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滑膛燧发枪
“听说了吗?皇上整日不理朝政,天天钻在兵仗局里研究什么鸟炮?”
“是鸟铳!”
“对对!鸟铳!说是一呆就是一天,饭都要在那吃。”
“啧啧,研究那些奇淫巧技有什么用?还不如学学先帝做木匠活呢?至少做出来的床还能用来睡觉。研究鸟铳能干啥?炸膛啊?哈哈!”
“嘘!博士来了。”
正聊得火热的两人赶紧闭上了嘴,装模做样的读起书来。
这是发生在国子监里的一幕。事实上类似的议论在京城各个地方都在发生。
朱由检这段时间确实在兵仗局呆的比较多。因为他召来了一个人。
大明燧发枪的发明者—毕懋康。
当他把一把从拼多多上买来的一比一燧发枪模型放到他面前时,他立刻被吸引住了,得到朱由检的允许后,拿起来研究了半天,最后发现竟然是一把生火铳。这让他太吃惊了,他曾经有过类似的设想,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人做出来了。
“敢问万岁,如此先进的生火铳从何而来?”
“外邦进贡的。”
毕懋康呆住了。竟然是外国人造的。这把生火铳枪管浑然一体,一丝缝隙都没有!那些蛮夷竟掌握了如此先进的技术!?
“卿不必震惊,这样的生火铳生产极难,不可能大规模装备。”
闻言,毕懋康松了一口气。
“臣失态了。”
“此次朕召卿前来,便是为了此事!朕这里有本书,卿可以看看能不能从中得到启发,造成我们自己的生火铳来!”
书是之前他买了一本狩之良典著的《枪支的科学》。把里面有用的东西总结了一下。分为了基础版和进阶版。
基础版的记载了像火绳枪和燧发枪的发明及其结构原理,也是现有的技术手段能够做到的极限。
进阶版的记载了火帽、膛线、米尼弹和后膛枪的发明以及制造原理,还有对各种弹药的详细解释。他准备把进阶版作为未来的发展方向。
接下来的日子,毕懋康完全沉迷在了燧发枪的研究中,当他发现原本心中的设想能够实现,并且有了更高的目标后,便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非造出一把理想中的生火铳不可。朱由检也非常好奇大明的第一把真正意义上的自主研发燧发枪是怎么造出来的,于是就经常往兵仗局跑,偶尔也帮毕懋康指点一些思维上的误区,让他大有所获。
毕懋康有时会偷偷的想,咱大明的这两任皇帝莫不都是匠人转世?怎么都对这些制造技术如此痴迷?
毕懋康已经五十多岁了,但做事依然专注且认真,大到枪管的锻造,小到扳机的打磨,每一步他都要求精益求精,绝不敷衍了事。从他身上,朱由检看到了后世人们常说的‘工匠精神’。终于,在十多天后,大明第一支结合了当代和后世思想的燧发枪诞生了,确切的说应该是滑膛燧发枪。
靶场上,毕懋康充满自信的拿着自己研发的燧发枪。
“老毕?朕觉得还是找人来试枪吧?别不小心伤到了你。”朱由检站的远远的,朝毕懋康喊道。这段时间朝夕相处,两人变得熟络了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朱由检开始叫他老毕,或许是想在这个时代找到一丝代入感。
“万岁不用担心,臣自有分寸。”说完开始填装火药火药、垫片,再拿起木榔头把枪弹敲进了枪膛。完成复杂的填装工作后,端起了枪身,对准了百步外的木靶。
一、二、三。
怎么还不发射?朱由检有些疑惑。
毕懋康为什么不发射呢?
因为他有些害怕,这要是炸了膛,脸就别打算要了,是脸!不是面子。可已经夸下了的海口怎能收回呢?最后心一狠,牙一咬,闭着眼扣动了扳机。
“砰!”
伴随着枪身冒出一团烟雾,铅弹射了出去,枪身安然无恙。毕懋康听到响声,闻到火药味,脸上也没感觉到疼痛,骄傲的睁开了眼。
一旁的内侍赶紧跑到木耙旁,左看右看看了半天,又跑了回来。
“禀万岁,好像、好像脱靶了。”
毕懋康一听,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
“这个,新枪,还需磨合。我再来一发。”
于是再次熟练地装药装弹。
砰!
又脱靶了。
到第三枪才勉强命中。
这跟想象中的差别有些大啊,不应该非常精准么?朱由检见到如此低的命中率,有些失望。
“老毕,用浸过油脂的麻布把铅弹包起来,看看能不能提高装弹效率。”
不一会儿,麻布找来了。毕懋康撕了一点沾上油,裹着铅弹用送弹棍往枪膛里敲去。
“陛下!进去了!好滑!一下就插到最里面了!”
“......”
朱由检伸手拿过了火遂枪,敲了敲微微发热的枪管。
“这铳管倒是牢靠,为什么朕总是听说炸膛的事情呢?”
“不瞒陛下,现有的技艺完全能够打造出合格的铳管。至于为何我军士装备的鸟铳经常炸膛,实乃、实乃粗制滥造。”毕懋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底最深的想法。
“粗制滥造......”朱由检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这大明,真是烂透了啊。
朱由检终于不再天天往兵仗局跑了,临走之前他把书丢给了毕懋康,又给他拨了一万两银子,让他接着研究。
看着累日积累的奏折,朱由检一个头两个大。吩咐人按照引黄和贴黄筛选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奏折,却还剩下两大摞。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埋头扎进了奏折堆。等批阅完所有奏折,外面天色已经渐晚,天黑的越来越快了。
朱由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来到了殿外。
“王伴伴,你说此时卢象升到哪了?也不知道剿匪顺利不顺利。”
“奴婢不知,但料想卢大人一定不会辜负万岁的期望的。”
“希望一切顺利吧。”
朱由检仰头望着头顶的星空,思绪又飘回到了毕懋康造枪这件事上。
连日来,御史们轮番上阵,把自己喷的一无是处。西厂也侦知了许多坊间对自己的传闻,在一些人有意的传播下,老百姓口中的自己俨然成了一个不理朝政的昏君。
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肯定会面临很大的阻力,但有些事情一定要做。他也知道想要推动科技的发展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做一件事最好的时间就是昨天和现在。
自己还年轻,时间还很多。
要做的很多,能做的更多。
我们要有无敌的步枪与装备。
我们要有犀利的战舰与大炮。
我们要跨过大洋将大明的旗帜插到别人的土地。
无论自己能把大明王朝延续多少年。
无论将来会有哪个朝代统治这个国家。
他都不愿再让那百年屈辱历史记载在华夏人民的史书上!
割地赔款,倾销鸦片,烧杀抢掠。
绝对不能再重现!
至少,
在这个世界!
第十二章 剿匪
陕西
西安府同州
白水县县衙
卢象升一脸威严的坐在堂前听着台下农民军的供述。连日来的奔波征战,让他原本白皙的面庞黑了一些,却更显得棱角分明。
“这么说,你们二人也不知王二带着人流窜到了何处?”
“小的真的不知道啊,小的造反也是被逼的啊!不跟着他王二就杀了我们的家人,我们没办法啊!大人饶命!”
“你呢?”卢象升的目光停在另一个人身上。
“小的也不知道,但小的曾偶然听他们说过,要是造反失败了就往山上跑,占山为王。”
卢象升挥了挥手,命左右把二人押了下去。
从京城离开之后,卢象升先是回大名府招募了一万士卒,一路急行军来到了陕西境内。
王二的造反虽然规模不大,但是造成的影响非常恶劣。近年来陕西连年大旱,粮食减产严重,农民生存空间一再被挤压,再加上朝廷加派的辽饷、边饷,更是压得他们喘不过起来。王二的造反可谓是如一粒火星扔进了稻草堆里,多地纷纷响应,眼看即将形成燎原之势。
卢象升自从进入陕西境内就没得片刻清闲,虽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但这些造反的民众往往闻风而逃,你来这个县,我跑到那个县。你走了我再出来。这样的形势下,按道理来讲是很难完全剿灭这些农民军的。
但卢象升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你跑,我就追。你跑到山里,我就把山围了搜。你跑到别的县,我就把城围了搜。不把头目杀掉誓不罢休,而普通民众,则被遣送回原籍。就这样,他在农民军中多了一个“卢阎王”的绰号。
到此时只剩下了最后一股,也是最大的一股:王二
王二出身于贫苦农民家庭,此人天赋值加的很满。体魄高大,筋强力健,虽然以耕田为生,是个实打实的农民,但偏爱习武,一有空就锻炼身体。连他的妹妹都受他的影响,跟着他一起舞枪弄棒,哼哼哈嘿。正所谓苦心人、天不负。官员腐败,自然灾害,已经到了“草木尽,人相食。”的地步。造反的最佳时机到了!
他联系了隔壁村的钟光道,请这个读过几年书的知识分子做他的军师。两人一拍即合,为了增加造反的声势和成功率,他们又串通了白水县衙役杨发和蒲城的王高等人,攻打官仓,开仓放粮,迅速聚集了几百灾民,声势大震!越来越多的灾民或自愿跟随,或被裹挟,跟着他在白水、澄城一带攻镇夺寨,打富济贫,杀斩贪官污吏。一时间,响应者云集。政府派地方军前去围剿,不但没能剿灭农民军,反而连一些官兵都叛变了。
等卢象升率军到达的时候,他已经聚集了几千人了,占据了白水县城,正在计划攻打别的县城。
接到手下的情报,王二知道硬茬子来了。卢象升的部队,跟往日的地方官兵不同,装备精良,队列整齐。他知道打下去也是个死,为保存实力,王二夜里带着几十个心腹偷偷的从县城北门溜出了县城,而城内一众农民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卢象升部队只喊了两声投降不杀的口号,失去主心骨的农民军就投降了。
卢象升兵不血刃的拿下了白水,但搜遍了全城都没有寻到王二的踪迹。就有了刚刚审讯两个农民军小头目的一幕。
卢象升命人找来了舆图,盯着舆图沉思了一会儿,征得勇卫营监军刘元斌的同意后做出了决定。
“立即前往壶梯山!”
随即点齐兵马就往壶梯山方向追去。这次他只带了勇卫营的三千兵马,一是骑兵机动性强,而是几千农民军仍需看守。
实际上卢象升的军事直觉非常准确,王二等人出了县城便一路往壶梯山方向逃去。地方是军师钟光道选的,用他的话说,壶梯山是连接陕北与关中的交通要道。地势险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进可祸乱关中,退可扼守要道拦路抢劫。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命人在山上建立了一个营地,囤积了不少粮草。一众人连夜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来到了壶梯山山脚。
“哥哥,喝口水吧。”王二的妹妹王月娥给他递上了一个水袋。
王二接过水袋喝了几口,看着妹妹略显憔悴的脸,心疼道:
“月娥,让你受苦了。”
“我不苦,就是不能杀光那些狗官!如果不是那些人,爹娘也不会饿死!”王月娥咬牙切齿地道。
王二回头看了看几十个垂头丧气的兄弟,感到有些茫然。造反这条路不好走,欺负欺负地主乡绅还差不多,遇到朝廷的正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
一旁的钟光道看出了王二的情绪,出言安慰道:
“二哥,眼下撤退只是权宜之计,咱们还有机会。朝廷派来的军队不可能在此长期驻扎,壶梯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等过了这一关,天下之大二哥何处不可去得?”
“此话当真?”
“当真!”
钟光道的一番话令王二重新燃起了斗志!一扫刚刚的颓丧,冲身后的一众兄弟喊道:
“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马上要进山了!军士说此山易守难攻,官军必不会打来。等过了这阵风头,我们去关中富庶之地,吃他娘!抢他娘!再找几个娘们给弟兄们解解馋!”
