,我必叫医学与儒学同列,先生之功,也将彪炳千秋,名传后世。”
张机端着酒杯的手颤抖起来,竟有些哽咽:“将军有此一诺,老朽死亦瞑目矣!”
刘琦笑道:“先生何出此言,只要你我齐心,必将改变中医传承,我另有许多设想,待医馆开设之后,再逐步与先生详谈。”
“将军实乃老朽伯乐也!”张机激动不已,举杯道:“老朽为天下医者,敬将军!”
刘琦大笑道:“能得先生首肯,在下之荣幸,当浮一大白!”
张机忙道:“将军不可饮酒。”
刘琦摆手道:“仅此一杯而已,待先生药方开出来,某便滴酒不沾。”
张机感动不已,起身再饮酒,忍不住眼眶湿润。
这些年来他四处寻求方剂,耗尽家财,不知受尽多少白眼和讥笑,谁料知音人竟是二十出头的刘琦。
第25章 摘了桃子
许昌城中,曹操再次被刘琦气得头疾发作,在床上打滚。
曹纯和几名医者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唯一能止痛的华佗,外出行医不知所踪。
次日才召见荀彧、程昱等前来议事,曹操脸色阴沉,问道:“刘琦小儿欺人太甚,当如何才能救出子孝?”
程昱已经想好对策,答道:“自古救质,或以质易质,或以财物赎人,从未闻以城换人者。曹将军虽位尊,亦不足以抵一座城,更不能比肩天子,刘琦故意如此,其一乃缓兵之计,可从容部署南阳,其二为索取高额财物。可再遣使前往交涉,以财货赎回曹将军,必能成功。”
“是可忍孰不可忍?”曹操一阵咬牙,沉声道:“某誓要踏破南阳。”
被一个怯懦无能的晚辈算计要挟,贵为丞相的曹操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如今投鼠忌器,无可奈何,但曹操的愤怒丝毫不亚于当年屠徐州之时。
二次遣使者往南阳交涉,曹操又向汝南增兵三万,随时准备南征。
正在此时,牛金回报,为刘琦谋划之人名叫单福。
刘琦在除掉蔡瑁之后,前往水镜山庄,月下追单福,在荆州已经传为佳话。
“月下追贤良?此乃效萧何追韩信故事,沽名钓誉耳!”曹操冷然一笑,问道:“单福何人?”
牛金摇头不知,只知此人在襄阳呆过两月,不受刘表重用去了水镜山庄,极有可能是刘琦的幕宾。
荀彧蹙眉道:“荆州名士极多,却从未听过有单福此人,此人出没水镜山庄,精通谋略,恐为隐世高人!”
众人疑惑之时,却听程昱忽然笑道:“我倒想起一事,此人并非单福,乃是托名耳!其年少之时任侠好学击剑,因杀人而改名,折节向学,此人乃颍川徐庶,字元直。”
“哦?仲德认识此人?”曹操问道:“徐庶之才,比君何如?”
程昱答道:“十倍于昱。”
“刘琦何德何能,竟得如此贤才相助?”曹操眉头紧皱,沉声道:“此人不可留。”
曹纯抱拳道:“我马上派人刺杀徐庶,除掉此人,则刘琦不足为惧。”
曹操正要点头,却听程昱笑道:“徐庶好击剑、有大才,岂能轻易得手?丞相何不将其招致麾下,以为己用?”
曹操一把扯掉头上的毛巾,急问道:“仲德有计?”
程昱捻须微微点头,示意将左右之人挥退,与曹操单独密议。
正值春耕之际,南阳境内一片生机,放眼望去,良田美宅,阡陌交通。
作为第一大郡,曹操在这里推行屯田已有数年,已经初具规模,却被刘琦摘了桃子。
人口是第一战略资源,刘琦对民生也极为重视,南阳非但是帝乡,也有“中州粮仓”之称,传令免去今年赋税,让百姓们放心生孩子养家,三子以上无论男女,额外还有奖励。
短短半月时间,南阳各县掀起了一场结婚热潮,农忙之余,处处歌舞欢悦之声,都忙着娶妻生子,日夜忙得不可开交。
这段时间杨俊又推荐几名人才,其中郭攸之、杜畿二人刘琦有深刻印象,都加以重用。
郭攸之可是得到诸葛亮认可之人,虽然出师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郭攸之、费祎、董允几个人物却还记得清楚。
杨俊善于品评,每一个推荐的人都有名册评语,赞郭攸之有器识才学,为人秉心公亮,派往樊城调度钱粮。
杜畿是关中杜陵人,虽出身名门世家,但早已没落,因避乱到南阳,曾为京兆功曹、汉中府丞,为人至孝,善于狱讼,任为法曹司法参军事。
“堂堂曹仁大将军,就只值这点钱?”府衙之中,刘琦看着曹操的书信,冷笑不止。
使者忙道:“曹将军今为阶下之囚,不可与往日同日而语,望将军通融。”
“三万钱,五百匹布,看来丞相是不想要人了!”刘琦脸色一沉,将书信拍在桌上,冷笑道:“区区财物,本将不放在眼里,你们将曹将军首级带回去吧!”
