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到底是谁惹她
“那是担心什么?”她微挑眉,他似乎少有会露出这种谨慎。
“怕你还让我帮你数钱!”
“噗嗤!”纳兰芮雪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感染了他,他也轻轻低笑,笑容亦如天山的雪莲,带着清雅的美好。
远处急追的宁语霜听到风中隐约传来他们两的笑意,气的双眸泛红,紧甩马鞭,想要追的更近一点,但纳兰芮雪似乎有意逗弄她,总是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控制着距离。
吉雅略含打量的凝视着敢如此正大光明拐走哥哥的女人,以及哥哥那周身那极度难得的闲散,唇角抿出一丝笑意。
想起三天前的夜里,回到福临宫后,长恭哥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有些薄怒的问她在胡说什么,什么姐不姐妹的!
她当时看着神色紧张的他,不自觉就笑了,回道,“我以为你会认为我说的是给摄政王当女人,跟她成姐妹。”
他当时一下脸上浮起一阵红霞,低唾道:“你那点小心思就别胡来!次数多了,她会反应过来。”
她当时瞅着那抹从未出现在他脸上过的表情乐道:“怎么?哥哥难道不打算抢过来给我当嫂子?虽然她不太喜欢我这个妹妹,但我还是挺想让她给我当姐姐的。”
他微怔了怔,浅淡的笑了笑,没有拒绝也没否认,只说了句“不合适。”便转身离开。
弄的她一头雾水,到底是他们不合适,还是情理不合适?亦或者――时机不合适?
按常规推断,一般哥哥看上的东西,从来都是势在必得的,如今对这个纳兰芮雪的态度……还真让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能揣测。
盯着他周身的温软,吉雅不由笑意更深了些。
第一个让哥哥卸下防备与清淡的伪装,愿意温暖靠近的女人呢!只是不知道他心中的小太阳要何日灼烧了。
纳兰芮雪此刻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笑着打量他一瞬道:“没看出来,凌敖还是个会开玩笑的!”
赫连长恭浅笑,脸上淡淡的酒窝泛着别样的阳光。“我是挺想跟北宫晟那样到处跟人开玩笑胡来的,但不知是不是我开的玩笑都不好笑,每个人都会极其恭敬回答,还送我什么外号‘青竹墨玉’,简直是赶鸭子上架了!”
听到他无奈的抱怨,她双肩抖的更厉害了些。“我还以为你喜欢别人那么歌颂你!”
他好笑嗤笑。“我看起来像脑子缺了一块吗?”
“不缺,太精!”她唇角抿笑,眼看大营即到,再次强调了先前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不喜欢她!”
赫连长恭微怔,墨蓝色眸光在她脸上轻微流转后,无奈叹笑道:“骗我!你还是以为我脑子缺了一块……”
作怪的口气让她再次爆笑出声。
第一次有人把埋怨说的如此憋屈,将拒绝说的如此委婉,让人听到就忍不住上扬唇角。
他盯着她唇角绽放的弧度,不自觉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许不让人察觉的温柔。
第一次,有女人会真诚的只因他这个人而欢笑,突然――,想看她这么一直笑下去。
微微的沉顿后,纳兰芮雪一扫近在尺咫的大营,眸光看向白色的主帐,秋瞳微微半眯,迸出一缕冷煞,末了,转头淡笑道:“既然你不喜欢宁语霜,做个交易怎么样?”
“刺激北宫晟?”他随着她的眸光一扫前方,微微对视后,唇角勾起道不明的笑意。“我不干!”
拒绝的如此干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为什么?”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是帮这个忙――我觉得我现在缺少点歌颂!”他浅笑,偏转头间露出完美的下巴,像极了一匹孤傲的狼王。
“你还真够傲娇的!难怪到现在还没喜欢的人!”她又一次被逗乐,笑的欢愉,他心头却微微一颤,末了,嗤嗤低笑。“主要是我没做好当奸夫的准备!”
呃……纳兰芮雪回头,扫了眼墨蓝色如宝石璀璨的眸光中那深掩眼底的调笑,不由自主喃喃道:“我想……第一个说你是青竹墨玉的人一定是瞎了!光见墨,哪有玉?”
随后,两人对视一瞬,都不约而同哧笑起来。
下马的时候,她小声凑到跟前低语了几句。
赫连长恭眉峰微挑,不开口。
纳兰芮雪见他还在犹豫,好笑道:“你不会以为我真会卖你吧?这事怎么说也是五五分账吧?你又不吃亏!”
他无奈笑叹。“亏死了,本来了胜于无的……”
说罢,摇着头转身去后面接吉雅跟宁语霜,她知道他这算是答应了,只是那态度……实在让她哭笑不得,他这个人是不是每次表达拒绝跟同意的方式都那么委婉又奇葩?
恍惚间,她盯着他的背影,觉得赫连长恭这个人,在君子如玉的外表下,其实……蛮好玩的。
营帐内,苏子安与青龙六将等人面面相觑,看着那边自顾掰着花生吃的北宫晟都后襟虚汗直冒。
地上花生壳已经落满一地,可他似乎压根没收手的打算,继续嘎嘣脆的进行着,另一边,这几日与王爷形影不离的穆皇子一直低垂着眼眸,让人完全看不到神色,不远处,纳兰初夏坐在远离众人的位置,眸光空洞的凝望着无人的角落,不言不语。
这三日王府简直跟见鬼了一样,雪儿的脾气毫无预警的进入暴走阶段,冷到一丁点儿小事都会大发脾气,四小姐自从第一日清晨被穆天昊叫过出去一趟后,回来就成了这副神色,眼神空洞的让人心疼。
穆皇子往日温和的神色冰冷的骇人,王爷每次来找王妃都屡屡碰壁,一直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众人已经纳闷好几天了,不过此刻最大的不解就是――王爷今日莫名其妙请赫连世子过来是为了什么?
打架?羞辱?欺负?
看着架势……明显是算账的前奏啊!
“嘎嘣!”
“嘎嘣!”
花生壳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营帐内显得很清晰,却一下下抓着众人的心七上八下。
想着赫连世子马上就到,景南终于忍不住这奇怪的气氛,开口道:“王爷!我等……几日前受过赫连世子的恩情。”
“所以呢?”北宫晟黑眸懒懒一抬,不带半分涟漪的扫了众人一圈,继续掰花生大业。
“但是我们永远是忠于王爷的!”景南率先单膝跪地叩首,紧接着众人都跟着跪下。
“哦!”回应他们的只是北宫晟唇角淡淡的一声应答,似乎压根漠不关心景南的言下之意。
苏子安受不了这猜心思,忍不住开口道:“晟!众兄弟不是有意的!你想收拾赫连长恭我们没意见,但你为了他跟雪儿吵架不值得,那日情况紧急,如果不是赫连世子,雪儿可能已经没命了!”
北宫晟手微顿了顿,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众人,末了蹙眉道:“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苏子安一瞧众人难以启齿的神色,一咬牙道:“我们就是想说……能不能别找赫连世子算账?他日战场相见,众人都不会手软,但今天!这让大家很难动手,雪儿生气应该就是为了这个,晟,你这醋偶尔吃的太过了!”
“咔!”一声花生捏碎的声音传来,苏子安心中一个哆嗦,立刻哈哈大笑:“那个,今天天气挺好的,多云转晴,还飘着小雨!”
北宫晟看着众人讪讪干笑的模样,黑眸悠悠转转后,稳定的掰开花生,淡淡道:“赫连长恭就那么好?”
“不不不不不不!一点儿都不好!”
大伙儿嘿嘿一笑,移着步子,想往帐门口挤去。
“我也觉得他挺好的!”紧接着,北宫晟将花生往嘴里一抛,继续嘎嘣脆。
满不在乎的话让众人打了个踉跄,差点没晕倒在地,有种天雷滚滚,莫不是耳朵已被劈瞎的错觉感。
良久后,确定他们不是听错后,苏子安小声问道:“晟……你不吃醋?”
“吃醋?”北宫晟蹙眉看着苏子安,疑惑道:“你脑子没问题吧,我为什么要吃你的醋?”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生气他以命相抵救你们?”北宫晟好笑的扫了众人一圈,悠悠吩咐道:“这是好事,下次再有这种机会,你们都怂一点,让他上!”
嗯?众人一懵,完全不解其意。
北宫晟看着这群笨蛋,将手中花生一扔,唇角终于绽开一抹久违的笑意,只是那抹笑意犹如恶魔转世,让人一看就后襟发凉,渗得慌。
“我跟你们什么关系?”
“兄弟!”
“他跟我什么关系?”
“……呃……情?不不不!宿敌!”
“那不是很好吗?我宿敌为了我兄弟豁出去命,还差点挂掉!诸位如此帮我处理他,肝胆相照!虽然没有弄死他,但也重伤了他,军功可表,我为什么要生气?若说生气,那也只是气你们怎么到手的解药还退回去,简直蠢爆了!”
噗!众人心头一颤,连穆天昊与初夏都诧异的投过来眸光。
场上空气彻底凝滞,一时间,所有人无语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众人真是……今天见到了至尊无极版!
慢慢朝北宫晟竖起大拇哥,咽了口口水,除了惊叹,什么都不剩下。
北宫晟一扫场面的鸦雀无声以及那一双双惊愕怔大的双眼,看白痴一样轻哼一声,继续掰花生。
生气?他为什么要生气?骨气值几毛钱?如果连命都没了,留下名节给谁看?他巴不得世间每一个敌人都跟赫连长恭一样,那他就分分钟登皇位了!
这简直是上天厚待!一定是北宫氏祖上积德才能让他碰到这种好事。
回过神的叶云深吸一口气道:“北宫晟!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跟你争天下,只有一个人!”
“谁?”
“不要脸他妈!”
“……”
北宫晟无语的看着每个深表赞同的脸,渐渐开始冰冷了眸色,唇角挂出一丝自嘲的冷笑。“都这么认为,觉得我不要脸是不是?”
第363章 鸡同鸭讲1
骤变的口吻让众人心头一颤,想要说什么却哑在喉间。
只都盯着他幽深的黑瞳无法转眸。
气氛凝滞,带出几许不易察觉的悠伤。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那磁性中微含黯哑的声音,众人心头好似什么地方被触碰,酸酸的。
时间慢慢过去,没人搭话,他的声音又渐渐响起,一字一句,犹如击拍山石的千年海浪,将每个人心卷入浪里,紧紧包裹,直至窒息。
“你们觉得赫连长恭好也好,不好也罢,我不在乎,你们觉得我不要脸也行,没底线也罢,我也不介意。哪怕有一天你们背叛我去投靠他都行,只要……”他微顿,抬眸处,黑瞳静静扫过每一张脸。“诸位陪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要的只是你们每个人能平安活着,听清楚了吗?”
只要平安吗?每个人心里都好似什么被触动过,刹那间,温软如春水,情感最单纯的斩雷哼着闷调哽咽朝地重重一叩首。“斩雷这条命永远是王爷的!”
其余的人也似恍然大悟般,都沁着热泪叩首道。“誓死效忠王爷!永不背叛!”
