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宁当鸡头,不做凤尾。
虎墩兔话语中带着强烈的痛苦。
刚刚盛怒之下杀了孟恩,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但这其实也只是一部分原因。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持有和孟恩一样的想法。
之前没有和大明发生冲突,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连他自己都躺在明人精心编织出来的温床上不愿醒来。
若不是和土默特的战争让他保持着一定的清醒,说不定现在已经答应崇祯的条件,快快乐乐的做他册封的蒙古王了。
“大汗,其实也不怪他们。”
贵英恰站在虎墩兔的旁边默默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并非是他们甘于享乐,而是一个的大明,实在是...太强了...如果总结下来的话,我觉得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面对强敌时的无力感。”
“无力感?”
“对,无力感。当面对比自己弱的对手时,大家通常都表现的很勇勐,奋勇直前。面对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对手时,也会激起心中的斗志,甚至能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反败为胜。
而面对比自己略强的对手时,胜算就很小了。这个时候,除非是在一些特殊的环境下,否则败退是唯一的结局。
通常咱们遇到的敌人,无外乎就是这三种。但大明现在的军队已经超脱了这样的犯愁,他们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一种能够让你拼尽全力都找不到一点胜算,并且很难给他们造成伤亡的程度。
看看黄台吉手下那些八旗建奴,是何等的骁勇善战,连咱们都不是对手。但在明军的火力下,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们用层出不穷的火器手段肆意的收割着建奴的人头,可建奴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却微乎及微。若是搁到咱们这,恐怕也是一样吧?甚至结局更加凄惨。
您说,那些亲眼见识了大明强大的人,又如何升起斗志?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大汗您一样,胜不骄败不馁,拥有一个百折不挠的心啊!”
贵英恰的一番话,说出了大明的强大,也替那些对虎墩兔不满的人开了脱,同时又暗戳戳地拍了拍虎墩兔的马屁。
要说懂虎墩兔的,还真得是贵英恰。简简单单的一番话,令虎墩兔的怒火消散了不少。
“照你这意思,咱们和他们斗,就无异于螳臂当车了?”
“是的。”
“那之前你不也不支持归顺大明吗?为何现在又是这番说法?”
“即使现在,我也不支持归顺大明。”
“那你说这么多啥意思?”
“宁为鸡头,不会凤尾。以大汗您的性格,会心甘情愿的当这什么蒙古王,处处受大名掣肘,无时无刻不担心自己的哪一件事儿做得不好就因此掉脑袋吗?”
“还是你了解本汗,本汗自然是过不了那样的日子。这蒙古王虽好,毕竟不是自己的本事。他崇祯说的好听,其实不过也是觊觎关外大片土地罢了。真当本汗傻了不成?”
“大汗英明。”
“别拍马屁了,你既然讲局势分析的如此透彻,想必已经有了应对的策略了吧?”
贵英恰闻言一阵蛋疼,牛逼他会吹,可是不代表就有对付大明的方法。但此刻被架在这里,若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岂不是会被大汗骂死?
他眼珠子滴熘熘地转了转,略显谦逊地说道:
“谈不上策略,但心里也有些雏形了,正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大汗禀报。”
“哦?说来听听?”
虎墩兔随口一问,没想到真就还有结果。
“既然咱们不是明军的对手,万一他们对咱们出手。咱们何不暂避其锋芒,带领部落战略性转移?”
“战略性转移?啥意思?”虎墩兔一脸茫然。
“就是、就是把咱们的领地往北边挪一挪。”
“逃跑!?”
虎墩兔瞪大了眼珠子。
“是、是的,别的实在是没什么好办法了!”
贵英恰见虎墩兔这副表情,以为自己又要挨揍了,磕磕巴巴地说道。
果然,虎墩兔一巴掌拍了过来,但目标却不是他的脸,而是肩膀。
“好小子,你***跟本汗想到一块去了!果然不愧是本汗的妹夫!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哈哈!”
啊?
贵英恰愣愣地站在原地没说话。
这等馊主意怎么就英雄所见略同了?
无论是叫战略性转移还是逃跑,本质都差不多。
打不过明人往其他地方逃窜而已,只要手里有兵,有武装,到哪都能占一片地方。
南边、东边都是大明的底盘,西边是吐鲁番的底盘,能跑的只有北边的喀尔喀。虽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毕竟同根同源,打起仗来彼此也了解一些。
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天气寒冷。
越往北越冷!
唉,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了。
算了,说不定崇祯收了他们的银子放他们一马呢?
“把孟恩厚葬了,从他的儿子里面挑一个,继承了他的位子。钱财方面,多给一些吧。唉...”
想起前不久刚杀死的孟恩,虎墩兔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
“是,大汗。我马上就去处理。”
“去吧。”
贵英恰走了。
他先是找到在场的所有人,让他们守口如瓶。接着又找到了孟恩的家卷,告诉他们孟恩因为背叛大汗已经被杀死了。若是愿意继续效忠,可以从孩子里面挑选出一个继承孟恩的位置。
除此之外,贵英恰还拿出了价值一万两银子的财物,说是大汗怜悯他们,特意赐下的抚恤金。并且让他们好自为之,不要学孟恩,否则接下来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贵英恰是既哄又吓唬,最终令孟恩的家卷老老实实地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事实上就算不接受又怎么样呢?闹到最后无外乎多死些人罢了。
孟恩的事,贵英恰处理的相当圆满,但小道消息还是在营地里迅速流传开来。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真相,但被带走的孟恩死了被抬出来是瞒不住的。
而抓他的原因自然又是因为背地里说了大汗的不是。
于是。
对虎墩兔不满的人,变得更多了些,不过摄于虎墩兔的***没人在公开表示罢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一统关外?
虎墩兔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依旧积极筹备着进攻土默特的事宜。
前些日子,土默特得知了他病倒的消息,派出了两万骑兵对他们发起了突袭。
谁知道恰好碰到虎墩兔病愈,士气正高,被打的落花流水,丢了几千具尸体败逃而还。
经过那一役之后,土默特再次后退了近百里,不敢再轻易的发动进攻。
而此时土默特部的首领,彻辰汗俄木布正坐在自己的帐篷里发愁。
他是卜失兔的儿子,卜失兔是大明册封的顺义王,还有个比较着名的太爷,叫俺答。俺答又是达延汗的孙子。
所以此时土默特的彻辰汗俄木布也是身体里流淌着黄金家族血脉的人。
但黄金家族的血脉并没能给他在战争天赋方面带来多少加持,照样被另一个更纯正血脉的拥有者虎墩兔打得节节败退。
自从去年被虎墩兔攻克了库库和屯城之后,他就一路逃到了河套,可太平日子没过几天,就又被虎墩兔给追了上来。
本以为还得继续西逃,没想到竟然听到虎墩兔得了天花的消息,可把俄木布给高兴坏了。
在一次的试探性进攻之后,他确定了虎墩兔得天花的消息。
确定此事之后,他立刻组织了两万精锐骑兵,在一天凌晨突袭了插汉的营地。
但虎墩兔当时病已痊愈,并且早有防备,提前侦知了他们进攻的消息。
有心算无心之下,他的两万骑兵被打的狼狈而回。
死了几千人暂且不说,对士气也是个极其沉重的打击,以至于整个部落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失落的气息。没有人相信,他们能抵御插汉的进攻了。毕竟这些日子他们虽然一直派人和大明联络,但大明似乎更愿意给予插汉更多的支持,有大明当靠山的插汉,在这关外确实已经没有了对手。
眼下土默特内部也分为了两派,一派主张议和,以后听从虎墩兔的号令,为部落的生存赢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而另一派,则主张顽抗到底,和虎墩兔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以后远遁青海外的外喀尔喀。
为此,两派在俄木布面前争论的喋喋不休,吵来吵去得好多天也没个结果。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而此时的帐内,依旧是一番争吵的景象。
俄木布手掌托腮,手肘拄着大腿,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的族人们。
他本就不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父亲又死了,自己刚继位不久,就赶上虎墩兔这么一个疯狗,容易么我?
“依我说,就跟他虎墩兔拼了。不就是从大明那儿讨了几条火枪、几门火炮吗?之前他虎墩兔被大明打成狗一样逃窜,现在建奴不在了他抖起来了。狂什么狂?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面堂发红的中年男子大声嚷嚷道。
“达巴拉干,你说的倒是轻松,问题不就是在你说的几条火枪和几门火炮上?他们列起枪阵,咱们的骑兵还未冲到近前便已经折损了不少,火炮虽然杀伤力不够,但声势大啊。
一炮打进阵营,定然会引起骚乱。然后他们再趁乱突袭,咱们自然不是对手。既然注定打不赢的仗,为什么还要拼死拼活的去打?”
“打不过可以想办法,搞搞埋伏偷袭之类的,总不能人家一来就跑,将自己的地盘、族人都丢了吧?那样的话,颜面何存?骨气何在?”
“颜面?骨气?合着死的不是你。要是一把钢刀架到你的脖子上,你看你会不会吓尿。什么玩意儿。”
“鸿德格,你***说谁呢?”
“就说你了,怎么的?有种你打我啊!最看不惯你整天满嘴把部落的安危放在嘴边,就你对大汗最忠心耿耿是吧。”
“我就忠心怎么了?我就比你忠心!你这样贪生怕死之辈!呸!”
“我打死你!”
鸿德格说不过,挥着拳头就打算动起手来。
“够了!”
眼看要打起来,坐在上首的俄木布终于忍不住怒吼起来。
“吵吵吵!靠吵就能解决问题!?我已经命人去和大明商谈了,看看能不能花重金从他们那儿买些火器过来。”
“怎么没听大汗提及过此事?”
“前日刚去的,为了不走漏消息,所以没说。”
“大汗英明!谁去的?带了多少银两?能买多少条枪?买炮了没有?能不能买炮?多买几门行不行?”一直吵嚷着要和虎墩兔拼命的达巴拉干也顾不上吵架了,看着俄木布急切地问道。
“你脑子让驴踢了!?本汗怎么能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卖?能卖多少?人家卖不卖本汗能决定的了?”
俄木布不耐烦起来,正想再说点什么,外面进来一名侍卫。
“报,乌尼日回来了,在帐外求见!”
“啥?谁?”
“乌尼日!”
“乌尼日?他怎么回来了!?”
俄木布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去。
乌尼日就是他派去大明买火器的人,前天刚走,现在就回来,铁定是没去成。
没去成的原因有多种,比如被抢了,比如被打劫了,比如遇上强盗了。
好吧,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于是他迫切的想见到乌尼日,那可是二十万两银子啊。
“大汗,我回来了!”
乌尼日一见他,就跪在地上。
俄木布看了看地上的乌尼日,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随从。
这看起来不像是被打劫了的样子啊?
“起来说话,你怎么回来了?”
“我没去!”
“你怎么不去?”
“大汗,我得到一个好消息!必须要当面告诉你!”乌尼日满脸的兴奋。
“说!”