“好!”
这些一起逃出来的人都是跟着他一起杀官造反的铁杆,除了跟着他别无选择,只好一起上了山。
四十里外的官道上,卢象升面色冷峻的骑着五明骥在队伍前疾驰。他们已经发现了王二逃跑留下的痕迹。
傍晚,他们到达了壶梯山山脚。
周遇吉翻身下马在地上观察了一阵,来到卢象升身前躬身禀报道:“大人,从现场留下的马蹄印脚印判断,王二他们应该是上了山,我们进攻吗?”
卢象升看了看天色,下令道:
“天色已晚,命将士围山扎营,埋锅造饭。让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是!”
勇卫营的士兵开始围着山脚扎起了帐篷,点燃了篝火。不得不说工兵铲上的打火石真的好用,在干草上一擦就能引燃。不一会儿,四周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天逐渐黑了,王二上山安顿好之后,就躺在一张简易床上睡着了。他太累了,从昨晚到现在一刻都没合眼。可刚入睡不久,就被兄弟刘小山的叫声给吵醒了。
“二哥!二哥!官兵追过来了。”
“什么?”王二慌张的起身,摸起枕边的钢刀,急促地问:“在哪?”
“在山脚下。”
王二劈脸就是一巴掌,骂道:“那你他娘的鬼叫什么?又没打上来。”
说完气呼呼的走了出去,留下刘小山嗫喏的捂着脸没说话。
王二出门找到了军士钟光道,询问对策。
钟光道镇静的说道:“这里地势陡峭,官兵又不了解我们的位置,必定不敢贸然来攻。我们可趁夜突围。”
王二认同的点了点头,召集了众兄弟。
“弟兄们,我想大家已经知道了,官军追上来了。咱们没有退路了,今夜我带众兄弟一起突围!能活下来,我们吃香的喝辣的。活不下来,黄泉路上咱们弟兄还一起走!”
“好!二哥!我们跟着你!”
“跟他们拼了!”
众人群情激奋,恨不得马上冲下去跟官兵拼个你死我活。
直到一个人慌张的喊道:
“二哥!刘小山不见了!”
第十三章 朕,要为他们报仇!
刘小山确实不见了,因为他跑了。
跑到山下投降去了!
结果还没到山脚就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
“敌袭!”
这名士兵大叫一声,立刻拉满了弓对准了他!
刘小山见状赶紧举起了手,躲到一课树后面大喊:
“大人!别放箭,我是来投降的!”
这名士兵迟疑了一下,没有松开手,但还是充满警惕的瞄着刘小山。
“慢慢走过来!”
刘小山举着手小心翼翼的从树后面走了出来,这时闻讯赶来的一众勇卫营士兵上去一把摁住了刘小山,捆上了双手带到了卢象升面前。
刘小山一见卢象升立马跪倒在地,大声哭喊起来。
“大人,饶命啊,我投降。我造反是被王二逼的,我不想死啊!”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叫刘小山,白水县人。”
“山上有多少人?”
“四十二。”
“你为何投降?”
“王二打我!大人请看,脸还肿着呢。”说罢侧过脸就要让卢象升看。
一旁的黄得功把火把往前凑了凑,看到刘小山的脸又红又肿,朝卢象升点了点头。
卢象升摆了摆手,命人把刘小山带下去,转头看向周遇吉三人。
“你们怎么看?”
“卑职觉得应该是真的。”周遇吉说道,黄得功和孙应元也表示赞同。
“不管真假,都等到明日再上山,夜里小心戒备即可。”
“是!”
卢象升这边没有攻上山的意思,王二这边却乱了分寸。
“二哥!刘小山一定下山投降了,我们怎么办?”一人担忧地问王二。
王二脸色阴沉,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竟然闹出这种事。他看了一眼钟光道,发现他的脸上也写满了绝望。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今夜继续突围,生死各有天命!各位弟兄,如果我王二遭遇不幸,你们就向官府投降,留得有用之身待日后为我报仇!”
说完带头往山下冲去。
他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了了,他想用自己的死给自己弟兄换一丝生的希望。
众人见王二如此悲壮,也都热血上涌,跟着他冲下山去。
如果是他们面对的是普通的地方官兵,凭着一腔热血还能有突出重围的可能。但他们遇到的是勇卫营,装备精良的勇卫营。
战斗仅仅持续了片刻,当刘小山被带过来认人的时候,地上躺的都是尸体。
他们没打算投降,卢阎王也没打算留活口,四十二具尸体,一个不少。
这些人必须要杀,留着只能成为祸害。不是每个造反的人都想着劫富济贫,有的人连无辜的穷苦百姓都抢,都杀。必须用他们的鲜血止住这个势头,哪怕只是暂时压一压。
第二日清晨,卢象升命人挖了个大坑,把这些人的尸体掩埋了起来。
他们造反该死,但值得尊敬。
自此,揭开明朝农民起义序幕的小人物王二,提前一年多死在了卢象升手中。
卢象升把一万步兵留在了陕西稳定局势,自己则带着勇卫营的三千骑兵一路马不停蹄的回京复命。
进入腊月后,天气已经冷得让人伸不出手来。
朱由检站在殿前望着远处的屋檐静静地出神。
这段时间他又出了几次城,见到了越来越多的流民。
这些饿得皮包骨头的难民连跪在地上乞怜都发不出太大的声音,有的已经躺在路边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失去生命。他曾下旨让各府各州县妥善安排过往难民,不得驱逐,但涌向京城的难民数量却只见多不见少。
想到这,朱由检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个皇帝的圣旨看来走不了多远嘛。
也或者说,对于有些人来说,只不过是一块破布。
“王伴伴,卢象升该到了吧?”
“回万岁,料想也就是这两日。”
“嗯...”
朕,已经等不及了啊!
腊月十八,朱由检终于接到了卢象升已经到了城外的塘报。
“哈哈!王伴伴!卢象升回来了,召他进宫!朕要见他!”
平台上,朱由检见到了两个多月没见的卢象升。
“卿受累了。”
“为陛下效命,不敢言累!”
“哈哈”朱由检开怀一笑,转言问道:
“刘元斌如何?”
“臣与刘配合配合默契。”卢象升正色道。
他不知道的是,出征之前朱由检派人给刘元斌传过口谕,让他一切听从卢象升的安排,不得擅自干涉他的军事行动。
“那就好,卿这一路剿匪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啊?”
朱由检的问题把卢象升问住了,沉默了一下。
“敢问陛下,所说的是哪方面的见闻?”
“沿途可见流民?”
“甚多!”
“何故如此之多?”
“官员腐败,自然灾害。”
“还有吗?”
朱由检目光炯炯地盯着卢象升,像是要刺穿他的灵魂。卢象升被他看得头皮一麻,跪伏在了地上。
“臣,不敢说。”
“起来说,如实说!”朱由检一字一顿地说道。
“臣此次前往陕西剿匪,见了许多不忍目睹之事。陕西连年大旱,本就土地贫瘠,加之赋税和徭役过重,灾荒四起。胆子大的造反,胆子小的往外跑,跑不动的就等死。许多地方已经草木尽,人相食。”
“官府呢?”朱由检的心越来越冷,语气也越来越冷。
“无所为!”
“好!好一个无所为!朕到底是知道了朕用了什么样的官员!朕到底是知道了这京畿之地为何多了如此多的流民。哈哈哈!”
看到朱由检怒极反笑,从盘龙宝座上站起来来回走动。卢象升吓得再次跪倒在地上。
“臣,不吐不快!请陛下治罪!”
“对!卢象升,你有罪!你应该把那些坐视治下百姓因饥而死的官员统统杀光!一群尸位素餐之辈,朕养他们有何用?啊?”
听着耳边朱由检暴怒的声音,卢象升身体猛地一抖,趴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再说。连一旁的王承恩和伺候的内侍们都吓得跪倒在地,浑身发抖。
他们从没见过皇帝如此愤怒,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随时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噬。
许久,朱由检平静了下来。
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轻轻说道:
“朕任命的官员让朕的子民吃不饱饭,所以他们才拿起锄头造反。朕,要为他们报仇。”
第十四章 卢象升的义子和拉开的帷幕
卢象升离开了京城。
他正式被朱由检任命为陕西巡抚,赞理军务,节制各镇,兼理粮饷。
此行是去一趟大名府,把自己的家眷带上,一起前往西安。
跟他一起出发的还有一个六岁的孩童,此时正坐在马车里和他说着话。
“定国,我就说不让你跟我一起回京,免受来回奔波之苦,你偏要来。这下好了,又要回去了。”
“义父,从你救了我那时候起我就决定了,不管你到哪,我都跟着你到哪。我还小,大事我干不了,铺床叠被,端茶倒水还是行的。”
“你啊。”
卢象升揉了揉他的脑袋,宠溺的笑了笑。
这个小孩是本名叫李如靖,是他在陕西剿匪时偶然所救。当听说他的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他一个人时,卢象升起了怜悯之心。让他随着军队一起,等剿匪事毕再寻个良善人家妥善安置。却不想这孩子不但长相伶俐,还极为聪慧,将士们都很喜欢他。
一次玩耍时,李如靖误闯进了卢象升的营帐,卢象升正在和众人商议军事。众人见他是个孩童便没理会,没想到他却听得入了迷。卢象升见状,便打趣地问他有什么看法。没想到他竟说的有板有眼,虽不识字,却有自己独到的看法。
卢象升听了大为欢喜,夸他有名将的天赋!加上又是在剿匪途中所救,遂把他收为义子,改名定国,取定国兴邦之意。从那之后便整日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剿匪结束之后卢象升本来打算先把他安顿到西安一个同窗家里,等回京复命之后再把他接过去。没想到李定国无论如何都要和他一起,说是卢象升去哪他就去哪。李定国性格坚韧,一路上奔波劳苦,竟毫无怨言。更是让卢象升笃定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卢象升回过头,透过车厢的窗户看了看京城的方向。
此刻的京城,怕是要变天了吧?
朱由检一直在迫使自己平静了下来,面对这些人,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无能狂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要开始行动了。
他不要什么怀柔与安抚。
他要的是一场大清洗。
不管你是东林还是阉党,只要你不干活,就给我滚!
腊月十九夜
他召见了魏忠贤。
“到现在为止,一共收到了多少银两?”
“禀万岁,截止到今日,一共收到三千零六万两,去除这几个月来的利息二百六十四万九千两和两户退还本金的五万两。净余两千七百三十六万一千两。”
来之前,为了应对皇上的问询。魏忠贤再次核对了银两的数目,每月收到多少钱,该付多少利息他都烂熟于心。
“这么多银两,里面有厂公多少啊?”朱由检盯着魏忠贤淡淡道。
本以为接下会得到皇上夸奖的魏忠贤冷汗噌的一下冒了出来,立马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认错,他注意到了皇上称呼的变化。
“奴婢该死!”
“呵呵~朕想看看厂公的账本,看看我大明的哪些人竟如此富有,能在短短两三个月内聚拢出如此多的银两。”
“奴婢、奴婢...”
“怎么?厂公可是不愿让朕知晓?”朱由检身子往前探了探。
“奴婢不敢!”
“不敢就好,朕派人跟你一起去取。对了,近日城外流民颇多,厂公没事的话就不要出宫了吧,好好休息休息。”
说着摆了摆手,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勇卫营上前把瘫软在地的魏忠贤架了起来。殿外,勇卫营监军刘元斌早已等候多时了,见魏忠贤出来,走上前说道:
“厂公,咱家要跟你走一趟了,希望不要让咱家为难。”
魏忠贤面如死灰,一句话也没有说。事发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刘远斌带着人径直来到了魏忠贤在宫外的府邸,命令勇卫营军士包围府邸。
门口的护卫见此情形便冲上前来问询,直接被摁倒在地,五花大绑。
“围起来,不要放走一个人!”