“将军万万不可!”使者大惊,忙跪地道:“丞相交代,将军若不同意,可另行交付,小人再传信商议,只是要宽限些时日。”
“告诉曹老板,既然想用财物来赎人,就拿出诚意来!”
刘琦温和笑道:“记住了:三十万石粮草、两千匹战马,本将只要粮食,不要钱币、布帛。”
“这……”使者愕然看着刘琦,虽然听不懂曹老板,但看这幅笑容却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还不快滚?”刘琦拂袖道:“十日之内再无答复,就等着为曹仁收尸吧!”
使者爬起来狼狈而去,刘琦将书信拿给亲兵:“将此信交给曹仁,让他知道在曹操心中,也并非举足轻重。”
亲兵出去,黄忠一身便装走进来,抱拳道:“军师已在府门外等候。”
“出发!”刘琦出府,与徐庶一行共十人离开宛城,向南而去。
现在曹操投鼠忌器不敢发兵,练兵有关张等人,刘琦闲来无事,便想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去一趟隆中。
之前已经派人去征辟过一次,诸葛亮毫无反应,这早已在意料之中,这次亲自登门拜访,不知能不能见到人。
南阳一战,相信诸葛亮已经知情,刘琦初露峥嵘,底子又比刘备厚实,难道还不能打动他?
春风得意马蹄疾,刘琦心绪也随着战马起伏不定,盘算着要是诸葛亮也给自己搞个三顾茅庐,该如何应对?
不一日来到隆中,只见群山环绕,青山绿水十分秀丽,果然远离外界的喧嚣。
徐庶遥指远处:“前方便是卧龙岗,孔明便在那山下结庐耕种。”
刘琦看去,只见那座山岭蜿蜒起伏,山上白云悠悠,形如苍龙睡卧其间,幽雅静谧。
催马来到山岗之上,山坡下一座小村庄,清溪潺潺,竹林田地井然有序。
春日融融,农夫穿梭在田地之间,正忙着耕种,耕牛羊群、鸡鸣犬吠,看起来闲淡轻松,就是不知道这地方交不交税。
自然纯美的表象,一旦牵扯到世俗之事,便显得粗俗起来,如同花丛之中晾着内裤。
刘琦的目光停在绿意盎然的竹林中,那里有一座茅庐隐现,院子规模不小,指着问道:“此处想必便是卧龙住处了。”
第26章 初访隆中
“正是!”徐庶也一脸感慨:“两年不曾到此,景物依旧。”
刘琦心中一阵激动,当先催马下了山冈,直奔山庄而来。
来至桥边下马,跨过小溪,穿越竹林,便到茅庐跟前,刘琦亲自上前轻叩柴门。
片刻院门开处,却是一个童子,见刘琦相貌陌生,却看到身后的徐庶,惊喜道:“元直先生?”
徐庶脸色微变,忙道:“此乃左将军是也!”
刘琦抱拳道:“在下刘琦,家父刘表,特来拜见孔明先生。”
童子摇头道:“将军来得不巧,先生今早便出门访友去了。”
徐庶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向刘琦言道:“孔明外出,并无定日,恐怕……”
“无妨,权当我等也来踏春出游了!”刘琦却不在意地摆摆手,四下观望,见左边一片良田,问道:“这便是孔明耕种之地?”
童子点头道:“这几日翻地施肥,等先生回来,便可耕种了。”
刘琦走过去看了看,地垄十分整齐,一条条田垄笔直如线,强迫症看了也会流泪。
转头看到墙角的木犁,“咦”了一声,走过去扶起,仔细观看。
徐庶疑惑道:“这木犁有何奇特之处?”
“这木犁未免太笨重了些。”刘琦看了一阵,摇头叹息。
那童子顿时不悦道:“此木犁经我家先生改造,不但可耕地,还能播种,恐全襄阳乃至整个荆州,唯有隆中有此木犁。”
这张木犁和自己印象中的不同,犁辕又直又长,接地处像机床一样,虽然加了播种的木斗,但看起来笨重呆板。
“虽省事,却不省力!”刘琦思索片刻,忽然想起来曲辕犁可能此时还未出现,顿时灵机一动。
“将军也懂耕作?”那童子一脸不服气,微扬着下巴看向刘琦。
徐庶也在一旁愣住了,诸葛亮对这些器械机关十分精熟,喜欢搜集各种古籍,经常自己揣摩改造,令人叹为观止。
这把木犁摆在门口,显然是为了方便其他人来仿制,必是诸葛亮的得意之作,竟被刘琦说得如此不堪?
“略懂一二!”刘琦微微一笑,问道:“可否借纸笔一用?”
