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万般繁华皆落幕3
青萝本不愿离开,纳兰芮雪说,她已经是江家的儿媳妇了,回去吧,江风崩溃的程度不亚于自己。青萝才点点头跟着回去。
气氛诡异的异常,官员们匆匆叩首后离开。
今日是摄政王出殡的日子,偏偏又赶上了太皇太后六十五大寿,他们赶完这一波,还要去皇宫恭贺寿喜。
可摄政王府门外全是百姓,乌压压的都头戴白孝沿着长街跪在两侧,淮海城今日本得到皇令,全部挂红的,但百姓家门口无一例外都挂起了白幡,招魂铃,家家户户都撤去荤腥,全部素斋。
开始官兵抓了几户典型,强制让挂上红纬,最后被数千百姓们捏着扁担打出街,最后也不敢管了。
这些年,摄政王外东奔西走,扩疆土,固边防。收复失地,一次次更新着北昌地图的版块。
内土地改革,人事变迁,让穷苦人家的孩子能入学堂,在庄家不好的年岁开仓放粮。
修缮水利,鼓舞商贸,加强对外经济流转。
除恶霸,清山贼。改户部升迁制度,查腐败,广推善学。
税赋一直是百姓的心头痛,百年前的税赋在这几年,被摄政王力排众议,一减再减。
等等等等。
短短几年,北昌以翻天覆地的变化蜕变着,就好像一道阳光洒进了这片土地,拨开厚重的阴霾,让千年帝国北昌国重新屹立站起。
在百姓心中,北宫晟已经不仅仅是战神,他更是千家万户的希望,是安居乐业,生无战乱,死无硝烟的梦想所在。
他这一走,众人心里都空荡荡的。
包括他们这些平日各自为了利益与其周旋,使绊的官员,都觉得心里突然蒙上了一层雾霾。
唉!可这都什么事儿!
虽然政治立场不同,摄政王总是一次次触到他们这些官员利益的逆鳞,可其实扪心想想,他的确是北昌千年不可多见的治国雄才。
立场是一回事,敬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人都死了,所谓死者为大。
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虔诚告别,不带其他。
不一会儿,风雪中走来一名女子,她眉黛如画,青丝鬟绕,美艳无双,是世间为数不多的顶尖美人儿,脸上有一些细微的伤痕,没有影响她的美艳,只是没有一个人眸光里能露出惊艳的神色。反倒都充斥进了一股凌烈的寒,生生不绝的寒。
她怔怔的看着灵堂的棺木,久久未动。
纳兰芮雪淡淡抬眸,扫了她一眼,吩咐道:“赶出去!”
“是!”
几名宫锦卫立刻起身,走上前,准备将宁羽然往外带。
抓住胳膊的瞬间,宁羽然奋力的挣脱开,含着泪朝着纳兰芮雪哽咽道:“让我看一眼,就一眼就好!”
“滚。”纳兰芮雪再次淡淡而语,往火舌起伏的火盆里添了几张纸钱,几许明火焯燃,很快,变成一团焦黑的灰烬。
突然,宁羽然跪倒在原地,眸光坚定又决绝,泪珠滚落,无比清晰的诉说着她的心殇。“求你了,让我看一眼。”
“一眼?”纳兰芮雪不自觉就红了鼻头,泪水沁入了眼眶,她将手中纸钱一丢,起身走到了灵堂外。
宫锦卫松开手,她步到下跪的宁羽然面前。
一时间,空气凝滞,连祭拜的官员都纷纷躲远了些。
宁羽然慢慢抬眸,眼眶里全是悔恨的泪。“他就要走了,让我看他一眼吧。我知道你恨我,我……我,我只想看他一眼,他今日就要……”
哽咽越来越大,她几乎无法连成语句。
“啪!”
回应她的是一记震慑全场的耳光。
“看一眼干嘛?看自己的丰功伟绩?宁羽然?满意了吗?害人害己,你满意了吗?”纳兰芮雪哽咽着声线,眸光里是浓郁化散不开的恨,眼角却是心伤到无比的泪。“你有什么资格看他?轮理,你已经被休,跟他没半分关系,轮情,你将他害到这番田地,你怎么有脸来?”
她心情激动,一把扣住宁羽然的下巴,怒吼道:“你怎么有脸来?”
宁羽然下巴被捏变形,她忍着痛,流泪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了!给我个改错的机会吧。”
“晚了……”纳兰芮雪松开手,偏转过身子。“滚吧,看在孩子不能没娘的份上,我饶过你的命,你最好滚远点。”
“纳兰……”宁羽然还想说句什么。
“啪!”
纳兰芮雪甩手又是一巴掌,凌烈的狠劲在宁羽然脸上留下了血红的五指红印。
“他妈的,让你滚,听不听得懂人话!滚!”
纳兰芮雪怒了,犹如一匹发怒的母豹子,要撕裂天地。
宁羽然紧抿住唇,不让眼泪更多的往下流。
良久,她低喃出了一句话,纳兰芮雪顿住了脚步……
午时起,当巨大的棺木被抬出摄政王府的时候,一路上哭声遍地,无数百姓叫喊着。“摄政王,走好!”
纳兰芮雪扶着棺木静静并行,素白演绎着天地最无声的寂寥。
无数纸钱如雪花一般倾洒,风与泪缠绵,雪与纸飘飞。
几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从摄政王府出发,一路朝凤鸣山行去。
绵延白龙,但凡走过之处,临街两岸百姓静静下跪,双手虔诚叩拜。
远处凤楼上,男歌吊着嗓子高唱着:
千年荣,百岁寞,十岁逆麟剥苍朔,北昌风云阔。
民心可安,四图望展,赤江铁马金戈坦。
君梦百年,励精图治望青史。
奈何风霄云浅横刀短,抽水江海散。
承其责,广其社。
万岁功绩史书薄,是非后世说。
有道是千魂梦回淮海来,金阳逆洒,佑其华夏战止祸,万众归心,千古一帝民心评,传它个百年潇歌!