“大汗,昨日我在路上得知一个消息。虎墩兔得了天花!”
“那又怎样?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是崇祯皇帝派人把他治好的!”
“然后呢?”
“当初崇祯皇帝治好他的时候向他提了个要求,说是只要能治好他的病,虎墩兔就必须率领整个插汉归顺大明!大明会册封他为蒙古王,并助他一统关外!”
“什么?你这么说虎墩兔现在是大明的人了?”
俄木布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觉得自己的魂都没了。
虎墩兔彻底投降了大明,那就意味着即将获得大明全力的支持。
蒙古王。
一统关外。
自己哪里还会有活路?
第五百五十三章 打个比方
“大汗,这就是我回来的理由。”乌尼日脸上挂着笑容。
“都他娘的快走投无路了,你还笑得出来?”
“虽然大明治好了虎墩兔的天花,但插汉却并未依照约定归顺大明!”
“几个意思?”
明明治好了他的天花,但又没有投靠大明?
俄木布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虎墩兔单方面撕毁了契约,并且已经将盘谷镇的人全部都转移了!”
“虎墩兔竟然敢毁约!?崇祯皇帝能饶的了他?”
俄木布瞪大了眼睛。
“大汗觉得呢?”
乌尼日笑吟吟地反问道。
俄木布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既然虎墩兔能和大明达成一致,定然是双方达成了共识。
大明为他治病,他率领插汉归顺大明,帮大明治理关外的大片领土。到时候在大明的支持下,消灭蒙古草原上不听号令的部族,关外至少承平几十年。
换句话说,只要大明一直强大下去,那关外就会一直太平下去。
这么一看,虎墩兔虽然名义上要听从崇祯的号令,但实际上的权势恐怕要比现在大多了。
可是虎墩兔却在病好之后翻脸不认人。
就算两个普通老百姓答应别人的事儿还得做到呢,何况是一国之君?
崇祯皇帝被虎墩兔这么戏耍,能咽的下这口气才怪!
他知道乌尼日回来的原因了。
“大明那边眼下是什么反应?”
“没反应。”
“没反应?”
“对,没有任何反应,无论是互市还是各种来往,全都一如既往地进行。”
“没动静?这不是崇祯的性格啊?”
在他的印象中,崇祯皇帝虽说称不上睚眦必报,但终归不是什么吃亏的主。
这次被虎墩兔给耍弄了,岂会如此善罢甘休?
不对劲,这事儿透露着古怪。
“虎墩兔下令让盘谷镇的人转移,大明都没有阻拦?”
“没有,只是曹文诏率领了几千兵马要回了被他们掳走的明人,就没有再追击了。对了,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还杀了个插汉的首领,但他们没敢多说什么。”
“还杀了人?”
“是的,那曹变蛟一言不合就直接用火枪打死了一个叫阿尔斯楞的小首领。嘿嘿、插汉的人连屁都没敢放一个,真怂!”
说着乌尼日杨咧嘴讥笑了一声。
“好了,别小人家了,换成你你敢吱声?”
“呃...”乌尼日尴尬地笑了笑。
“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没了。”
“好,那你暂时回去,等待命令。”
“是!大汗。”
打发了乌尼日,俄木布又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做好,看着帐内的诸多头领们,平静地说。
“刚刚乌尼日说的你们应该也听到了,说说吧,大家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这是好事儿啊!大汗!崇祯肯定不会放过虎墩兔,到时候明军大军出关,插汉定然疲于应付,倒是咱们前后夹击,要不了多久他虎墩兔就得死无葬身之地!而咱们,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鸿德格,我说的怎么样?若是听你的,投降了虎墩兔,到时候大明肯定连咱们一块儿收拾!你那狗命还保得住?”
达巴拉干一脸得意,面对洪德格,鼻孔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你说大明出兵救出兵?你是崇祯啊?你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明人还没动静,说不定虎墩兔和崇祯又达成一致了呢?到时候合起伙来干咱们,你顶得住么?”
洪德格不以为然,反唇相讥。
“洪德格,我怀疑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吧?他虎墩兔戏耍了崇祯皇帝,崇祯皇帝还帮他一起来打咱们?可能么?就像你女人在外面偷了汉子,你会帮他养孩子么?”
“达巴拉干?你怎么说话呢?你女人才在外面偷汉子!”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急什么?”
“你怎么不拿你自己打比方?”
洪德格说着就开始撸袖子,说事儿就说事儿,咋就扯到我女人身上去了?
身边的人帮说话的帮说话,劝架的劝架,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
“你瞅瞅,还急眼了还。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达巴拉干言语上赚了便宜,笑眯眯地给他道了个歉,接着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看啊,眼下大明虽然依旧没什么动静,但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眼下已经入秋,再过不到两个月就要进入冬季,到时候天寒地冻的,他们怎么打仗?何况就算能打,这茫茫草原,只要下上几场雪,行军都会成为问题。崇祯会傻到这个时候进军?
以我之见,明年开春,天气回暖之后,大明必然会对插汉发动雷霆一击。到时候咱们只需趁势而为就行了。”
“你嘴里大明大明大明,大明是你爹还是你娘?大明灭了插汉,我们还能讨的了好去?到时候搂草打兔子,咱们不一样得遭殃?
话说回来,你***不会是暗中投靠了明人吧?”
洪德格敏锐的找出了达巴拉干的话柄,开始奋起反击。
“去你娘的,洪德格,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对大汗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所思所想也完全不过是为了部落!”
说着急走两步,跪倒俄木布面前。
“大汗,洪德格居心叵测,是在离间咱们的关系啊!”
“好了好了!都闭嘴!”
俄木布皱起了眉头,什么玩意儿,再不拦着马上就搞得跟唱戏差不多了。
“都回去吧,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议。”
“是、大汗。”
一群人意犹未尽地离开了议事的大帐。
他们都走后,俄木布越想心里越不踏实。
他内心更倾向于达巴拉干的说法,因为现在已经即将进入沈丘,关外的天气又冷的快。即使现在大明已经在筹备,等到了关外也是冬天了,草原上的冬天可不是什么风崔草地见牛羊那么简单又美好,稍不注意,恐怕光冻都能冻死不少人。
所以明军没什么动静也情有可原。
但其实眼下最重要的还不是明军的动向,而是不远处的插汉。
明军来的慢,插汉可是来的快啊。
未来一两个月之内,他们该如何抵御插汉的进攻才是个大问题。
第五百五十四章 讨封
俄木布一个人想了很久,好像除了暂时向西逃窜,似乎还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眼看已经夜深人静,他命人悄悄找来了乌尼日。
“大汗,你叫我?”
乌尼日已经睡下了,听到他的召唤赶紧穿上衣服悄悄的赶了过来。
“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去做。”
“大汗尽管吩咐,小的定当尽心尽力完成。”
“我要你去一趟关内,找明人议和。”
“议和?”
“对!确切的说,是归顺大明!”
“归顺大明!?”
乌尼日忍不住叫了起来,随即捂住了嘴巴。
“大汗此话当真?”
“当真,不过也算不得是完全归顺。自父汗过世后,顺义王的称号大明一直没有正式的给我册封。起初我想着就那么算了,咱们部落远离纷争,关起门来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可依眼下的情况来看,崇祯皇帝雄才大略,鲸吞关外的想法恐怕早就有了,眼下刚好是个契机。你此次到大明去,求见一下崇祯皇帝,表明一下咱们的立场,只要崇祯皇帝愿意,咱们随时可以听候大明的差遣!”
“是!”
“收拾一下吧,连夜出发。注意不要被人察觉。多带些财物,到京城之后,该花的就不要省,看看能不能跟朝中的那些大臣们搞好关系,最好是内阁中的人...”
俄木布絮絮叨叨的又安排了许多注意事项,眼看已经快要到子时,乌尼日才从汗帐里走了出来。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一番之后带着两名随从悄悄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俄木布再一次将众多首领们叫到了一起。
扫视了一圈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今日开拔,继续西进,暂避虎墩兔的锋芒。”
“大汗,再往西就过黄河了啊!虎墩兔这不没追上来吗?”
“是啊,大汗,过了黄河西边就是一片沙漠,咱们能去哪儿?”
这一次,无论是投降派还是强硬派,都有些不太满意,毕竟谁都不喜欢逃跑。
“不愿意走的,可以留下来抵御虎墩兔。愿意走的跟随本汗。”
俄木布不打算再啰嗦,直接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他这一说,一群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开什么玩笑,往西转移虽然有可能艰苦一些,但至少性命无虞,但留下来可就不一样了。
插汉部现在气势正盛,碰上了要么投降,要么就是思路一条。
若是在昨天,不知道虎墩兔开罪大明的事儿还好,眼下形势尚未明朗,谁还敢投降虎墩兔?
“没有异议的话,都回去收拾吧。午时准时开拔!”
“是,大汗。”
一众人拱了拱手,陆续退出了帐外。
经过半天的收拾,浩浩荡荡的部队再次出发了。
相对于以往,这次转移的时候,俄木布的心情稍微舒服了一些。
他对明年开春大明出兵插汉怀着无比的期望,毕竟只要大明干掉虎墩兔,自己的土默特就彻底安全了。不过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自己能老老实实地听从大明的号令,安心当这个顺义王。如果崇祯愿意册封自己的话。
在他们开拔五六天后的一个傍晚,虎墩兔率领大军赶到了此处。
一番侦查后,下面的人禀报道:
“大汗,看痕迹,估摸着已经离开五六天了。”
“娘的!跑的真他娘的快!”
虎墩兔一会马鞭,芝麻烧饼一般的脸上带着愤恨。
“他们拖家带口的,想必也走不快,不如继续追?”
贵英恰并马在他身旁,看着远处建议到。
“不着急,咱们的人奔行了两天,已是人困马乏,先歇息一晚,明日再说。”
一夜无话,经过一夜的修整,虎墩兔率领的三万骑兵精神抖擞地继续向西,沿着俄木布留下的痕迹追了过去。
又经过一天的追赶,他们离俄木布越来越近了。
但有一个更加严肃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离黄河越来越近了,但同样离大明的边境也越来越近了。
“大汗,以他们行走的路线来看,分明是打算过了黄河,沿着贺兰山南下,绕过阿拉善沙漠往西。咱们若是追的话,自然也追的上,可问题是,离大明的边境太近了,他们敢往这边跑,估计是和明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有恃无恐。
咱们怎么办?还继续追吗?”
贵英恰皱眉盯着远方的天空分析道,言下之意,是怕离大明太近受到他们的攻击。
虎墩兔闻言也开始犹豫起来。
若是放到几个月前,他们和大明的关系正密切,自然不必有这样的担忧,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现在还不知道大明对他们是怎样一个态度呢,就贸然离大明这么近,可不是件多么令人放心的事儿。
“这样,你派人看一下,他们度过黄河没有?若是已经渡过黄河的话,咱们另做打算,若是没有。咱们就追过去!无论如何也要把俄木布留下来!”