叶云静静凝视着看似周身闲散,却将一切情绪深掩眼底的男人,心中澎湃震撼。
他何尝不想做个谦谦君子,可这么多人承受着心理的折磨,他懂,如果他介意,这些人会陷入自责中不能自拔,所以云淡风轻,所以将一切心里的折磨默默承担。
他宁愿被所有人认为无耻,也不想给他们施加压力。
这才是北宫晟吧,其实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叶云就已经感觉到,这个男人……无耻的外表下,有一颗异乎常人的君子之心,他对人的好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永远都会将每一个人放到平等尊重的位置,甚至可以不问对错,不计较得失。
这样的北宫晟,会让人无法抗拒的接近,追随,直到肝脑涂地也会毫无怨尤!
感受到身侧灼热的眸光,北宫晟转头凝视上叶云,黑眸微眨一瞬,唇角抿出笑意,对众人邪魅一笑:“别光说不干,展现你们衷心的时候到了!谁能帮我想想雪儿到底怎么了?”
无所谓的口气、戏谑的神情加上脱口而出赤裸,裸的目的差点让所有人身子一个踉跄倒地,真怀疑他刚才是不是故意走温情牌拉声望的!
叶云是抬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暗唾自己一定想多了!北宫晟一定是不要脸的鼻祖来着!
北宫晟无所谓别人怎么想他,如今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女人,这女人这几天火气简直大的他莫名其妙,而且如刺猬一样,见谁刺谁。将他连续赶出来三天了!
三天!天天晚上面对着穆天昊那张脸,半夜一摸摸到一排平坦,迷糊中让穆天昊翻个身,结果又摸到一排平坦。
想着雪儿的柔软,他就感觉这日子无法再这么过下去了!
正好昨天下午雪儿来找他,让他去请赫连长恭出来玩,他二话不说就答应。
天大地大,什么事也没媳妇事儿大!更别说还有他孩子,若孩子天天生活在郁闷不高兴的气氛下,生出来会不会是个苦大仇深的?
众人不解,茫然的眼神看着王爷,不是你惹她了吗?
北宫晟蹙眉,我以为是你们谁惹了!
末了双方将眼神一起瞟向叶云,难道是你惹了?
叶云大大翻个白瞪眼,我怎么会惹?
最后众人还是将眼神归为北宫晟身上,感觉还是你惹了吧?
北宫晟闷闷的抬手扯了扯衣襟的领口,两手背负在脑后,思绪很久都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得罪她,最后,他抬手扣过叶云的肩膀,拉进两人距离后,小声嘀咕道:“会不会是怀孕导致的狂躁?”
叶云蹙眉想了想,琥珀色眸光看向他凑近唇想要回话,正在这时,帐帘被哗的一下掀开。
纳兰芮雪走进,正正对上了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相视凝望,凑唇欲吻的暧昧画面……
渐渐,原本就冰冷的眸光更充斥进一股凉寒,引得营帐内气压一寸寸偏低,犹如寒冬之雪呼呼的刮,目光所及之处,每个人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虽然他们不知道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低头!
北宫晟见她回来,松开叶云的肩膀,站起身子淡笑道:“雪……”
一个儿字都还没吐出来,纳兰芮雪冷淡的扫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转头走到了初夏面前。“想学更精湛的马术吗?马上射箭百发百中的那种?我给你找个师父!”
初夏一怔,秋瞳抬眸看向纳兰芮雪,盈盈的眸光眼底是沁热隐忍的泪珠,微顿一会儿后,她转头看向叶云。
叶云立刻冰冷了脸,别开头。
她的眸光渐渐从淡淡的期翼变成漫天的失望,直至最后,苦涩的笑意充斥了全部感官,垂头的瞬间,她带着淡淡的哽咽。“谢谢长姐了,我不需要师父!”
纳兰芮雪有些恨铁不成钢怒道:“你别这么死心眼行不行?他都退婚了,你还要只认他这一个师父吗?在说了,这五年,他从未应过你吧!”
“我没有说只认他一个师父!只是……”初夏情绪也有些激动,站起身子高昂的小脸再也止不住眼泪的流淌,末了,她轻灵的声音才飘出来。“只是……我再也不想有师父!”
说罢,转身迎着所有人的错愕就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那盈盈的泪光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颤,带着说不出的心疼。
虽然不知道穆皇子跟他的太子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看得出来是为情所困了。
埋头狂奔的初夏一出帐篷就直直扑进了一个人的怀中,来人撞得闷哼一声,后退两步才站好。
初夏顿住了脚步,所有人的眸光也看向帐门口。
赫连长恭怎么也没想到就突然来了这么个袭击,让正在打量北宫晟眼神的他被撞了个措手不及。
初夏怔怔的看着赫连长恭,吉雅与宁语霜同时低呼。
“没事吧?”
他摆了摆手,垂眸间对上初夏尚未散去的泪痕,淡淡的抿出一丝笑意。“你没事吧?”
初夏一怔,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先问自己情况,清雅的笑意,墨蓝色如宝石般的眸光让人感觉不含一丝恶意,清澈如水一般。
她不好意思的垂了垂头,小声道。“没事!”
宁语霜这下子怒火是彻底点爆,先前姐姐拐走自己夫君不说,这妹妹骚狐狸还主动投怀送抱!当下嗔怒道:“你没事就算了?道歉!”
初夏微怔,虽然看不惯宁氏的嚣张,但到底是她莽撞在先,憋了一口气,想半身子行礼,不料身子才刚倾,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就轻轻抚着自己的胳膊抬了起来。
“初夏小姐客气了,不碍事。”赫连长恭清淡浅笑。
“你……认识我?”初夏茫然。
赫连长恭朝帐内瞟了眼,淡笑道:“你姐姐先前说让我她妹妹骑马射箭时提及过。你跟你姐姐……长的蛮像的!”上下扫了眼初夏,末了从怀中掏出一卷方巾递过去。“不想学没关系,不至于哭成这样吧?你会让我觉得我很吓人。”
半开玩笑的清笑口吻让初夏破涕为笑,接过方巾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我不是不想学才哭的。”
“女孩子的眼泪很珍贵的,别随便为了谁哭泣。”他淡笑了笑,错身负手朝营帐内走去。
初夏感觉到他话中有话,回眸凝视着他的背影,有些怔神。
身后,惜娟跟安灵瑶默默叹了句。“真是好男人啊!”
青萝也打量着一路看了晌久的赫连世子,微微抿出一丝笑意,末了走到初夏身边。“四小姐,进去吧!”
初夏回神,点点头走了进去。
叶云一直凝视着她怔神的脸,看着她眸光紧随赫连长恭而去后,琥珀色的瞳仁微缩,划过一缕暗沉悠深。
宁语霜不乐意了,看着初夏一直盯着赫连长恭怔神的脸,快步经过身侧的时候冷笑道:“不要脸!”
声音不大,但却让营帐内所有人听了个清楚,赫连长恭顿住步伐,墨蓝色眸光回头扫了宁语霜一眼,虽然不言不语,但眉宇间还是泛起一缕褶皱。
叶云褐眸一颤,看着初夏瞬间煞白的脸,颤了颤唇,想说点什么,却又开不了口,最后一狠心垂下了眸色。
等初夏的眸光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漠不关心。
北宫晟黑眸半眨,抬手不客气的掐了叶云一把,引得叶云皱眉怒横。“你干嘛!”
“让自己女人伤心可不是个明智之选!”北宫晟黑眸偏转,看着他真诚小声道。
“不关你的事!先管好雪儿再来教育我!”叶云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北宫晟乱掐的手,薄怒道:“你他吗再乱摸我,晚上就等着!”
北宫晟后背的伤口还要换几天药,敢惹怒他,那就试试看!
但后面一句话因为发怒声音有些拔高,让纳兰芮雪听了个大概,当场,面色更加阴冷如冰。
场面的一度寂静让宁语霜更加得意,刚想高昂头颅走到赫连长恭身侧,就看到他湖蓝色的短襟绣银纹的身影错身而过,再看去时,他已经立定在纳兰初夏面前。
“友人无心,还望初夏小姐不要往心里去,长恭在此代为道歉了。”温润的嗓音带着清透,让人听着舒坦。
初夏抬眸看着淡笑的男人,他主动的道歉让她先前的尴尬荡然无存。
宁语霜则是气的面色煞红,他……他居然说她是友人?虽然他们还没定下婚约,但……她毕竟是他国宴上亲口承认会娶的女人,她不想做他的友人!
吉雅蹙眉冷淡的扫了眼宁语霜,小肚鸡肠的女人她是最不喜的,尤其还是这种毫无廉耻,还未过门,就想着怎么充着名分的女人……
也许是接到众人眼神的各种指责,宁语霜狠狠的瞪了初夏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垂下头,重新冒充她大家闺秀的形象。
初夏扫了眼气红脸的宁语霜,浅笑着点点头。“无妨,世子客气!”
第364章 鸡同鸭讲2
轻若的嗓音犹如空谷黄鹂,很是动听。
赫连长恭凝视着她淡笑的模样,俊颜上也浮出两璇酒窝,淡笑了笑。“长的清美,来日估计跟你姐姐一样是个倾国倾城的。”
啊!
在场的人都赫然一怔,尤其初夏与纳兰芮雪眸光惊愕。
纳兰芮雪是没想到她在赫连长恭眼中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初夏是没想到第一次有人不拿她当小女孩看,只以异性之间打量她,而且不带轻佻,清透的嗓音让人能感觉到他真诚的赞美,却不刻意。
赫连长恭本来也只是随意说说,淡笑后,迎着北宫晟打量的眸光,微微行礼道:“摄政王!”
北宫晟半眯眸色打量赫连长恭一眼,唇角勾起一缕若有似无的弧度,末了挥袖道:“世子请坐。”
一行人挨个就座,纳兰芮雪坐回北宫晟身侧的时候,冰冷的骇气冻人心骨。
叶云坐的难受,闷闷道:“我出去一会儿!”
说罢就要起身,纳兰芮雪半眯眸色,看着自己刚到,就想要离开的叶云眸光更冷,低笑一瞬悠悠道:“穆皇子急什么?等事情说完再走不迟。”
叶云微怔,想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尤其是对上她眼底毫不遮掩的冰冷后。
感觉后颈一凉,似乎五年内,雪儿……看他的眸光从未如此陌生过!这让他感到莫名的危险!
闷闷咽了口气,衣摆再三被一只手扯了扯后,他坐回了原位,然后没好气的拍开北宫晟那只爪子。
北宫晟怒目一横,想要发飙,又看叶云这几日也心情差的可以,想了想终究忍住,再转过头去,对上纳兰芮雪看死人般的眸光,心咯噔一跳,无意识的坐远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他女人为什么对叶云的怒火能牵扯到他身上,可实战经验告诉他,他……还是躲远点好。
微微拉远的距离让纳兰芮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端起桌上的清水仰头大饮一口,放下杯子对着赫连长恭倩笑道:“听闻世子这几日收拾行装准备回国?”
赫连长恭淡笑道:“是,婚事已定,徒留无用,有些想念北漠无垠草海,便心急想回了。”
宁语霜大急。“世子还未在北昌玩,这么着急回去干吗!”
还有什么叫徒留无用?留下可以跟她多见面,培养感情呀!