歌声悠扬,抑扬顿挫带着股萧瑟的悲凉,又透出几分眷恋的不舍,更是对北宫晟沧溟半生的褒赞。
纳兰芮雪静静听着,这几日,她翻看了北宫晟宫殿太多东西。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是在那静笔挥墨,指点着北昌江山社稷,他是个好皇帝。
他不但像她想象的那样爱民如子,更是修立法,推改革。他想统四海,扩五湖,重新建立北昌帝国,不同于以前的封建帝国,他想民有所养,生有所望,老有所依。
他的随笔草记里写着这样一句话:“昌之祸乱,人祸,天祸,轻之己祸。轻边防,藐农商,重皇权,固庭派,分阶级,辨贫贱,终起祸源。虽外戚乱政,然千里堤坝溃于蚁穴,非朝夕之灾。剔犹剜骨之痛,断筋之伤。天下实岁变迁,革新则脱胎重生,腐旧则昙花尤败。愿生之有命,圆氏族百年夙愿,叩祖不辱血,拜天不愧民。”
她还听说了无数他的事情。
他带领百姓防涝,亲上堤坝,亲下泥潭。
他广修药堂,贫民免诊金。
他钻研稻谷之物,提起产量,开垦荒山……
无数个等等等等,过去的八年内,除了来南通寻自己的那半年,每一天,他都勤勤恳恳的外御外贼,内安国民。
如今的百姓山呼不是做戏,更不是突生念想,而是这些年北昌无数个日夜堆砌起来的崇敬。
短短二十六年年岁,能做到这样,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
仰头看天,感受着风雪肆虐在脸。
纳兰芮雪捏紧了拳头,眸光冷煞。
出殡队伍走到城门口时,一骑快马飞奔而来,侍卫利落跳马叩首。“参见摄政王妃!”
“什么事?”纳兰芮雪冷笑。
“这……”侍卫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奉皇上之命,特来请摄政王灵柩去皇宫一趟,说是,临行前想见见。”
“皇上的命令是吗?”纳兰芮雪笑意更冷。
侍卫点头。“是的!皇上的命令!”
“让皇上出宫来见吧!出殡时辰已定,自古都是宁扰喜不扰丧,皇上即便是天子也别扰了故人安眠。”
纳兰芮雪毫不动容,连脚步都没停下来过。
她不点头,抬丧的人也都没有丝毫停顿,侍卫诧异的看着这帮公然抗旨的人,一时间有些接不上口。
逝者为大,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其实他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个时候……但天子的话,谁敢抗旨?当下起身从怀中取出圣旨,高声道:“摄政王妃接旨!”
气氛骤变,所有人都带着怒视凝视上侍卫,却都不敢言,只憋着气垂头。
一刻钟后,送丧的队伍不得已往皇宫走去,民怨有些沸腾。
到达皇宫的时候,金糜奢华的宫殿披红张绿,吹祥奏乐,颇不欢庆。
送丧队伍都阴沉了脸……这……摆明了是羞辱他家王爷来了?言下之意是王爷死的好?指的恭贺?
光明殿之前,萧钰凤冠金袍,半眯着眸光露出冷鸷的笑意。
众人请礼,抬夫对望一眼,无语的准备放下灵柩叩首。
空旷的青砖殿场上,传来纳兰芮雪冷淡的声音:“灵柩不准放!放下晦气,万一扰了往生可不好。”
魂走九道,往生路一定要顺坦,预示着下一世可少受挫折。
众人理解,都没说什么,但萧钰转动着金色利甲笑道:“摄政王这一走就是永别,临行前给哀家跟皇上叩个礼也属应该,这不算扰生。”
纳兰芮雪抬眸冷笑。“就怕皇祖母受不起这一礼!”
萧钰淡笑,给龙榻上的“皇上”使了个眼色,“皇上”轻颔首,启声道:“摄政王妃真是胡闹!皇祖母是摄政王的亲祖母,朕更是手足之情,怎就受不起?”
第397章 万般繁华皆落幕4
“摄政王?”纳兰芮雪轻哧一笑。“皇上这手足的确情深,几日不见称呼都改了。”
“朕……”“皇上”面色微变,有些忐忑的看了萧钰一眼,萧钰蹙眉。
“臣妾还记得臣妾刚嫁到北昌来的时候,皇上亲自前来恭贺,你与我家王爷促膝长谈半夜,似乎不是这么称呼的吧?”纳兰芮雪笑的清浅,玉指沿着棺木边缘的金线轻轻游走。“当时皇上可称呼我家王爷为……晟弟。”
“是极!朕与晟弟感情颇好……”“皇上”立刻启声,众人萧钰想拦已来不及。
纳兰芮雪怒拍棺木,凌声打断:“晟什么弟!皇上可从未如此称呼过我家王爷!”
怒气的声音奔涌着无边的愤然之火,吓的“皇上”身子猛然一哆嗦,朝后一咧。
众官员诧异的看着这一幕,这皇上……平时不都挺稳重深沉的吗?当年萧氏夺宫,万人枪指都风云不曾变色,怎么今日一吓就成这番模样?而且……皇上……似乎从未这么称呼过摄政王吧?
“皇上”一扫众人面色,便只穿帮,更加唯唯诺诺起来,不安的眸光频频看向萧钰,咨询意见。
皇上――那可从来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无数倍,这样的镜头落在众人眼中,几乎什么也没说,都已经让这些久混宫闱,善于察言观色的官员们眼底狐疑更深。
纳兰芮雪冷鸷轻对上萧钰愤怒的眸光,淡笑道:“怎么?臣妾说错了吗?不知皇上频频看向皇祖母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如今国之要事都归皇祖母管了?”