这是虎墩兔思索良久后的结果,贵英恰想了一下,也表示赞同。
“是,大汗。”
大约过了近一个时辰,前去侦查的斥候骑兵回来了。
“大汗,他们正在一处浅滩处渡河!”
“已经有多少人过河了?”
“远远望去,大约三成左右。”
“好!贵英恰,咱们走!天助我也,今日一定要生擒俄木布!哈哈哈!本汗离一统蒙古的霸业又近了一步!”
虎墩兔大吼着下令,带着大部队分成几路,朝俄木布众人所在地快速奔去。
而此时的俄木布正异常焦急。
双方的距离不远,他的人也已经侦知了虎墩兔追来的消息。
但他现在已是进退两难的境地。
七八万人的队伍,还拖家带口的带着行李,想快速渡河哪有那么简单,忙活了大半天,才不过才有三四万人渡河,到现在还剩下大半。
可追兵已近,再不走恐怕就要成为插汉的俘虏了!
“大汗,您先渡河吧!我带人殿后!”
关键时候,达巴拉干站了出来,主动承担起殿后的重任。
“拉倒吧,达巴拉干。如此扬名立万的事儿,怎能让你一个人干完了?要留也得是我留,你部落里那些笨蛋根本挡不住!”
“你说谁是笨蛋?”
“说你呢?不服单挑啊,谁赢了谁留下断后!”
“单挑就单挑,来啊...”
“够了!”
俄木布喝止了两人。
“你们都走,本汗断后!”
第五百五十五章 要给你颁个奖吗?
俄木布看着眼前到这时候还在争吵的两人,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无论平日里他们的关系怎么样,对自己还真是忠心耿耿的。
这让他很欣慰。
但他想留下来,并不是想要赴死,而是想要点齐人马和虎墩兔实实在在地做过一场。
虎墩兔带来了三万人,自己这边凑凑也能凑出个三万来人,虽说战斗力和武器装备都比不过他们,但将士们若能背水一战,倒也不是没有一丝胜利的可能。
“大汗!不可以!”
“就是,太危险了,若是大汗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部落该怎么办?”
“不行!大汗,您若不渡河,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对!我等死在你面前!”
说着,卡卡跪了一大片。
俄木布此时真可谓感动的一塌湖涂。
正打算再说点什么,远处一匹快马冲了过来,正是负责警戒的斥候兵。
“大汗,不好了!虎墩兔率领的骑兵已经到了十里外了!”
俄木布的脸色勐地一寒,摆了摆手。
“所有人听着,准备迎敌!”
“大汗!你...”
达巴拉干还想再说点什么。
“不必多说!来不及了!”
说罢翻身上马,开始指挥下面的人列阵。
众人见他态度坚决,也都不再多言。各自散开,大声叫喊着让下面的人列队迎敌。并重点强调大汗与他们同在!
前面是准备和他们一起奋战到底的大汗,后面是他们尚未脱离危险的妻儿!
他们还有什么不拼死的理由?
于是他们打算化悲愤为力量,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打算和插汉的人拼死一搏。
时间,一点点的流淌。
虎墩兔的部队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俄木布望着远处大队骑兵扬起的滚滚烟尘,紧张的呼出了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马刀。
“鸿德格,此战无论输赢,一定要护住大汗!”达巴拉干对一旁的洪德格沉声说道。
他也有些紧张,他们虽然人数上没什么劣势,但是士兵的武器装备和对方差的却很远。但就士兵的着甲率来说,就远远比不上和大明做了许多交易的插汉。插汉士兵的着甲率在五成左右,而土默特的士兵,最多不超过两成。更不要提插汉那儿还有令人头疼的火枪了。
所以他比虎墩兔更悲观,因为获胜的可能几乎为零,除非出现奇迹。
但无论如何,俄木布都不能死。
“你狗日的也悠着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鸿德格也没有了和他斗嘴的心情,撇着嘴骂了一声之后策马挥鞭,率右翼骑兵发起了冲锋。
土默特这边,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战马不时的鸣叫,没有任何声音。
而对面,两三里外的插汉部,却是人吼马嘶!那气势,仿佛要将天际冲个窟窿。
似乎是为了应景,天边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乌云,骤然下起雨来。
“大汗!下雨了!”
贵英恰抹了一把脸,对着前面的虎墩兔大吼道。
策马奔腾的虎墩兔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大汗!下雨了啊!”
“闭嘴,我不瞎!要给你颁个奖吗?”
“可下雨了火枪就用不成了啊!”
贵英恰不忿地回了一嘴。
我知道你不瞎,可他娘的下了雨这火绳枪怎么用?
经贵英恰这么一提醒,虎墩兔才想起来。
他娘的,把这茬给忘了。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土默特设置的防御工事,再次坚定了下来。眼下冲锋之势已成,不可能停下来了。
“变换阵型,继续前进!”
若是将整个战场看做一个沙盘,土默特是在西侧,插汉是在东侧。
而在战场的西侧五里的位置,正有一直人数在一万左右的骑兵队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抚台,快打起来了。咱们要不要阻拦?”一名全副武装的武将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从盔甲的制式上看,这名武将的级别不低,至少是个副将,但年龄看起来却不是很大,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不过刀削斧凿的面庞加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令人不敢升起一丝轻视之心。
如果朱由检在这的话,一定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曾经的二甲武进士、军校第一批毕业生、现在的宁夏镇副总兵许仲宁。
此时的许仲宁正恭敬地向眼前的人汇报着战场上的情况。
能让许仲宁如此净重的人不多,而在陕西地界被称为抚台的,更是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
正是陕西巡抚卢象升。
“不拦,眼下双方气势正盛,让他们先打上一阵再说吧。”
卢象升一身武将装扮,静静地坐在马上看着远处,任凭大雨在脸上冲刷,却纹丝不动。
“抚台,雨大,您要不要避一避?”
“哈哈,仲宁,我是文官不假,但不代表连这小小的雨水都顶不住。等着吧,什么时候快分出胜负,咱们在上场!”
“是,抚台。”
见卢象升拒绝,许仲宁没有再多说话,再次拿起望远镜看向了远方。
此时的雨很大,在半空弥漫起的水雾也越来越大,远处的两方人马已经只能看到个轮廓,在他的注视下撞在了一起。
初一接触,插汉部打头阵的骑兵便在土默特的简易工事下人仰马翻,但冲击速度却未曾稍减。而左右两翼的士兵们也趁势包抄过来,迎上了虎墩兔的士兵。
一方是屡战屡败,但绝地反击。
另一方是气势如虹,完全没有将眼前的敌人放在眼里。于是战斗一开始便异常的激烈,双方互有伤亡。
水幕下,嘶吼声震天响,双方都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挥舞手中的兵器,试图将对方置之死地。
而战场后面,土默特的民众正在争分夺秒地前进,意图尽快度过黄河。
一刻钟、两刻钟。
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伤亡越来越大。
而作为武器装备不占优势的一方,土默特已经开始显现出败相。
终究是没甲的打不过有甲的。
坐镇中军的虎墩兔一眼看出了形势,派出了身边最后一支骑兵。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打垮对方,活捉俄木布,赢得最终的胜利。
正在他幻想着捉拿俄木布凯旋的场景时,意外发生了。
战场南侧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三枪!
哪来的骑兵?
经验丰富的虎墩兔一听就知道是战马踏地的声音,而且人数不少。
南侧?
俄木布的埋伏?
大意了!
“快,分兵,南侧有敌人出现!御敌!”
无需他有所行动,已经有人发现了敌情,快速应对起来。战场的形式瞬息万变,他们的行动,让土默特一方的压力陡然变小起来。
到底是谁?
土默特哪来这么多骑兵?
为什么不早点投入战场?
到底,是敌是友?
一连串的疑问在虎墩兔心中蹦了出来,他紧张地盯着远处的水幕,试图看出这支部队的样子。
终于,随着声音越来越近。
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对方的影子。
红!
刺目的红!
在雨幕中如同火浪,滚滚而来。
“大、大明!”
身旁不知是谁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话,让大家从呆滞中醒了过来,整个队伍变得骚动起来。
“大汗,不妙了。”
贵英恰脸色难看的如同死了老婆一样。
“明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为什么!?”
虎墩兔一声怒吼,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甘!
别管如何,此时明军出现就一定不是好事儿!不然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这个时候来?
“大汗,我去看看吧。”
“不行,太危险了。”
“在这等着,恐怕下场也不会太好。”贵英恰一咬牙,策马越众而出,直接朝明军来的方向奔去。
好歹自己在大明那也算一号人物,说不定能说上话呢?
明军这边,领头的是许仲宁,一眼就看到了策马奔出来的贵英恰,随即大吼一声:
“来者住马!”
“来者住马!”
上完骑兵,跟着他一起高喊,吓得贵英恰赶忙勒住了战马,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把他抓回来。”
“是。”
两名亲兵应声而出,快速跑到贵英恰近前。
还未来得及说话,贵英恰便开口叫道:
“我是插汉的贵英恰,我常年到关内做生意,我很出名的!不要杀我,我要见你们的首领!”
两名亲兵并不理会,而是抬着手中的火枪指着他头说道:
“我不管你是贵英恰还是贱英恰,现在丢掉你的武器跟我们走,否则,死!”
贵英恰毫不犹豫地丢掉自己手里的钢刀,双手一摊,等待两人的下一步动作。
其中一名亲兵没说话,歪了歪脑袋,示意他走前面。
贵英恰会意,策马率先朝明军的阵营行去。
片刻功夫,他就来到了许仲宁面前。
“你叫什么?”
“贵英恰。”
“哦?你就是贵英恰?”许仲宁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来干什么?”
“奉大汗的命令,过来像诸位问个好。”
“嘿~问好?是来探探我们来的目的吧?”许仲宁讥笑一声。
“将军果然目光如炬,不知将军此番率部前来,所为何事?”
贵英恰被说中了心中所想,也不尴尬,直接豁出去开口问道。
“看来你是真想知道,连命都不顾了!”
“求将军告知!”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许仲宁顿了顿,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庄重起来。
“我们此番前来,为的是维护世界和平!”
嗯?
贵英恰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好使了。
维护什么?
和平?
还是世界和平?
这话谁说都能信,就你们大明的军人说了不能信。
也不看看你身后带的人,一个个武装到了极致,看起来杀气腾腾,就差脸上写着我要杀人四个字了。
那是要维护世界和平吗?
那能和平吗?
说出去我们圈里养的羊都不信。
“怎么?不信?”
“信!”
“那就好!你可以回去了。”
“啊?”
“你没听错,让你回去。不过告诉虎墩兔,这里,是大明的关外,离关内不过几十里远。你们在此打打杀杀,吓坏了我们的百姓怎么办?我以朝廷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刻停手,否则你们将摇接受大明的制裁!”