心急的冒失让众人都微微蹙眉,赫连长恭侧头看着她,眉间不爽只浅淡浮起一瞬,便礼貌淡笑道:“我乃俗人,终会思乡,北昌日后还有机会再来。”
良好的修养让景南等人眼底掠过一丝经赞,一般人对于不喜欢的人都懒得搭理的吧?赫连世子居然还能做到礼貌欠笑,的确不容易。
纳兰芮雪见宁语霜满眼不舍与不甘,半眯的眸色里泛起一丝冷毅,末了冷笑道:“怎么?宁二小姐心急想追随赫连世子去东奴?”
宁语霜听到纳兰芮雪的声音,恨不得破口大骂“贱人!抢我姐姐的夫君,现在还来管我的!”想了想忍住,挤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开口道:“不敢,我们深闺女子可做不出什么千里追夫的笑事!”
初夏手一颤,脸更白了几分。
“这样啊!”纳兰芮雪也不恼,而是看向赫连长恭浅笑道:“我纳兰家可没这么多规矩,正巧妹妹说从未见过北漠风光,穆皇子也心急回国,我如今身子渐重,又不方便,赫连世子可否带小妹北漠一游?”
话音一落,在场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宁语霜不满大叫:“那怎么行!那是我夫君!你妹妹不是许了人家了吗?跟着我夫君乱跑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纳兰芮雪笑意更加冰冷。“不知宁二小姐何时过的门?如今大喊大叫请问是何身份?又成何体统?”
“我……我……”宁语霜急切的看了赫连长恭一眼,他只是静默的垂头不吭声,端着桌前的茶盏轻轻捋着茶叶。
事不关己的姿态让宁语霜大骇,一旦他同意该如何是好?
想了想高声道:“世子金口玉言说要娶我,我虽然未过门,但迟早也是世子妃!”
吉雅蹙眉听不下去,沉声道:“长恭哥哥怎么说也是亲王之子,世子妃的位置也得大君亲允,皇家之礼大聘才行!语霜,你太胡来了!”
宁语霜脸色一白,看着帐内所有人跟看笑话一样盯着她,气的手指微颤,眼泪毫无预警的就袭出眼眶。“我,我……我只是……”
委屈的看向毫无动容的赫连长恭,他虽然不语,但那周身的疏离让她感受了个淋漓尽致,她知道自己莽撞了,他定然已经心生不满,讨厌自己了。
瞅了一圈后,小嘴一瞥,对着北宫晟委屈道:“姐夫!”
北宫晟此刻正闲散的坐在位置上,颇有兴趣的打量着赫连长恭与叶云的反应,闻言鸡皮疙瘩顺起一身,还未开口,就听到身侧一声嘲讽的低喃“姐夫?”
顿时后襟一阵窜凉,看向宁语霜的黑眸不但充斥着往日的冰冷,更多了几分不耐烦。
只一眼冷撇,宁语霜立刻缩了缩脑袋,识趣闭嘴,但眼泪更硕硕而流,难过到了极致。
下一瞬间,伴随着赫连长恭一句“好!”发生的,是叶云突然捏碎的茶碗。
上好的雪山含翠溅洒一地,沁骨的清冽之香很快充斥了营帐,空气似乎也随着这抹茶香,透露着别样的感觉,好似清淡,又好似冰冷。
众人眸光一颤,全部聚焦到了叶云身上。
他淡静的将碎瓷扔掉,甩了甩手中的水渍,接过下人递来的丝绢慢条斯理的擦手。
“穆皇子没事吧?”纳兰芮雪的笑声到来的时候,叶云手指微顿,末了淡淡道:“无事!”
冰冷的脸没有半分涟漪,让她眸光更加幽冷了几分,唇角嘲讽的笑意渐深,末了对赫连长恭道:“那便有劳世子照顾了!”
“无妨,正好吉雅一人也无聊,需要女伴陪同。只是不知道初夏小姐的意愿……”
初夏抬眸,凌小的唇瓣此刻已经咬的煞白,还能看着浅浅的牙印,闻言后扫了眼叶云冰冷不管的脸,秋瞳微微一眨,垂下了眸子。
她还在奢望什么呢?他已经退婚了,他们彼此之间再也没关系!一纸婚约他都不愿承认,现在便更不会了。
自嘲的苦涩渐渐充斥眼球,带着几许泪光她闷闷的点了点头。“世子与公主别嫌我叨扰便好。”
伴随着点头,一滴泪珠悄无声息的滚落衣襟,没有人看到。
叶云因她的同意手琥珀色眸光微敛,迸出一道冷光,抬眸看去的时候,却正好扫到了那一幕,心微微一颤,先前脑海的烦闷瞬间消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纳兰芮雪看着他微怔神的脸,冷笑道:“穆太子可同意?”
叶云回神,扫了眼冷眸的纳兰芮雪,又看了眼有些幸灾乐祸的北宫晟,淡淡道:“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跟我无关!”
冷淡的话让宁语霜最后的希望也破灭,当下泣吼道:“怎么能跟你无关!三天前你当着那么多人承认了她是你的女人!你的女人跟着别的男人到处跑,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什么吗!就算你不担心,名声对你对她都不好听吧!穆太子是不是大方过度了?”
叶云一怔,想着三天前当着全天下人无形中承认初夏身份的事情,心底一颤。
他……退婚是否会将初夏逼上与雪儿当年一样的道路?
这样的笑声与骂名……
正在思及,初夏微带颤抖的愤怒之声传来。“男未婚,女未嫁!我跟谁跑是我的事,语霜小姐操自己的心!”
说罢,初夏已经起身立在赫连长恭身侧,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衬托的她很是清美,纳兰家姑娘个子都随了纳兰兴德,身姿颇是高挑,虽然十三,但这一年个头窜的极其快,并不比宁语霜矮多少。
赫连长恭墨蓝色眸光顺着她腰间的蝴蝶绣扣看上去时,对上的就是一张隐忍着的小脸。
她微微欠了身子,道:“世子先前不是答应姐姐,教我骑射吗?不知如今可有空?”
简洁清傲的话让他唇角浮起一缕笑意,颔首道:“有空。”
下一瞬间,初夏就迎着众人的错愕,径直抓起他的手就拽起来。“那就现在教吧!”
说罢,不容拒绝的拽着赫连长恭就走了出去,速度之快,连让赫连长恭回头说一句先行离开话的机会都没有。
但他回头看的刹那,纳兰芮雪对着他浅笑一瞬,示意放心去吧。
墨蓝色眸光微转,沁出一丝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帐帘被撩起,又被垂下后,两个人影已经消失,很快,马嘶鸣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两道沉重不一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徒留回过神来的宁语霜怒火中烧的瞪着纳兰芮雪大骂起来:“你们姊妹俩都是狐狸精!不守妇道!啊……!啊啊啊!……”
接下来的话,她已经吐不出来,因为北宫晟抓过一枚花生弹指而射,稳稳的封住了她的哑穴。
宁语霜还想骂,对上北宫晟冰冷煞气的眼,最后就只剩下颗颗珍珠般大的豆子。
北宫晟揉了揉耳朵,对漠北招了招手。“送宁二小姐回去!”
“啊啊啊啊!”宁语霜急的大吼。
纳兰芮雪冷扫了北宫晟一眼,淡淡道:“把她的婚也退了!”
北宫晟一怔,诧异的看着她,黑瞳里尽数是不解的哑光,她不是想拿赫连长恭刺激叶云吗?难得他没开口捣乱,全程不吭声的配合,这怎么……?
回头扫了眼也已经怔愣的叶云,他朝她微凑近了点身子,小声道:“你不是打算假戏真做吧?”
真要撮合初夏跟赫连长恭?
看到如今状态下才肯靠近她的男人,她冷冽一笑。“不是正遂你们意吗?”
嗯?叶云是脸色白了白,北宫晟就完全不解其意了,什么叫遂他们的意?
抬手轻揉了揉鼻尖,他闷闷道:“我没有吃醋吃到那种程度。”
逼迫赫连长恭去娶亲?他也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纵然是敌人……但他还没那么无耻的想要去操办对方的终生大事,当初撮合宁语霜也只是试试态度,想弄清楚赫连长恭心里到底对他女人有没有想法而已……
第365章 很讨男人喜欢
但纳兰芮雪听来却是另外一回事,眸光紧紧锁定叶云,气的脑海里全是火光。
微顿后,她狠咬贝齿低恼道:“那你吃醋能吃到什么程度?”
北宫晟愕然,他没想到他女人有一天能跟他讨论吃醋的尺度问题,想了想疑惑道:“你是认真的?”
“我是开玩笑吗?”她怒言,凌烈的口气让他压根不敢造次。
黑眸半眨,北宫晟看着她危险迷离的模样,想了想小声道。“其实……只要别跟别的男人跑了就成。”
纳兰芮雪眸光一缩,看向叶云更是怒火中生,末了朝北宫晟一声怒吼。“北宫晟!你的占有欲还真是奇葩!”
河东狮吼般的嗓音震的整个营帐都晃了晃,众人心颤,立刻有种天怒滚滚,我等众生需匍匐叩首,虔诚祷告之感。
北宫晟一眼茫然,面对发怒的雪儿,却什么话也吐不出来。他要求……不高吧?
纳兰芮雪气鼓鼓的端起面前的清水仰头大饮,直至杯中见底后,才怒气的往案几上一砸,冷瞥了宁语霜一眼,转头对北宫晟半眯眸色警告道:“把她的婚事给我退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北宫晟微微呆滞的点了点头。“哦,好!”
下一瞬间,纳兰芮雪怒气的走到了帐外,冰冻凝滞的空气好似才突然解崩。
北宫晟无语的看着哭的梨花带雨咿咿呀呀的宁语霜,想不通他怎么就管上赫连长恭的婚事了?虽然对他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但帮赫连长恭退婚……他……还真是闲的……蛋疼!
烦闷的扫了眼宁语霜,他挥了挥手示意带走,便径直起身去追雪儿而去。
今天……他说什么也要问问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算她对穆天昊有气,但他也没想到劝那家伙,会劝成对初夏这么狠绝,可那再这么着……也是他人的事情,她不前几天霸道的宣称他只能是她的男人吗?这几天让他风吹蛋蛋凉是为何?
而且……他如今都让步到这种程度了,连赫连长恭都能请过来……她为何对自己倒愈发火大了?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快速离开的人影让吉雅眸光微敛,急忙跟上。“摄政王,等等我,我有事想问你!”
众人无语的看着一个追一个出去的身影,末了全部将眸光投向叶云。
叶云身子一怔,琥珀色眸光充满警戒的看着那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神,蹙眉道:“你们……想干嘛?”
纳兰芮雪出门就上马,没奔多久就碰到了被拽出来的赫连长恭与一脸愤然的纳兰初夏。
此刻赫连长恭驭马在马背上,远处初夏正骑着另外一匹骏马在拉弓射箭,那一道道金光硕硕,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差劲。
想了想上前,赫连长恭正在低头看手心的掐痕,敏锐的感觉到来人后,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
纳兰芮雪如期看到了他掌心沁出的丝丝血迹,微微诧异后,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夏儿会这么激动……严重吗?”
赫连长恭闻言一怔,瞧着她眼底的担心不由嗤嗤低笑,墨蓝色眼眸弯成两道新新的月牙儿。“疼死了,你要不要再吹吹,流两滴眼泪?”