“是!”
军士领命把府邸团团围住。
“厂公,账本你是自己拿还是咱家去搜?”
事到如今,魏忠贤也知道自己再做无谓的抵抗也是徒劳。引着众人来到他的卧房,在收藏架后面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了账本!
刘元斌随手翻了翻,上面清晰的记载着何人在何时送来了多少银两。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多看。押着魏忠贤回宫向朱由检复命去了。
进宫的时候,魏忠贤才发现,宫里的侍卫不知何时换成了新面孔,之前熟悉的一个都没有了,而乾清宫左右,更是守卫森严。
这一次,他屡试不爽的哭戏失去了作用,朱由检根本不理会他的求饶,也不听他说什么,直接命人把他押了下去,严加看守。魏忠贤绝望了,他知道皇上不会饶了自己。
而朱由检,则是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眼前的账本。
“九月七日夜,田尔耕,五万两。
九月七日夜,孙云鹤,三万两。
九月七日夜,李夔龙···”
朱由检一条一条的看,逐个逐个的对照。有些人他认识,有些他连名字都没听过。
勋贵,外戚,内监,官员,商人。从一万两到几十万两不一而足。
触目惊心!
旁氏骗局和大明顶流魏忠贤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按理说朱由检见到这么多钱应该很开心,可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这些人投的钱越多,就说明大明腐烂的越彻底。他设的门槛已经够高了,可也没这些人搂钱的水平高。
此时朱由检的内心再也没有了一丝犹豫。
“卢九德。”
“奴婢在!”
“朕命你西厂依照名单,今夜把这些人全部抓捕归案。”
“刘元斌,命徐应元,黄得功二人各率一千勇卫营将士协助西厂抓捕,敢有抵抗者,格杀勿论。周遇吉继续守卫皇宫,所有人等,没有朕的旨意,一律不得出入。”
“王朝恩,命英国公张维贤封锁城门。”
一口气下完几个命令,朱由检呼了一口气。
名单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定下的,其中大多数为内监和官员。
既然贪污腐败还不干活,那就去死好了。
至于其他的,他还要等,眼下时机还不够成熟。
这一夜,对于好多人来说,注定是一场噩梦。
这些熟睡的官老爷们,一个个衣衫不整的被带离了家门。
第十五章 官话老师田尔耕
田尔耕被带走的时候,正在某个妓女的床上。
卢九德一看。喝!好家伙,还是个外邦!
“卢总管!你干什么?我正在执行任务!”
“哦?田指挥使,请问你浑身赤裸地在床上,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啊?”卢九德似笑非笑地问道。
“本官、本官正在教这名外邦女子学习官话!”
噗嗤~一众西厂的番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带走!
“卢九德!你个混蛋!我要告你!你收我......”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厂卫一拳打在了肚子上,随手把一个臭袜子塞进了他嘴里。
你喊你妈呢!你塞的钱我也分了好不好!
被架出去的田尔耕眼角留下了屈辱的眼泪,想我锦衣卫指挥使,太子太师,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干爹!你在哪?救救你的孩儿吧!
同样在今夜发出呼喊的不再少数,他们被西厂的厂卫从各处带走。当然,不管从哪里被带走,再想原封不动的回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魏忠贤估计没有听到孩儿们殷切的呼唤。他正躺在床上回想朱由检登极之后的种种。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正常的呢?为什么一向警惕的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呢?是从重开西厂开始?还是从组建勇卫营开始呢?还是,从一开始皇上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想到这,魏忠贤冒出了一阵冷汗!如果是这样,那皇上的城府可真够深的。可既然不想用自己,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帮他筹钱搞项目,建造什么镜子作坊呢?
对!是钱!从始至终一直在筹钱,却连建造作坊的一片瓦都没有买!连每月付的利息都是从筹集的银两里面拿出来的!皇上压根一个铜板都没有出!或者根本就没打算出钱,更没打算建什么镜子作坊!一切都是假的!皇上虚构了一个假的生意让我替他出面筹钱!
想明白了一切,魏忠贤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恐惧是因为从一开始自己就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漩涡!饶是市井出身见惯了黑暗的他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竟有如此简单、直接而又令人无法抗拒的骗术!
而他绝望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他唯一的疑惑是皇上为什么不再等等,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银子送到自己手中,为什么这么着急把自己推出去?
事实上魏忠贤的疑惑朱由检也考虑过,旁氏骗局就像是滚雪球,只会越滚越多,越滚越大。但他不能再等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
腊月二十清晨,当人们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一夜之间,京城的天,变了。
原本自由进出的九门紧紧关闭。门庭若市的各个官员门口,此刻均有人把守,连过往的人都忍不住紧走两步,像是生怕走近一点就被一同抓走。
那些昨夜没被抓走的官员们也一个个噤若寒蝉,人人关门谢客。消息封锁的很厉害,夜里的动静他们虽然知道,但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一个个来到自己的衙门,发现自己的同僚,长官没来。
朱由检用过早膳后,问卢九德:
“卢伴伴,人都抓齐了吗?”
“禀万岁,出少数地方官员外,在京官员全部抓捕归案。”
“好!这些人全部交由你西厂来审讯,其中关系错综复杂,牵涉甚广,你要谨慎行事。务必抓住他们贪赃枉法、残害忠良的证据。之前我让你清查这些官员的资产,可有收获?”
“已有眉目。”
“稍后朕把魏忠贤骗钱的账本誊抄一份给你做个参考。”
“是!”
“内监都抓到了吧?”
“王体乾、李朝钦、王朝辅、孙进、王国泰、梁栋等人也已抓获。”
“好...王伴伴!”
“奴婢在!”
“朕命你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
“奴婢惶恐。”
“不必自谦,司礼监掌印太监非你不可。”朱由检摆了摆手,对王承恩说道。虽然王承恩曾经是皇嫂的人,但他是崇祯的挂友,用着放心啊。
“眼下朝中风谲云诡,这次抓了那么多魏忠贤的党羽,朝中东林定然闻风四起。朕,要你做下一个魏忠贤!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王承恩,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先帝刚登极的时候,东林党势大,执政之后不论是宦官还是浙党、楚党、齐党、昆党、宣党等全部排斥,只用自己的人,其他的人一律不用。不仅不用,还找借口来陷害他们,弄得满朝乌烟瘴气。魏忠贤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爬上来的。
“眼下有一件事要你去办!附耳过来。”
说完,对王承恩耳语一番。
不久之后,从宫里传出了一个消息。
皇上罢免了魏忠贤,任命王承恩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主持清查贪腐之事。魏忠贤倒了。
这下不管是担心受到牵连的官员和自认高枕无忧的权贵们都慌了!
魏忠贤倒了!
我们的钱呢?我们的银子怎么办!?
权贵们此时也顾不上看热闹了,纷纷从家里出来往宫里跑去。他们要见陛下,打探消息。可无论是谁,到了宫外,得到的都是统一回复:皇上很忙,没空,不见。
第一次,无论是往日和魏忠贤走得近的,还是有怨的。都暗自祈祷,希望魏千岁平平安安,早日度过难关!魏千岁,魏祖宗!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到了下午,又有神通广大的人物打探到了消息。
说是这一次的大清洗,除了魏忠贤由皇上亲自发落之外,全部交由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督办。
这下,权贵们彻底自闭了。
但对有些人来说,这是个值得振奋的消息。不怕你找不到人,就怕不知道找谁。
一时间,昨晚被抓的大臣好友、家眷,纷纷活动起来。多方托人打探,最终找到了一个人:徐应元。
徐应元原本是信王府太监,当皇上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他就开始伺候了。新皇登极后,一跃而起,也成了皇上眼前的红人,恰巧此时正在宫外。一干人等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纷纷找到了他。
徐应元没拒绝,但也没同意,只是表示看能不能把王承恩请出来。要大家做好“准备”。
到了晚上,徐应元命人传出了消息,
明日王承恩会出宫办差,只有一个时辰的功夫。
这些被抓的官员各个身居高位,可不单单是靠的魏忠贤,作为各个党派在朝中的代表,后面的人可不能见死不救。
虽然被抓的不少,刑部,督察员,大理寺三司却丝毫没受牵连,想必还有活动的余地。
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
到了夜里,这些人又开始行动起来。
第十六章 再割一波
王承恩确实能出宫,因为他得到了朱由检的允许。用朱由检的话说,要再割一波韭菜。
起初他不明白什么叫做割韭菜,还是朱由检解释了一番他才知道。想到韭菜割一茬还能再长出来一茬,出宫路上的王承恩会心一笑,万岁不愧为天子,竟能说出如此形象的比喻。
“大人,咱们到了。”
随从小宦官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掀开帘子看了看,信王府到了。这次出来的借口就是到信王府取东西,现在只需在此等待一个时辰就行了。
很快,盯着王承恩的各方都得到了消息。有的托徐应元引荐,有的直接找上门来。
一时间,信王府门口停满了马车,一个个送上拜帖,等待着王晨恩的召唤。
王承恩在偏殿等着这一个个韭菜、不,是家属的到来。
一个时辰后,王晨恩准时离开了信王府,回宫复命。
“如何?”
朱由检坐在御案后好奇的问。
“奴婢见了二十多人。共收了银票九十多万两,都要求奴婢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唉...王伴伴,你说这些人,怎么就这么有钱呢?朕这韭菜,我看是割不完了。你命人召三司主官来见朕。”
“是!”
两刻钟后,刑部尚书苏茂相、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诚、大理寺左少卿姚士慎三人站在了他面前。
“朕召卿等前来,所谓何事,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本就内心忐忑的三人,闻言浑身一颤。他们多多少少跟魏忠贤有些关系,深怕此时牵涉到自己。苏茂相硬着头皮回答道:
“臣略有耳闻。”
“略有耳闻?那就是知道咯?既然知道,那就一定知道朕要做什么。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跟魏忠贤也有瓜葛,留着你们,就是让你们将功赎罪。如果还不知轻重,就不要怪朕不念君臣情谊了。”
话说到一半三个人都吓得跪倒在地,抖若筛糠,齐声呼喊。
“臣等该死。”
“别该死了,回去吧。十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
“是!臣等告退。”
说完,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退出了殿外。一直到出了宫,三人才敢说话。
“怎么办?”曹思诚问。
“怎么办?我看这次陛下是狠下心了,大家都仔细着点吧。再装糊涂,陛下的刀就斩到我们头上了!”苏茂相一脸严肃地说道。
“唉...怎么突然就变了天呢!”姚士慎感叹。
“自古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召我们进宫,说明还没打算动我们,只要把这件事办好了,最起码性命无忧。都想想吧。”说罢,苏茂相窜进了自己的轿子,往家里走去。
暖阁里,朱由检还在思考这件事的种种。他不能掌控人心,只能依照一个标准,谁干活,谁有用。眼下手里有钱又有兵,连几个不听话的太监和大臣都搞不定,还搞什么?
想到这,他想起了一个人。
“王伴伴,把田尔耕给朕押来,朕要见见他!”
看着衣着单薄、瑟瑟发抖的田尔耕,朱由检好奇地问。
“你今年多大年龄?”
“罪臣今年四十有二。”
“嗯,那还好,叫魏忠贤一声干爹不太过分。比顾秉谦好多了!”