“放肆!”萧钰一拍凤榻,血管微微轻迸。
本想今日将灵柩台进宫好好羞辱一番,顺道看看北宫晟到底死没死,她心里有些不安,虽然摄政王府这些日子一直是在披麻戴孝,但是灵堂纳兰芮雪跟身边的的人不离不休的守了七天!
七天!任何人都无法凑近去看一眼,包括今日勒令宁羽然去搅局,都看不了!
纳兰芮雪的脚边就放着一柄寒刀,大有来扰者死的气势!
她无比相信北宫晟死了的事实!可对于她来说,不亲眼看到,总是心里会缺点什么。
而且这几天时局不好……天下似乎隐隐不在她的计划中,这让她感到恐慌,更想确定北宫晟的存亡。
“放肆?”纳兰芮雪扬声大笑,响彻全场。“不知道皇祖母屠杀王爷,残杀皇上,毒哑合惠公主的时候,可想过放肆两个字?”
此话一出,群臣惊呼,全部都诧异紧盯。
萧钰面色煞白,怎么也没想到纳兰芮雪居然是这样的态度,怎么?北宫晟果然死了?所以她打算鱼死网破?
只微微凝滞,萧钰就恢复了从容。“孙媳好口才,不知道假扮男人混迹三军,为一己之私卖国南通,为母家荣誉逼晟儿惹怒满朝文武,以后礼娶之,不知你那沾满鲜血的双手,欺骗天下的能耐话有几分可信?皇上?皇上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坐着吗?至于晟儿,哀家今天还真想问问孙媳,到底摄政王府发生什么了?怎么你一个病生完,晟儿就殁了?亦或者说……这是你苏墨打算一统天下野心的跳板?污蔑皇上,陷害哀家,还借助晟儿对你的感情,一步步弄死他!纳兰芮雪!你今天给哀家好好解释解释,晟儿是怎么死的!”
萧钰笑的冷鸷,眸光里尽是你只要敢说,就试试。
那么难以启齿的死因,她压根不担心纳兰芮雪敢说出来!
而且为了防止纳兰芮雪复仇,她今天已经将皇宫护卫增加了五倍不止,更是以人多晦气为由,让大部分送丧队伍杜绝在了宫外,纳兰芮雪身边只跟着三十多个人,青龙将军也都死的死,伤的伤,今天并未出席,她并不担心什么。
至于皇上……萧钰更是冷笑,手中有王牌,只要北宫楚敢出现,真的……也可以是假的!对吗?
什么!苏墨?群臣这下是彻底怔愣在了原地。
两边抖出的消息都如此劲爆,该信哪边?
纳兰芮雪身边的人对于萧钰黑白颠倒的言辞都泛出火灼般的愤怒。
但她只是轻嗤的笑了笑,不以为意。“苏墨?皇祖母这血口喷人的本事倒更胜一筹了,敢问天底下哪个女人能从军?弄死王爷?敢问皇祖母,孙媳还怀着王爷的血脉,天底下有人会杀死自己夫君,让孩子出生都没爹的女人吗?那样的女人是否有些太过禽兽不如?”
说话间,她淡笑扫了眼回归到萧钰身侧的宁羽然,看到她面色刹那变白,微微颤抖。
孩子?萧钰冷鸷了眼,扫向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怒声道:“胡说什么!你不是小产了吗!”
“皇祖母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孙媳的肚子是假的?”
萧钰双眸半眯,紧盯着她的肚子,有种射穿的凌烈。
见过无数肚子,假的跟真的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皇宫跌打滚爬到这种程度,辨别子嗣真假,别人能唬住,却唬不住她萧钰!
短暂停留后,她简直不敢相信北宫晟居然真的有血脉留了下来!还是在苏墨的肚子里!一旦生下来……以苏墨的能力,加上北宫氏血脉的延续,只怕这帮群臣还是拥护北宫氏正主的多!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北宫楚的儿子一个个犯病死绝了,这一个月,最后三个也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意外让其丧生,就徒留了个公主,此刻也是个哑巴,宁羽然肚子里更是女孩,做不了什么风雨。
但苏墨不一样!她肚子里一定是男孩!所以北宫晟才会让苏子安宣称她怀的是女孩,用其保胎,躲过自己的迫害。
不得不说,北宫晟将宁羽然利用的也很漂亮,这个保护伞,完全转移了自己曾经的视线,只将一切功夫都费在了宁羽然身上!忽略纳兰芮雪!
北宫氏无后裔,天下顺理成章就得选新的寄主,她萧钰不怕逼宫,但特别怕身后遗臭万年的唾骂,怕民变,怕军反,怕本就势力格局的北昌迅速解体。她必须要让所有政权平稳交接!给北宫晟的死选个新替死鬼!
萧钰不语,纳兰芮雪淡笑着上前一步,摸着圆润微拢的肚子,一字一句笑语道:“怎么?皇祖母看到北宫氏后继有人心中慌乱了?算计了三代人,最后意料不到了?”
嘲讽的笑意让萧钰觉得异常刺眼。“子嗣?如果哀家记得不错,你这才大婚一个多月吧,算上你刚下媒订就珠胎暗结,撑死两个多月,你这肚子是哪来的?再往前,晟儿那段时间可都在战场上!你说你不是苏墨,那莫不是……这孩子不是晟儿的?”
萧钰的恍然大悟让众人心颤,都紧盯上纳兰芮雪的肚子。
难道这就是她迫不及待残害王爷的动机?
纳兰芮雪淡扫着萧钰眼底的算计,要么让她承认自己是苏墨,然后背上通敌卖国的罪名,寒了南通投靠的子民的心,要么让她承认孩子有问题,还真是满满血口喷人呢!