“请到草堂稍作休息!”童子将信将疑,带着刘琦等人进了院子。
这座院子十分清幽,松竹绕墙,院中有果树花木,园圃竟是八卦造型,各色鹅卵石铺得一丝不苟,简直就是强迫症的福音之地。
到了院中一处亭子坐下,另有童子端来茶水,徐庶似乎有些不安,四处张望,偶尔叹息一声。
很快纸笔摆上,刘琦画了一幅曲辕犁的草图,边介绍道:“将此处改为三角状,前端以铁环连接,方便掌控方向……”
刘琦画完,看起来像一个根号,只用手柄和曲辕,中间用横木连接,直接减去木床那一大截,十分简洁。
“这……”童子满脸不屑,想要讥讽两句,却又碍于身份,改口道:“这能耕地?”
刘琦笑道:“先生精熟器械,回来请他改造制作,一试便知。”
童子敷衍道:“多谢将军指教。”
徐庶也看不出这东西究竟有没有用,心想若是刘琦班门弄斧,未免贻笑大方,为诸葛所轻视,请他出山更加无望。
便道:“既然孔明不在,将军何妨留书一封,择日再来?”
“也好!”刘琦微微点头。
并未单独找纸,就在曲辕犁下方写了一首诗,告辞而去。
傍晚时分,卧龙岗上信步走来两人,一人长袖飘洒,一人青衣长衫,背着行囊,正是诸葛亮和三弟诸葛均。
回到庄前,童子便急匆匆迎出来,诧异道:“二位主人怎得一日便回?”
诸葛均笑道:“崔先生不在家中,又值春种,便先回家。”
童子迎接入门,边说道:“今日来了一位贵客,乃刘荆州之子刘琦,元直先生也在……”
“元直领路?”诸葛亮眉头微皱,不悦道:“徐庶欲以我为享祭之牺牲乎?”
“那刘琦太过年少轻狂!”童子也帮腔道:“竟说先生改造的木犁笨重,竟班门弄斧留下一张草图。”
“哼,无知之徒!”诸葛亮本走向亭子,闻言微哼一声,拂袖迈入草堂。
诸葛均倒有些好奇,走过去一看,惊呼道:“二哥,此处有诗一首,正合兄长先前忧民之叹。”
“念来听听。”诸葛亮在廊下洗手,头也不回。
诸葛均朗声念道: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嗯?”诸葛亮转过身来,甩着手上的水珠笑道:“此必是元直指点所作。”
“兄长,你再看看这幅图。”诸葛均将纸笺拿过来。
“这是……”诸葛亮正淡然而笑,忽然脸色微变,目光定格在草图之上。
竟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拿过图纸仔细观看,下面的那首诗龙飞凤舞,与水镜山庄见到的笔迹同出一人。
诸葛均反倒吃了一惊:“兄长,这木犁莫非有用?”
唯有在见到古籍残篇,十分精巧的机关之时,诸葛亮才会如此失态。
“马上准备材料!”诸葛亮将图纸塞给诸葛均,快步走向后堂:“更衣!”
诸葛均愣了片刻,才招呼童子准备,很快院子便摆上木床、斧凿锯推一应俱全。
很快诸葛亮便换了一身粗布衣衫,青巾裹住头发,变得干净利落,与方才的儒雅气质截然相反。
诸葛均劝道:“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试。”
“先将这曲辕做出来!”诸葛亮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一旦有决策,便绝不拖延。
诸葛均无奈,只好和童子帮忙,找来一根相似的木桩开始动手。
诸葛亮边指点,边说道:“原先犁架经常断裂,若改成三角状,便会稳固许多,又节省许多材料,更便于推广。”
诸葛均心中疑惑,以前的四边犁架总有一边会变形或断裂,他们想了许多办法都无法改善,刘琦干脆直接减去一边,岂不是更容易散架?
却听诸葛亮感叹道:“曲辕犁非但去繁就简,还方便省力,耕地可自行掌控,不必再牵着生畜引路。”
诸葛均有些不信:“偷工减料反有奇效?”
诸葛亮抚须叹道:“此乃巧夺天工,经此改造,以往耕一亩地,今后可耕三亩,事半而功倍也!”
诸葛均吃惊道:“如此凑巧?”
“元直不谙器械,刘琦究竟何等人也?”诸葛亮眉头紧皱。
刘琦留诗可能有备而来,但改造木犁绝非预先准备,要是临时起意,此人未免太过神秘了。
第27章 纯金璞玉
刘琦离开隆中,让亲兵护送徐庶回宛城,自己则转回新野。
黄忠言道:“方才路上,我看军师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刘琦叹道:“该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
黄忠蹙眉道:“方才在隆中,那童子称呼军师为‘元直’,想必是身份可疑。”
刘琦笑道:“称呼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只要军师诚心助我,无害人知悉,便足矣!”
黄忠微微点头,二人来到新野,这里现由霍峻、孙乾和伊籍三人管理,将最近招募的名单递上。
刘琦一一看过,虽然人招了不少,但有名的却没有一个,南阳境内的名人,基本已经挖光了。
至于这名单之中,是否会涌现黑马,就要看他们各自的能力和表现。
时势造英雄,那些没有留名的未必就没有能力,只是机遇未到而已。
甚至留名的也不过昙花一现,如刘琦遇到的曲阿小将,如果能得到重用,或许又是另一个局面。
蝴蝶效应的影响,谁都无法预料!