“臣罪该万死。”
田尔耕听着朱由检嘲讽的话,抖得更厉害了。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
“别再万死万死的了,人的命就一条。你还想要吗?”
田尔耕听了猛地一愣,接着便是一阵狂喜,激动地哭了出来。
“呜呜~臣想要!求陛下开恩!”
“哦?原来你也怕死啊。朕还以为你弄死了那么多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呢。既然这样,那朕问你个问题。你,会咬人吗?”
“会!陛下让臣咬谁,臣咬谁。”
“你很聪明!”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看人家这素质,这修养。不必那只会妄谈国事的某些人强?“你有多少家产?”
“禀皇上,臣、臣这些年积累了一些,但前段时间厂、魏忠贤说要做项目,就把大部分银子放在他那了,一共十五万两。家中还有些,其他的多为祖上所留。”
听起来道不像是假的。
“回去吧,咬的好,朕让你官复原职。”
“谢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
田尔耕激动的大叫起来。他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一半了,能否活命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以后,我田尔耕,大明皇家汪汪队!
一开始,朱由检便没打算杀田尔耕,只是想吓唬吓唬他。阉党不能用,东林党就能用了吗?打狗不是禁狗,是要让狗知道规矩。杀一部分,留一部分好了。无论是东西两厂还是锦衣卫,都是依附在自己身边的。实在论个党派的话,也得是皇党,用好了就是悬在众多外臣头上的一把剑!但前提是,拥有这把剑的人,一定要是自己。
西厂的审讯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皇上催的很急,厂卫们要把证据拿到手,不管用什么方式。这一点,是经过皇上首肯的。
他们审完之后,要移交到刑部处理,接着是再由大理寺复核,督查院全程监督。最后还要皇上首肯。
腊月二十四祭灶
宫里开始准备过年了。往年这个时候,宫眷、宦官们开始穿上大吉葫芦和蟒衣,开开心心的一起蒸点点心,安设鳌山灯、扎烟火,到了晚上还会放烟花,一直放到正月十七。可今年却有些不同,一切事情都有人在做,可气氛却和往年大不相同。不断有女官和宦官被带走,剩下的人也都一个个小心翼翼,唯恐牵扯到了自己。
如果说还有一片宁静的地方,那非坤宁宫莫属了。
皇上与皇后恩爱异常,经常一起用膳,历朝历代前所未见。眼下还未到晚膳时间,周玉凤正在教李小花绣花。但好像李小花对此并没有什么天赋,还没刺两下便把手扎流血了。惹得周玉凤一阵心疼。或许是生活条件好了的原因,李小花长高了些,皮肤也变得白皙起来,配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显得异常可爱。
“小花啊,手笨就别学这些精细活了,竟让皇后心疼。”听声音,李小花就知道是谁了。果然,回过头,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身后,她和皇后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朕批阅奏折,有些乏了,就四处走走。”朱由检笑了笑说道。
晚膳过后,朱由检带着众人到了扎烟火的地方。鳌山灯已经点亮了,守在一旁的宦官见皇上到来,点燃了烟花。
“听说烟花在天空炸响的时候可以对着天空许愿,很灵的!”朱由检对周玉凤和李小花说。
正在全神贯注看着烟花的李小花听了朱由检的话,赶紧双掌合十,对着天空喃喃道:
“老天爷,保佑我的弟弟李如靖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保佑我们姐弟还有重逢之日。”
第十七章 崇祯元年正月初一
烟花在空中炸开一片璀璨的烟火,把原本乌黑的天空衬托得绚丽多彩。
朱由检仰望天空,静静地出神。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偶尔他也会感到孤独,皇帝这副重担压在身上,经常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最近他变得有些喜怒无常,不知情绪该向谁诉说,不知压力该如何释放。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回了现实。
而这只手的主人正是一旁的周玉凤。
感受到她手上传来的温度,朱由检散去心中的一丝怅然。
当信王时,没有纳妾,当皇帝后,也没有选妃。不是说他不好色,只是后世生活对他的影响较大,暂时还没有进入到拥有多个女人的角色里。作为皇上,妃子肯定会有,但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刻起,他就不是孤身一个人。自己牵着的,就是这一世第一个亲人。他要守护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家。
祭灶之后的每一天都离新年近了一些,京城里的家家户户都准备着过年的用品。街上的人,比往常多了许多,叫卖声,还价声,此起彼伏。不时还夹杂这一些孩童的欢笑。此时还没有己巳之变,什么建奴,什么女真,在平民老百姓眼里都不如过一个好年来的实在,因为新年象征的是希望。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被抓走的人还是没有被放回来,看守在房子四周的厂卫还没有撤走。希望终有一天会变成绝望。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惋惜,这一天来的很快。
腊月二十九
除夕夜的前一天。
刑部尚书苏茂相、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诚、大理寺左少卿姚士慎三人再一次携手进宫面圣,呈上了案件的处理结果,交给皇上最终定夺。
朱由检翻开卷宗。
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崔呈秀斩首抄家
工部尚书吴淳夫斩首抄家
吏部尚书周应秋流放抄家
副都御史李夔龙斩首抄家
太常寺卿倪文焕斩首抄家
宁国公魏良卿斩首抄家
.......
西厂收集的证据很充足,苏茂相三人也没有徇私,该斩首抄家的一律斩首抄家。
朱由检静静地盯着卷宗看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就按照这上面的执行吧。”
“是!陛下!”
“斩首时间定在正月初一吧。”
什么!??
苏茂相三人惊得合不拢嘴,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从来没有任何朝代,任何帝王会在过年这一天杀人!
疯了!
皇上一定是疯了!
终于,等待的人全都收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皇上把斩首时间定在正月初一!
除夕前一天定罪!
正月初一斩首!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被迫害已久的东林党,纷纷弹冠相庆。
京城的百姓,纷纷欢呼着跑上街,有的提前拿出了过年的鞭炮,放了起来。
那些立身不正的官员,都有了一个共识。
新君弑杀!
京内噤若寒蝉,连往日热衷进言的御史都集体哑了口,没有人真正想死。
那些给王承恩送钱的人纷纷过来找他!对此王承恩的解释是:
咱家也没办法!本来夷三族的,好不容易求陛下开恩只诛首恶。
爱信不信。至于钱?什么钱?
崇祯元年
正月初一
皇极殿
大朝会
这是文武群臣、四夷朝使向皇帝行庆贺礼的日子。
早已过了早朝的时辰,皇上还没来,大殿中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前排许多该站着人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田尔耕静静的站在大殿中,周围的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他怎么还站在这!
他不是应该在西市跪在地上等着被砍头吗?怎么会站在这里?
田尔耕感受到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心里一阵冷笑。
想不到吧?只要忠心为皇上办事就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一个个大把年纪了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目光一闪,发现皇上正缓步走向御座,赶忙站直了身形。满朝文武群臣也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朱由检坐到了髹金雕龙木椅上,静静地听着鼓乐齐鸣,看着百官跪拜致贺,行礼如仪。
礼毕。
“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抬了抬手。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崇祯元年的第一天,也是元旦。但遗憾的是,想比上一次早朝,少了很多人。朕不再多说。王伴伴,宣读今日处斩之人罪状。”
接着,王承恩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一个个人名,一条条罪状,经由王承恩的口,公布于众。
“今天之后,肯定有人在私下悄悄议论。说朕是个暴君,说朕有伤天和,说朕不讲规矩。朕希望,你们在议论前想一想,想想自己为什么能站在这个朝堂上!想一想,为什么他们此刻不在朝堂上!做事之前,先考虑你屁股下的位置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否则,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转身离开了大殿。
“退朝~”
在王承恩的一阵呼喊之后,群臣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大殿。往年皇上都管饭的,今年也不提了。回家吃饺子去吧。
群臣一路来到午门外,突然发生了骚动,走在前面的一名官员忽然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身后众人纷纷好奇的凑上前去,顺着前者呆滞的目光看去。之间午门外左右两旁个放了一排桌子。
桌子上分别摆放着一个个人头,粗略一数竟有四十多颗。
有胆大者一一望去,崔呈秀,田吉,吴淳夫...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表情各异。或解脱,或恐惧,或愤怒,不一而足。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脸上,头上,都沾着秽物。都是游街时百姓丢的。
群臣都吓坏了,一个个不敢逗留,低着头往前疾走。
不久之后,乾清宫暖阁里,卢九德向朱由检禀报了午门外发生的一幕。
朱由检嗤笑一声。
“知道怕就好。王伴伴,你来拟旨。”
“是!”
“擢升范景文为工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入阁办事。
擢升毕自严为户部尚书兼建极殿大学士,入阁办事。
擢升陆振飞为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办事。
擢升蒋德璟为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办事。
擢升马士英为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
擢升王永光为吏部尚书。
擢升李邦华为兵部尚书。
擢升倪元璐为户部左侍郎。
擢升徐光启为工部左侍郎,王徵为工部右侍郎,周堪赓都水清吏司郎中,孙应元工部虞衡司郎中,毕懋康为虞衡清吏司员外郎。
擢升黄道周为户部侍郎,钱谦益为礼部左侍郎,姜曰广为礼部右侍郎。
...”
第十八章 选址
过年是忙碌的,对于皇上来讲更是如此。
各种繁琐的礼节和流程搞得朱由检几近崩溃,但不循例进行又不行。元宵节倒是个不错的节日,可从初八看到十七,再好看的灯也看腻了。
终于,元宵节也过完了,世界又恢复了平静。开春后的天气稍微暖和了些,但仍旧不太明显。静极思动,他打算出去转转,这段时间一直在宫里,快把他憋坏了。
这回他没有骑马,而是让王承恩找了一辆寻常的马车,换上便装出了门。单从外貌上看,倒像是一个寻寻常常的富家少年,看不出有一点当朝皇帝的样子。为了安全起见,王承恩命几十名带刀护卫隐蔽跟随,才一路往皇城外行去。
“王伴伴,朕的皇庄在哪?”
“禀万岁,您的皇庄在各处都有分布,最近的在顺义那边。”
“走,看看去。”
他打算建个学校,培养各种军事人才。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大明皇家军事学院。两京武学这趟去就是打算给学校选址,顺便看看上天赐下的种子长成什么样了。
一个时辰后,朱由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极目望去,尽是一片莽莽的白色。不远处有个村子,规模不大,朱由检踏着泥泞朝村子走去,王承恩有心想要制止,但想到自己这位主子的性格便只好作罢,跟着一起往前走去。
或许是天气太冷,外面没有人,经过一户人家的时候发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在院子里捕鸟。朱由检好奇地站在篱笆外朝里看去。
只见小男孩用棍子支起一个笸箩,棍子上拴一根绳子,一手拉着绳子,全神贯注的盯着笸箩。笸箩外有几只麻雀蹦蹦挑剔哦啊的在地上啄着什么,但就是不往笸箩下面去。朱由检隔着篱笆看了一会,忍不住出言道:
“你这样不行的,笸箩下面的粮食太少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大了,几只麻雀呼啦一声振翅飞走了。
小男孩一看到手的麻雀飞走了,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看来。见是两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微微愣了一下便生气地说:
“你们是哪来的?看把我的小鸟吓走了吧!你们赔我!”
王承恩听了眼睛一瞪就要发怒,朱由检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说话。笑着对小男孩道:
“吓走小鸟是我们的不对,我们可以陪钱,你说吧,这些鸟值多少钱?”
这下可把小男孩问住了,他哪知道这些小鸟值多少钱。正犹豫间,从屋里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便拉开门便问:
“二虎,你跟谁说话呢?”