戏谑的反话惹的她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骤然瓦解,沁出笑意,不由自主埋头低笑起来。
看到她情绪微微欢愉后,赫连长恭才淡舒一口气,眼底不自觉划过一道复杂的暗流,他说不出来是什么,只是感觉心间有微微刺痛。
好似……一种无以名状的心疼。
两匹马并驾齐驱的缓慢踏草而行。
秋草硕硕,虽然已入枯黄,但连成一片浪海,令人感觉美不胜收。
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很是和谐,远处,初夏收了弓箭略带诧异的回头扫了眼,想了想继续拉弓射箭。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闲淡的聊着,赫连长恭惊讶的发现她居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门遁甲,古道玄黄都能对答如流,见解颇深。
不由诧异笑道:“沫儿知道的好多,竟完全不逊男子。”
纳兰芮雪微怔后,浅笑了笑没有回答。
别开的脸下巴莹润纤细,让人有一抬轻吻的冲动,特别是阳光镀在她的面颊上,蒙上一层淡淡的粉金,诱的人更想去轻吻下那是什么滋味。
微顿后,他轻握手心,快速别开了眼,只有微微颤抖的心还记录着那张让他看一次就不由自主沉沦一次的花颜。
晃了晃脑袋,他想驱逐心底那突生的诡念,瞟到还在射箭的纳兰初夏后,笑着在在她面前挥了挥手笑道:“看起来你这个小妹妹还挺在意穆太子。”
当时初夏近乎是将全部的力量都掐向了他的手,似乎只有那样才能强忍住心底近乎崩溃的哀伤,他看得出来,初夏很喜欢穆天昊,只是……穆天昊似乎并未有情,对初夏太过绝情。
对一个女孩来说,再也没有比心上人漠不关心的冷漠更伤心绝望的事了吧?
提及叶云,纳兰芮雪再次绷紧了唇角,眸光中迸出几许怒火。“有什么用!他在意的可是别人!”
“别人?”赫连长恭疑惑的打量着她气愤填膺的脸,好笑道:“总不至于指的北宫晟吧?”
虽然这个穆天昊对北宫晟看起来是有些另眼相看,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穆天昊喜欢的……是她!
可只是一句戏谑的玩笑,却让纳兰芮雪贝齿更紧咬了几分,赫连长恭盯着她眼底越来越深的怒意,不由笑意微敛,眸光沁出几分不置信。“不会……另有隐情?”
纳兰芮雪沉闷的半垂了眸子,微顿后眸光熠熠的看向他。“凌傲,以男人的眼光看,北宫晟……是不是长得也很讨男人喜欢?”
赫连长恭一怔,惊愕后,想了想如实道:“客观的讲,的确是!毕竟他号称天下无双,长相的确是让人艳羡!”
他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北宫晟的时候,北宫晟站在院落中,阳光从周身洒下,带出一道祥和,如果不是周身的冷冽,修长挺拔的身材。光看那完美的俊颜上微启弧度诱人的凌唇,那对如黑曜石般深邃迷人的眸光,还有那如天山圣雪般毫无瑕疵的肌肤。
他差点以为看到了什么绝世佳人。
只是……就算北宫晟长的很妖孽,跟穆天昊又有什么关系?
清淡含笑的口吻没有冲淡她心头的愤怒,反倒加剧了她眉头的紧蹙。
“沫儿?”见她怔神,他小心唤着。
她回神,再次问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上另外一个男人,那是什么心态?”
“啊……”赫连长恭瞬间呆若木鸡。
两匹马渐行渐远,一人高的秋草海洋中,吉雅惊愕的回想着哥哥跟摄政王妃的话,嘴久久未合,转头看向身侧面色已经不能用冰冷来形容的男人,想要说点什么,却开不了口。
她一路追随北宫晟出来后,他压根没搭理过自己,离老远看到哥哥跟王妃在一起闲聊后,他径直绕了一圈,隐入了草海之中,她跟随而来。
也许是此刻草场秋风劲扫,让闲聊中的两个人没有怀疑这一片荒地中已经进了人。
他们刚刚立定没多久,两匹马就踏到了跟前。只是……交谈的内容……
王妃指的男人跟男人难道是先前勾肩搭背的摄政王跟穆太子?
可这……
身侧男人超低的气压已经无声的告诉了她结果。
微顿后,北宫晟负手转身离开,吉雅紧随,想到哥哥跟王妃尚未走远,也不敢声张。
他步履不快,跟来时一样从容,一步步踩的很稳,如果不是他那冷冽如冰的骇气,她真以为他此刻云淡风轻的在闲逛而已。
待走远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摄政王!我……!”
“别跟着我!”他脱口而出的话不算冰冷,但也不算客气。
满满驱逐的意图让她心生倔强,高抬下巴,她坚持道:“晟!你真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溪啊!”
“你是小河都不关我的事!”他口吻依旧清淡,不含半分感情。
“如果你不喜欢,不想娶我也没关系!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着你,我只想再见你一面而已!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绝情?”吉雅有些急恼,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是挺想念他的,可是在一次次对上他冷漠的面容后,一向坚持自我的她第一次心底起了涟漪。
他对别的女人太冷,几乎不拿正眼相看,包括大腹便便的宁侧妃,他那夜见到后都不带一丝眸光,仿佛那只是个外人,一切都跟他无关一样。
她隐约感觉到,在他眼中,除了那个女人,没有可以称之为女人的人!
这让她一感到挫败,第一次,面对一个连正眼都不愿给予的男人,她不知道坚持是否正确。
但她想认识他,不管为了什么!哪怕只是做朋友也好。
北宫晟顿住了脚步,侧头冷淡的看向她,她以为他有所动容,但他脱口而出的话却是:“现在见了一面了!走开!”
说罢,他转身继续不急不缓的朝前走去。
“只是做朋友也不行吗!”她不死心,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追问。
这下,他彻底顿住了身子,慢慢的转回。
她唇角刚沁出一丝淡笑,对上他黑眸中突然迸射的杀意心间瞬凉。
而他,这才一字一句冷言道:“看在你哥救了雪儿的份上我只说一次,你是小溪也好,小河也罢,我的确不记得你了,就算记得,也不会认你!”
“我也不是你哥,做不了君子,我这人无耻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对不相干从来没耐性!尤其――是女人!”
“另外,对你客气是看在你是东奴公主的份上,不要逼我对你说滚!”
说罢,他转身离开,风吹起他墨色的衣摆,像极了黑夜高贵的阎罗。
句句冷冽的话让吉雅顿在原地,心犹如被什么狠狠捅过。
他说……他不记得她了,他说……他对女人没耐性,他说……他现在这样说话算是客气。
第366章 叫人家混蛋
自嘲一笑,她默默的垂下手臂,紧攥的拳心……慢慢松开。
北宫晟一步步走回营帐后,掀开帐帘。
此刻叶云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数落。
“穆皇子,四小姐人不错,你这样不合适!”
“是啊,退婚对名誉伤害很大的,你还是收回退婚金谏吧。”
“你没看赫连世子直夸四小姐漂亮,你这哪有到手的媳妇送出去,给别人留机会的道理?”
“就是!你看我们这群光棍,想要媳妇王爷都不给娶,你倒好,送上门的还退回去!”
“叶大哥,四小姐对你痴心一片,反正你也不急,过几年看看再说呗,万一日久生情了呢?”
叶云被人唾沫横飞的数落,简直一句话都插不上口,听到那句日久生情差点喷出来。
他可清晰的记得前夜那混蛋也是那这句话劝他,他拒绝了,说一开始都没爱情,日子再长也只是亲情罢了。
但那混蛋居然来了句。“劳资说的是日久生情!你摩摩擦擦后,那就是你的女人,自然不会允许别人染指,而且检验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最直观的办法就是,你看到她的时候会不会起冲动。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爱的是女人,而不是我呢?”
气的他无语,感觉跟北宫晟这种精虫上脑,满嘴乱损人的男人简直无法交流!
叶云无比相信,如果真让北宫晟五年前遇到雪儿,可能真的是两三个孩子的爹了。
而且!叶云更无比相信,北宫晟这辈子绝对会儿孙满堂!
只是,那混蛋现在搞定雪儿了没?他急需要解救啊!
帐帘掀开的时候,众人顿住嘴,看着逆光而站的男人都心中微微一颤。
北宫晟冷淡的扫视了众人一圈后,唇角慢慢,慢慢的勾起一抹极其妖艳的弧度,让人感觉俊魅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紧随唇角而去。
好似美艳的曼珠沙华,血红血红,却诱的人向往。
叶云琥珀色眸光对视上后,他抬起骨节分明的玉手,勾了勾手指头:“天昊,出来下!”
叶云急忙推开围起的人墙钻了出来,拍了拍被扯皱的衣袖,走到北宫晟面前,长嘘一口气低唾道:“怎么才来?”
埋怨的口吻让北宫晟黑眸半眯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泽,末了抬手细心的帮叶云整理了下衣襟。
叶云只觉得北宫晟难得也有如此肯服侍他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异色,毕竟这混蛋天天晚上把他当小厮使唤。
一会儿是“天昊,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一会儿是“天昊,我饿了,你去做个饭吧。”
一会儿是“天昊,肩膀疼,来揉揉肩!”
真是的!在雪儿跟前五年都没被这么使唤过,天天被这混蛋以后肩有伤不方便压榨!
后来次数多了,自己打死也不干!他便开始讲怎么做爱,讲姿势,将方法,讲感觉,完全就是活春宫!还美其名曰给自己培养培养男人的性取向,让自己早日摆脱和尚大军,找到人生幸福的方向,简直将他的耳朵荼毒致死!
想起这些血泪史,叶云真感觉北宫晟的伺候太他吗应该了!
不!不是应该!而是他吗北宫氏祖上烧高香了,才让混蛋有了零星的人性!
自顾埋头的叶云自然没看到北宫晟眼底的眸光。
但周围人看得清清楚楚!简直有种喷鼻血的冲动!
尤其是……王爷唇角那邪魅的弧度……让人看着不由自主不寒而栗。
整理完衣襟,北宫晟轻扣过叶云的肩淡笑道:“现在没事做吧?”
叶云一扫帐内密密麻麻的人头,轻蹙峰眉,闷闷道:“没事!”
“那陪我去湖边钓鱼!”
“好!”
两个俊逸的身影离开后,屋内一群人眨巴着眼睛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所有人眸光最后都交织成一句话。
穆太子……完了!
秋草硕硕中,纳兰芮雪暗淡着眸色凝望着远处的千峰之峰――擎玉山,连绵的峰顶高耸云间,峰成百态,各个巍峨,挺立,是北昌不可多得的盛景!
赫连长恭驭马静驻她身侧,看了眼她不甚欢愉的脸,淡淡道:“或许你只是多心了,北宫晟依我看不是那种人。”
“我也以为他不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色已经有些哽咽。
秋瞳半眨,眼前浮现出南通时候,北宫晟与叶云双双下棋不搭理她的模样,出现这两个男人雨中拥抱的情景,出现叶云对着北宫晟裤裆不知做了什么说爽的场景,出现……新婚前一夜,两个人在树林里拥吻的画面。
一幕幕……最后全部神经都纠结成一幅图,那个深夜的宫殿。
里面发出的低沉闷哼以及……两人调情的话。
直至尽头,一声亲自出自他口的“我爱你。”让她不自觉眼泪滚出。
他都没对她说的话……却对另外一个男人开了口。
她也想无视,可是心要怎么做得到?