更何况刘琦已经改变历史,趁现在大格局未变,尽可能多的搜集人才。
看过名单之后,刘琦问道:“邓艾可曾找到?”
这一次到新野,并非是看名单,而是专为这个三国后期名将而来。
伊籍答道:“符合条件的有三人,但无一人叫邓艾,还请将军亲自过目。”
出发樊城之时,刘琦便让伊籍和邓芝派人搜寻,虽说邓氏是新野大族,旁支末叶数不胜数,但要找个十岁左右的口吃孩童应该不难。
而且刘琦还有个更奇特的要求,必须是自幼丧父,母子相依为命者!
这让二人一度怀疑,刘琦是否和曹操有同等爱好!
寻人消息传出之后,在新野引起一片震动,传言也越来越离谱,到最后竟说是寻找刘表的私生子。
“都带进来!”刘琦忽然想起来。邓艾后来改过名字。
曹操平定荆州之后,强行迁徙百姓补充中原人口空缺,邓艾就是到汝南后才改了名字。
上位者随便一句话,很可能便决定了成千上万人的命运。
很快三个少年带进来,最大的十二岁,小的七岁,三人都精心打扮过。
其中一人穿麻布粗衣,甚至还打着补丁,也一样洗得干干净净。
刘琦本就是荆州牧长子,又一战成名,见一面何等荣幸?
连原本嘲笑人家孩子口吃的羡慕不已,更不要说自家父母,自然格外用心。
打量着三人,刘琦笑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年长的有模有样抱拳道:“在在在……在下邓邓邓……曼~”说完狠狠地抽了一下嘴角。
年幼的也赶紧跟着答道:“我我……叫叫……邓、邓鸣!”
刘琦微微颔首,他的目光其实一直在粗布衣孩童身上,邓艾这一支早已没落,否则也不会去当放牛娃。
他独自站在二人背后,看起来略显自卑,低头捏着衣角。
正所谓人穷志短,再加上口吃,平日里必定没少受人嘲笑。
“到你了!”伊籍见那孩子低着头,上前提醒道。
那少年握着拳头,胸口不断起伏,用力吸气,猛地抬头大声道:“我叫阿牛!”
“什么?”刘琦倒吃了一惊,“你不口吃?”
“将军,邓阿牛从小口吃,他他他……”带他来的里正倒急得结巴了,指着少年厉声道:“你,你好好说话!”
那少年抿着嘴,看起来很是生气,涨红了脸道:“君、君子崇、崇人之德,扬、扬人之……美,将军为为……为何以他……他人之短为乐?”
“放肆!”里正大怒,上前伸手要打:“好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住手!”刘琦沉喝一声,摆手道:“只留邓阿牛母子,其余人送回。”
伊籍马上命人将另两名孩童带出,由差役送回家中。
刘琦心中已经有底,就算这小子不是邓艾,光这份气质和学识,也是个可造之材。
很快一名中年妇人跟进来,见孩子无恙,上来紧紧抱住。
刘琦笑问道:“邓阿牛口出先哲之言,必定读书习文,不知何人教导?”
邓母小心答道:“家中原本有些典籍,亡夫虽因病早逝,但妾身一直教导他读书,指望他将来出人头地。”
刘琦笑道:“昔日孟母三迁,传为美谈,你守贫教子,颇有孟母之德。”
邓母欣慰一笑:“阿牛虽言迟木讷,但学文识字却一点即通,总算不枉苦心。”
伊籍疑惑道:“这就是大郎寻找之人?”
“正是!”刘琦解释道:“那日在城中为叔父守灵,夜间偶得一梦,叔父托我寻找邓氏口吃孩童,将来必成大器,可助我中兴汉室,令郎胆远超同龄,必是应梦之人。”
伊籍也大感吃惊,提醒道:“可他并不叫邓艾!”
刘琦看着母子二人,笑道:“令郎貌如艾草平凡,心如兰质高贵,我为他取名邓艾,如何?”
“多谢将军赐名!”邓母受宠若惊,忙拉着邓阿牛跪下:“快谢过将军。”
邓阿牛虽然还不明所以,但见刘琦并无恶意,跪在地上乖乖磕头。
“这……这也行?”伊籍瞪大眼睛。
找不到邓艾,竟然现赐名,这是糊弄鬼呢?