话没落音,就看到了站在篱笆外的朱由检和王承恩两人。
眼见一大一小两个人衣着华贵,尤其是年轻的那个更是看起来相貌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子弟,也不知怎么跑到自己家门前了。想到这,开口问道:
“你们是?”
“我们游玩路过,看到这个小兄弟正在捕鸟,就打算看看。”
“爹!他们把我的鸟吓走了!你要他们赔钱!”
“你这混小子,什么叫你的鸟!你抓到了么?”说完对着二虎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小孩不知道,大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从这两个人的穿着看,说不定就是哪个大官的孩子,在城里呆腻了跑到乡下玩来了。这样的人怎么敢得罪,弄不好就要家破人亡!
打完二虎慌忙殷勤的给二人打开门,一边请他们一进来一边道歉。
“两位贵人,小孩子不懂事。您别介意。”
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从空间里掏出一把话梅糖,对二虎说道:
“我把你的鸟吓走了,这些糖赔给你好不好?”
走到近前才发现,二虎的脚上穿着一双明显大很多的破棉鞋,身上的棉袄也都是布丁。
二虎看着朱由检手中从来没见过的话梅糖,流出了渴望的神情,望了望他爹,没吭声。
朱由检没等二虎他爹发话,就把糖塞进了他手中。他爹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一个劲儿地说:
这怎么使得。
“我看你们的烟囱冒着烟,是在做饭吗?能不能让我们在你们家吃顿饭?”
二虎他爹听了朱由检的话露出了一丝为难,但还是把二人迎进了屋。
一进屋,视线陡然暗了下来。堂屋里只有一张残破的桌子,几条凳子,桌子上摆着一个茶壶,和几只有些残破了的茶碗。
二虎他爹用袖子擦了一下凳子,招呼两人坐下,本想给二人倒点水喝,可想到自己家破旧的茶壶,便站在一旁没有动,也没坐下,在他的意识里,自己是没有资格和这样的大人物坐在一个桌上的,哪怕这是自己的家。
在朱由检的强烈要求下,他还是坐了下来,却显得很拘谨。经过一番交谈,朱由检知道了二虎他爹叫张大海,西屋正在做饭的是他的妻子张王氏,刚刚捕鸟的是他的儿子张二虎。
“我还有个姐姐!她的鞋被我穿了!”张二虎听到张大海没介绍自己的姐姐,大声在旁边补充。
张大海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一缩脖子,跑屋里去了。张大海刻意的忽略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的事,毕竟他对两人的造访还是抱有很大的戒心的。
朱由检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你是皇庄的佃户吗?”
“是的。小人家种了十亩地。”
“租子高吗?”
“不高。”
“那还好,最起码能吃饱饭。”
张大海勉强笑了笑,朱由检见状心里有些疑惑,难不成还有隐情?
“听说年前皇上给大家发了种子和耕种用的耧?”
“是的。”一听朱由检说起发种子的事儿,张大海的眼里像是有了光。“那种子真好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饱满的种子!佃户们都有点舍不得种了。而且这种子特别耐寒,今冬下这么大学,还长得很旺,绿油油的。大家都高兴坏了!期待着今年有个好收成。还有那耧,二虎都能拉着走,连牛都用不着。就是不知道皇上给我们发了这么多东西,租子会不会涨。”
听了张大海的话,朱由检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连一旁的王承恩脸上都有了一丝笑容。
这时,在西屋做饭的张王氏把张大海叫了出去,在一阵嘀嘀咕咕之后,张大海走出了院门,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只鸡。朱由检见状赶紧走了出去。
“你这是干什么?”
张大海黝黑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
“家里、家里实在没什么能招待您二位了,我到邻居家借了只鸡。”
朱由检沉默了。
张二虎此时也跑了出来,激动地叫道:
“哦哦!!吃鸡咯!”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凶狠的声音!
“张大海,生活不错嘛?都吃上鸡了?”
第十九章 咱家外甥的七舅姥爷
朱由检回头一看,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站在篱笆外,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二人。
“哟~家里有客人啊?”
朱由检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阻止了隐藏在暗处要冲出来的侍卫。把目光投向了张大海。
张大海脸色难看,带有一丝恐惧。对着来人用央求的口气说道:
“孙福,能不能帮我再跟徐管事求求情,茹兰她还小啊。”
“求情?求情就有用了?再说了,我凭什么要伴你求情?徐管事说了,今天要是再不把把张茹兰带回去,哼哼~”孙福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你掂量这办的样子。
“我让你抢我姐!砸死你!”
张大海还没说话,张二虎就从墙边捡起一块石头照着孙福的脸上砸去,刚巧不巧,砸在他的脑袋上!孙福一下捂住了脑袋,鲜血从指缝里留了出来。
“你个小兔崽子!敢砸我!爷今天弄死你!”
孙福暴怒,冲进屋来,就要去打张二虎。朱由检本打算动手去拦,却见身后的王承恩身影一闪,贴近了孙福,没见怎么动作,孙福就倒飞了出去,躺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站起来。
“你们竟然敢打我!张大海,等死吧你们!”
孙福也知道自己遇到狠岔子了,撂下一句狠话仓皇地跑了。孙福一开始就猜到他们不是一般人,但那又怎样?
张大海此时面若死灰,喃喃道:
“你们闯大祸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摸了一把眼泪,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张大海一家四口在皇庄做佃户,虽然苦了累了点,至少有衣穿有饭吃。可灾难的降临往往是没有征兆的,年前徐管事坐着轿子从她家门前经过,好巧不巧掀了一下轿子的帘子,好巧不巧他女儿张茹兰从屋里出来。
只一眼,徐管事便不可自拔了。回去就跟下面的人吩咐了此事,让人想办法把张茹兰送来侍候自己。狗腿庄头孙福自告奋勇的就来到了张大海家,说明了来意。
张大海怎么可能同意,要真是嫁到富裕人家做妾还勉强算是个好结果。去伺候一个太监,听说这个太监还是个变态,喜欢变着法的折磨女人,那不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孙福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以张大海欠租为由,要把张茹兰强行带走。后来张大海好说歹说给孙福送了些东西,才拖到了年后,让一家四口在一起过了个年。谁知道上元节刚过,孙福又来了。
“你们还是走吧。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不能连累你们。”
“没事,我们不怕。”
“我知道你们家里肯定有些钱,可徐管事真的不好惹!他外甥的七舅姥爷是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曹化淳!”
“曹化淳?”
“对!快走吧!你们惹不起的。完了,他们来了。”
孙福回去之后,立马向徐管事禀报了此事,徐管事一听,这还了得?当下带着十几个人就赶了过来。
如果他要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他宁愿在家上吊也不会来。
不到片刻,几十号身体健硕、手执钢刀的侍卫便将这些人控制了起来,刀架着脖子跪在了朱由检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袭击咱家!反了你们!咱家外甥的七舅姥爷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曹化淳!”
朱由检听了直皱眉头,当反派的翻来覆去就这两句吗?一点新意都没有。
王承恩见朱由检不说话,走到了徐管事面前,亮出了自己的腰牌。作为一名略有成就的宦官,徐管事深知上面几个字代表的是什么。
行业巅峰,人生梦想。
那这个年轻人...
然后就开始拼命地磕头。
“皇上饶命啊!奴才该死!”
孙福,我草拟娘!你他妈要害死我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让曹化淳来见我。”
张大海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甚至忘了下跪!
皇、皇上?在我家?
朱由检伸手把张二虎拉了过来,揉了揉他的脑。
“二虎,你很勇敢。但在你没有能力之前,不要蛮干。知道了吗?”
“知道了。”
张二虎呆呆的点头,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机灵劲儿。
王承恩进屋搬了把凳子让朱由检坐了下来。朱由检也懒得理跪在地上的一众人,跟张二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而张大海跑到厨房帮张王氏奉旨杀鸡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曹化淳到了。
他骑着马径直来到了张大海家门口,马还没停好他就从马上跳了下来,一下摔倒在地上。也不顾身上的疼痛和泥土连滚带爬的来到朱由检面前,边磕头边道:
“奴婢该死!请万岁饶命啊!”
“行了行了,别磕了!”他现在是看到人磕头就烦,好好的一个微服私访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场装逼大会,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你可知朕叫你来所为何事?”
“奴才,奴才不知...”
曹化淳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传旨的人只是说皇上很不开心,让他立刻去顺义皇庄见驾!他一路快马加鞭的就赶了过来。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你问他吧,他说他外甥的七舅姥爷是你,还说朕要造反。”
说完站起来进了屋。
曹化淳一听脸都绿了,看向一旁的亲戚,可看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徐长贵。”
“你认得咱家?”
“不认得...”
“不认识,为什么要害咱家?”曹化淳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话。
徐长贵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磕头认罪。
“滚一边去!”
屋内传来了朱由检的声音。
最终这个鸡朱由检还是没有吃。因为他看到了张二虎在鸡端上来之后两眼放光的样子。
他在这,谁都吃不好,索性就离开了张大海家。
他在附近转了一圈,就决定把学校建在这里。
一是这里大片都是皇庄,省去了征地的麻烦。
二是这里离京城足够远,远离灯红酒绿,方便管理。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
朱由检没有回乾清宫,他去见了一个人。
魏忠贤。
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已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凛凛。
“魏忠贤,可知朕为何留你到今日?”
“老奴不知。”
“因为朕根本就没想杀你。比起满朝文武,朕知道你更忠于皇兄,你是皇兄的刀。但朕却不能用你,因为朕也要有自己的刀。”
“老奴明白...”
“以后,你就在宫里颐养天年吧。”
“谢陛下...”
朱由检转身离开了房间,身后传来了魏忠贤哽咽的哭声。
就算是看在那三千万两白银的份上,也不能杀了魏忠贤。想起那些勋戚们一脸绝望,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表情他就想笑。
特别是武清候李国瑞,他的表叔。
四十万两白银。
朕替你收了,以后你们兄弟俩再也不用因为分家不均吵架了。
至于那些商人。
呵呵,谁收了钱找谁去。
第二十章 朕听说
顺义皇庄
张大海一家正围在桌子前看着桌上的东西。
“爹,这都是皇上送来的?”张二虎的小脸上满是惊喜。
张大海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
“皇上是个好皇上啊。为我们当家做主,还给我们送了这么多东西。”
东西是朱由检回去之后命人送来的。
两只烧鸡,两只母鸡,一百斤精米。两双小孩穿的棉鞋,还有一包话梅糖。
东西不多,倒不是他小气不舍得给银子,而是觉得对于张大海这样的家庭,暴富未必是一件好事。
“咱们要好好帮皇上种地,报答皇上。”张王氏摸了摸张二虎的脑袋,轻轻说道。
“只有好好种地才能报答皇上吗?”
“是啊,我们种的就是皇上家的地。多打粮食不就报答皇上了吗?”
“可是我力气大,可以当大将军啊,帮皇上打仗。”
“行,咱们二虎将来长大了当大将军。”张大海笑了笑,没打破二虎的幻想。
新年一过,朱由检的生活回归了正常的轨迹。
依然是批不完的奏折,处理不完的政务。
不光这些,稍微有些空闲还要看书。
由于在拼多多上买的现代书籍不一定适合当下的环境,他经常一边看一边把有用的东西记录下来,分类整理。
像《极厉害的、实用的——无限制格斗术》这本书,他已经让勇卫营的军士们开始练习了。效果显著,招招都是杀人技。
再比如《军地两用人才之友》这本书。里面的打坦克啊,打飞机啊什么的就用不到。但战伤自救与互救,就非常值得借鉴。再有就是农业知识、农副业知识、烹调、会计业务、工商业经营管理,都很实用,值得推广。
徐光启到任之后,朱由检第一时间召见了他。
这个大明的基督徒、科学大佬、中国开眼看世界第一人已经七十多岁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皇帝会重用自己。
“奇变偶不变!”