唇角勾起淡笑。“臣妾怀的双生子,家兄已经给确诊过了!所以显怀快!”
“谁不知道苏子安跟你什么关系!为了你作假难道不可能?”萧钰冷笑。
“那谁不知道苏子安跟王爷是什么关系?十八年的兄弟北昌子民都有目共睹吧?敢问苏子安会害王爷?”纳兰芮雪笑的从容,众人频频点头。苏子安对北宫晟,那真的是完全没话说。
“再次,一般皇祖母听到子孙殁掉,有遗孤在世,论情论理都该是喜不自胜吧?皇祖母这一反常态的不希望孙媳有王爷的孩子,敢问这是何居心?”纳兰芮雪一步步朝殿堂走去,步履清傲。
“后者,皇祖母说臣妾是苏墨?敢问皇祖母可有证据?臣妾也是拜过皇陵祖宗的正牌媳妇儿,皇祖母若给不出个所以然,臣妾……今儿可就不愿意了!”
纳兰芮雪冷如冰雪,眸光厉如刀锋,萧钰明显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示意华蓥黎婳护驾,但纳兰芮雪只走到“皇上”面前,凝视了一会儿后笑道:“还真长的一模一样,皇祖母好手段呐!皇帝当年出生是双生子,自古皇室双生视为不祥,要除其一,那孩子……皇祖母竟然能这样养二十八年!”
萧钰一怔,没想到这样的皇宫机密竟能被纳兰芮雪得知!心中嫉恨的牙痒痒,可冷冽一笑。“孙媳口口声声的说皇上是假,还能邹出这样一段话!借用你的一句话回敬你,敢问孙媳又有何证据?今天若不给解释个一二三,哀家可就更不愿意了!”
剑跋扈张,谁也没想到两个女人竟然字字珠玑的斗上了,而每个人的言语都在平静的水波炸响一圈圈波纹。
众人心颤,好似在听皇家机密,又好似在听天方夜谭。
见纳兰芮雪不语,萧钰冷笑更胜。“今天哀家跟皇帝好心好意的见晟儿最后一面,甚至不惜冲撞哀家的大寿!不想孙媳竟然如此胡搅蛮缠!来人啊!将这个不知礼数的摄政王妃给哀家压下!”
刹那间,皇宫四面八方奔涌出几千号人,各个手提长刀,寒光相向。
所有在场官员瞬间冷汗跟鸡皮疙瘩同时立起,这……风云骤变,今天居然是鸿门宴!
此刻已经无人再去管辖到底是太皇太后说的正确,还是摄政王妃说的正确,众人只知道一点,皇上这番模样,肯定是有问题靠不住了!北昌的争斗一直都是萧氏跟摄政王北宫晟之间的斗争,今天!就是他们站队的时候,站对平步青云,过往一切都会既往不咎,站错……心颤成鼓,那将是九族灭门!万劫不复超生!
果然,纳兰芮雪跟萧钰的眸光同时投向了文武百官,各自唇边挂着冷笑。
一边是姜老心辣把控北昌朝堂三代的太皇太后,一边是京华天下一再刷新众人认知与猜想空间的绝世黑马纳兰芮雪!
该怎么办?
纳兰芮雪淡扫了一眼四周,并不惊恐,而是对着萧钰淡笑道:“今儿你我也算撕破脸皮了,本宫也懒得再跟你废话,这百年风云,文武百官其实心里各自都跟明镜儿似的,此刻皇宫全部被你封锁,我们这也算敞开天窗说亮话,太皇太后跟本宫!不!应该是本宫的肚子就在这摆着,不如今儿让众人表表态,看看支持哪边?”
第398章 万般繁华皆落幕5
萧钰雍容靠近凤榻,唇角挂出一丝满意,这样的也是她乐见的。
反正挑事的不是她,不是吗?
淡笑启声。“哀家也觉得此提议不错,行了!各自表态吧!只是……”萧钰轻瞥了纳兰芮雪一记。“若哀家赢了,孙媳打算如何承担着大不敬之罪!”
“肚子留给你!满意吗?”纳兰芮雪双手抱怀,轻靠上龙案。
萧钰点点头。“说话可要算话!”
“我一向算话!但本宫若赢了,不知道皇祖母怎么平平本宫心里的怒火?”纳兰芮雪淡扫了萧钰一眼,轻笑。
“你想要什么?”萧钰微转眸色,带出几分不屑的轻嗔,也有些好奇,等下自己手握的把柄呈现出来,揭穿她面目的时候,必输的她如何翻胜?
她眼底自信与从容让人觉得她就是一个傲然的女王,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纳兰芮雪凝视向天边的浮云,幽幽淡吐。“要你的项上人头!”
两人此刻交谈的声音不大,只能殿上人听见,萧钰如同听到了什么绝世笑话,笑的乐不可支。“行!哀家就跟你打这个赌,倒看看你今日怎么众目睽睽拿哀家人头!”末了,鄙夷的扫视了一眼。“哀家还当你是个有头脑的,如今看来才知道什么叫送死送的比阎王爷快!自不量力!”
纳兰芮雪笑了笑。“不是打赌,是绝对!”
高傲的神色让萧钰冷鸷眼,杀意渐浓。
长刀相向,文武百官对视一眼,大多数老臣默默垂头,一个连一个跪下去,叩首萧钰。
这样的选择简直是让人胆颤,身后就架着刀柄,他们能如何选?
几乎一边倒的形式让萧钰止不住挂满了笑意。
“哟!这似乎不用比就已经很明显了?”
纳兰芮雪淡扫一眼不屑淡笑。“可都真的想好了吗?有没有想过王爷其实没有死,你们这一拜,可就将自己满门装棺材了!”
所有人全部闻言色变。
没死?如果摄政王没死,那他们这行为可就是铁板钉钉的谋反了!