刘琦言道:“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留在新野难免被人打扰,你们收拾一下,我送他到穰县学馆学习。”
邓母答道:“实不相瞒,我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初时以为官府征徭役,早已收拾好出门,准备逃往他乡去。”
刘琦慨然一叹,言道:“放心,今后一切都会好起来,邓艾的口吃我也会请人诊治。”
“将军大恩,我母子愿结草衔环相报!”邓母再次跪地,忍不住捂着嘴哭起来,为了这个孩子多年来受尽凄苦,总算熬出头了。
“好了,你们先到馆驿歇息,明早出城。”找到邓艾,刘琦心中一颗石头落地。
三国乱世,英雄辈出,但既能冲锋陷阵、又能出谋划策的文武全才却屈指可数,以邓艾和姜维这对老冤家最有名。
虽说成名需要机遇,但只要名垂青史的,必定是天纵奇才。
邓艾从放牛娃自学成材,能与世家出身的姜维不相伯仲,若加以精心培养,必会更上一层楼。
“大郎,既是刘使君托梦,不可如此草率。”伊籍对刘琦的话信以为真。
刘琦笑道:“叔父梦中言道:此人天生璞玉,尚需雕琢。”
伊籍掐着胡须将信将疑:“此人是璞玉?”
刘琦认真点头道:“很明显,他就是!”
第28章 牵线搭桥
次日一行人来到穰县,只见这里秩序井然,车水马龙,百姓欢颜,与萧条的新野简直是两个世界。
进城之后,刘琦问道:“汉升是本地人,这城中可有适合安置他母子二人之地?”
邓艾母子穷而志坚,想让邓艾在这里安心求学,必须先让生活稳定下来,只住在馆驿可不行,还要有收入来源。
黄忠看了一眼身后二人,低声道:“实不相瞒,我在这里尚有一座宅院,如今只剩两名老仆照看,路上本想主动开口,又觉得过于唐突,既然大郎动问,可否安排在我家中。”
“如此最好不过,请带路!”刘琦大喜,也顾不上去府衙,先跟黄忠到了他的老宅。
城东一处高大的宅院,院中几棵大树显出此地的沧桑,斑驳的府门依然高大威严。
黄忠虽然中年丧子,辗转各地领兵,但毕竟也和黄祖、黄承彦等都是黄香之后,还是有些家底的。
来到府中,只见前庭荒芜,花园里长满野草,中庭院落倒是打扫得十分干净,两位老者正在树下翻晒一些物件。
见黄忠忽然归来,二老十分激动,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
黄忠扫过熟悉而又陌生的屋宇,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长声一叹,问道:“大郎觉得如何?”
“此处极好!”刘琦点头,对邓母言道:“这是黄将军宅院,他常年出兵在外,你们母子便住在此处吧!”
“这如何使得?”邓母忙道:“我二人孤苦无依,身无分文,只要能让阿牛去学馆,妾身去浆洗缝织也心甘情愿。”
黄忠言道:“此宅荒废依旧,你们住在这里也有些生机,帮我打理好府院,另外还有些田产店铺,每年帮我收回租金,照顾好二位老人家,便足矣!”
刘琦笑道:“你在这里,权当做黄将军的管家。”
邓母还有些犹豫:“就怕妾身无能,打理不好。”
“不妨事!”黄忠摆手道:“有二位老仆相助,只需照旧行事,再招两名丫鬟来即可。”
邓母感激不已,再次跪谢,黄忠让老仆带着母子二人去西厢房住下。
刘琦端起茶碗,沉吟片刻,忽然说道:“汉升多年来孑然一身,为何不续弦?”
黄忠抚须叹道:“自叙儿病逝,某痛彻心扉,心灰意懒,将一女托付亲戚,若非刘将军劝慰,早已投江自尽。如今年过半百,不作他想,今后能建功垂名,此生足矣!”
“此言差矣!”刘琦却摇头道:“廉颇七十尚能争雄,汉升正值当打之年,立家立业同等重要,我看邓母十分贤淑,不知汉升有意否?”
“这……”黄忠一怔,忙摆手道:“那邓艾乃是应命之人,黄某何德何能,敢收他母子二人?”
刘琦笑道:“汉升何尝不是兴汉功勋?我忽生此念,既为将军考虑,也为培养邓艾。若将你这一身本事传授于他,将来青出于蓝,必是一员虎将也!”
“原来大郎深谋远虑!”黄忠捻须点头,思索片刻言道:“主公之命胜于父母,某不敢辞,只要邓母不嫌我孤老,一切但凭吩咐。”
这一路上偶尔交谈,他也看出来邓母非但贤惠,而且识文断字,明辨是非,若能再为黄家留下香火,余生无憾。
刘琦又亲自去找邓母,说明两家情况,愿为二人作媒,邓艾若成为黄忠之子,学艺便是理所当然。
邓母虽坚贞明理,但也知道孤儿寡母诸多困难,又不知该如何报答刘琦和黄忠,便应承下来。
古代婚姻父母之命最大,更何况是刘琦做媒,汉代对女子的约束还不十分严苛,寡妇再嫁是常有之事,于公于私,邓母都无法拒绝。
二人都不想大肆张扬,刘琦干脆当日就为二人主婚,在祖祠烧香拜堂,摆一桌简单的酒席,便算礼成。
当天晚上黄忠洞房花烛,刘琦则和邓艾同榻而眠,第一次牵线搭桥,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听着小结巴讲述他的童年,既辛酸又坚强,仿佛回到了自己在农村读书时的情形。
次日一早,黄忠精神矍铄,邓母换上丝绸衣衫,多了几分妩媚高贵,从今之后,她便是这座宅院的主人。
刘琦带着邓艾到府衙拜见杨俊,托付他用心教导,穰县学馆有一百多学子,由杨俊和两名门生亲自教导,足够邓艾学一阵的。
从学馆转一圈回来,黄忠已买来四名丫鬟、两名仆人,又雇了十几人清理院子,家里终于有了烟火气息。
安排好一切,刘琦让黄忠多住几日,顺便教导邓艾一些练武基础,等有战事的时候再派人来传。
成年人的世界彼此都懂,黄忠谢过刘琦,但还是亲自将他送到宛城,才折返家中。
此时的宛城军民同乐,各地新兵编制完毕,淘汰下来的负责巡城,到处都是练兵之声,全城斗志昂扬。
府衙之中,糜竺满脸喜色迎上来:“将军,曹操回信愿出三成,依我看已差不多了。”
“看来曹操是迫不及待想出兵了,”刘琦冷然一笑,言道:“既然他要兴兵报仇,我又何必客气?那就彼此各让一半!”