啊?
徐光启一脸呆滞的看着朱由检。
好吧,看来他不是。
朱由检怀疑他也是穿越过来的,因为他真的太强了,农业,数学,水利,天文,火器。样样精通。
“朕听说卿是天主教徒?”
“禀陛下,是的。”
“卿可听说过甘薯、马铃薯、番麦等物?”
“臣听说过,而且见过。据说产量很高。”
“既然产量很高为什么这些年来推广如此缓慢?”
“这...”
朱由检的问题一下把徐光启问住了。甘薯和马铃薯还好说,番麦?那不是你们老朱家视为皇家的专利吗?但这话他怎么敢说。
朱由检一看,也知道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又接着说道:
“眼下灾害频发,很多百姓都吃不饱饭。朕打算在全国推广这些高产作物,卿认为如何?”
“臣觉得甚好。”
“那此事就交给卿来办,我这里有些资料,卿可以看看。”
说完,拿出了甘薯、土豆、玉米等物种植技术资料。徐光启好奇的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愣住了。
马铃薯的生长发育对环境的要求、安全优质高产栽培技术、病虫害识别与防治、采收与贮存保鲜。
只看了个大概,徐光启就吃惊的合不拢嘴了。
“敢问陛下,这,这些是从哪来的?”
“外邦进贡的。”
“......”
“对了,朕听说卿是天主教徒,能不能通过澳门的传教士购买一些红夷大炮,朕听说那东西威力很大。”
徐光启听了再次一愣,听说听说,你怎么什么都听说过?
还要通过澳门的传教士买大炮,我都不知道澳门的传教士能买到大炮。
“臣原意一试。”
“对了,朕还听说卿精通水利,那这些东西就送给卿了。”
又来了,没完没了了是吧?
接过来一看。
你是皇上?你怎么什么都会!
其实这些东西朱由检也不太懂,但他把认为有用的都筛选了出来,交给了徐光启。
专业的事情就得专业的人去干,他的专业就是为专业人才提供就业机会。
雨水过后,天气开始回暖。
这天凌晨三点半,朱由检支开了侍候的宦官,再次裹着雨衣出现在了内教场上。
说来他也确实操碎了心,皇庄里的小麦长势喜人,眼下开了春到了追肥的时候了。
他又整理了宫里的宝贝让系统回收了一些,凑了一个多亿。
在拼多多里买了四万多吨尿素,还向系统客服专门要求包装袋上不能带字,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皇庄这二百多万亩地就让他快扛不住了。要是全国的土地都用上,不得把整个皇宫卖了啊?
近来宫里的宝贝大量失窃,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王承恩命人严查此事,可查来查去。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皇上。
下面的人汇报的时候气得王承恩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皇宫是啥?是皇上的家!
傻逼!谁会偷自己家的东西!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可谓是轻车熟路。
到了内教场扔下东西就跑,直到回到宫里也没人发现他。
第二天
朱由检早早地起了床,等着王承恩过来汇报。
“万岁!万岁!上天又显灵了,又降下东西了!”
王承恩跑了过来,趴在地上激动地说。
“哦?还有这等事?随朕去看看。”
又是一路来到了内教场!又是高高的尿素垛!
朱由检命人拆开一袋,装模做样的查看了一番。面露惊喜地说:
“这!这是化肥!朕在外邦进献的书上看到过!施到地里能让粮食增产三成!”
众人一听!
诶?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一定是万岁的仁慈与勤政感动了上苍,才降下化肥,使粮食增产,以解万民疾苦啊!吾皇万岁!天佑大明!”
王承恩听到这句话猛地回过头,发现竟然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德化,此时正趴在地上大声呼喊!他肺都要气炸了!咱家只不过还没想好措辞,你他娘的就抢咱家的词!蝌蚪身上纹青蛙,你秀你妈呢?
朱由检倒是不在乎谁说的这句话,能把气氛烘起来就行。
再次把曹化淳叫了过来,命他按照一亩地30斤的标准把化肥分发到皇庄的佃户手中。还叮嘱他一定要用播种耧像播种一样把化肥穿到地里去。这样做的好处是减少挥发,以免浪费!
第二十一章 钱得花出去才行
回去之后,朱由检也考虑怎么样才能制造出大明自己的化肥。
后来他研究了一下就放弃了,这东西好像很难。
好吧,其实是他根本没那个水平。不过可以作为一个研究方向,为以后打打基础也是好的。
于是他又想到一个人:
宋应星
明末的又一位大牛。
上学时历史书上就有他。
虽然他在科举上没有取得很好的成绩,却为后世留下了一部杰出的著作《天工开物》。朱由检从拼多多上买了一本,只看了个目录就深深地震惊了。
全书分为三卷十八篇,上面记载了各种各样的生产技术。第一篇记载了天下谷物的栽培,还算正常。可到了第十四章记载的是金属的开采与冶炼,而第十五篇更是离谱,记载了制造武器的方法(其中包括火药的制作方法!)。
朱由检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他了,他是不是也有系统?怎么什么都会?
眼下会试时间已经过了。
“王伴伴,你派人帮朕寻找一个人。此人是名举人,名叫宋应星,江西奉新县瓦溪牌楼里人。此时应该在京城参加会试。如果放榜之后他落榜了,就带他来见朕。”
“奴婢领命!”
离会试放榜还有十多天时间,刚好可以提前做点准备。
他又买了数学、化学、物理、生物等课本。
从小学,到高中,全套!
他准备把这些书都丢给宋应星,给他来一场现代文明与古代科学的碰撞。看能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接下来,朱由检更忙了。他不光要整理课本上的知识,还得把简体字全部译成繁体。这是个巨大的工程,可是又不能让他人代劳,每天累的头晕眼花,极为痛苦。
几天后,他翻译完了小学数学,终于忍不住了,决定出去转一转!
去哪呢?他咨询了一下周玉凤的意见。
周玉凤对上次他去张二虎家的事有些好奇,便问他能不能去顺义皇庄看看。朱由检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刚好趁机看看化肥施的怎么样了。
于是,朱由检带着皇后周玉凤和李小花一起偷偷出了宫。
一个多时辰后,两辆马车到了顺义皇庄。
朱由检率先下了马车,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些天连日晴天,积雪早已融化殆尽。一望无尽,尽是绿油油的麦苗,看上去生机勃勃。地上不再泥泞,玩耍的小孩也多了些,但多是些在地里出不上力的。
李小花兴奋地跳下车,跑去找村头的小孩子玩儿。周玉凤想要叫他回来,被朱由检阻止了。
这孩子在宫里憋坏了,跑跑也好。
可不一会儿,李小花就回来了,委屈的瘪着个小嘴。
周玉凤问她怎么了,她委屈地说:
“他们都不跟我玩儿。”
“为什么啊?”
“哼!他们太小气!”说完冲远处的几个孩子扮了个鬼脸。
其实李小花错怪了别人,她穿的精致而华贵,像个瓷娃娃,不太熟练的官话带着一股浓烈的陕北口音,谁敢跟他玩?
三人走着来到了张大海家,正准备叫人,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皇上?”
朱由检回头一看,不是张二虎是谁。
张二虎提着一个水壶,看到真的是朱由检,赶紧飞奔过来。却又想起爹说的见了皇帝要下跪,又在半路上停住了,趴在地上磕起头来。
朱由检被他一连串的动作给逗乐了。
“起来吧,起来吧。不用磕头。”
“唉!”张二虎一骨碌爬了起来,来到了朱由检面前,看了一眼张小花和周玉凤,仰着脸问:
“皇上,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正打算叫你开门,你回来了。”
“为什么还要叫我开门?我爹说这天下都是你的。我们也都是你的。”
“天下是我的,可家是你的啊。”朱由检看着他手里的水壶。“你提个水壶干嘛?”
“哎呀,我娘口渴了,我回来给她倒点水喝。”
“你去倒吧,一会儿朕和你一起去田里看看。”
张二虎飞快的往屋里跑去,里面传来说话声,不一会儿又跑着出来了。
“走吧。”
几人一行慢慢往地里走去。朱由检看着风景,时不时的和周玉凤说上两句。倒是张二虎,一路上出奇的安静,不时地偷偷瞄一眼张小花。周玉凤见了一阵偷笑。
不一会儿,来到了张大海分包的低头。张大海拉着耧,张王氏在后面推。看样子应该是在施肥。
张二虎大声叫了一声,两人回过头来,见地头站了两个人。
张大海一看,妈呀!皇上!
赶紧拉着张王氏跑了过来。
不过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朱由检制止了。
“你们正在施肥呢?”
“回皇上,施的是皇上赐的化肥!”
朱由检朝蹲在地上看了看,绿油油的小麦垄间,有的已经穿上了化肥。
“大家都施肥了吗?”
“施了,今天刚好轮到我家用耧,用完还得给下一家。大家私底下都感谢皇上呢,说皇上仁慈,发了这么多东西还不涨租子。”
朱由检笑了笑。
“化肥的作用很大,今年一定会丰收的。”
张大海擦了擦头上的汗,咧着嘴点了点头。粮食产的多不一定就都能吃到他们嘴里,但多吃上一顿饱饭也是好的。
朱由检跟他聊了一会儿就让他继续干活了,耧是轮换着用的,不能耽误别人干活。
趁着他们干活的功夫,他带着周玉凤到处转了转,遍地绿油油的麦苗让人看了心旷神怡。等这一季小麦丰收了,再种上一季土豆,让大家都看看土豆的产量,估计对推广种植有极大的帮助。
中午是在张大海家吃的饭,说是在他家吃,其实是周玉凤提前命御膳房准备好的饭菜,放在食盒里带来了。简单热一下就能吃了。
吃饭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张大海的女儿张茹兰。虽衣着朴素,但却是韶颜稚齿,楚楚可人。怪不得徐管事一见就念念不忘,还为此搭上了身家性命。
吃完饭,几人就踏上了回程的路。张二虎见李小花走了,简直魂儿都要丢了。张王氏如何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叹了口气没说话。
人们常说,这人一旦手里有了钱就容易膨胀。现在朱由检就是这个感觉。
魏忠贤弄来了两千七百多万,王承恩弄了九十多万,抄家又抄了几十万,加起来将近三千万。
钱放在那没有意义,一定要想办法花出去才行。
这不,他又找到了毕懋康。
打算去看看他的研究怎么样了。
第二十二章 落榜的宋应星
毕懋康最近小日子过得很不错。
作为一个被削籍的人,能够重新回到官场,他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重要的是皇上让他任虞衡清吏司员外郎。虽然只是个从五品官,但胜在专业对口。
下辖的军器局正好是负责制造兵器的,这下再搞研究不用往兵仗局跑了。
朱由检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对着一根铁管敲敲打打。
“老毕~研究什么呢?”
毕懋康一看皇上来了,丢下锤子行了个礼。
“禀陛下,臣正在制作枪管。”
“枪管还用得着你亲自制作?”
“臣打算制作一种新型枪管,工匠们眼下都还不会。”
“哦?给朕瞧瞧是什么枪管?”
“陛下上次给我的那些书籍,我看了之后很受启发,就打算试着看能不能做一把从后面装弹的枪。”
......
朱由检很想告诉他,老毕啊,你的技能树点偏了呀!后膛枪可不是好造的啊!但又怕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好岔开话题接着问道:
“自生火铳研究的怎么样了?工匠们都会造了吗?”
“基本都会了,但是制造出来的自生火铳的质量参差不齐,而且很忙。”
“什么原因造成的?”