她等他这句话等了多少天!盼了多少天!而每一次他都拒绝吐露……
最后,却送给了叶云……
她那么信任他们,而他们俩居然背着她……!
她以为她在他心底是最重要的一个,可千想万想,怎么也想不到……分走她爱的人居然是一个男人!这是荒唐还是悲哀?
毫无预警凝出的泪珠让赫连长恭心头一颤,抬手想要拭去,指尖却在空中顿了顿,最终轻抚上她的发丝揉了揉。“不会的!”
下一瞬间,远处的骏马的嘶鸣让他们俩都回头看去。
然后,赫连长恭惊愕启唇,纳兰芮雪沁住泪光,眸光慢慢半眯,迸出杀意。
马背上,叶云不满的蹭了蹭身子,闷吼道:“北宫晟!你他吗就不能单独骑一匹马吗?”
又不是没马?两个大老爷们骑一匹算什么事?最主要两人身材还都这么高挑,叶云心里不自觉迸出一个极其善良的想法。
马受不受得了?
“我肩膀疼!”北宫晟在身后懒懒轻吐,末了侧眼扫了眼远处一男一女的身影,唇角挂出一丝冷笑,手更是肆无忌惮的沿着叶云的腰际滑过去,抱紧了些。
叶云一听又是那百穿不烂的借口,气的大大翻了个白瞪眼,心中低唾一句不要脸,然后抓紧马缰一踢马肚朝前奔去。
北宫晟惬意的将脑袋架在他肩膀上懒懒看着天,然后吐出一句差点让叶云一头蹿下去的话。“昊昊,你真好!”
强忍着心头翻江倒海的恶心,叶云终于忍不住怒吼道:“北宫晟!你这混蛋再恶心老子,老子把你从马背上扔下去!”
“哎!晚上睡觉还抱着人家胳膊叫人家晟晟,白天就不认账叫人家混蛋!你还真够薄情寡义的!”
噗!叶云感觉心都要碎了!
那是晚上被北宫晟的春宫讲解折磨的精神快崩溃了才想恶心他一下,让他住嘴好吗?谁知道这死牛皮糖压根不知脸皮为何物……最后还是比不过收场……
谁料到这混蛋居然拿这个出来说!
还人家!
叶云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起来的同时还有种毛骨悚然的危险之感。
好似……他这辈子的名誉……终究会毁到这个死男人手上!
警惕的朝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没熟人后,叶云才心中泣泪道。
真他吗还不如待在营帐内被人声讨呢!北宫晟这混蛋……一人战斗力堪比一个师啊!他为什么要做如此错误的选择啊!他为什么会希望北宫晟赶紧来解救他啊!
这他吗完全是羊入虎口了啊!
马匹行至擎玉山下的冰川湖,碧蓝碧蓝的湖光与蔚蓝的天空交相呼应,极其美幻。偶尔金阳一洒,还能透出几分绿松石的色彩。周围土地湿润,长着寒带才生长的大片冰兰花。
朵朵晶莹透骨,稀美不可方物。
叶云两手叉腰远远闲站着,看着一旁闲淡垂钓的男人大大的吐了一口心中的浊气。
他真该离那个男人远点,否则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北宫晟回眸扫了眼心有余悸的叶云,唇角勾起一丝好笑。“站那么远干嘛?担心我吃了你?”
“我他吗真觉得你在谋算怎么吃了我!”叶云决定还是不逞英雄主义,不讲君子道义的好!反正这里没人,怂就怂吧!除了面前这混蛋也不会有人笑话他。
不过想到自己励志做一个公子如玉般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淡然处世,清傲端行,如今越来越偏离轨道,心中浊气又填满了胸腔,呼不出来,咽不下去。
北宫晟嗤嗤低笑,抖动的双肩尽是欢愉。
气的叶云大大白了他一眼,闷闷走上前对着他屁股没好气踹了一脚。“笑你大爷笑!”
北宫晟不介意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继续凝望着水中的鱼漂嗤笑道:“笑你穆大太子如今说话也是一口一句脏话了!”
“还不都是你逼的!”叶云闻言心头更是颤的跟摇摆钟一样,扫了眼北宫晟所坐的巨石心道怎么不往边上再坐点,好让我一脚踹下去!
似乎是感受到叶云在想什么,北宫晟没回头,轻笑道:“得了吧,不好好练武,想把我踹下去再修炼几年!”
傲然的话让叶云不屑冷哼一声。“我又不好这口!也不像你这么人见人恨,这世上只要你跟雪儿别追杀我,别人我还应付的了!”
“哦?那如果是赫连长恭呢?”北宫晟洒了把鱼食,轻笑道。
淡淡的口吻让叶云心头一颤,想到初夏拉着赫连长恭出去的一幕,琥珀色眸光微敛,末了低白北宫晟一眼。“你还是想想怎么把最后一道属性气流突破了吧!否则我看你怎么跟他抢雪儿!”
“哦?看起来你跟他交手过了?”北宫晟黑眸半眨,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提及这,叶云眸光淡沉,上前一步,席地坐在北宫晟身侧,把玩着手中的一株兰花草低沉声色道:“交过手了!武功深不可测!天下第一恐怕不是白叫的!”
凝重的话语让北宫晟微微愣了愣,末了侧头看向叶云琥珀色的眸光,脸上浮出两璇梨涡。“你在担心我?”
第367章 她一直在等1
叶云一怔,偏转开头。“你就当是吧!”
懒得再跟这男人斗嘴了,尽快嘲笑就是了!他的确是担心,赫连长恭的武功……可能完全不在北宫晟之下!不管是如今雪儿的态度,还是未来战场的交手,只怕都是一个无法忽略的劲敌。
雪儿身子不好,叶云不希望她有太多生活的动荡!
当初她跟北宫晟好了的时候,他就私下问过她,“你想好了吗?选择北宫晟可能就是一条看不见光明的黑暗道路,他一生坎坷,你也会随之动荡,北昌朝堂复杂,你的身子需要养,北昌那个地方太冷,也不合适你养病,你真要去拿命赌吗?”
当时雪儿就是清浅的笑了笑,秋瞳里迸出坚定的眸光。“他以天之媒,聘我之心,我便愿厚土为妆,江山为嫁。与其平淡孤寂的过一生,不如轰轰烈烈的去爱一场,哪怕粉身碎骨。只要他不离,我便不弃,哪怕我死了,也会在天上默默的守着他。”
这句话他一直没跟北宫晟说过,因为那句不离不弃让他有些嫉妒。
看着远处湖浪粼粼,泛着蔚蓝的色泽,他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让他守候了五年的容颜,一阵湖浪吹过,又突然出现了另一张这几日折磨的他有些心力交瘁的小脸,心猛然一怔,慌乱的摇了摇头。
北宫晟扫着他的模样,若有所思,淡笑一瞬别开眼,没有揭穿。
比起雪儿的心急与撮合,他更崇尚顺其自然的做法,感情的事情,有的时候不需要较真,非得去争个是非对错,叶云太善良,逼迫只会让他深陷在责任中反而看不起自己的心,有的时候……
紧握不如放手吧……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清淡的姿态让回神的叶云起了兴趣,疑惑的扫了两眼。“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雪儿跟赫连长恭相处?”
“担心有用吗?”北宫晟飘渺的神色转幽暗,唇角挂上一抹无奈的笑意,但眸光里却是危险冰冷的迷离。
叶云一怔,有些不懂他突迸的冷寒是为了什么,两手垫后仰躺在巨石上,感受着湖风带着潮湿微凉的空气吹拂着脸,琥珀色眸光沁出笑意,幸灾乐祸道:“是啊!担心没用!雪儿是那种特立独行的女人,只要她想做的事情,天王老子都拦不住。当初我可担心你来着,最后还是阻挡不了你的靠近!现在这算不算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报应?”北宫晟毫不介意的顽劣一笑,朝叶云打量一眼道:“放心,你对我这么好,就算报应我也会拉你一起的。”
叶云瞬间笑意僵在脸上,顿了一瞬后骂道:“北宫晟!你他吗好事能不能想到我?”
“行啊!该天我跟雪儿实战操练的时候让你观摩学学经验!”
“砰!”下一瞬,漫天的水花激起,伴随着数百条银鱼炸至半空,爆发出轰然巨响。
北宫晟黑眸幽幽随着激起的水花高度看上去,末了冷吐出一句。“穆天昊,你赔我鱼!”
嗯?伸手怒迸气旋的叶云还未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道狂劲的气浪狂冲,将他瞬间砸进了冰川湖中。
冰冷的湖水灌进口鼻的刹那,叶云心中默念,北宫晟!老子日你仙人板板!
晚膳时分,众人都大气不敢喘的凝视着眼前的画面。
叶云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雪儿几乎不动筷,只用近乎杀人的眸光盯着他是怎么一回事。
转头看了一圈,目光所及处,每个人都默默的别开脸,只有苏子安一个劲的给他眨眼睛,但是那挤眉弄眼的表情让他完全看不懂。
正想更深的询问,雪儿悠悠的眸光一转,苏子安立刻打了个嗝儿垂下头。
这一下,完全没人理他了!
叶云有些无语凝噎。
他今天已经够倒霉了!活了二十一年从来没今天这么倒霉过!
那混蛋将他整的彻底一点脾气都没了,居然在他落水后瞬间冰封了湖面,然后得瑟的让他给抓够一百条鱼后才能放他上来!否则就一条鱼换一个香香吻。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大舅他姑妈也不能忍!
这混蛋一定今天吃错药了!才会这么死命的恶心他!欺负他!
受了一肚子的火气,此刻看到雪儿怒火的眼神,茫然无辜的叶云感觉自己的小心脏真的要碎了……
转头看了看身侧的北宫晟,那混蛋倒丝毫不受影响般的自顾吃着饭,慵懒又从容,只是唇角的那抹弧度让叶云感觉他下一瞬间似乎都能吹出一声欢乐的口哨来。
气的叶云更是牙龈痒痒。
暗地里狠踩了北宫晟一脚,示意他别笑了,谁料他黑眸幽幽转过来看了自己一眼,末了噙出一丝更迷人的笑意。“有事晚上睡觉说,先吃饭吧。”
温柔的口气让叶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想到也问不出结果,闷闷的垂头,烦躁的吃起饭来。
但看似听话的模样让众人大跌眼球。
也成功让纳兰芮雪眸光更加幽冷如冰。
空气渐渐冰冷,她悠悠启声道:“不知道穆太子晚膳后,睡觉前――百忙之中有没有空?我有点儿事找你谈谈。”
叶云随纳兰芮雪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疑惑的看向北宫晟。
他唇角似笑非笑自嘲似得勾了勾,冷看了赫连长恭一眼。“劳烦世子也跟我出来趟。”
赫连长恭墨蓝色眸光微转,颔首道:“好!”
月色冉冉,带着草原独有的寒凉。
风扬扬奕奕的吹着两人的衣摆,赫连长恭见一道碧色光晕绕着两人游走一圈后,将身后那些远远忐忑跟随的人隔在了身后。
这才启声笑道:“摄政王有何见教?”
“离雪儿远点!”北宫晟懒得多言,开门见山的说道。
冰冷的口气让赫连长恭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没有答话,负手的姿态在夜间更如孤傲不羁的狼。
北宫晟冷嘲一笑,双手环胸懒散的看向月亮,但周身迸出的冷煞如蓄势待发的雄狮,气场不容忽略。“我知她对你印象颇好,你也举止有礼并未唐突过,甚至还屡屡救她危险,论道理我该谢你,但这辈子我杀你杀定了!”