“对,凭什么曹贼出三成,俺们就要同意?”第一次对曹操如此硬气,张飞十分解恨,“让一半还是看在天子面上。”
糜竺犹豫道:“只怕惹恼了曹操,兴兵而来,岂非人财两空。”
刘琦笑道:“此番讨价还价与经商又有不同,毕竟曹仁是……”
正商议之时,却见徐庶踉跄而来,满脸泪水,见了刘琦便跪在地上。
众人无不大惊,徐庶向来从容镇定,料事如神,今日怎得如此失态?
刘琦却心下一沉,只怕是徐母的信到了,赶紧上前扶起徐庶:“军师这是为何?”
“悔不听将军之言!”徐庶捶胸顿足,泪如泉涌,羞愧道:“某非单福,实乃颍川徐庶,字元直,因逃难更名,欺瞒将军,罪该万死!”
刘琦扶着徐庶坐下,笑道:“不过是托名而已,只要我与军师肝胆相照便足矣,何必在乎名姓?”
张飞也上前劝道:“俺二哥当年杀恶霸也一样改名避难江湖,这不算什么大事。”
众人纷纷劝说,却见徐庶拿出一封信,递给刘琦,摇头懊悔不已。
第29章 又一场戏
刘琦看罢,果然是徐母手书,说她被曹操所囚,让徐庶来救。
“此必是曹操探知先生为我谋划,查明先生身份,以她老人家做要挟。”
徐庶垂泪道:“某悔不听将军之言,早些将老母接来荆州,以致有今日之患,今老母被囚,心神大乱,不得尽力,只好忍痛告辞。”
“自古忠孝难两全!”刘琦长声一叹,又到了飙演技的时刻。
将书信还给徐庶,言道:“我素知先生至孝,若留先生绝子母之道,乃不义也。但先生曾言令堂最贤,虽为操所囚,也未必肯写信求救,只恐是伪书,先生若去,反倒惹恼令堂。”
“这……”徐庶浑身一震,拿起书信仔细又看,切齿骂道:“果然乃曹贼奸计也!”
张飞闻言大怒道:“好个曹阿瞒,他为报父仇兴兵屠徐州,今却以人父母做要挟,活该他老子被贼人所杀。”
徐庶攥着书信沉默半晌,凄然笑道:“毕竟老母被囚,我坐立难安,不得不去。将军放心,纵使曹操相逼,庶亦终身不设一谋。”
“非是我不舍先生离去!”刘琦蹙眉道:“但令堂乃高义之人,以她老人家性情,必羞于见先生,万一……岂非弄巧成拙?”
徐庶此刻心神大乱,只想着救人,却没想过后果,被刘琦一语点醒,顿时瘫坐在那里,茫然道:“这该如何是好?”
众人都默然不语,徐庶的能力毋庸置疑,明知是计,但又不能劝人不去尽孝,设身处地,谁都是进退两难。
刘琦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忽然抓起桌上曹操的书信,大叫道:“有了!”
徐庶忙抬头问道:“将军有何良策?”
刘琦将两封信拿在一起,徐徐道:“为今之计,只好以人换人,用曹仁换回令堂,可保无虞。”
“将军……这如何使得?”徐庶大惊,忙道:“放走曹仁,曹操必将兴师南下,那些钱粮战马正为备战而用,若是……”
“先生不必多言!”刘琦打断徐庶,笑道:“留住先生,远胜曹仁十倍!只要军师设谋,纵曹操领百万雄兵来,又有何惧?”
“将军此言壮哉!”张飞大笑道:“放走曹仁,曹操再来正好,俺再将他抓获便是。”
甘宁嘿嘿笑道:“最好将曹家子弟都抓来,再慢慢换钱换地,格老子的,换到他老贼破产。”
刘琦安慰徐庶道:“有诸位将军之勇,又有先生之谋,何期此仇不报?”