“这...”贵英恰似乎有些为难。
毕竟胜利就在眼前,此时停手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是命令!希望你能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否则,后果自负!”
唉...
贵英恰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从眼前这名将领身上穿的盔甲看起来,估计不必曹文诏低多少。
如此年轻就身居高位,看着也不像个庸才。
多半又是那什么军校里出来的,否则也不会说话如此难听。
“此时我确实做不了主,还得回去禀告大汗才行。不过能否再问将军一句,将军尊姓?贵军领军的可是将军本人?”
“我叫许仲宁,宁夏副总兵。领军的乃是陕西巡抚卢象升!回去告诉虎墩兔吧,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贵英恰眼看也没什么好说的,拱了拱手转身骑马回去了。战场上的战斗仍然在继续,但已经不如刚刚那么激烈。
双方人马都知道了明人的到来,并且意图不明,再掏劲儿打下去,那不是脑残吗?
“回来了?他们怎么说?来干嘛的?”
虎墩兔一见到贵英恰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们说,是来维护世界和平的。”
“啥?维护世界和平?”
“是,还说是这里离关内比较近,吓着他们的百姓了。让咱们立刻停手,否则后果自负!”
“我去他娘的!这是什么理由?我们跟土默特打仗,碍着他大明什么事儿了?用得着他来主持正义?还吓着百姓了,咱们动他们的人了吗?狗日的,绝对是为了要偏帮俄木布!他们领兵的是谁!?”
“我见到的是一个叫许仲宁的人,说是宁夏镇副总兵。据他称领兵的是陕西巡抚卢象升。”
“卢象升?卢阎王那个卢象升?”
“应该是他。”
“他不在西安府好好待着,怎么跑到这来了?”
贵英恰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大汗,他们说,只给我们一刻钟的时间,现在已经快到了。”
......
虎墩兔看了看战场上的局势,又看了看南侧大明的军阵。
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难不成就因为他们一句话,要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胜利?
砰!
明军阵营里,火枪朝天齐射。
接着上万将士整齐的呐喊声传了过来:
“三声枪响之后,再不停手!杀!
第五百五十七章 管的宽
听到整齐划一的枪响和冲天的呐喊,无论是土默特部的还是插汉部的,全都是一哆嗦。
接着两边开始有不同的情绪起来。
插汉这边,因为占据优势,此时不愿停下,所以大都极其愤怒。
我们打仗,管你们大明鸟事儿?
在你家客厅打了?
管这么宽。
土默特这边则是暗自有些庆幸。
毕竟自己一方已经完全处于劣势,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再打下去,不是死就是降,结果怎么都不会太好。
但现在不一样了,明军的突然到来,让局面变得扑朔迷离,停手就停手呗,就算向大明投降也比向虎蹲兔那狗东西投降强。
下面的人这么想,俄木布自然也抱着这样的侥幸。
在第二声枪响之前,果断下达了停手的命令。
接到他的命令,士兵们开始试图从战场上脱离,但插汉的人却是依依不饶。
因为胜利就在眼前,费了那么大力气,死了这么多人。明人说停手就停手,你是我爹啊?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明军没有再喊话,但开始做起了战斗准备。
虎蹲兔凝视着远处的明军,不时看看战场上厮杀的士兵,脸色铁青,显然是陷入了天人交战。
“大汗,快做决定吧!”
贵英恰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别看明军人少,真打起来,己方肯定不是对手。再说土默特还在一旁呢,若是再落井下石跟着大明一起打自己,他们还有的活么?
“本汗、不甘心...”
虎蹲兔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还是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
但此时明军第三声枪声已经响起。
而许仲宁,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不要进攻!不要进攻!我们停手了!”
眼瞧着明军毫不犹豫地发起了进攻,虎蹲兔立刻慌了起来。再次催促将士们从战场上撤下来。
明军的进攻,并没有什么新鲜的花样。或者说对新式火器的运用已经是轻车熟路。
火枪骑射,还有卢象升带来的迫击炮,无论是声势还是杀伤力,都相当的可观。
“贵英恰,快快去告诉他们,别打了!咱们停手!立刻撤兵!”
眼看着士兵成片成片的伤亡,虎蹲兔开始着急了。
让贵英恰到对面请求明军停止进攻。贵英恰心中一万个不情愿,眼下又是枪又是炮的。我他娘的去送死不成?
好在明军似乎只是打算给他们一个教训,在一轮攻击之后,许仲宁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
贵英恰见机,感觉跑了过去。又一次被送到了许仲宁面前。
“许将军,我们已经停手了啊。”
“我刚刚说了,三声枪响就是进攻的开始。这只是个教训,若不是看到你们停手,现在死的人会更多。”许仲宁冷峻,盯着贵英恰说道。
“这、”贵英恰的脸像是得了便秘。
“别这那的了,让你们大汗速速退兵,再敢破坏地区和平,就不仅仅是警告这么简单了。回去吧,依旧是三声枪响,再不退,就都留在这吧!”
话没说上两句,贵英恰又被打发了。
他灰头土脸的回到虎蹲兔身边,将许仲宁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
虎蹲兔气的肺都快炸了,手持马鞭的手攥的发白,但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良久,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用略微有些沙哑地声音说道:
“下令退兵吧。”
贵英恰闻言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将虎蹲兔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虎蹲兔下达了撤军的命令,下面的人就算再不甘心也只得顺从。
他们一动,土默特部也骚动了起来。
“退了!虎蹲兔退了!”
一个士兵激动地叫了起来,他刚刚差点死在对方手里。此时劫后余生,自然是万分庆幸!
“果然,明军是来救我们的!”
“还得是大明!”
“明军威武!”
“明军威武!”
越来越多士兵发出了激动地叫声,直至变成强烈的欢呼。
听到下面人的欢呼声,俄木布的心里五味杂陈。
既为部民们死里逃生免于被插汉屠戮而高兴,又为他们因大明的救助欢呼而心里泛酸。
虽说是打算想大明投降,但这事儿还得看经由谁的嘴说出来不是?
这感觉就跟自己的女儿爱上一个男人,并非他不嫁。当父亲的是既欣慰又心酸,却又为了女儿的幸福不能说啥。
反正就是一个字,憋屈!
雨渐渐停了下来,插汉士兵撤退的速度很快,一刻钟的功夫就拖着伤员和尸体从战场上退了出来,又一刻钟之后,已经远离了战场一里之外。
虎墩兔不甘心地望了望两边的人马,低声怒吼起来:
“崇祯!狗皇帝!本汗和你势不两立!”
一旁的贵英恰此时保持了沉默。
势不两立?
从那时候您摆他一道的时候就已经是了吧?
这次明里暗里阻止插汉征服土默特恐怕就是个信号。
一阵秋风吹来,贵英恰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大汗!”
“说!”
“快到冬天了!”
“现在说这干嘛!?”
“会不会,大明就是因为快到冬季了才不对咱们发难?”
“什么?”
虎墩兔听完也是一愣。
若真如此,明年春天插汉必将有灭顶之灾啊!?
这,可能吗?
可要真是这样,干嘛不此时留住自己?岂不是一劳永逸?
还是崇祯那狗皇帝有更深的谋划?
思考着各种可能,虎墩兔猛地摇了摇脑袋。
“全军加快速度!”
虎墩兔是走了,但留下了俄木布停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走吧,人家大明好歹救了自己,不打个招呼似乎说不过去。
不走吧,又不知道人家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敌意,别杀急眼了,连自己也收拾了。
正当他犹豫不定之时,外围的士兵前来汇报。
“大汗,明军有一名小将过来求见大汗!”
哦?
大明来人了?
还求见自己?
这么客气的么?
“快快有请!”
俄木布面带喜色的吩咐道。
人家都过来求见自己了,说明眼下是友非敌!
既然是朋友来了,那不得以礼相待?
想到这俄木布整了整衣物,从马上跳了下来。
没一会,一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小将就来到了俄木布面前。
“不知将军此时到访,所谓何事啊?”
第五百五十八章 你对关外的局势怎么看?
“我乃是卢巡抚帐下一小兵,当不得将军的称号。”
来人拱了拱手,谦虚地说道。
“那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到本汗这里来,又所为何事?”
“我姓张,名大毛。到这儿来,就是为了传达巡抚的意思。他想见大汗你一面,但是见与不见,决定权在您这儿。若是见,两军阵前一晤,若不见,我们也就班师回关内了。”
“这...”
俄木布听完,犹豫了一下。
卢象升要见自己。
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之前关内的情况暂且不说,就这几年来讲,卢象升的名声也算是响彻观内外了。
作为崇祯皇帝继位之后破格拔擢的文官,卢象升是文的精通,无的擅长。把陕西整理的井井有条先不说,就连边民提起他个个都竖起大拇指。
听说这家伙长了一双大胳膊,能轻轻松松将一百多斤的大刀舞起来当柴火棍耍。并且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被他盯上的人,追到天涯海角也得被他弄死。所以就有了卢阎王的称呼,这称呼虽说是昔日镇压叛乱的时候传下来的,可终归相当附和他的人设。人常说有叫错的名儿,没有起错的外号。
单单想想那舞着一百多斤的大刀在自己院子里嗷嗷叫的场面,简直就不是人。所以叫一声卢阎王也算实至名归。
“大汗若是不愿意,可自行组织部民渡过黄河。插汉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不!大毛兄弟,我愿意见卢阎、咳咳,卢巡抚。”
“好,既然大汗同意,我这就回去禀报巡抚。一刻钟后,两军阵前想见。告辞!”
“告辞。”
俄木布拱了拱手,想让贵英恰送一送,被张大毛拒绝了。
一刻钟后,两军阵前的一面空地上,俄木布怀着忐忑的心情见到了卢象升。
“卢象升见过大汗。”一见面,卢象升率先拱手行了个礼。
不算隆重,但也不算失礼。
而俄木布此刻也是不敢拖大,赶忙攥住了卢象升的手。
妈的。
这手好大!好有力!
这么粗壮的胳膊真是天生的吗?
这货还是个进士?
不会用的毛笔也有二三十斤吧?
“卢巡抚的大名可是响彻关内外了,本汗可算如雷贯耳了。”俄木布笑吟吟地和卢象升客套了两句,接着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听大毛兄弟说,卢巡抚想要见本汗,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大汗多虑了,要紧的事儿倒是没有。就是想见见大汗,并且代陛下问一句,大汗对关外草原上的局势怎么看?”
“局势?”俄木布咀嚼了一下卢象升的话,随即沉思了片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眼下关外草原,无外乎就是插汉、土默特和科尔沁,和北边的喀尔喀。科尔沁已经归顺大明,虎墩兔的事儿,我也有所耳闻。想必崇祯皇帝陛下也会有个处置的策略。剩下的就只有我们土默特和喀尔喀了。
卢巡抚想知道的,是我们土默特未来的打算吧?”
“正是!”
“那本汗想知道一点,卢巡抚代表的是个人,还是皇帝陛下?”