追随遗孤是一回事,主子都还在,拜他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下,不少人又急匆匆的起身,跪拜在了纳兰芮雪的脚下。
萧钰心底的骇浪更是比所有人都强烈,紧盯着场中十六人抬着的棺木,恨不得将其看穿。
没死?怎么可能没死?逃回命的杀手说的很清楚,寒月洞天,北宫晟已经没有了生的可能性!
不!这不可能!
萧钰锋利的指套在凤榻扶手上紧攥,半阖眸色阴狠的看向纳兰芮雪。“孙媳这是什么话?晟儿若没死,今日出殡,你这是糊弄天下人来了吗?”
纳兰芮雪淡笑。“我问的可是有没有想过王爷没死,言下之意,有可能也死了,皇祖母这么担惊干什么?”
此话一出,不少官员又大呼上当,这棺木都抬来了,能是还在吗?当下起身又朝萧钰那边跪去。
萧钰冷鸷着眼,不动声色的将叛变回来的人脸挨个记住,眼眸带着深深警告,这让心思有些微动的人此刻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纳兰芮雪轻笑的更美,唇角淡淡的弧度看着天空,看着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天地,看着浮云凝结成北宫晟浅笑的模样,看着深邃的天空幻化成他情深的眸光。
她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凝看天空。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至于他们怎么选择随他们的心了。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后,她垂眸看着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半分迟疑,一直跪在她面前的一批年轻的官员,唇角慢慢浮起欣慰的笑意。
全场几乎五分之四的官员都跪去了萧钰那边,萧钰凝看着这帮北宫楚亲手培养起来的官员,杀意越来越浓烈,给“皇上”使了个眼色,“皇上”会意,急忙怒声道:“你们打算反了吗!朕,朕还在这里,你们拜摄政王妃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一二品相府静叩一首。“皇上曾说过,如果有一天摄政王与摄政王妃需要的时候,让我等誓死追随。一个月前,皇上更是跟我们传御昭,传位摄政王,是皇上金口玉言,北昌的天下是摄政王的,八年前是萧太皇太后把持朝政,篡改诏书,让我等有一天面对选择的时候,宁舍皇上的命,不弃摄政王的主!”
相府字字铿言,声音辽阔,传遍了大殿每一处角落。
纳兰芮雪心微微一颤,想到见面次数不甚多,甚至不算喜欢自己的北宫楚,想起在皇陵前北宫楚那悠远嘱咐的神色。
是否他从那一日就做好了一切打算?放弃一切,包括他自己?宁舍他的命,不弃晟的主。
这样一种气魄与胸襟,想必已经不单单是对弟弟的爱护了,或许生而为血,自当尊氏,对于北昌,他们孤独的两兄弟只能携手走完最后一程。北宫楚一直默默的帮晟打理着江山。
对于北宫楚来说,最后能帮晟的,就是放弃自己的命,不做他的拖累。
所以……北宫楚才会没有一丝求生意志的此刻躺在榻上……
萧钰勃然大怒。“你们胡说什么!”
相府不惧,淡看萧钰一眼,从袖袍中哗的一下扯出厚厚一沓长卷,与身后的人拽出几十尺之长。
他字字铿锵道:“这是皇上北宫楚亲手攥写的讨贼檄文!敢问台上的‘皇上’第一句是什么?”
“皇上”怔愣,迷茫的往后靠坐,紧张的看向萧钰。
相府冷笑,不因场上三千刀斧手的剑光赫赫而胆怯,不因萧钰那旁官僚的众多而心乱。他跪的无比从容,他身边的官员都静默着脸,透出一股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将生死全权置之度外的豪气。
相府缓缓开口:“昌之千岁,纷争百年,上有明德皇启,下有鬼斧大帝。朕肄业亲恭,承命天志……”
他一字一句的背诵着手中长卷的内容,每一句都深深的扎进人心里,每一句都是对萧氏深恶痛绝的指责。众人越来越相信,台上的皇帝已经不是北宫楚!
萧钰脸越来越阴寒,怒声道:“够了!”
“够什么?这点就够了?”纳兰芮雪淡笑将头片转向宁太师。“宁太师,可曾想好?”
萧钰微怔,末了忍不住大笑,指望宁太师投靠她肚子内未出生的孩子?简直是可笑!宁太师只怕比自己更恨不得弄死那个孩子吧!
宁太师抬眸深邃的看了纳兰芮雪一眼,又偏头对上了女儿宁羽然的眸光,末了,缓缓跪地道:“誓死追随北宫氏!北昭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什么!全场尽是哗然,什么情况?宁太师?
宁太师从袖筒中缓缓取出一份皇旨,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先帝诏书!一式三份,一份入宫,一份入陵,一份在老臣手上!我北宫氏肇基立业,垂裕后昆,四平洪天,定鼎中原。然人无百年,朕知天命将近,特传位十六子北宫晟。……宜笃懿亲,特授以册,钦此!”
全场尽数哗然,无数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原来……摄政王妃说的不错,萧钰萧太皇太后真的是篡改诏书!而他们这些年一直拜错了主子!原来!北宫晟才是他们北昌的真命天子!
接到所有人眸光的控诉,萧钰感觉凤冠都在轻颤。
不!她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名利双收的有条不紊拿来北宫氏的江山!现在这算什么?
乱臣贼子?外戚窃国?
她不敢想象这些话今日传出宫闱去,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她,篡权!这样的谋反民不变也会兵变,纳兰芮雪如此声势浩大,只怕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用肚子就能号令北宫晟的余下部队!
似乎是接到她眸光的幽怨,纳兰芮雪转头淡扫去。“别急,还有!”
还有?萧钰一怔,一股凉寒迅速窜上脑海,对视着纳兰芮雪冷淡眸光里的从容,她终于意识到,她似乎小瞧了这个女人!