“悔不听将军当初之言!”徐庶大受感动,跪倒在地。
想当初刘琦想用曹仁换天子、换洛阳,到最后却因为自己自以为是,只换了个老母回归,这等恩情此生难报。
刘琦扶起徐庶,笑道:“先生放心,只要她老人家平安归来,我等上下同心,终有一日捉拿曹操,报仇雪恨。”
徐庶泣不成声:“某才微智浅,深荷将军重用,又受此重恩,粉身碎骨难以相报。”
刘琦安慰徐庶一阵,命糜竺向曹操回信,以最快的速度交换人质,这场戏也该落幕了。
但接下来大家都清楚,一场恶战即将上演,能否接住曹操的雷霆一击,关乎今后的成败。
使者派出,徐庶依旧心神不宁,刘琦干脆让魏延押送曹仁,与徐庶赶往博望,就在前线换人,让他母子早日相聚。
这段时间探马来报,曹操在许昌、汝南等地集结重兵,刘琦已调关羽在博望,各处要地驻兵把守,准备随时应战。
这一日正在书房对着一张地图写写画画,亲兵来报,徐庶挟母平安归来,便到馆驿亲自拜见。
只见徐母气度雅致,就要拜谢刘琦,赶紧将她扶住,笑道:“我该道谢才对,全仗你老人家教子有方,某才有此贤才相助兴汉。”
徐母慨然笑道:“我在许昌便闻将军一鸣惊人,继皇叔之志兴汉除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犬子才德尚浅,险些弃明投暗,铸成大错,今得其主,自当尽心竭力辅佐将军,以报救赎之恩。”
徐庶也连连称是,如果先前只是为刘琦的诚意感动,此刻已是死心塌地,要肝脑涂地了。
刘琦就在馆驿设宴接待徐母,与徐庶商议将她老人家接到襄阳,和刘备两位夫人一起居住,也好有个照应。
次日徐庶将老母送出城外,立刻就来见刘琦,苦笑道:“老母说战事将至,叫我以大局为重,不许同往襄阳。”
刘琦慨然道:“她老人家真是大义之人,比之那些自以为是的隐士高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徐庶脸色微变,失笑道:“将军莫非在埋怨孔明不肯相见?”
刘琦摇头叹道:“我并非特指一人,而是感叹人心不古,若我等都如他们一般,任凭奸贼猖獗,岂有逍遥散淡的日子让他们去过?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也!”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徐庶喃喃自语。
念叨一阵,诚恳抱拳道:“曹仁既归,曹操必会兴师报仇,某一人智短,恐有误将军大业,孔明有经天纬地之才,还请将军再亲往求之。”
说完担心地看着刘琦,生怕上次扑空,刘琦因此心有怨气。
却不料刘琦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
徐庶大喜:“我与将军同去。”
刘琦将桌上的地图卷起来,笑道:“上次去的有些唐突,此次我已有准备,当用诚意打动卧龙。”
曹军将至,时间紧迫,当下二人准备,由赵云领兵护送,再次赶奔隆中。
一路上刘琦也有些忐忑,历史已经改变,愤怒的曹操提前南征,已经没有时间再玩三顾茅庐的把戏。
只靠徐庶一人对付曹操和荀攸这些谋士,确实还差了些底气。
战事一旦爆发,必是经年累月,这次他准备直接亮出底牌,不知能否成功。
二次再到卧龙岗,正见门口摆着一张曲辕犁,徐庶大喜道:“此必是孔明按将军图纸所作。”
刘琦也心中暗喜,诸葛亮的举动或许就是一种暗示,说明他至少不会反感自己,不闻不问。
激动不已的徐庶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位儒雅少年,惊喜道:“先生快快请进。”
徐庶顾不得客套,径直问道:“孔明今日可在庄中?”
不想那少年却摇头道:“先生来得不巧,二兄婚期将至,昨日去黄家下聘未归。”
第30章 至圣之道
徐庶脸色难看,强笑道:“以往来访,孔明常睡卧草堂,今年来时,却两次不在,可惜。”
转身向刘琦介绍道:“孔明不在,此乃其三弟诸葛均也。”
诸葛均出门言道:“前次听闻将军登门,遗憾错过,家兄深感不安,还望见谅。此次出门时,为防怠慢贵客,命我在家等候,二位不妨入内休息片刻。”
徐庶看着刘琦,左右为难,他心里清楚,恐怕是诸葛亮故意不见,隆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必定第一个知道。
刘琦却不以为意,将马匹交给从人,笑道:“是我等来得唐突,打扰了。”
三人入庄,这次诸葛均将他们带进草堂,堂中十分简洁雅致,摆着一张古琴,背后草帘上挂着一幅字: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
刘琦扫视一圈,笑道:“我在水镜山庄,曾听人说起诸葛四友,除先生之外,还有崔州平、石广元,经常抚琴、闲游为乐,此等生活,谁不羡慕?”