“这有什么分别吗?”卢象升笑了笑。
“有,若仅仅是卢巡抚的想法,那土默特可以成为大明关外的好邻居。愿意和大明开战长期、稳定互利互助的通商,互通有无。让大明的商人获得足够多的利益,也让土默特的部民们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
“那若是代表皇帝陛下呢?”
“那土默特会归顺大明!”俄木布静静地盯着卢象升,语气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
“哦?”
卢象升对于他的直白有些意外。
“卢巡抚,自几年前父汗去世,我便继承了汗位。当大汗很风光,一个命令就能决定许多人的生死。但当大汗又不风光,无论是越来越恶劣的天气,还是外部扑朔迷离的环境,都在令我们的生活环境变得更加恶劣。
越来越强大的大明,妄想一统蒙古的虎墩兔,被消灭的建奴。这一切,在短短几年内发生。快到让人会不过神来,快到让人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等梦醒了,插汉的铁蹄已经踏过了领地的边线。
冲锋的嚎叫已经惊醒了沉睡的部民。
许多还未来得及思考未来的人在马刀下惨死。
留下的只有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
土默特,该何去何从?
是继续在插汉的马蹄下绝望的苟延残喘,还是投靠大明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
这是个问题。
困扰本汗许久的问题。
但在今日,本汗有了答案。
那就是:
归顺大明!”
俄木布的话诚恳且朴实,从一个君主的角度出发,阐述了作为大汗的艰辛。
无论言语中的归顺带有多少诚意,无论这样的归顺能够持续多久,至少现在、此刻,俄木布是真的想让土默特的部民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若大汗真的这么想,卢某到真的不虚此行。实不相瞒,陛下此次命我前来,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能拉土默特一把。但仅仅是这最后一把,若大汗你不念陛下的恩情,以后的日子,大明不会再给予任何帮助。陛下只是要关外蒙古的这片草原,至于谁赢了,谁死了,陛下还真的不在乎。
很庆幸,你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明年开春之后,大明将对插汉发起全面进攻。相信到明年的这个时候,这世上已经不存在一个叫做插汉的部落了。”
接到朱由检命令的时候,卢象升正在平凉府的平虏所巡视。
他的任务很简单,带领宁夏镇副总兵许仲宁一起阻止虎墩兔灭俄木布。
至于为什么宁夏镇总兵没出现,是因为去年被抄家流放了。
而总兵的位置一直空着,由副总兵许仲宁暂领军事。不过只要不傻的都知道,这许仲宁扶正也就是早晚的事儿。
于是卢象升带着朱由检的密令到达宁夏镇之后,两人一拍即合,积极探查关外的动静。终于在十多天后等到了俄木布,并且在他绝望之时出手救了整个土默特,为俄木布的归顺创造了最有利的条件。
早知道这样,我还派人往京城跑什么。
俄木布这样想着,再次冲卢象升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土默特就在这儿黄河滩边驻扎下来了。明年开春,大明进攻插汉之时,我土默特定然要效犬马之力!”
第五百五十九章 咒死你们
“大汗有这份心,陛下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眼见俄木布识趣,卢象升的心情也是极好,至少陛下交给他的任务算是得到了圆满的完成。
俄木布若是归附,插汉西侧就有了屏障。到时南边是大明,西边有土默特,再加上东边的朱可桢部,以及即将封锁他们北窜的科尔沁。
整个插汉将陷入一个完整的包围圈,那时的虎墩兔,就真成了瓮里的鳖,插翅难逃了。
“本汗经常听说明军的战斗力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为何不趁此机会,将插汉一网打尽,活捉虎蹲兔呢?”
俄木布看着卢象升身后气势如虹的军队,略有些感慨地问道。
卢象升闻言摇了摇头说道:
“战斗力就算再强,我麾下也不过就一万人,虎蹲兔带了三万精骑,击败已是不易,想将他擒拿,恐怕靠我麾下这一万人也做不到。”
“不是还有我们土默特吗?我们也有三万人马呢啊!”
“你们?”
卢象升看了看远处劫后余生,东倒西歪的土默特部士兵,面色古怪地笑了笑。
靠你们活捉虎蹲兔?
你也是真好意思开口啊。
似乎是体会到了卢象升表情里的含义,俄木布也开始觉得有点臊得慌。
就自己下面那些人的战斗力,能和插汉打到这种程度已经殊为不易了,还是因为没有退路的绝地反击。若说帮着明人敲敲边鼓、追追逃兵还差不多,实打实的和插汉硬钢,他们暂时还真不行。
说到底还是武器装备的问题,插汉这两年没少从大明那淘好东西,虽说基本上都是明军淘汰的玩意儿,但对于不事生产的关外蒙古人来说,已经是极其先进了。若是自己的人都装备上他们的家伙式,土默特还真不惧他插汉。
若是有明军现在的装备和兵器,那不得起飞咯?
想到这,俄木布试探性地问道:
“卢巡抚,自此以后,咱土默特就是大明的人了,将来若是打起仗来,士兵们身上穿的、手里用的,能不能给咱们土默特的兵也装备上?”
说着,还往后面的明军阵营里看了看。
“你是说,现在我大明士兵身上穿的这些?”
“是的...”
“大汗的心也不小啊。”卢象升笑了笑。“这些士兵身上的装备,没一件都造价不菲,即使以大明眼下的财力,也不过是去年刚刚给边军们换装上的。大汗一张口就想给整个土默特也装备上,先不说钱不钱的,问题是现在朝廷也没有啊!
再说了,因为虎墩兔随意违背诺言,置陛下的颜面于不顾,陛下已是伤透了心。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对你们蒙古人产生信任。所以这事儿还得慢慢来,若以后陛下看到了大汗的一片忠心,定然不会吝啬这些盔甲装备的。
我这人说话直,还望大汗不要介意才好。”
“哈哈,卢巡抚爽快,本汗就喜欢爽快人。你说的本汗自然明白,但若是有机会的话,还是希望卢象升能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前些日子,我派人去京城求见陛下了,意在商讨册封的事。自我父亲死后,顺义王的称号便一直没有册封。若此次讨封成功,以后土默特再做事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此事陛下自然会通盘考虑的,你且在关外驻扎吧。一应生活物资,到时会开辟出互市的场所。你的部民们来换就是。好了,大汗,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关内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咱们就此别过。”
“好、好!本汗还要安排人救助伤员,指挥部民渡河,就不请卢巡抚到我帐内喝茶了。等回头有机会,本汗一定好好招待卢巡抚!”
“哈哈,一言为定!告辞!”
“恕不远送!”
双方在战场前开展了友好的会晤,会上,俄木布明确指出土默特的立场,并表示会坚决拥护崇祯皇帝的领导。双方对此事交换了意见,俄木布还说,自俺答汗开始,土默特的大汗一直是明朝册封的顺义王。从某种程度上讲,土默特就是大明的一部分,为大明效力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他喜欢在大明的领导下,彻底消灭草原败类虎墩兔,还关外一片朗朗的天空。
会晤结束后,卢象升带兵踏着泥泞回到了关内。而俄木布则指挥人员继续渡河,在地势稍高的地方安营扎寨,落下脚来。
至此,土默特部算是有了大明的庇护,而虎墩兔的消灭土默特的计划彻底泡汤。
返程的路上,虎墩兔不住地破口大骂。
骂俄木布,骂卢象升,骂崇祯。
似乎要将和他作对的人全部咒死。对,没机会打死你们,就咒死你们这些狗日的!
连贵英恰想要劝说两句,都被他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骂的再凶,也改变不了现下的局面,挽回不了整个部落低落的士气。
眼看天色渐晚,刚淋了雨不久的士兵们一个个在战马上瑟瑟发抖。贵英恰终于忍不住了。
“大汗,找个地方扎营吧,下面的人都快扛不住了!”
“现在扎营,明人追上来怎么办?啊?”虎墩兔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他更想再往前走一段,再离大明远一点,不然心里终归是不踏实。
“可现在咱们已经走了四五十里了,明军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不会来了?”
“他们的人数本就在一万左右,击败咱们或许有希望,但想留住咱们是不可能的。这一点,卢象升比谁都清楚,否则也不会放咱们走了!大汗,不能再走了,士兵们都淋了雨,再不赶紧烤干衣物,到夜里恐怕真的撑不下去的!”
贵英恰也不怕挨骂了,苦口婆心地请求虎墩兔停下来。
听到贵英恰这么说,虎墩兔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似乎是终于坚持到了这一刻,士兵们均常常出了一大口气。赶紧寻了个小河旁驻扎了下来,燃起了篝火,在埋锅做饭的同时,迫不及待地烤起了身上的衣物。
笼罩在插汉头上的阴霾,终于开始慢慢消散了一些。
第五百六十章 刺杀
经过一夜的修整,插汉的士兵们又开始了元气满满的一天。
除了那些受伤没扛过去死了的,都活了。
休息了一夜的虎墩兔精神也好了些,带兵继续踏上了回家的路。
卢象升在宁夏呆了两日后,也开始返程回西安。
这场不算激烈的仗最终草草收场。
明军在土默特部绝望之时刷了一波救苦救难的好大哥形象,同时也算给虎墩兔敲了个警钟。
被俄木布悄悄派出去的乌尼日,在经过长达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带着两个随从抵达了京城。
作为土生土长的蒙古人,他从来没到过京城,但不妨碍他从各种各样的人嘴里听到过属于京城的传说。
“乌尼日大哥,咱们去哪?”
“先找个酒楼住下来吧?等下,我看看攻略。”
说着,乌尼日翻出来一个小本本,这是部落里一个来过京城多次的人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进城之后,先换点银子,京城里的吃住很贵。若是有身份的,可以去一个叫会同馆的地方,传说那里免费接待外国的使臣...”
“这个好,这个好。”乌尼日还没说完,他手下的小兄弟就叫了起来。“咱们就是外国的,来求见陛下就是使臣。咱们可以免费住在那里!”
“住你娘,那是别国的使团住的地方,人家都是来进贡的!咱们算个屁!?你给崇祯皇帝带了什么好宝贝?拿什么进贡?不进贡算什么使臣?”
“那咱们就得住酒楼了,很贵的啊。”小兄弟瞪大了眼睛。
“你他娘的,就不考虑考虑怎么才能见到陛下?”
“乌尼日大哥,你看看攻略嘛,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来过、”
“那你就闭嘴,别叨叨了。”乌尼日瞪了他一眼,接着开始看攻略。可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如何才能见到陛下。
“上面没写。”
“那咋办?”
“大汗只是说让我来京城面见陛下,没说具体怎么才能见到陛下啊。”乌尼日郁闷地说道。“我只知道大明皇帝都住在紫禁城,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明日再想办法。”
三人嘀嘀咕咕了半天,还是决定找个地方住下来。
但殊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作为大明的政治、经济忠心,此时的京城自然是守卫森严。虽说三人以进城做生意的名义被放了进来,但却因为是生面孔吸引了锦衣卫的暗中观察。
甚至还有人刻意从他们身边经过,偷听他们在讲什么。当发现说的是蒙古话后又换了个懂蒙古话的人。结果一听不打紧,这支锦衣卫小队瞬间紧张了起来。
因为从他们口中听到了皇帝、紫禁城、想办法等字眼。
去紫禁城想办法杀皇帝?