纳兰芮雪淡淡一笑,对着唯唯诺诺,开始不知如何选择的官员,缓缓从袖袍中取出一个四方形的盒子。
然后一字一句道:“传国玉玺在本宫手上!各位还有什么狐疑?”
说罢,将木盒往案桌上一砸,震天的巨响让在场宫女,侍卫都纷纷跪地,官员也都匍匐贴地。
“臣惶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钰惊愣,摸了摸袖袍中正准备掏出来的传国玉玺,指尖都开始颤抖。
怎么可能?玉玺一直在她手上,她把控朝堂多年,篡改黄昭也好,内转朝政也好,都是靠这一枚玉玺,有此大印,北宫越没办法,北宫楚没办法,北宫晟也没办法!
纳兰芮雪哪里来的传国玉玺?
当下怒吼:“放肆!传国玉玺一直在哀家手上!你从哪弄的冒牌货!”
一句话落,全场尽数哗然,原来……萧钰是用这个把控朝堂决策的?难怪这些年,他们这些议政大臣明明商议好的事情,皇上都通过了,但是最后下诏却变了!
纳兰芮雪淡笑。“假的?相信这些年各位都看了不少诏书了吧?来,今天本宫大方,给各位看看本宫手中的传国玉玺是不是真的!”
将木盒朝人群中一砸,正好砸在了一老臣怀中。
众人打开木盒,不断斟酌着。
最后所有人都煞白了面色,匆匆跪倒在大殿正中。“老臣愚昧,还望皇后娘娘恕臣之罪过。萧钰!你窜政乱权,残害皇厮,伤我帝君,实在罪无可恕!”
萧钰冷白了脸,纳兰芮雪一步步走到跟前,冷笑道:“皇祖母,真以为本宫的京华天下是秀着看的?”
萧钰一怔,想起来什么,诧异道:“你……”
第399章 万般繁华皆落幕6
“没错!”纳兰芮雪凑到萧钰耳边,一字一句笑道:“皇祖母赐的金匾可真好,否则孙媳上哪找金印临摹拖沓去?”
她要京华天下的虚名做什么?她要的只是一块盖着传国玉玺金印的章而已!
萧钰谨慎,这些年每一次金印大盖的诏书最后都会收回,想找到一枚印刻可真不容易!
但只要让她找到了,琢玉楼雕玉而生,又有宫锦卫呈上玉玺图样,再雕一枚一模一样玉玺对于别人来说天方夜谭,对于她纳兰芮雪来说,易如反掌!
既然找不到传国玉玺,既然萧钰把控的好!
好!那就让萧钰好好把控!她不要了!这天底下,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一枚章子而已,只要别人认准她的是真的,萧钰的……不想假都得假!
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吗?她萧钰能挟持北宫楚,她不是还有肚子吗?
掐命脉以断正名是吗?她萧钰能捏传国玉玺虚造皇位,她就不能坐实皇位,造个虚假玉玺?
名利双收稳接北昌天下是吗?今天……她纳兰芮雪不但要萧钰输,而且要让萧钰输的干干净净,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万死不得超生!
冷笑越来越阴鸷,萧钰想要抬手,却被纳兰芮雪一把扣住了脖颈。
凌烈的姿态让在场人尽数一惊。
萧钰白了面色,怒声道:“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就算你给北宫晟正名了又怎么样?你觉得天下人会信吗?只要哀家……”
纳兰芮雪冷冷一笑,怒手一甩,瞬间,无数寒冰如喷涌的冰龙,翻滚着沿着大殿游走一圈,生生在三千刀斧手跟大殿人中隔断了一道水晶屏障。
风雪弥漫,无数风旋在她周身升起,漫天雪花飞舞,漫天寒霜冰飞。
她素白的衣裙横飘在空气中,厉风吹开了她的白孝,劲风将她的发丝吹散。
冰雪一点点缠绵,寒风倒刮中,她宛如寒冰中走出的冰雪皇后,冷的让人不敢直视,美的让人无暇移眼。
面如冷月,气如冰凌,自上而下透着一股清澈。
好似天地间最清宁的一方浮沉。
狂风呼啸的萧钰脸上被刮的生疼,她半眯着睫毛,透着那冰渣子看着眼前突然变化的女人。
心鼓阵阵,她……不是快死了吗?不是寒疾附体,此生不得善终了吗!最后一卷羊皮卷可是她亲眼看着毁了的!
纳兰芮雪冷笑,笑中有泪,泪中有血。
她也一直以为她活不了了,可……北宫晟……把他所有的气流全部渡给了她,全部,没有一丝保留的全部给了她!
保住了她的心脉,保住了孩子的全部……
探测不到孩子的脉象是因为他的气流太过澎湃,将孩子如蚕蛹般包裹……
她濒临灭亡的身子一次次在崩溃中越来越快的恢复,是因为他用气流打通了她全部经脉……
她将寒气源源不断的驱散,直至散尽,直至融化了他所有的授予,直至合二为一!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她。
而是继承着北宫晟全部能力的女人!
心也是,爱也是。
他们不再分彼此,他就犹如那道气流,生生不绝的融入了她的经脉,游走在她全部的世界……
痛楚入心,她凝泪成血,仰天长啸。
越来越多的寒霜从天地飞奔而来,将这里吹拂的除了白雪什么都不剩下,天太冷,所有人都蜷缩起了身子,瑟瑟发抖。
哭泣的声音一下下哽咽在了所有人的喉咙。
纳兰芮雪笑泪,随着冰凌四洒。
疾风速影,她犹如一道炫光揪着萧钰的脖颈飞跃到了棺木前。
“开棺!”