“工匠们擅长的不一样。有的擅长打铁,有的擅长木工。”
“为什么不用流水线生产?”
“啊?什么线?”
“流水线,就是把火铳氛围多个部分,把每部分分配给不同的人做,最后再组装到一起。比如说一个人擅长造铳管你就让他只造铳管,擅长做木托你就让他做木托。再统一一下标准,铳管多粗多长,严格要求,多一分一厘都不行。这样生产出来的东西不就都合格了么?”
“陛下万岁,竟能想到如精妙的办法!臣犹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啊!”
“......”
你老毕才进京几个月就学坏了,都会拍马屁了。
话说流水线好像很久之前就有了吧?你这家伙浓眉大眼的,好歹也是个进士,真没听说过?
“造一把自生火铳大概要费多少银两?”
“自生火铳比鸟铳造价要高一些,一把要一两五钱银子。”
“眼下军器局有多少工匠?”
“152名。”
“这么少?”朱由检惊讶道。
实际上明朝的中央军器制造业的规模在不断地减少,到了这时候,基本上已经完全被地方武器制造局所取代。但是地方武器制造局制造武器必须要在朝廷的严密监视下进行。地方武器的发展从一定程度上讲代表了明朝武器的发展。
朱由检思索了一下,对毕懋康说道:
“你先统计一下每个匠户擅长做什么,然后把缺的人数统计呈报给朕,朕从兵仗局给你调人!”
“谢陛下!”
“两个月内,朕要见到4000把自生火铳,质量一定要好,出了纰漏,朕拿你是问。还有,匠户的饷银不能克扣,一定要足额发放。”
“是!陛下!”
说完朱由检就走了。
回去继续投入到了伟大的翻译事业当中去了。他得在宋应星到来之前尽可能的多做一些准备,争取一下俘获他的心,让他摒弃走不通的科举之路,潜心研究科学技术,为大明帝国的再度辉煌增砖添瓦!
宋应星不知道在此时的皇宫里,正有一个人在为他默默奋斗。
二月廿八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他和他的哥哥宋应昇正站在榜下仰着脸找自己的名字。
从前往后找没找到,又从后往前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哥俩默默地站在那里,听着四周不断的欢呼和叹息,觉得心如死灰。
想当年,哥俩也曾经辉煌过,一个乡试第三,一个第六,轰动奉新,被称为‘奉新二宋’。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响亮的称号花光了所有运气,接下来的会试,挂科了。
这不,又挂了。而且是第五回。
十二年了!从万历四十四年一直考到现在!考五次!挂五次!
他想到了自己的天祖宋宇昂,他的高祖宋迪嘉,他的曾祖宋景。
对不起,尚书祖宗们,给你们丢脸了。
宋应星和宋应升相视一眼,默默地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可是没考中?”
一个人拉着他的袖子问道。
宋应星苦涩的笑了笑,黯然地摇了摇头。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宋应星一听,怒了!
你他妈的是人么?老子没考中你还笑?好个屁好!扭过头就要去揍说话的人。
可定睛一看对方穿的衣服,扬起的拳头慢慢放了下来。
飞鱼服!锦衣卫!
就算是个普通的力士也不是自己这个家道中落的落魄书生能惹的。
这名锦衣卫看宋应星有些生气,忙笑着说:
“兄弟,不好意思,我有点失态了。是这样的...”
说着,说明了他的来意。
这名锦衣卫叫张全福,是东厂的一名小旗。王承恩接了朱由检的命令后,很快便安排了下去,命东西两厂锦衣卫一起查找这个叫宋应星的秀才。
最后还是东厂的番子业务熟练,技高一筹。最先找到了人。张全福向上级汇报的时候,得到的回复是:“盯着他!等他落榜了离开带他进宫!”
于是盯着他的任务便落到了张全福头上。这十多天来,张全福可是苦不堪言。因为这个宋举人实在是太能折腾了。一天到晚不闲着,到处跑,哪都去。连走个粪车都要跟着去研究研究,不到安定门外不罢休。
终于到了放榜这天,看着宋应星垂头丧气的从人堆中走了出来,张全福终于按奈不住内心的喜悦了。任务完成了,解脱了!
宋应星面色古怪的看着眼前这名锦衣卫,皇上要见我?
落榜了还要见我?
可看张全福的装扮和腰牌都不像是假的,再说天底下也没人敢冒充锦衣卫。
“宋举人,咱们走吧?”
“走吧。”
宋应星跟着张全福来到了东厂胡同,在里面等候了大约盏茶功夫,又出来一个太监,对宋应星说:
“跟咱家走吧。”
跟着这名太监一直走到了乾清宫门口,在侍卫搜过身之后,由王承恩领着来到了朱由检面前。
“万岁,您要找的宋应星到了。”
正翻译课本的朱由检猛地一抬头,惊喜的绕过御案来到了正准备行礼的宋应星面前,一把扶住了他!
“天王盖地虎!”
第二十三章 乾清宫半球实验
朱由检又一次失望了,从宋应星的眼中,他只看到了疑惑,显然是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他命人给宋应星赐座,让他坐到了自己对面。
看着这个四十一岁的中年人,一时间朱由检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你落榜了?”
“禀陛下,学生学艺不精,落榜了。”
“你这是第五次落榜了?”
......
您这样聊天真的好吗?非要揭我的伤疤吗?
“学生...是的。”
面对朱由检如此直击灵魂的问题,他实在不知道该说啥。
“你的天祖、高祖、曾祖都是我大明的肱股之臣。你不要气馁,这条路走不通,未必其他道路也走不通。”
“学生明白...”
“你先看看这些东西。”说着,朱由检把之前翻译好的小学数学递给了他。
宋应星恭敬地接过来,打开开了起来。
然后便有些疑惑。
皇上让我看算术干啥?一加一等于二,还是如此简单的算术。
再往后翻了翻,诶?
乘除,单位,角。有点意思。
再往后翻。
四则运算,质量单位,矩形,方程。
他开始有些看不懂了,但却如获至宝。
宋应星抬起头看着朱由检,疑惑地问:
“敢问陛下,此书是从何处所得,学生从未见过如此新奇的知识。”
你没见过就对了。
“外邦进献的,送给你了。”
“谢陛下!”
宋应星高兴地道。
“朕听说你对手工业生产很感兴趣?”
“是的,学生闲暇时候会观察手工业者劳作,这些年也积累了些收获。”
“嗯。朕要做个实验,你陪朕一起看看去吧。”
朱由检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来到了乾清宫外的空地上。
他命内侍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两个半球,一个手动抽气泵。又命人去御马监牵来了十六匹马。
“你听说过大气压吗?”
等待的过程中,朱由检问宋应星。
“学生没听说过。”
“你知道我们生活的地方是个大球吗?”
“学生不知道。”
“大气压就是围绕在这个大球周围的大气给我们的压强,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是又真实存在的。朕今天的这个实验就是证明他的存在。”
“......”
“可能你会疑惑,证明这种气的存在有什么用?朕可以告诉你,它跟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好好看着这个实验吧!今天过后,朕可以让你,万古流芳!”
说完,朱由检走下台阶,来到了两个半球旁边。
这是两个铜做的半球,直径五十公分,上面的橡胶垫是在拼多多上买的。
朱由检命人把两个半球合到一起,用抽气泵开始抽里面的空气。起初还要人扶着球,慢慢的松开了手两个半球也不会分开了。
他也不知道当初马德堡市长做这个实验的时候用的是多大的球,就造了一个直径五十公分的。拼多多上倒是有小的,只不过他嫌效果不够震撼,就命人做了个大的。
直到用抽气泵抽不动了他才停了下来,命人把两头系上绳子,套在马身上,两边各四匹战马。
看着众人做完这一切,朱由检对一旁的宋应星说:
“看清楚了,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说完对着指挥的宦官点了点头,宦官大声喊了一声开始。
两边八名骑在马背上的人开始抽打胯下的战马,战马吃疼,拼命地想往前跑去,奈何八匹战马反向相反,像拔河一样。而中间的铜球,纹丝不动,一点分开的迹象都没有。
朱由检看了一眼惊得合不拢嘴的宋应星,摆手示意增加战马。
然后是十匹,十二匹,十六匹!
仍然是纹丝不动。
最后又牵了几匹马来,直到二十匹战马才把半球拉开。
“这就是大气压存在的证明!大气压的用处很广,利用大气压可以做出抽水机,灌溉农田。这就是科学的力量。利用科学我们可以造出许多改变世界的东西。但制造这些东西绝非易事,还要学习更多的知识。甚至穷极一生都不能有收获。宋应星,这些知识你愿意学吗?”
“科学……学生!愿意!求陛下教我!”
宋应星听了朱由检的话喃喃自语,缓缓地跪倒在地,斩钉截铁地说!
他渴望知识,更渴望用自己的知识去改变世界。能改变世界的科学坚定了他的信念。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将迈入一个崭新的世界!
而领路人就是眼前这个大明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朕,命你为大明皇家科学院院长。现在科学院就你一个人,朕要你做先驱,做种子。让这些知识造福百姓,使他们吃饱饭,穿暖衣。你可愿意?”
“学生愿意!”
“好,朕会给你拨一个院子供你使用,科学院你做主。一切开支可以直接呈报给我。”
“谢陛下!”
“回去吧,去写封家书。朕会派人把你的家眷接到京里来。”
宋应星再次谢恩之后出了宫。
他激荡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没想到科举落榜,却又得了陛下的赏识。人生境遇,真是奇妙啊。
朱由检把崔呈秀的家拨给了他,一个占地十几亩的大宅子。外院作为他的办公场地,内院则用来居住。
宋应星不知道,朱由检忽悠了他之后又见了一个人,王徵。
对于王徵,朱由检更直接。
直接拿出来一个蒸汽机模型,当着他的面点燃了酒精。
接下来的朱由检问了几个问题:
“知道这是什么吗?”
“如果把他变大十倍、百倍,它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你想不想成为这种机器的创造者,为世人所敬仰?”
“大明皇家机械厂厂长,你愿意干吗?”
于是。
崇祯元年二月二十八
宋应星第五次落榜这天,成立了两个机构:
大明皇家研究院
大明皇家机械厂
不到一天时间,朱由检做实验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听说了吗?皇上昨天在皇宫里玩马拉球。”
“马什么球啊?”
“马拉球啊!”
“嘿嘿~听说还找了个五次落榜的秀才,任命他当什么科学院的院长?”
“对!虽然不知道这科学院是干嘛的,但也太儿戏了,朝中那么多重臣不用,用一个五次落榜的举人,能有什么本事?我看,当今圣上,还不如先皇!倒了魏千岁,来了王千岁。有什么分别?”
“嘘!你不要命啦!?现在到处都是两厂的番子!”
这名书生赶紧制止了同伴的作死行为,四处看了看,见左右无人,才放下心来。
同伴被制止,张了张嘴,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坊间的议论朱由检多少听到一些风声,但他一点也不在意。说就说呗,这些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书生,除了夸夸其谈还能干什么?