我的娘!这三人是条大鱼!
锦衣卫小队不敢轻举妄动,一边上报,一边更加紧张地盯着这三人。
三个人就敢进京城刺杀陛下,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所以三人身后,必然还有更多的帮手,更加缜密的设计。
陛下喜欢王宫外跑,一定是有人侦知了这个消息,所以想安排人进京刺杀陛下。
这名小旗脑补了整个刺杀的过程,他仿佛看到陛下被他们一箭射中胸口,当场驾崩。太子尚幼,偌大的帝国掌控在文官手里,整日斗来斗去。关外的建奴死灰复燃,边境的武将各自割据,整个大明分崩离析,战乱不休,最终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不行!
一定要阻止他!
“王成去禀报了没有?增援怎么还没到?”
“去了去了,别急啊刘东大哥,就是飞也得要时间不是?”
“什么话?他们可是要刺杀陛下!这是多大的事儿,怎么能不着急!?你狗日的莫不是想要掉脑袋了吧?”小旗官刘东瞪了下属一眼,骂了一句。
“那哪能啊。要不现在就动手,先把三人拿下再说?”
“不行,这三人只是在明处,暗地里指不定多少人呢,先跟上,看看他们的老窝在哪!”
刘东带着几人分散开来一直跟在乌尼日三人的身后,三人走走停停,看看这看看那,期间还好奇地买了几样小食。弄得刘东等人一脸黑线,暗自感慨这些人胆子之大。
都来刺杀皇帝了,还有心情吃好吃的。
最终,乌尼日在一个看起来档次不高的酒楼门前停了下来。
“你进去问问,看看能不能住店。”
“我不会说汉话啊!”听了刘东的吩咐,随从一脸懵逼地说道。
“他娘的,什么事儿都让老子来,还带你们俩狗东西有什么用。”骂完,刘东不再迟疑,朝酒楼门口走去。
“这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呐?”
刚一靠近,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伙计就迎了上来。
“吃、吃饭,不不、住店。”乌尼日用他娘教他的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
“客官第一次进京?”
“是的。”
“关外来的吧?”早已将三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的伙计问道。
“你怎么知道?”
“如客官这般的人,我见得多了。咱们店里可以吃饭,也可以住店。快请进去吧。”
伙计的脸上带着职业微笑。
乌尼日见对方一下就猜出来自己的来历,又没有什么看不起的意思,便抬脚往里走去。
这间酒楼看着不大,但却内有乾坤,大堂的面积不小,足足摆了十几张八仙桌。此时已经坐了七八桌,见他走进来,纷纷看了他一眼,眼见没什么特别的,便又该干嘛干嘛了。
三人点了几个招牌菜,一顿胡吃海塞之后,又被领着开了房。
“啊,舒服啊。一个多月没沾床了。”
乌尼日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感慨地说道。
“可不是么,整日风餐露宿的,觉都没睡好过。”
“话说回来,明人就是能啊。看看今天的饭,真他娘的好吃啊,连样子都好看。哪像咱们,就算改善生活也就是烤羊肉、炖羊肉,哪有这些明人会享受~”
“唉,若不是当年...”
祖上的荣光让三人陷入了回忆,正聊得起劲,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接着十多名身穿皂衣的汉子鱼贯而入。
有拎刀的,有端枪的。
直接将三人给控制住了。
“不想死的话,就老实点!”
第五百六十一章 乌龙
“你们是什么人?”
被摁在地上的乌尼日先是一愣,接着惊慌地叫了起来。
“他娘的,说人话。”
一名锦衣卫甩手对着乌尼日就是一个大比兜,直打得他嘴角流血,眼冒金星。
乌尼日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紧张之下说出了家乡话,对方自然听不懂。
于是他又酝酿了一会儿,待头脑清醒之后,再次开口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
“还敢问我们?”这锦衣卫反手又是一巴掌,乌尼日脸上的手指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晰了起来。“说,你们的同伙在哪?”
“同伙?什么同伙,你们搞错了吧?”
乌尼日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他是真不知道对方说的啥意思。
自己三人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好不容易来到大明,刚他妈吃了一顿饱饭开了间厢房,就被摁住审问。还问他们的同伙在哪?他哪知道什么同伙不同伙的,就算有同伙不都被你们摁倒了吗?
“还敢狡辩,看来是不给你点手段尝尝你是不会老实了!”
说着再次扬起了手,准备再给乌尼日来几下!
“小武,住手。”刘东见状,忙出言阻止,来到了乌尼日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你日。”乌尼日嘴被打肿,说话已经不太清晰,再加上本就汉话不怎么精通,此时出的话十分难懂。
“你是在骂我?”刘东的眉头皱了起来。
“没有啊,大大哥,我没骂你啊!我就叫乌尼日!”
“乌尼日?什么狗屁名字!你是哪儿人?”
“我是蒙古人。”
“我知道你是蒙古人!我是问你哪个部的?插汉的?喀尔喀的?”
“都不是,我是土默特的。”
“土默特?怎么跑这来了?你们的同伙呢?”
“我们真的没有同伙啊!这次过来是我们大汗命我们来面前皇帝陛下的!”
“见陛下?你们相见就见?可有什么信物之类的?”
“有有有!在我怀里!不过你们,是什么人?”
“锦衣卫的!”
“锦衣卫?”
乌尼日脑子里出现一个个神秘而又充满了血腥的传说。
“锦衣卫大哥!我们真的是奉大汗之命求见陛下的,若是我们没资格见陛下,就放我们走吧。我们马上离开京城。”
刘东愣愣地看着乌尼日,从他的直觉判断,似乎真不是假的。可还是命人从他怀里翻出了一封羊皮信。
他打开看了半天,那言语,那印章,无论怎么看,好像都是真的。
娘的,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正踟蹰间,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刘东,你说的刺杀陛下的蒙古人在哪呢?”
得,仅仅是听声音刘东就知道自己的长官来了。一回头,果然看到自己的长官李百户已经走了进来。
“见过李百户!”说着刘东就要行礼。
“自己人客气什么?”接着环视了一周看到了屋内被控制的三人。“就这仨货?刺杀陛下?是不是另有同党?”
“应该是没有。”
“你上报的时候不是说有吗?怎么又没有了?就凭这仨歪瓜裂枣的货色,也敢到京城刺杀陛下?刘东,你逗我呢?”
“百户,你看看这个吧。”刘东一脸的尴尬,将手中的信递给了李百户。
“啥玩意?”李百户伸手了过去。
片刻之后。
“卧槽!刘东,你要死啊!这都能搞错?我他娘的还以为要立大功,已经命人上报给千户了啊!不行,得赶紧派人追回来,不然要是闹到指挥使那儿,你我都得挨揍!”
李百户也顾不得收拾刘东了,快步往外走,等到了门口又想起了点儿啥,回头又嘱咐了刘东一句:
“将这三个蒙古人看好了,再出了岔子你就滚回家奶孩子去吧!”
刘东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是一声都不敢吱。
屋内的一群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不知道该说点啥好了。
“这个,能不能,先把我们松开?”
打破这尴尬的沉默的,是依旧被摁在地上的乌尼日。
听他这么说,众人才想起来,这仨货还在地上呢,于是动手的人看向了刘东。
刘东强自镇定,点了点头。
“放了吧。”
三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被扭得生疼的胳膊。
接着,乌尼日一脸幽怨地对刘东说道:
“我就说我是同党,这下你信了吧。”
“信了,信了。兄弟,对不住,职责所在。不过你既然有信物,为啥不早点拿出来。搞出这样一个乌龙。”
“我倒是想拿,你们没给机会啊。”
“哎哎,我们的错。等此间事了,我在京城最好的酒楼设宴,宴请三位兄弟。”
“宴请就不必了,不过我该怎样才能见到皇帝陛下?”
“正常的情况下,外邦来宾要先去会同馆,逐层上报,等待陛下的召见即可。不过有时候见不到陛下,或者等上很长时间也正常。”
“会同馆?那不是使者才能去的地方吗?”这下轮到乌尼日尴尬了。
“也不算,只要不是真的跑那儿混吃混喝的就行。不过也没人敢去那儿混吃混喝。”
“那现在这个点儿,那里还招待吗?我打算求见皇帝陛下。”
“今晚估摸着是不行了,明日一早吧。这样,到时候我带你去。”
“那感情好,多谢兄弟!”
“应该的、应该的。”
眼见乌尼日不再追究刚刚的事儿,刘东心里也松了口气。
要说起来一个关外的蒙古人,他自然是不怎么放在眼里。但若是对方的大汗派来求见陛下的,那就得重视了。
耽误了陛下的大计,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刘东便离开了乌尼日的房间,不但承担了他们的房费,还派了几个人守在门口保护他们的安全。
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不放心乌尼日。
而他口中的李百户,出了客栈之后是一阵勐追。
结果还是得知消息已经上报给了千户。
他又跑到千户那儿去禀报此事,千户指着鼻子将他骂成了狗。因为他已经将消息报给了田尔耕。
他本想到田尔耕府上去将此事解释清楚,但经过这么一折腾,已经到了半夜。
田尔耕估计已经睡了,等明日一早也不迟。
于是就让李百户先回去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陛下,有人要刺杀你。
这事儿说起来,刘东的责任自然重大。
但也是锦衣卫的效率太高了,再加上此次乌龙事件涉及到陛下的安全,优先级极高,任何人都不敢马虎。
比如第二天一大早,虽然宫门还没开,但田尔耕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宫门一开,便急匆匆地进去求见朱由检。
“你这大早上的,往宫里跑啥?有急事儿?”
朱由检正打算吃早饭,听闻田尔耕求见,便将他召了进来。
“陛下!有人要刺杀你啊!”
刚行完礼,田尔耕就急切地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朱由检微微笑了笑,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陛下最近可是打算出宫?”
“打算出宫?我不经常出宫么?”
呃...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眼前这位大老对于出宫是随心所欲,说走就走,谁也拦不住,谁也不敢拦。
“陛下,昨日夜里,下面的人抓到三个蒙古人,白天的时候一直在大街上游逛,还悄悄商议如何进入紫禁城。陛下,臣进宫的时候下面的人还在审讯,眼下尚未抓到他们的同党。不知道他们布置了多少人,又在宫里有多少内应。
您乃九五之尊,可千万不能让自己身处险境啊!”
“你的意思是,朕不能出宫了?”
“在这些乱党的同伙抓到之前,最好不要出宫。”
“那不行,朕还打算带太子去香山看枫叶呢。”
“陛下!此时哪还是看枫叶的时候!何况还带着太子!若是、若是、”
“若是啥?朕和太子一起遭遇不测?”