她紧抿峰唇,泪眼不断。
“今天!本宫就给你们看看北昌这天下是谁在做主!从今天起,谁再敢在北昌生事!敢有二心,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封棺大开,所有人在风雪中探长了脑袋,一瞬间,全部惊怔原地。
棺材内……什么都没有。
萧钰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身子想要离开。
纳兰芮雪冷笑。“太迟了!我说过,要你的项上人头!而是是绝对!”
抓起萧钰的身子往棺材内一扔,她冷如地狱修罗。“太皇太后殁了!”
清亮的女声回荡在金奢的皇宫中,带着气流的声响将命令传的很远!
黎婳见势不对,正想逃走,华蓥一记长刀从腹插过。
黎婳惊恐双眸。“华蓥……为什么?”
华蓥淡淡道:“十八年前北宫晟已经给我喂了不可解的毒药,这些年,我两边为命,是王妃给我解了毒。”说到这里,偏头看了纳兰芮雪一眼。“她说还我自由,只要我为她做一件事即可!”
“什么事!”黎婳腿渐渐软瘸,一寸寸朝地上倒去。
“将皇宫侍卫全部换成北昌骁骑营!”
“怎……怎么……可能?骁骑营……认谁都操纵不了!”黎婳死不瞑目。
五万守城军,一万骁骑营全部都是无缰之马,这些年压根不听太皇太后的!
华蓥淡笑。“她有太古玉佩!守城之符!”
黎婳渐渐闭眼,萧钰心颤着听着远处越来越多的兵器交接声音传来。
众官员已经心如死灰,特别是先前至死要服从萧钰的人,此刻惊恐看着身后突然冲出来的人马,隔着冰墙,开始与萧钰的三千刀斧手血拼。
纳兰芮雪只冷冷的如阎罗般俯视着苍茫大地。
盯着眼前面色灰白的萧钰,淡淡道:“不用再等了!萧赫人马的军符已经由江淮交给江风了,你的人马……跟赫连长恭合作的意向,可以去地府问萧赫了!对了……萧赫是赫连长恭亲手杀的。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布努格的仇不能不报,所以北昌之行,你的一路放行他很满意,萧氏基业的广立城他就顺道当答谢收下了!他让你放心,萧氏的祖坟,他会好好照看的!”
“不!不能!”萧钰挣着身子,满脸惊恐。
不!她们祖上相交于北昌跟东奴之界!她的母亲更是东奴血统,她不信东奴会这样对待她!她跟呼察列尔还签订了协议,只要东奴出手,可以割让二十座城池!现在这算什么?一座广立城就换了吗?
棺木慢慢合拢,遮住她眸光最后的视线。
“不!”萧钰尖声厉吼。
纳兰芮雪抬手,重重扣上棺木,只在合棺的刹那,手心以众人看不见的速度射进一束冰凌,直插萧钰喉管而过。
棺木内,萧钰晃了晃头,头颅滚落……致死,她还紧紧攥着袖袍中的传国玉玺。
血溅满了整个棺材,沁湿了玉玺,但厚重的梨花木将一切掩盖。
岁月无情,或许有些人穷其一生渴望得到的,不过都只是花非花,雾非雾的过眼云烟罢了。
纳兰芮雪转身,一步步走向高台,“皇上”吓的从龙榻上滚下,躲到了一边。
她从容上前,冰冷的指尖摸过龙椅上雕刻的金龙,慕容俊将新的“传国玉玺”送上,纳兰芮雪静静的接过放在龙案上,指尖翻转,一侧的凤榻伴随着青光藤蔓四射,一寸寸移动到了龙榻旁边。
她缓缓落座,犹如九天之神般冷漠的藐看万物。
厮杀已经停止,从棺木被合上的刹那,所有人都知道……一切尘埃都落定了!
很快,宫门传来战报。
“报!启禀仟颜皇后,皇宫全部被控制!”
“报!启禀仟颜皇后,皇城全部被封锁!”
“报!启禀仟颜皇后,东奴大军已退!”
“报!启禀仟颜皇后,西燕大军已撤!”
“报!启禀仟颜皇后,南通大军已撤!”
“报!启禀仟颜皇后!四境皆平,皇城皆安,所有萧氏孽族已经被全部擒拿!百姓不知缘故,只在门外喧闹,问……问萧太皇太后要将他们摄政王的灵柩扣押多久?”
纳兰芮雪缓缓抬头,清冷出一丝淡笑。“摄政王出殡!皇上禅位……传位……十四皇子,北宫睿!封号北昭帝,国号晟天,自今日儿起,为晟天元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那一天,北昌的雪花飘的异样凌飒。
一夕之间,所有事情都改朝换代,北昌改名晟天皇朝。
没人知道十四皇子是哪里来的,但是史书上却记载着真的有那么一名皇子!