“那二人行踪不定,也有一年多未见了。”
徐庶以往也以此为乐,但自从听了刘琦一番话,此时再闻此言,总觉得有些讽刺意味。
等端来茶水,饮过之后,刘琦将所带的地图拿出来,言道:“久闻卧龙有经天纬地之才,熟谙韬略,我这里有绘图一份,特来请教,可惜圣贤难遇,只好暂留此处。待某杀退曹军,再来拜谒。”
诸葛均展开一看,不禁脸色微变,旋即笑道:“小子愚钝,只这份图恐难回复家兄,将军上次留诗一首,深得农人之心,可否再作一书,说明情况?”
刘琦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桌案上有文房四宝,徐庶亲自研磨,刘琦提笔略停片刻,伏案写道:
琦久慕卧龙、凤雏高名,奈何一卧一飞,不能为荆州所用,惆怅何似!十年卧薪苦读,予尝求古仁人之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忽闻皇叔被谋害,垂死病中惊坐起。
吾承皇叔之志,兴汉室、救庶民,聚豪杰以除奸党,纳贤士而振纲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先生有吕望之才,子房之略,若能以天下苍生为念,则天下幸甚,社稷幸甚。
琦自不量力,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请先生出山相助,报国济难,万幸之至。
刘琦写完,徐庶在一旁看得荡气回肠:“某也有数言敬上。”
诸葛均又取过一张纸,只见徐庶奋笔疾书:“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几行字匆匆写罢,挂念前方战事紧急,与刘琦起身告辞,扬长而去。
诸葛均目送一行人打马过山冈,才转身回房,却见诸葛亮已经站在堂下,正拿着那份地图观看,神情凝重。
“刘琦也有意为三足鼎立之势,与兄长所绘西川图有异曲同工之妙。”
诸葛均走到草帘前解开丝带,画轴展开,正是诸葛亮三分天下的草图,与刘琦的画轴几乎大同小异。
诸葛亮轻声一叹,慨然道:“北方既平,鼎足之势已成,天下高人皆可略窥一二,非吾一人所见。然此信中所云,令我心惊不已,非天纵奇才、鸿儒高士不能出此言。”
诸葛均疑惑道:“我看此信虽言辞恳切,却也不过寻常之语,刘琦心系苍生,欲兴汉室,身为汉室苗裔理应担当,有何奇特之处?”
诸葛亮却微微摇头,拿着书信又看一遍,缓缓道:“刘琦已悟道矣!”
诸葛均愕然:“悟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诸葛亮沉吟着,踱步来到门口,明媚的阳光让他眯起双眼:“此乃至圣之道!”
诸葛均自然难以领悟,拿起徐庶的那张纸,问道:“那元直先生?”
诸葛亮收回目光,摇头笑道:“元直见我两次不肯出面,颇有抱怨之心,笑我苟活偏安,无妨。”
诸葛均问道:“那二兄意欲何为?”
“岳父为我准备的四轮车,该派上用场了!”诸葛亮长吐一口气,对堂外吩咐道:“备车!”
“兄长果然要出山?”诸葛均吃惊道:“此去抗曹,恐非旦夕之事,还有三月便是婚期,只怕要耽误。”
诸葛亮指着徐庶的信笑道:“曹操南下,荆州将永无宁日,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吾当至军前,以效匹夫之力。”
诸葛亮命童子收拾行李准备次日出发,向诸葛均条不紊安排诸事,看守田地,养花种草,事无巨细一一交代清楚。
……
刘琦看似潇洒离开隆中,心里却七上八下,身为荆州之主,得不到庞统也就罢了,如果请不出诸葛亮,简直白穿越了。
诸葛亮有忧国忧民之心,只是在等待明主,一个能让他全力施展的平台。
刘琦的身份比刘备更正,底子更雄厚,所以姿态也没必要太低,该装逼就装逼,该强势就强势。
和刘备那样唯唯诺诺,变成诸葛亮的一言堂,这对所有人也是极不负责的,完全托付也意味着责任更重,后来诸葛亮就被活活累死。
一幅三足鼎立蓝图,先打打诸葛亮的傲气,再与他形成共鸣。
结合之前甘宁献策,让诸葛亮看到自己的战略目光和雄心,这些都是一个明主所该具备的条件,只是刘备没有而已。
刘琦的饼也画得足够大,不只是振兴汉室,地图上还有西域和漠北,又绞尽脑汁想了几句经典之词。
雄心、能力和诚意都摆在台面上,也让自己的形象更为神秘高大,现在就等诸葛亮待价而沽。
刘琦心思如潮,徐庶也一路上沉着脸不说话,泥人都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早年快意恩仇的徐庶?
好歹也是挚交好友,就算不愿出仕,他两次带刘琦来,好歹也露个面,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以前四人各处游历,感叹生逢乱世,报国无门,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却又无能为力。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却又踟蹰不定,那些雄心壮志都种到地里去了不成?
他现在一心辅佐刘琦,又深知诸葛亮之才,自然又急又气,怒其不争。
思索着等战事结束之后,再去一趟水镜山庄,请司马徽帮忙,看能否点醒诸葛亮。
等再过几年,无论刘琦胜败如何,锦上添花怎比得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