“臣失言!”
说着,跪倒在地上。
我的娘,太着急,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但情况不就这么个情况吗?明知道有人要刺杀你,你还颠颠地跑出去看红叶。还带着太子。
说难听点,你这皇帝要是不小心被人给干掉了,至少还有个太子能顶上去。
咱这些人将来跟着太子也有口饭吃。
可若是连太子都被一锅端了,将来皇位交给谁?
那被软禁了的死肥猪福王?
那不得乱了套?
自己这些给你当狗腿子的人还有啥好下场?
“好了,起来吧。你的心意朕明白,最近几日,朕不会出宫。你让你的人好好查查,看看是谁想要朕的脑袋。”
“臣遵旨!臣一定加紧审讯,将这些乱党一网打尽!臣告退!”
“去吧。”
朱由检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了。
“***,一点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朕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想取朕性命的人少了?”
“万岁,田指挥使担心万岁的安慰,所以才连夜进宫。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啊。”
王承恩在一旁接茬道。
朱由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王伴伴,你那远方亲戚去了哪个衙门来着?”
正说着田尔耕赤胆忠心的王承恩一听,吓得也跪在了地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时没顶得住那侄儿的哀求,默许了此事,求陛下饶命啊。”
说起这事儿,还得从去年年前说起。
王承恩老家的一个侄儿来京城投奔他,王承恩本来打算将他弄进宫里来的。
谁知道那小子死活不愿意,说自己还要传宗接代,说自己是家乡三万少女的梦,死都不愿意进宫。没办法,王承恩就让他在宫外给他看宅子。可刚过了没几天,这小子又嫌无聊,非要找点事儿做。还说自己读了不少书,当个看大门的屈才。
王承恩知道他的想法都气笑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算个屁的读书人。
可不管又不行,家里亲戚少,自己这表姐走得早,要是知道自己不管她的儿子,不得夜里来找自己啊?
正愁着怎么安排呢,田尔耕不知道从哪得知了此事。利用自己的关系,将他安排进了兵部。虽说是个没有级别的普通人员,但也算是有个编制了。
时候,王承恩派人给田尔耕送去了一千两银子,但田尔耕自然是不会要。
于是王承恩这人情算是欠下来了。
要说田尔耕也是人精,干啥都有一手,腐化的招数是一套又一套。
王承恩现在算是后悔死了,早就知道不该管,这上上下下哪有什么事儿是瞒得住万岁的!
“奴婢辜负圣恩,请万岁降罪!”
“好了。此事朕早就知道了。人生在世,哪能彻底的绝情绝欲,这些年你在宫里,无亲无友,不贪不占,对朕忠心耿耿,朕岂会不知?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儿,直接跟朕说就行,大明还能少得了你家亲戚的一碗饭吃?”
“奴婢、奴婢,呜呜。”
听到朱由检不怪罪,王承恩激动的泣不成声。
这些年,朝野上下,他王承恩到哪都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简直红得发紫。
但若是说他自己的感觉,却是一半荣耀一半心酸。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何况他们这些指挥伺候人的宦官了。
用如履薄冰来形容,绝对没有半分夸张。
“王伴伴,有个事儿得你去做。”
“万岁吩咐就是。”听到朱由检有事安排,王承恩抹干眼泪站了起来。
“这田尔耕,这两年又弄了不少银子。你回头瞅个机会,敲打敲打他,给他刮下来一半。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奴婢一定不辜负万岁的厚望!”
“朕饿了,安排用膳。”
“是,万岁。”
正在这时,外面一个小宦官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万岁,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在外求见!”
“田尔耕?不是刚走吗?让他进来。”
虽然有点饿,但朱由检还是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你怎么回事儿?不是抓人去了吗?”
这次没轮到田尔耕开口,朱由检就发问道。
“这、陛下,臣罪该万死,搞错了。”
“搞错了?搞错什么了?”
“昨日抓到的,不是要刺杀陛下的。”田尔耕咬着牙说道。
“不是刺杀朕的?那是怎么回事儿?你们锦衣卫没搞清楚就能随便抓人?怎么办事儿的?啊?”朱由检皱着眉头训斥起来。
“臣罪该万死。”
“别死了,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三人是土默特大汗俄木布派来面见陛下的,意在向陛下讨封,请求陛下册封俄木布为顺义王。”
“这么说,你们把土默特的使者给抓了?”
“是、是的。”
第五百六十三章 说人话
“抓错了?”
“抓错了。”田尔耕的额头已经见汗了。
我去你娘的,哪个***不长眼乱抓人。等老子出去,一定打断你的狗腿!
“田尔耕?”
“臣在。”
“你这两年是不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你要是觉着不想干了,就递个折子上来。朕保证城外有你二亩地种,饿不死你!”
“臣万死!”
听了朱由检的话,田尔耕悄悄松了口气。
既然陛下还骂你,说明就还想用你。
若是陛下不再理你,那在陛下心里基本上就凉了个差不多了。
“滚出去,别在这碍眼!”
“臣告退!”
田尔耕躬身退了出去,一直出了宫门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这事儿闹得吧,真他娘的丢人。
幸亏陛下还算宠信自己,不过这些日子确实有些怠慢了,得仔细着点儿了。
想到这,他寒着脸钻进了马车,来到了锦衣卫衙门。
“让魏大泽那狗东西过来见我!”
一进门,田尔耕就怒气冲冲地吼了起来。
值房内,田尔耕坐在桌子后面,冷冷地看着眼前低着头的魏大泽。
“你个狗东西,哪来的胆子。随手抓了俩人就敢哄骗老子?想功劳想疯了不成?是不是不想干了?是不是想回家种地?啊!?”
“卑职不敢啊,卑职一时失察,没想到会给指挥使捅这么大的篓子。求指挥使处罚!”魏大泽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虽说这事儿他也是受害者,但上级该负的责任也没负到不是?
“人是谁抓的?”
“下面的一个小旗。”
“带他来见我。”
“指挥使,这事儿全怪卑职审查不理,要罚就罚我吧。”
“哟?你还挺有担当?那你这千户别干了,回家种地去吧。”
魏大泽不说话了。
一个小旗若是直面指挥使的怒火,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指挥使,若是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嘿,想不到你***也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滚回去吧,老子谁也不处罚!”
田尔耕笑骂一声,打发了魏大泽。
陛下没有处罚他,他自然也不必处罚别人。
再者来说,当锦衣卫的就得有这样敏锐的直觉。不管对错,抓了再说。
行刺陛下这种大事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魏大泽将田尔耕的意思传达了下去,并且派人训斥了刘东几句,告诉他以后做事仔细一点。这事儿也就算了过去了。
一直忐忑不安的刘东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而这次乌龙事件的主角,鼻青脸肿的乌尼日,则在当天下午被召进了宫里。
“你、你叫乌尼日?”
朱由检看着脸肿的像包子的乌尼日,强忍着笑意问道、
“回、回皇帝陛下,小的叫乌尼日。”
“你们大汗派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我们大汗,想恳求陛下能下旨册封他为顺义王,继承先汗的封号。”
“哦?顺义王?你们大汗在关外叱吒风云,难不成还在乎这大明册封的虚名?当顺义王能有当大汗好?”
朱由检笑吟吟地说道。
他知道一定是俄木布那家伙扛不住虎墩兔的勐攻,想从大明这边获取一些支持。
前几日卢象升救了他一把,消息已经传了回来,虽说俄木布向卢象升表达了他们土默特
想要归顺大明的意愿,但谁知道是不是形势所逼?
再说了,投降也好,投靠也好,总得有个确切的说法。
不然名号是册封下去了,到时候不受控制又有什么用?
浪费感情的事儿,他向来不乐意做。
毕竟这些家伙弱势的时候认爹,强势的时候入侵。这样翻脸不认人的事儿,这些关外的蒙古人没少干。就拿虎墩兔来说,好的时候双方甜的跟蜜一样,自己送的药治好了他的天花,不照样在病好之后毁掉许下的承诺?
“皇帝陛下!来的时候我们大汗说了,只要陛下愿意接收,我们土默特将无条件并入大明。”
“怎么个无条件法?”
“科尔沁如何,我们土默特就如何!”
“哦?”朱由检笑了笑。“你们大汗怎么说也是一方霸主,放着汗位不当,为何要归顺大明,当一个被节制的领主?”
“陛下雄才伟略,乃是千古一帝,不但让治下的百姓过上了好日子,还开疆拓土,令四海臣服!我们大汗早有归顺大明之心,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停!说人话!”
朱由检叫停了乌尼日的吹嘘。让正准备发挥的乌尼日一阵尴尬,想了想,只好说出了准备好的另一套说辞。
“我们大汗想让土默特的部民都过上好日子。但虎墩兔狼子野心,一心想称霸草原,统一关外。这一年多以来,他们不断对我们部落的领地发动进攻,无数部民被他们肆意地杀害,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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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土默特实力不济,无法抵御他们的进攻,只能不断向西撤离,小的受大汗之命前来京城的时候,我们土默特又打了一次败仗,准备继续西迁,渡过黄河去阿拉善附近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若说实力,虎墩兔这几年没少从大明得利,自然要远胜你们。但你们部落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只要稍加整顿,未必没有和插汉一搏之力。
册封的事,朕同意了。回头朕会派人跟你一起回去。你们大汗现在在宁夏关外驻扎,受大明边军的庇护。前些日子,虎墩兔率军追上了你们部落,当时你们大汗正在渡河,情况十分危机,不过被陕西巡抚卢象升所救,现在已经安全了。你们部落的部民也没有太多损失,你可以放心了。”
“真的!?”乌尼日惊喜叫道,随即发觉自己失礼便立刻跪伏在地。“多谢皇帝陛下的大恩大德,小的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要报答陛下的恩德!”
说完,对着朱由检哐哐磕了几个响头。
“好了,起来说话吧。说来这次进京,朕的人办事不够严谨,让你收了些苦头。不过你们既然千里迢迢来到京城,难道不知道先去会同馆吗?”