后来,很多人说过,北宫晟就是北宫睿,有些人说他死了,有些人说他还活着,因为晟天皇朝在日复一日的壮大。科技,军火,农贸,商行,都在以飞速的方式发展着。
晟天皇朝一片欣欣向荣。
那一天,皇宫抄斩了无数官员九族,相府升迁为丞相,宣读了数百官员的罪状。
听说那一天皇宫血流成河,没人知道到底是谁操刀办理的。
但是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只要是贪官污吏,死一千次都不足惜,这一定是他们的摄政王在天之灵保佑着他们这片土地,才能将这些人绳之于法。
一代大族宁氏辞官归隐,全家搬迁至边城,至始至终都没有回来过。
后来有人好奇,那一天到底宁羽然对仟颜皇后到底说了句什么。
仟颜皇后淡笑不语。
那是宁羽然最后的选择吧,她说,愿为氏族保一命。
宁太师不傻,已经看出了皇城暗动,萧氏将亡。
所以她们达成了协议,由位高权重的宁太师出面,拿着皇陵的诏书当场宣布,给北宫晟正名。
只有先皇临死前守在榻边的宁太师嘴中的话,众人才会彻底相信。那张印着玉玺金印的盖章才会真正发挥作用。
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皇宫血洗,朝纲重清。
百万军权在握的纳兰芮雪高耸着肚子坐在了金銮殿的凤榻上指点晟天皇朝的事务,身侧龙榻一空就是三年……
这三年,文武百官都只字不敢吭声的默默上朝。
有些人有怨言,但都只能看在肚子的份上忍了。
有些人有想法,但都龙门严格把控,死死捏住命脉。
三年前的血洗大殿给他们的教训太深刻,仟颜皇后手提寒刀一颗颗脑袋亲手砍过的时候,那些血色是震撼他们一生的梦魇。
可青龙大将也好,伏虎将士也好,全部都誓死追随,慕容世子也好,夕楠堡主也罢,亦或者是鬼医苏子安全部鞍前马后。
文武百官开始不服,但都在强权政压下指的听命,看着晟天皇朝一日日的蜕变,渐渐淡了反对。
女人!这个特殊的群体从晟天王朝升起的时候,以一股汹涌之力扩散到了全国。
她从来都不是善茬儿。
她是嫡女,从小撑家。
她是狠妃,从今撑国。
她不惧别人怎么看她,不管议论她是妖妃也罢,还是祸水也好。
她都不喜不怒的默默守着他的天下,守着他。
晟天的花开了,花又谢了。
雪落了,雪又停了。
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眉眼极其像他,可他只静静躺在冰榻中,没有睁开过眼。
她去寒月洞天找他的那一天,江淮利用她将萧赫等人引出来,她拖了足够多的时间。后来,她果然在北宫晟的嘴里发现了一颗融化掉的药丸。
或许那个时候……江淮看北宫晟已经撑不住了,又没办法从百人杀手阵内带走人,才会铤而走险的利用自己引人。
只是……那样忠心耿耿的一名男人也已经不在了。
苏子安说,只是一口气而已,北宫晟已经不是那个金刚铁骨的男人,他把所有的能力都给了你,他比正常人还要虚弱,醒来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
她说,她会一直等下去……
她终于知道了睿儿是谁,许缨到来的时候,是她们母女哭的最肝肠寸断的时候……
那一夜,她们母女流泪天明,她只说了一句话。“我想,在他的心里,一直相信,即便他不是睿儿,我一样爱他。娘,或许命运会捉弄人,或许人生路总是会这样的曲折,或许美好的缘分不是完美的结局总是会让人伤感,但是……没有婚约我会爱他吗?南北相离我会爱他吗?阴阳相隔我会爱他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他是不是睿儿,真的不重要了。这辈子就算他不会再醒来,也没有关系……我会等他这辈子,追到下辈子。娘,如果有下一世,我追他,哪怕隔着年岁,哪怕隔着千万光年,只要他肯转世,我就能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到他,爱上他,告诉他,我愿陪他生生世世……”
那一年,雪花飞舞,零零洒洒。
美艳了整个天下……
天寒地冻,晟天又是一年寒冬,今天,初雪下了。
纳兰芮雪下朝回来,照例走进了清苑小筑的梅园中。
她没有住进皇宫,只睡在他给她修建的家,湖心苑――那个跟南通一模一样的她的闺阁院落。
北宫晟当初将她院落的东西全部搬走了,当时她还生气过,这死男人不知道把她的东西贩卖到哪里去了!
结果……她压根没想到,他居然是全部搬到了北昌,搬到了王府。
给她重建了一个家,包括她的那张榻……
夕楠来的时候说过。“他不喜欢睡这种榻,因为腰肌劳损,睡着太硬不舒服,但是那天建好的时候,他点名要这张榻,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得到你的地方……”
心底想着那些过往,有些微黯,眼睛却在寻找她家的小祖宗。
看来这死孩子绝对是随他爹了!皮的让人受不了,才两岁,已经换了十七个奶娘!
……最无语的是,这孩子居然天赋异禀,继承了他爹的四道属性气流,别的孩子会爬,他就能飞……
经常抬手就是一把火烧焦身边人的汗毛,一哭就是泠泠寒冰,将身边的人全身弄湿……
再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这不,今天一回来,所有人脸色全部变了!她知道,肯定又是这小祖宗惹祸了!
愁绪爬上脑袋,她撅着屁股在梅林中穿梭。
“千萦?北宫千萦?”
没人理她。
“再不出来让你跟你姐姐分开睡!”
没人理她。
“真是见鬼了!还能去哪里?”
她双手叉腰,颇是不满。
直到一双胳膊缓缓贴着她的腰身将她禁锢在了怀中。
温暖触碰,她落进了一具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他的气息缓缓凑近,贴着她的耳垂淡笑道:“在找谁?”
她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泪珠瞬间滚落。
“找……找,找儿,儿子!”
她的声音开始结巴,眼泪越来越多。
“他叫什么?”他们的身高是如此的好,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将她抱在怀中,嗅着她发丝清新的气息。
“千萦……”
“……”他微微沉顿后,问道:“魂牵梦萦吗?”
“……”她没有回话,只剩下了眼泪。
风雪从他们身边吹过,无数寒梅默默绽放。
他微叹一口气,轻轻转过了她的身子,深邃的眸光望尽千年,缓缓落唇。
四唇相偎,他将她紧紧禁锢在了体内。
她泪眼婆娑的拥住了他的脖颈,惦着脚尖,送上了她全部的等待。
雪静静的落在他们的发丝上,落在彼此间。
他们的体温融化了一切。
远处,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他们,眼泪潺潺而流。
因为他们听见了北宫晟的话。
不,应该是北宫睿的话。
睿与雪终究成就了天地间最美的盛景天降瑞雪。
一句极其清浅,一句极其简单,却催人泪下的一句话在风雪中绵延开,刻骨铭心。
他说:“雪儿,我爱你。”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