冷冽的“杀”字让赫连长恭墨蓝色眸光一缩,划过一缕冷骇,末了冷笑道:“北宫晟,你还真是有逼得人不得不将你为敌的能力呢!说说看,我怎么得罪你了?”
“你不是察和胡烈的亲儿子吧?”北宫晟冰冷一笑,赫连长恭微微一愣,眸光半眯,末了冷骇道:“你怎么得知的?”
的确,他的生父不是察和胡烈,他是被过继入府的,而他的生父……
北宫晟袖袍中拳头紧握,末了墨色的眸光迸出如潮汐般的杀意,渐渐转猩红,他转头,一字一句冷笑道:“你真正的父王是察合吉嵇!”
赫连长恭眉头紧锁,微微沉顿后,眸光里尽数是冷煞的怒意。“你提这个干什么!”
“哈哈!”北宫晟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大笑起来,赫连长恭怒火中生,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吼道:“北宫晟!你笑什么!”
北宫晟没有推开赫连长恭的手,而是上前一步,扣着赫连长恭的下巴离的更近了些,唇角笑意越来越浓,亦如恶魔,犹如妖魅。
“赫连长恭,我是不是长得挺好看的?嗯?”
冷冽危险的口气带着迷离的黑瞳,让赫连长恭微微错愕,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赫连长恭,我是不是长的挺讨男人喜欢的?嗯?”
北宫晟又逼近了一步,赫连长恭紧蹙眉头朝后退了一步,两人剑跋扈张的姿势让跟随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在交谈什么,但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北宫晟半眯眸光,幽幽冷笑。“赫连长恭,你父王都挺喜欢我,你怎么就不动点心思呢?你怎么就不跟你父王一样想玩玩我呢?”
“你……”赫连长恭心头一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上月色下北宫晟盈黑的眸光里忽闪一过的水光,最后转为猩红的色泽,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笑什么?我笑你也对有那样的父王感到羞耻吧!”
“我笑造化弄人,那么无耻个男人居然能生出这样君子如玉般的儿子!”
“我为什么提这个,赫连长恭,你知不知道十四年前你父王都对我做过什么!”
“而你……知不知道你父王是怎么变太监的?”
幽幽冷冷带着笑意的声色阴寒的犹如来自地狱。
最后的话让赫连长恭墨蓝色眸光赫然一收,紧攥北宫晟衣襟的手指慢慢松开,伴随着北宫晟的步步紧逼,他后退,眼底的震撼从未有一刻散过。“那……那个孩子……是你?”
“是我!想必此事是你们东奴皇室不可言说的丑闻吧?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被过继到他人名下?你以为你的嫡世子身份为什么变成他人庶子?你以为东奴跟北昌的战事为什么会爆发?赫连长恭!你们东奴的人都让我感到恶心!我多想将你父王一刀一刀片剥下来,可他却早早离世,而你……作为他最后的血脉,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你父债子还?”
北宫晟的手指越掐越紧,关节泛白。
赫连长恭整个脑海已经处于混沌状态,他只知道他的生父玩一个孩子,最后被对方阉割……剩余的大君等人都不告诉他,而他那个时候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母妃知道那件事后只对他说了句:“长恭,为人当正直,你父王是活该,你切不可日后像他一样,人在做天在看,你一定要坚守本心,永不为恶!”
那是他母妃留给他最后的话,之后母妃就羞愧自尽了。
国内的嘲讽让母妃每日每夜的处在崩溃的边缘,万人的指责,还有其他妃子的笑话,让她日日如炼狱。而一切不好的舆论也都伴随着母妃的自尽烟消云散。
后来他才知道,她是用自己的命表达贞烈,表达态度,为的就是让人明白他们母子跟察合吉嵇不是一路人,为的就是让他不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阉人的儿子,为的就是不让他背负不好的名声。
从此,他变成了孤儿,寄人篱下的庶子……对于冷漠,生性淫恶的父王,他并没有多少记忆,但最爱他的母妃横吊木梁冰冷的那抹素白变成了他这一生永不可挥散的噩梦。
第368章 她一直在等2
感受着下巴的力道,他缓缓抬手板开,墨蓝色眸光里也沁上了若有似无的水雾,他慢慢冷笑。“我懂了!北宫晟,你永远不知道因为你我失去的是什么!想要杀我?可以!那也得你有那本事才成!倒看我们谁杀了谁!”
凌烈的怒吼亦如海啸,两人眸光相对,迸出千万火花,是仇恨,是愤怒,是生生化不开的死结!
月光照在碧色的光罩上,投下一片冰冷,刹那间,一道弥漫着紫光的冰蓝冰凌交织厮打的弥漫,攀爬,不断的冻结四周。
本来随风摇曳的秋草被寒冰爬过,渐渐冰冻成凌吹的刀刃,月光一朝,划过一缕精光,冷的骇人。
众人想要靠前,但脚底冰凌越来越多,冷气加上狂啸的气浪吹得每个人面颊生疼生疼的,犹如掉进了暴风雪的漩涡中,无法前进半步。
两人气浪相撞,北宫晟冷笑。“赫连长恭,你我此生必是宿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知你不惧我,也知雪儿对你印象颇好,但你必须离开她!否则会将她逼至两难!”
赫连长恭眸光半眯,微微凝滞后,恍然了笑道:“好!”
干脆的回答让北宫晟黑眸一冷,末了嘲讽道:“看来你很喜欢她!居然能毫不犹豫的为她隐忍一次又一次!”
“比你想象的多一些!比我自己感受的也多一些!我没喜欢过女人,她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赫连长恭冷然而笑,墨蓝色眸光流转出几分从未表露过的柔情,唇角也勾勒出清浅的笑意。
末了,他看向北宫晟卸去全身的冷煞,紫光收敛,北宫晟也收回寒冰肆虐的冰蓝,黑眸冷淡的看向他。
他重新背负上手,淡笑道:“也许在今天之前,我还不能完全确定我的心意,我不懂一次次想接近她是为了什么,也不懂愿意将她护在怀中的冲动是什么,我想着时间会给我答案,若有缘分,终究会一次次的相遇相知,但直至如今选择离开,才明白我喜欢她,不含杂质的喜欢。从见她第一面,看她浅笑的那个瞬间就喜欢上了。”
“北宫晟,我们都是皇室的孩子,经历的都差不多,看管了尔虞我诈,她不做作的真挚聪慧,我行我素,敢于天地叫板的气质,还有那偶尔呆笨呆笨,气的人想撬开她脑袋看看装的是什么的可爱模样总是别样的吸引人,我想……穆天昊也是这个心态吧。”
北宫晟黑眸微敛,偏转开头轻笑道:“你倒观察仔细!”
赫连长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你心细,居然能想到坑穆天昊这么损的法子让第三张嘴去解释,然后等着她傻乎乎的羞愧交加的来道歉。”
微顿后,他嗤笑出声。“你是怕主动找她解释,她若不信,会在我面前丢人吧?”
北宫晟抬手指尖碧色气流翻转,卷起地上解冻后的一株野花垫上指尖,拿在手中转了转,凝视着冰蓝色玲珑的花瓣淡笑道:“知道她有让人无可奈何的脾气你还喜欢她?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有种感情叫飞蛾扑火吧!”赫连长恭两手叉腰,抬眸看着月亮长吁一口气。“北宫晟,你应该明白,你只是早遇到她了一些而已,你周遭复杂的环境不合适守她一世安稳,这条路你最好能保护她好一些,也别给我留机会,我不想打扰她是因为她喜欢的人是你,但是只要有一天她眸光里迸出哪怕只有一丝丝对我的动心,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抢,你能给她的,我全都能给她!”
“包括命?”北宫晟不屑轻笑。
赫连长恭不羁一笑,上前一步,凑到北宫晟耳际道:“全部!”
坚定的笑语让北宫晟黑眸紧紧一收,偏转过头,看向赫连长恭不似玩笑的眼底,两道幽深的眸光在空中对视,交织,抛开国仇家恨,两人宿命的仇怨,此刻两人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守候似水,亦如蔚蓝蔚蓝的海洋,深至千尺,哪怕稍微一转波光,也流转出的是无法言表的深情与隐忍。
一个情深似夜,亦如深邃漆黑的墨空,深达万丈,任由天地沧海桑田变幻,都亘古不变的将深爱沉淀与呵护。
微微沉淀后,北宫晟唇角勾起梨涡淡笑。“不因她是苏墨?”
赫连长恭纤长的睫毛一眨,嗤嗤低笑。“那你太小看我了!”微顿后,他凝视着沉稳淡笑的男人笑道:“你不担心?”
“那你太小看我了!”北宫晟唇角笑意更深。
末了,两人微顿一瞬,开始大笑。
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或许他们是宿敌,永远不会一笑泯恩仇,但今夜,他们还是都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去沉淀隐忍自己的感情。
哪怕明日,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刀刃插入对方心口。
月上中央,纳兰芮雪烦闷的在营帐外走来走去,脑袋里全是叶云气的破口大骂的话,千万句话都汇成一句,他们俩什么都没有!只是两个傻乎乎爱她,不想让她知道任何不好的事情,没事在一起瞎扯扯淡的男人而已!
想着叶云那句嘲讽的“我就不说了!北宫晟剜肉疗伤,只是不想你担心,你还这么怀疑他?纳兰芮雪,你脑袋真该进水里去洗洗了!”
她就懊悔无限,可她又十分憋屈。
谁知道他们会扯那种淡!那可是“我爱你”啊!她就算不想误会也会误会呀!
最后她弱弱的又问了句。“你们还亲过没有?”
然后叶云彻底气走……丢下一句。“你去问北宫晟吧!”
纳兰芮雪感觉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最后闷闷的一屁股坐在营帐门口,托着腮帮子思考等会儿怎么承认错误,消散北宫晟的怒火……
能气到不想跟她解释,反而破罐破摔的就是刺激她,他就是同性恋的份上……想必火很大了吧?
远处,一行人都蹲在草丛里,看着王妃频频回头,却不敢进去的模样嗤嗤低笑。
更远处,赫连长恭凝视着那个闷闷抓耳挠腮的女人,不自觉唇角勾起弧度,眸光温柔。
远处渐渐走近一个身影,将披风披到他的肩上,小声嘱咐道:“夜里凉,你伤还未好,注意点身子。”
赫连长恭回头,看着神色悠远的吉雅,淡笑道:“别想了,那个男人绝情也好,他给不了你什么的!”
“因为那个女人吗?”吉雅眸光看向现在有点呆笨急躁的女人,有些不解。
“嗯!”赫连长恭举起手中酒壶仰头饮了一口,转身揉了揉吉雅的头发,笑道:“你值得同样一个将你呵护在手心,只视你唯一的男人。”
吉雅眸光微敛,若有所思后,慢慢扬起下巴,露出自傲明媚的笑容。“嗯!我会找到那个他的!”