空谈误国!说的就是这种人。
他根本懒得搭理。
今天他收到卢象升的奏报,从陕西招募的军队已经开拔,不日即到。
第二十四章 募兵和红夷大炮
年前卢象升到陕西之后,便按照朱由检的要求招募士兵。
由于灾害频发,陕北本就贫瘠的土地产出的粮食越来越少。再加上官府的不作为,乡绅的欺压。许多老百姓在家活不下去,只好当了流民。卢象升发布的招兵告示一贴出来就获得了极大的反响,前来报名者络绎不绝。
只因里面有一条让人特别心动的政策:
凡成功入选的士兵,预支半年的俸禄。
这可太令人心动了,活还没干呢先发钱。顿时也不管是不是真的愿意当兵了,都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先把预支的钱拿到手再说。大不了领了钱再跑。
卢象升一看,这样下去有多少钱也不够花的。于是专门制定了一个规定:
凡是报名参军者,只要通过选拔就预支粮饷。但需核对姓名、籍贯,对家人登记造册,如果当逃兵,就把家人抓起来充军。还实行连坐制,一人逃跑一队受罚。
这规定一出,报名的人立马少了一半。浑水摸鱼的立马消失了。
卢象升从中挑选了两万人,稍加训练后。给京城输送了一万,自己留了一万,和之前的一万统编在了一起,取名天雄军。
李定国这段时间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跟着他读书识字,学习武艺。由于生活水平的提高,他的个子也长的快了些。
用卢象升的话说就是:虎豹之驹,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朱由检命卢象升招兵的想法很简单,他想掌握一批完全脱产的职业军人,也就是募兵。
卫所糜烂,大多数田地都掌握在高级军官手中,甚至有些军户的收入还不如匠人,连饭都吃不饱。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他不是没想过整顿,可已经延续了两百多年的制度哪能是说变就变的。募兵制度虽然花钱多,但是一般战斗力都比较强。比如戚继光的戚家军。
其实归根结底就一个事:钱粮。
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给饭吃,就给你卖命,给的越多,卖命就越拼命。
两天后,一万陕西兵到了。
朱由检带人检阅了一番,看得出卢象升的训练已经初具成效。这些士兵虽然一路风尘仆仆,但军容还算整齐,没有松懈的样子。
他打算把这一万士兵并入勇卫营。
从里面再挑选出四千火枪兵,六千步兵。
介时勇卫营就会变成一支由三千骑兵,四千火枪兵,六千步兵的多兵种协同作战的部队。
对领兵将领也做了调整,周遇吉继续统领骑兵,徐应元统领火枪兵,黄德功统领步兵。
朱由检准备按照后世军队的标准训练这些士兵。他专门为这些士兵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训练计划,让周遇吉三人做参考。
其中包括像立正,稍息,左右转等基础项目。攀爬,匍匐前进,队列等进阶项目。基础的体能训练更是少不了。到了晚上还会不定时的进行夜间紧急拉练。目的只有一个:令行禁止。
朱由检还为他们准备了一首军歌。周遇吉他们起初还不明白唱歌有啥用,可一万多人一起合唱的气势一下征服了他们!
太震撼了!
太有力量了!
歌声一响恨不得提着工兵铲到辽东跟黄台吉拼命。
当然了,这些士兵的精良装备是必不可少的。
钢刀,圆盾。工兵铲更是人手一把。
于是,皇宫里的宝贝,再一次失窃了。
他要就是这些士兵拥有精良的装备,强壮的体魄,良好的纪律。
最重要的一点,是忠诚!
对皇上的绝对忠诚!
徐光启自从上次被皇上召见之后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在工作忙碌之余,潜心研究甘薯、马铃薯等物的种植栽培技术,还命人从南方找了些甘薯和马铃薯以及小麦的种子。准备谷雨前试种。
不光如此,他最近跟被任命为工部总督河道漕运的周堪赓交流甚多。
他发现此人是个人才,对于水利之事极为精通。他再次感到了皇上的知人善任。
三月二十五日
他向朱由检推荐去澳门买炮的李逢节和王尊德回来了。
朱由检在乾清宫召见了他们。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问:
“二位卿此行可有收获?”
“臣等幸不辱命,此次共采购了火炮七门、大型火铳三支和西式火枪三十支。并且还聘请了弗朗吉的贡萨握德谢拉为首的炮手、技师和造炮工匠等三十一人。”
“好!哈哈!火炮现在在哪呢?”
朱由检高兴的击掌而笑!
“回禀陛下,现火炮和红毛夷都在城外。”
“走!去看看!”
说着,率先朝外面走去。
“对了,王伴伴,速召孙元化、毕懋康前来,就说朕要见他们。”
孙元化,新任工部虞衡司郎中。
当代武器大师。
徐光启的徒弟,精通数学的火气专家。
此时刚好在工部当值,听了皇上要见自己和毕懋康,赶紧和他一起进了宫。
“前些时日,我命李逢节和王尊德两人到澳门去购买火炮,二人今日回来了。并且带回七门西洋火炮,火铳和火枪。众卿随朕一起一起去看看如何?”
众人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一路跟着朱由检一起来到了西山。
又等了一会儿,朱由检见到了李逢节和王尊德二人从澳门买回来的火炮。
长三米,重两千多斤的大炮,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红夷大炮。
实际上天启二年大名就从澳门的葡萄牙人手中买了二十二门红夷大炮,也就是袁崇焕宁远大捷中用的大炮。
朱由检摸了摸这冰冷的铁家伙,对身后的众人道:
“咱们试试这红夷大炮的威力如何?”
“陛下,这红夷大炮威力极大,我们需要离的远一点。”
朱由检点了点头,站远了一点。
李逢节再次笑了笑,对朱由检说道:
“陛下,还要再远一些。”
最后为了保险起见,一直退到了三十米外。
只见弗朗基人贡萨握德谢拉开始往炮筒里装东西,估计是火药之类的。最后装上炮弹,和引线。
然后对众人示意,在得到允许之后,点燃了引线。
朱由检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红夷大炮,看着引线燃烧到炮弹内部。
只听耳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
红夷大炮剧烈的震颤了一下,炮口冒出长长的火焰。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远处的几棵树慢慢倒了下来。
朱由检揉了揉被震得唧唧叫的耳朵,走上前去。
这么牛逼的么?
怪不得袁都督守得住宁远。
第二十五章 王象乾出山
朱由检摸了摸微微发烫的炮管,问李逢节:
“这红夷大炮能打多远?”
“禀陛下,大约在三里上下,再远威力就没那么大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
一里上下,也就是一千八百米左右,在此时已经很厉害了,不过两千多斤的重量移动起来也着实不方便。如果能改良一下就好了,想到这便对孙元化说:
“孙卿。”
“臣在。”
“朕把这红夷大炮拨给你一门,你看看能不能仿造出来。”
“禀陛下,李大人带回来的有造炮工匠,仿制出来应该不难。但花费恐怕不小。”
“银子的事你不用管,你只管造,朕会令兵仗局全力配合你研制!”朱由检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
“臣领旨!”
朱由检又命人试了试火枪,火枪的动静则要小得多了。当然,威力也小。他把火枪交给了毕懋康,让他和前些日子制造的自生火铳做下对比,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启发。
回宫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眼下大明存在的问题。
人们常说,一个王朝的灭亡往往是因为内忧外患,此时的大明就正处于这样一个境地。
如果从历史的角度看,大明的内忧就是农民起义。可农民起义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是自然灾害。
在这件事情上,上天可能实在是不太眷顾崇祯,自然灾害严重到令人发指。刚开始只是部分地区干旱,到了后来,水灾、雪灾、鼠疫、蝗灾、冰雹接连而至。就以河南地区来讲,崇祯十年到十七年,竟然连旱了七年!旱到他死为止。
百姓没有粮食吃就开始吃草、树皮,这些吃完了就吃土,但吃了还是死。有些人不想死,怎么办?造反呗。造反会不会死?可能会。但不造反一定死。这个显而易见的选择题每个人都会做。要想这些人不造反,那就要让他们吃饱饭。吃饱饭需要什么?需要钱!
至于外患,就更简单了。
后金。
一个很强大,但还不够强大的敌人。
朱由检想了很多,灾害、流民、地主、士族、蒙古、后金。
犹如有千万条头绪,最终汇聚到一点。
钱。
一切都是钱的战争。
正思索间,皇宫到了。
刚进入乾清宫坐下,王承恩就走了进来。
“万岁,王象乾王大人到了,正在殿外求见。”
“哦?快请进来!”
看到王象乾颤颤巍巍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朱由检赶紧命人赐座。然后上前扶住了他,阻止了他的行礼。
看着这个已经八十二岁的老人,朱由检想到了一个关于他的轶事。
说是王象乾当年在新城镇守的时候,命匠人打造了一杆大刀,有一尺宽,重百钧。每次王象乾巡视边疆,就让四个人扛着大刀跟着。每到一处,就先把大刀往地上一查,让北边敌人去拿,结果没人能拿的动。
王象乾又用桐木雕刻成大刀模样,大小宽窄一样,外面贴上银箔,造得一模一样。他在边疆上舞着这把木头大刀,骑马往来驰骋,妖异地大笑。
吓得北方部落无不震恐,视王象乾为天神。
后来,王象乾又在边关外插上芦苇为界,横斜十余里,形状像篱笆,扬言道:“此吾长城也。”北兵来了,都给他拔下来烧了,王象乾又重新插一遍,又被烧了。一连被烧了三次,敌兵都懒得拔了,来了就烧。
可第四次,机智的王象乾在芦苇下埋上火药炮石。北兵来了点上火,结果药石突然全部爆炸,敌兵死伤殆尽。敌人逃跑后,王司马又像之前一样插上芦苇。敌兵再远远望见,也不敢过来拔了,骑着马就跑。从此,北边敌兵都害怕王象乾,对他服服帖帖,老实极了。
对于这个为大明奋斗了一辈子的老人,朱由检是打心眼里净重的。简单寒暄了两句就进入了正题。
“王卿,朕今日召你前来实在乃万不得已之策。眼下关外局势动荡,蒙古诸部四分五裂。朕打算让卿出任宣大总督。希望卿不要推辞!”
“陛下,臣年事已高。恐怕,无法担此重任啊。”
“王卿,今年年初,喀喇沁部联合鄂尔多斯、阿巴噶、阿苏特、喀尔喀诸部,在东虏的支持下,组成十万余万人的联军,与虎墩兔统率的一万兵马会战于赵城,虎墩兔寡不敌众,几乎全部被歼。朕料定他接下来必将派人与我大明谈判,恢复市赏。眼下蒙古诸部大多已与东虏结盟,如虎墩兔再度西迁,蓟镇之外的长城完全洞开,再无藩篱可依。介时东虏必将绕开宁锦防线,取兵蓟镇,直逼京师,我大明危矣!”
说来虎墩兔也是个人才,可以说简直是蒙古版的崇祯。
他的全名叫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成吉思汗22世孙,黄金家族嫡裔,察哈尔部的首领,北元史上最后一个宗主大汗。
听听,这一些列的头衔在草原上简直是金字招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体内黄金家族的基因作祟,他一直想要恢复祖上的荣光。
于是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
最后搞到自己众叛亲离,死了之后连老婆都带着自己的孩子投降了自己的敌人。
对于这样一个人,正常情况下朱由检可能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眼下是非正常情况。
按照史书记载,虎墩兔会在五月派他的妹夫来谈判,结果被新平堡的将领给干掉了。从民族大义的层面来讲,还是挺解气的。可后面一连串的后果,就有些难以承受了。
虎墩兔知道之后立马围攻大同,然后谈判也没谈拢。最后崇祯宣布,再也不给你们钱花了。这下好了,不光虎墩兔不愿意搬回来住了,连之前受赏的哈喇慎三十六家也纷纷倒向了后金。
从此关外一马平川,长城外围完全洞开,后金想去哪去哪,才有了第二年的己巳之变。
虽然继续抚赏无异于饮鸩止渴,事倍功半,但好歹有些用吧。
不就是要钱么?给他!
每年四万两银子,不多。
王象乾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皇上,没想到跟自己的思路不谋而合。于是缓慢而又坚定地说:
“请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