“小的不知道啊,游记上没写。”
“啥?游记?给朕看看。”
乌尼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交到了身边的宦官手里。
朱由检翻了翻,里面记载了一个土默特人在十几年前到访蒙古的一些见闻。
“你这,落后了呀。”
第五百六十四章 那就打
朱由检和乌尼日聊了好一会儿,也算对土默特有个更深层次的了解了。
俄木布是一个知道服软的人,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他选择了归顺大明。可以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可以说是人之常情。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此刻的大明足够强大。
不归顺大明,就得向虎墩兔低头。
但要是投降了虎墩兔,后面插汉再被大明干掉,他们的下场也好不了。
随意干脆一步到位,直接投靠大明算了。
反正明人一向对关外的土地不怎么热衷,到时候日子不照样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关于土默特归顺的事儿,朱由检又和内阁几个人交换了意见。制定了一些细节上的计划,旨在未来更好的治理这片关外的土地。
三日后,乌尼日踏上了归程。
随他一起的,还有一名宦官和十多名护卫。
他们打算从京城出发,直接到宁夏出关,去俄木布驻扎的地方宣读圣旨,册封俄木布为顺义王。
这两日,乌尼日可真是涨了见识。
本以为按照他那本攻略上所描述的,京城已经足够繁华,谁知道此次自己置身其间,才明白一直以来自己是怎样的井底之蛙。
兴许是刘东抓错了人,还对他动了手,所以心存歉意。这两日以来,他专门告了假给乌尼日当起了向导,带他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着实让乌尼日享受了一把宾至如归的感觉。
因此,在走的时候,他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感觉。
土默特的归属,放在以往似乎算是件可以欢庆的喜事,但这几年大明不断的搞事情,弄得大家对此事也不怎么激动了。
一个关外的小部落归顺了,有啥好激动的?
时间不会因为谁的到来或离开而停止流逝,京城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此时不过刚刚进入十一月,已经冷的不像话了。
朱由检越来越能清晰地认识到小冰河时期强大的破坏力。
这几年,他在保障百姓的生存条件上投入了巨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就是为了让老百姓不至于在这严寒的天气里冻死、饿死。当然,完全杜绝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但比之原来官府的不作为,已经好上太多太多了。
台湾、吕宋、交趾,这些地方的稻谷源源不断地运往京城,极大的缓解了大明北方的用粮压力。再加上土豆、红薯、黑麦、玉米这些新粮的推广种植,种地的百姓们基本上能解决温饱问题了。
过了十一月,就到了腊月。
一年的最后一个月,朱由检收到了一个不错的消息。
来自海上的好消息。
解学龙和西班牙人签订了甲戌条约。
这事儿,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七月底出发的第一舰队的几十艘战船,在经过了一个月的航行之后到达了墨西哥湾。
之所以走这么慢,是因为一路上走走停停,每到一处西班牙的殖民地,必然会打着补给的旗号靠岸观察一番。
满剌加、锡兰、莫桑比克、安哥拉等等一系列的地方,解学龙都参观了个遍,不过只是大致的地形。
在他眼中,这些都是将来谈判的时候可以争取的利益。
就拿满剌加来说,靠近马六甲海峡,将来若是在那驻扎一支军队,定然是受益无穷。
再者来说锡兰,这个岛国和莫卧儿帝国很近,若是在那弄一支舰队,岂不是可以作为跳板随时对他们用兵?
还有就是莫桑比克和安哥拉,竟然坐落在一个如此庞大的大陆上,上面的人一个个黑的像是刚从煤堆里拉出来,看起来就极其适合当奴隶。
一路上,解学龙算是真的长见识了。
现实的经历,比书上的可精彩多了。解学龙见到了太多书上没见过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
越往西走,他越觉得陛下为何热衷开疆拓土,并且执着于和这些他们称为蛮夷的红毛鬼做生意了。
归咎到底还是一个利字。
通过生意,大明可以获取大额的利益,反哺国家,朝廷有钱了,自然可以给更多的人创造福利。
百姓们的生活好了,自然也就稳定下来了。
经过这一路的了解,他对这趟西班牙之行充满了信心。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与西班牙将合约签订下来,而且要做到利益最大化!
进入墨西哥湾后,他随便找到一座小岛停了下来。
每日在甲板上晒晒太阳,练练兵,等待着后面的弗朗哥到来。
弗朗哥乘坐的,是老式大帆船,速度慢,且需要的人也多,路上停靠补给的时候也多。所以速度上远远比不上烧煤就能跑的蒸汽轮船。
以解学龙的估算,再过两个月,他们能到就不错了。
等待的日子,按道理说应该是平静的。
但一直船队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
这天,解学龙看着吕世埏训练完了士兵,正打算进船舱喝口水。突然就听到一声急促的哨想。
一听哨声响起,解学龙就知道遇到紧急情况,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了。
他拿起望远镜朝远处看去,之间一只船队出现在了西方的海面上。看数量,恐怕不下三十艘。
解学龙皱起了眉头,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他不知道这支舰队的来历,更不知道他们的意图。
若是敌人,直接炮击便是。可若不是的,就比较麻烦了,自己是过来谈判的,总不能一来就将人家的海上船队给击沉一支吧?
吓唬归吓唬,还没谈判呢就动手,说不过去啊?
解学龙仁慈地想到。
但还是下令士兵进入了战备状态。
十八艘战舰分成两队,分别呈人字形排列,静静地伫立在海面上,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鸣炮示警,打旗语,询问他们的来意。”
眼看双方距离已经不远,解学龙放下望远镜,对吕世埏吩咐道。
吕世埏很快便执行了他的命令。
炮声响起,不过方向却是偏离的。接着,便是旗语,询问对方的来意。
可是一连几遍对方都没有回应,反而继续向他们靠近。
“找死不成?”解学龙有些生气了。“继续鸣炮,三次之后,若还是继续前进,那就打!”
“是!督师!”
吕世埏兴奋地搓了搓手。
第五百六十五章 强到令人绝望
随着吕世埏一声令下,第二声炮声响起。
对方的船队依然继续朝这边行进。
接着,是第三声。
对面的船队依旧没有停下或者转向的意思。
“瞄准!”
吕世埏眼看对方的舰队离自己不过三里,于是将对讲机放到了嘴边。
各舰指挥官听到命令之后,全部行动起来,命令炮手掉转炮口,瞄准对面的船队。
可正当吕世埏决定下达开炮的命令的时候,对方的船队反而率先响起了炮声。
吕世埏看着炮弹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溅起的水花,有些惊讶地看了对方的船队一眼,接着就是一阵怒火上涌!
“他娘的狗东西,这些红毛狗日的疯了!给老子开炮!干死他们!”
虽然胜不骄败不馁经常被行军打仗的人挂在嘴边,但第一舰队毕竟从来没遇到过对手,所以吕世埏有些傲气也算正常。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老子还没打你呢,你就已经先开炮了,谁给你的勇气?
别说是他了,就连下面的人都受不了了。
吕世埏的命令一下,士兵们果断朝靠近的船队开了炮。
十八艘战舰上的舰载炮将炮弹呼啸着砸向了对方的船队,接着便是巨大的轰鸣声,硝烟升起。
仅一轮攻击,就有六艘战船中弹,有的是船舷,有的是桅杆,有的直接是船身。
而那些船身中弹的,已经开始进水,船上的船员大呼小叫着试图拯救自己所在的战船,但却已无济于事。只好跳船逃命。
但这仅仅是第一波攻击,随着第一舰队持续不断的炮火轰击,越来越多战船中弹。
这个时候,最大的那艘战船上,一个衣着鲜亮的中年红毛鬼开始慌乱起来。
“快!快下令!调转船头!撤退!撤退!”
这个衣着鲜亮的中年人,名叫阿尔曼多,是西班牙的一名伯爵。
至于为什么会带着船队出现在这里,还朝第一舰队开了炮,还得从前三日说起。
西班牙的海上贸易发达,墨西哥湾来往商船如织。其中各级贵族的都有,自然也有属于国王费利佩四世的。
三日前,一只商船经过了第一舰队驻扎的海域。
这支商队隶属于一个很出名的家族,上一任家主的名字叫叫安布罗西奥·斯皮诺拉。是西班牙明军,第一代巴卑斯侯爵,被认为是西班牙军事史上最伟大的将领之一。
当时看到这支造型奇怪、却又令人感到莫名震撼的舰队,商队的人无不惊骇莫名。虽然很好奇这支舰队是哪里来的,但却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径直加快速度靠了岸。
很快,商船的负责人就将舰队的消息禀报给了自己的家主。
家主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于是赶快找到了费利佩四世,将下人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他。
费利佩四世一听,将之前的画拿了出来,问商船的负责人:
“是这种战船吗?”
“回殿下,正是这种战船!”商船的负责人一眼就认出了纸上画的造型狰狞的战船。
“有多少?”
“我没敢靠近,但至少不下十五艘!还有几十艘船跟这些不太一样的。”
十五艘以上?
弗朗哥不是说这样的战船,大明就只有七艘吗?怎么又多出来这么多艘?
造的这么快?还是之前就有了?
“船上有旗么?”
“有,不过没太看清楚,离得太远了。”
“是这样的吗?”
说着,费利佩四世又让人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商船的负责人。
负责人接过来一看,上面画的是一面旗。
“对对,就是这个!上面这个东方巨龙图案很显眼。”
费利佩四世沉默了,挥手将这人打发了出去。接着看向了来禀告消息的第二代巴卑斯侯爵,也就是斯皮诺拉的儿子。
“这是大明的船队!”
“什么?大明?东方那个大明?怎么跑咱们这里来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意图。据弗朗哥说,这舰队的战斗力强到令人绝望。”
“令人绝望?能有多绝望?”
“战船上的火炮射程最低的都是五六里远,一炮打下去,能在船上炸出一个大窟窿。而像这样的大小火炮,他们的战船上每艘都有二十多门!”
说着,费利佩四世一脸的无语。
大明到底是如何将这种不正常的东西造出来的?是人不?
“开花弹?”巴卑斯侯爵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咱们不是也有么?什么火炮射程能达到六七里远?那样的火炮战船能拉得动么?再说了,二十多门火炮算什么?咱们西班牙的战船上那个不是随随便便四五十门?”
“他们的战舰速度极快,是咱们普通战船的三倍!”
“不就是船里面的苦力多嘛?快一点正常。不过快三倍?怎么可能?其实我之前就听说过此事,但越想越觉得荒谬,毕竟任谁听了钢铁能浮在水面上都得笑掉大牙吧?
这些对大明舰队的吹嘘,依我看,不过是弗朗哥等人推脱罪行的借口罢了!他们骗了尊敬的殿下,该死!”
巴卑斯侯爵阴恻恻地建议道。
“你也觉得匪夷所思?可这都是真的。弗朗哥说谎骗我,难不成你的人也说谎骗你不成?”
费利佩四世皱起了眉头。
本王说的话你都不信了?
你那一脸的怀疑,是想挨揍么?
“这...”
巴卑斯侯爵愣了一下。
好像真是这么个事儿哈。。
但他见到的战船只是和传说中的形状相符合,并不代表战斗力也就一致啊!?
“这事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倒不如派人去试探一番不就知道了?”
“派人试探?怎么试探?你去试探?”
费利佩四世的问题直击要害。
“这个、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恐怕不能把这事儿办好。请尊敬的殿下另寻他人。”
巴卑斯侯爵推辞道。
难当大任?
那你在这巴巴说个吊?
“本王还是觉得要先知道他们的意图,这次到咱们这来,是不是怀有敌意?若不是,岂不是会得罪人?”
“试探的时候顺便看看不就知道了?”
费利佩四世沉默了。
他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那你觉得派谁去最好?”
“阿尔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