“这才是我敢爱爱恨的吉雅公主!走吧!”赫连长恭见她释怀,拉起她的手朝远处走去。
月色拉远,两个身影缓缓行走在枯黄色的及膝的秋草中,风吹来蒲公英的飘絮,漫天飞扬,落在他的肩上,她的心上。
他们步履从容,带着释然。
他墨蓝色眸光微微偏转,看了眼身侧的女孩,想起临走前北宫晟的话。
“我记得她,当初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可能那夜就死在了深宫,但是我不会认她,告诉她,她值得一个视她唯一的男人去爱她,她会明白的!”
赫连长恭深思微敛,回头扫了一眼远处的灯火,唇角慢慢挂出一丝笑意。
很特别的……一个仇人呢!
营帐内,北宫晟两手垫头靠在热气袅袅的浴桶中,看着烛火映衬下帐外那个躁动不安,频频换姿势发闷的女人,唇角勾起嗤嗤的低笑。
烛火悠远,他想起临走前赫连长恭的话。
“她想让你对她说句‘我爱你’,她一直在等……”
黑眸深邃中渐渐充斥进几许璀璨的光泽,凝望着那个背影更多了几分难掩的笑意。
我爱你啊?
他脑海里想着这句话,想到她莫名其妙的醋意,好笑的摇了摇头,将头闷进了水中。
纳兰芮雪终于下定决心走进,横竖怀着他孩子呢!大不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好了!可看到他缓缓下沉的一幕,惊呼一声冲到跟前,一把拽着他的胳膊拉出来。
“北宫晟!我错了!我不该乱吃醋,乱怀疑你,乱发脾气,我是笨蛋,是傻瓜,是蠢女人,我知道你这件事十分生气,但你不要想不开自杀!你死了我跟孩子怎么办?”
带着哭腔的急切声音让北宫晟脸彻底凝滞在空中,水珠沿着额头划过鼻尖,然后低落在她的手背上。
“你……说什么?”良久,他缓缓开口,声线黯哑。
纳兰芮雪抬头,凝看着他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的表情,但透过那双幽深的眸子,微喘的呼吸,后背一个机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嘿嘿一笑,奋力一推,一把将他又推回浴桶中。
“那个……我……没有,没有又误会你!你慢慢洗!”
巨大的手劲让北宫晟脚下一滑,重重跌落浴桶,噗通出高高的水花,将她下半身裙摆全部扑湿。
最恐怖的是……她听到了“咚”的一声撞击的声响。
微微咽了口气,她顾不得湿哒哒的感觉,急忙迈步,想逃离现场。
“纳兰芮雪!你给我站住!门外面的给我滚开!”身后一声暴喝,亦如山河海啸!
她后襟犹如丢进的冰块,心头瞬凉。
凌烈的声音让帐外听墙角的一群人也吓了个肝胆俱裂,对视一眼后,纷纷跑开。
直至跑远后,袭夜才扶着景辰的肩大口喘气:“到底是谁提的馊主意说听墙角?完了完了!”
众人面面相觑后,最后全部将视线落在了青芙身上。
青芙嘿嘿一笑,满不在乎道:“没事!嫂子肯定能搞定哥哥的!”
众人大大白了她一眼,气氛陷入忐忑的静止中。
良久后,安灵瑶默默吐出了一句。“问个问题,怎么搞?”
嗯?众人瞬间所有眸光看向她!
纳兰芮雪无语回头,看着北宫晟懊恼的咧着嘴揉后脑勺,水珠沿着他精键的身材滚落,烛火下,肌肤镀上一层古铜般诱人的色泽,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腹肌更是完美诠释着什么叫男色!
第370章 能不能给个机会
“我不是和尚!我不是和尚!雪儿!我不是!”
激动慌乱的神色让他血液里似乎有什么隐忍的力量在奔涌,嘶吼。
琥珀色眸光也渐渐变成深不见底的深褐色,瞳孔扩散,他已经看不到一切!
下一瞬,他一把将眼前的人推倒在草坪上,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还未挣扎起身,黑影笼罩,他俯身而上。
紧压的身躯让纳兰初夏心头一颤,秋瞳中除了眼前癫狂的男人,什么都不剩下……
直至他凌乱的吻将她的唇瓣咬出血腥之味,粗暴的动作扯开她的衣裙,撕碎她的肚兜。
到最后……他坚硬的身子毫不顾忌的撕裂她,贴着她耳际低喃出一句。“雪儿,我想要你!要你做我的女人!”之时。
她纤长的睫毛一颤,如木偶般的清淡的容颜终于有了反应,紧咬下唇,忍受着他毫不怜惜的索求。
秋瞳中凝出两行泪珠……
夜深如鬼魅,幽深的大殿中,烛火焯燃,萧玉冷笑看着宁羽然煞白的脸,笑道:“宁侧妃,哀家可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几年前你们立保皇上,与哀家反目的事,哀家可以不计较,但你再分不清局势,哀家可难保日后你们宁氏还会不会存在!我想……聪明的你应该看得出来晟儿已与楚儿双双联手开始排挤宁氏!如果……你不希望看到这天下变成北宫氏与纳兰氏的龙凤呈祥的话!”
宁羽然身子一颤,紧抿的唇瓣上脸色煞白,这让她本就憔悴的脸更多了几分如鬼般的色泽。
凝视着她不开口的模样,一侧宁太师怒目道:“羽然!”
警告的声色让她更是一怵,抬眸含泪看了眼父亲,她颤声道:“父亲……我……”
萧钰冷笑更加渗人。“你不会还在幻想晟儿会不会对你有夫妻情分吧?宁侧妃,不是哀家说你,女人最傻就是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他除了伤害还会给你什么!你夜夜流泪等他到天明,他呢?他对另外一个女人柔肠千古!”
声音到后面有些凌烈,带着微许激动,华蓥与黎婳对视一眼,微敛了眸光。
宁羽然抬眸,微带诧异的看了萧钰有些猩红的眼眸一眼,心开始颤抖。
泪珠更多,她侧头不语,她做不到……虽然她恨极了纳兰芮雪,但是她对北宫晟永远做不到……
他虽然绝情,但是他也说过,他会为了她不杀宁氏满门,他对她一定还是有情的!否则她怎能保那么多人的性命?只要等孩子出生!等孩子出生他会回心转意的!
她不要!她不要去这么赌!
纠缠的神色让萧钰没了耐性,声音更加冷然。“宁羽然!你这一胎是女儿,北宫晟跟苏子安联合起来骗了你近九个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女儿你还妄图能做什么春秋大梦吗?”
女儿!她身子一颤,想到那个噩梦般的消息,全身凉至指尖,那夜北宫晟与纳兰芮雪宁祥宫拥吻的画面让她心伤,待所有人离开后,她被留下,萧太皇太后给她找来了皇家御医,最后诊断结果是女儿……!
这几日,她几乎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女儿!女儿!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也做了完全的准备,但怎么都不如即将临盆就听到这样的消息来个毁灭!
北宫晟不爱她,如果肚子里还只是个女儿,她要拿什么去上位?
女儿!她为什么偏偏怀的就是女儿?那纳兰芮雪怀的呢?苏子安嘴里是否也非实话?
所以说……纳兰芮雪怀的是儿子?
而最令她恐惧的是,北宫晟为什么要瞒着她?他为什么指使苏子安告诉自己是儿子!他想做什么!
她不寒而栗,全身的颤抖让萧钰继续字字珠玑:“你别傻了!北宫晟这些年对女人什么态度,对你什么态度,你比谁都清楚!如今他为了那个女人孤身闯宁祥宫,那夜肆无忌惮的当着这么多人面拥吻,你觉得他对纳兰芮雪是什么感情?”
一旁一直喝茶不语的萧赫也冷笑搭话。“恐怕不止吧,半年前,你以为皇上为什么突然离开北昌?那是去南通给北宫晟当替身去了,北宫晟为了纳兰芮雪命都不要,拿背去挡箭,插着心口过去的!”
宁太师也怒焰如火道:“还傻什么!他为了那个女人千聘嫁娶,闹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为的什么?语霜本来好好的婚事,今天那个女人一句话,北宫晟就真敢冒着与东奴开战的危险去退婚!这样的男人心里一点儿都没你,你还管他干什么!”
“不!”宁羽然开始崩溃,泪眼磅礴道:“不!父亲,他不会!他对我是有感情的!我能感受到他对我很特殊!”似乎想了半天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事件来立足,她泪迸道:“他不会对我绝情的!也不会对宁家绝情的!父亲,相信我,他不会!”
“羽然!你疯了吗!自古君王家只有利益,哪里有感情!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宁太师勃然大怒,伴随着说话,一巴掌甩出。
“啪!”清澈的脆响响彻大殿。
宁羽然捂着脸,泪越来越多,耳际的嗡鸣,脸上的灼痛都不如心底的痛深。
那一夜的那一幕,得知纳兰芮雪为了北宫晟奋不顾身闯宁祥宫,挑战北昌最高权威的时候。
当看到纳兰芮雪不畏世俗,不顾礼仪的拥吻他的时候。
当听到纳兰芮雪敢当着所有人面毫不吝啬的口放豪言,宣告天下对北宫晟的爱的时候。
她心里也是骇动的!
是不是只有那样纯粹的感情才会入驻他眼底?
她终于明白北宫晟警告她不要再执迷不悟是何意思,他一直都不喜欢她的算计,为了引起他注意故作娇柔,故作可怜,踩高贬低的用阴狠手法除掉嫁进王府一些有心思的女人。
相反,纳兰芮雪对她的介怀她不是看不到,那个女人那夜高超的武功与才情她也看在眼里。
那一刻,她也终于明白那个女人居然一直在容忍自己!
容忍,真的是容忍!甚至……是包容!她觉得她好傻,居然会以为那个女人怕自己!
而这些……是否北宫晟一直看在眼里,所以才会用那么柔情似水又怜惜无限的眸光看着纳兰芮雪?
她不要再错!她要去改,去争取,纳兰芮雪做的到的,她一样的能做的到!她会努力的走进他心底的!
满脸的泪光让宁太师怒气勃发,“啪!”又是一巴掌。“孽障!你要断送宁氏全族吗?你知不知道守卫多年的皇陵的人已经尽数外出!你知不知道皇宫最近进了一群看不到的细作!你知不知道南方还有一股势力也已经回到北昌,最近动作频繁!北宫晟想干什么你还不明白吗?他是要抄宁氏满门!他要把所有势力全部握在他手中!”
想到昨夜他接到的一封急件,里面墨拓出的不甚完整的的墨迹中,零星可以看到记载着他这些年为官的一些不能拿上台面的隐晦肮脏之事,小到中饱私囊,大到谋害朝廷命官!最后!北宫晟在他名字上圈了一笔,那抹鲜艳的朱丹红色让他脊梁骨凉至后半夜!
从那一刻,他就明白,北宫晟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看着皇位被夺只能忍气吞声的弱冠少年了!
先皇临终前对他嘱咐过,让宁氏辅佐北宫晟,先皇说给北宫晟留了密旨,待君临天下之日,便会封宁羽然为皇后!为了这个,他才会一力力保北宫楚的命。
这些年,北宫晟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但虽然不算顺从,也凑合着算识时务,但自从纳兰芮雪那个女人来了后!一切都变了!
此刻让宁太师去相信北宫晟会谨遵先皇懿旨?打死他也不信!
这个过河拆桥的男人!他不得不除,否则就是等待他的就是宁氏满门!
“他不会……他是有感情的!我知道他比谁都认真对待所有感情!他虽然注重利益,但他也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父亲!他答应过我,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留宁氏满门的。父亲,相信我,他一定会说到做到的!”宁羽然跪倒在宁太师脚边,不顾大肚子的艰难,哭的近乎肝肠寸断。“他们要杀北宫晟!他们才是敌人啊!”
她指着萧钰,字字哽咽。
“不唯利是图?”萧钰放声大笑,末了,她冷鸷着眼看着宁羽然,一字一句冰语道:“宁羽然!哀家看你是个痴情种,不妨告诉你!纳兰芮雪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你就算给北宫晟把命卖了,他都看不上你!”
宁羽然怔愣,眼角挂着泪,不明白萧钰为什么要这么说。
纳兰芮雪比她多的不就是一分真情吗?轮家势,只要父亲及时收手,真心投靠,宁氏的助力怎么也比一个边缘武将家作用大!
萧钰看着她愚不可及的模样,冷笑道:“哀家今日就告诉你!纳兰芮雪……就是与北宫晟齐名天下的苏墨!南通怎么破裂的,可都是你好情敌的功劳!夏国之战北宫晟打了一年半!还背负了屠城嗜血的恶名!可南通之战,他名利全收!你以为短短五个月北宫晟多的人马,钱粮,声望,百姓的称赞都是哪来的?风吹来了?云刮来的?那都是纳兰芮雪一手策划的!”
说道最后,萧钰有些怒火攻心,蔻丹的指甲狠攥进掌心。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本可以婚前大肆在国内享受万人艳羡的女人为什么会如此低调的宅在府院中!
她终于明白那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女人为什么才不外露的忍受府院女人的挑衅默不吭声!
因为那个女人居然是苏墨!那个女人十分清楚,只要稍微引起自己的注意,自己就会一查到底!苏墨的身份太过扎眼!自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惜运用至尊手段也要在婚前揭露她的罪行!北宫晟这些骗来的声望就会变成一场利益的谋划,就会变成万民讨伐!
一时大意!她居然放过那个女人,任由进入皇室!
三天!从纳兰芮雪从宁祥宫踏出去的那一刻,她就施展浑身解数的去搜纳兰芮雪的底细,用了十倍,二十倍的人力物力才探听到!
而且……!萧钰心头一阵万箭穿心,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宁羽然,继续冷笑道:“而你可知道!纳兰芮雪已经是北昌的皇后了!皇后之位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第371章 为他付出一辈子1
宁羽然大震,思绪已经完全什么都不剩下,身子往后一扬,重重坐在地上,颤抖着指尖,颤抖着心,颤抖着全身的神经。
浑浑噩噩,亦如掉进梦魇,从此万劫不复超生!
从宁祥宫踏出去的时候,她垂眸看着手心里来自父亲断绝父女关系的一缕断发,抚摸着被扇红的面颊,唇角泛起苦涩的笑意。
北宫晟,如此的我,是否有资格站在你身边?是否有资格得你淡笑一许?是否有资格陪你走完人生年华?
我不求更多了,我只有你了!
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爱你?
清晨的冷气轻抚湖面,初夏忍着剧痛,奋力给沉睡中的男人整理好衣衫,搓了搓微冷的胳膊,凝视着地上破碎的肚兜,秋瞳有些涣散,过了一会儿后,她将原地的土抛开,将碎布埋了进去,亦如她破碎的心情一般被埋葬。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有唇角那抹清淡的苦笑将她这个噩梦般的初夜一捧土一捧土的掩盖,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忘却那一句句扎入心底痛彻心扉的话,忘却这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夜。
直至最后一捧土盖上的时候,她摘过旁边一株冰蓝色的野花轻轻插在上面。
然后怀抱双膝,像个猫一样蜷缩蹲在地上,凝视着那朵被掐了根茎的小花默默发呆。
叶云转醒的时候,是被头痛折磨醒的,冷风肆虐的环境里,他头痛更胜。
只微微蹙眉,立刻一双小手探了过来,给他轻柔着太阳穴,似乎是想缓解他的难受……
睫毛努力眨了几次,才眨开眼,看着眼前的女孩,他蹙眉道:“怎么是你?”
初夏微楞,浅淡的笑了笑,收回了手,微微偏开脸,不言不语。
叶云撑坐起身,抬手揉了揉眉心,脑海爆炸般的痛楚让他此刻神智完全处于短路状态,只有零星的片段想起昨夜雪儿的话。
微顿了后,他淡淡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不想见你!”
初夏没动,水瞳静静看了他一眼,将她先前插在土上的小花拔起来递给他,淡笑道:“别那么难过,你看它,尽管折断了,还是会怒放最后的生命,对我开的如此灿烂,静待转世的轮回,你这辈子没做成她的折花人,下辈子好好把握吧,你这么折磨自己,姐姐也不会开心的。”
提及纳兰芮雪,他脑海似乎什么弦被拉断,怒目瞪去,吼道:“人有没有下辈子谁知道,我这一世遇到她为什么要等下辈子!就算得不到她,我也愿意就这么守着她守下去!纳兰初夏,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我不喜欢你,也永远不会喜欢你!你能不能放弃你那些痴心妄想?”
“如果不是你一直追着我,雪儿也不会想尽一切办法的把你塞给我,也不会因为我对你的冷漠怀疑我喜欢男人!”
“纳兰初夏!你到底知不知道女孩子脸皮为何物?天天跟着一个男人跑!我回西燕,你追到西燕,我去南通,你追回南通,我到北昌,你又追到北昌!你怎么那么烦?怎么赶都赶不走!我要死,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去死!”
凌烈的怒吼让周围莎草颤抖,纳兰初夏只静静的看着他。
不带一丝表情的看着他。
指尖小花落了都没感触般的看着他。
看不出神色的眼神让叶云更加烦躁,这样的眼神他看过太多次,每一次他说重话伤害她的时候,她都是这副不言不语的表情,骂也不哭,吼也不走。
他真不知道她到底懂不懂感情,懂不懂何为难过,何为心伤?
每次她这个表情,他都想掀开她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有没有他这个人,还是一场无疾而终小女孩傻乎乎对玩偶般消遣的痴念而已!
清风吹过,她耳际有些凌乱的发丝飘舞,这一刻,他才发觉她那连日奔波疲倦的容颜上充斥着憔悴,消瘦……清亮的大眼睛嵌在不盈一握的小脸上更显深邃与盈大。
她似乎比在纳兰家的时候消瘦的厉害……这么长时间,她几乎瘦的只剩下骨头……
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让他狂躁的心微微一颤,别开头来。“夏儿,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当我求你了,离开我好不好?别跟着我了,再也别跟着我了!”
良久,他以为她依旧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轻轻浅笑的声音传来。“好!”
接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他再回头看时,她已经起身背对着他一步步向远方走去……
凝视着她那颠簸的奇怪走路姿势,叶云峰眉一蹙,内心莫名比先前更加烦躁,偏转开头,他紧揉着眉心,想要好好静静他快爆炸的脑海。
纳兰初夏忍着痛一步步凌迟般朝前走着,她的唇角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轻灵的好似浮絮般。
直至很远后,她扬起笑回头看了眼那个男人,他那双曾经温柔抚过她面颊的手,他那个曾经抱过她的怀抱,那双曾经让她沉沦的眼眸。
慢慢回头,她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眼泪开始一颗颗的往外流,慢慢连成一串,她不断抬袖去擦,但眼泪不断的往外流。
她擦红了眼也没将眼泪擦干,反而更加肆虐,好似再嘲笑她的懦弱。
哭声越来越大,一声声全部哑在喉间,心被抽搐的生疼生疼。
想起姐姐教她的一句话,爱是什么?爱一个人是如果没了他,整个世界只剩下黑暗……
叶云,你永远不会相信我爱你,可我真的相信你是真的讨厌我……没关系,你放心,即便我的世界只有黑暗,我也不会再打扰你。
惟愿没有我叨扰的世界,你能找到幸福……
消瘦的身影隐入秋草,直至再也不见……
叶云在湖畔呆了一会儿,又捧起湖水洗了洗脸。感受着清凉的水沿着脸颊划过,他有些不知道脑海里那想要不断挣扎迸出的记忆是什么,好似他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呆够了准备回去的时候,褐眸看了眼掉落在地的那朵野花,他微顿了顿,眸光朝四处瞟了圈,发觉不见她后,长嘘一口气。
终于走了!
踏步回行,走了一段距离,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又四处打量了一圈,发觉她并没偷偷默默的跟着他。
心不知为什么莫名黯淡了点,心道,还是小女孩,一骂就走!算了,不管,等会儿肯定又跟上来了!好不容易骂走,难得清静一个人待一会儿。
继续而行,又走了一段,停下脚步看了一圈,连最细微的角落都看了,都没发觉人影的痕迹。
不由诧异,真走了?真的……走了?
一路上,他都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直至走到营帐跟前,苏子安见他左顾右盼的模样哈哈大笑:“哟,穆太子这是找太子妃呢?”
“胡扯!我巴不得离她远点!”叶云没好气的推开苏子安嬉皮笑脸凑近的脸,转身准备进营帐。
苏子安却一把抓住了他。“你昨夜爆后庭了吗?衣衫后怎么有血?”
血?叶云脑海一怔,一闪而过一个画面,但快到抓不住。微顿后,薄怒道:“你才被爆后庭!你全家都被爆后庭!”
急躁烦闷的模样让苏子安戏谑之心更大,哈哈一笑。“哟,莫不是昨夜偷吃去了?说说!哪家小花这么悲催的被你这和尚摘了?”
一句和尚让叶云冰冻的深思突然间炸崩出流水般的记忆。
一幕幕,一场场,那些好似真实的触感如藤蔓般游走在血液中,拉开幻象,如夜兽嘶吼。
下一瞬间,他一把推开苏子安,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苏子安“蹬蹬蹬”后退好几步,正想骂“你是不是疯了!”
就看到碧光一闪,他已经进入营帐。
苏子安捞捞头,低唾道:“真是神经病犯了!”
叶云发疯般冲进帐内,双眸的收缩,气喘的汗流,人生,他从未如此惊恐过!
对着打磨锃亮的铜镜他飞快的结着腰带,不顺手的方式让他的心一寸寸渐凉,直至精坦的上躯裸露在外的时候,正对着铜镜,他颤抖着指尖缓缓摸上自己肩上的一排小小的牙印。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个女孩流着泪在他肩头咬了一口,模糊的记忆中,似乎听到她说了句。
“云,这个印记就当我曾经拥有过你吧,就让它陪你几天,原谅我小小的奢望,除了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在你的心上留下痕迹……但愿你能将它记在心上,哪怕只有几天,也好……”
眼眶里尽数是沁热的水雾,他发疯般使劲搓着那个痕迹,直到周围通红一片,临近破皮,都无法消除。
她咬的很深,带着她全部的身痛与心痛,狠狠咬在了他的肩上,他的……心里……
踉跄身子后退,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任由衣衫从手臂滑落。
贴着桌子支起额头,他将头深深埋在指尖。
光影斑驳,从他身上透过,在身后洒下一片阴暗……
主营中,纳兰芮雪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舒服的枕在某人胳膊上,他的另一条胳膊懒懒搭在她腰间,想起昨夜孩子的抗议,憋得某人难受之极的模样,她就忍不住低笑。
让他昨夜这么欺负自己!活该!
不过……为什么在宝光大殿的那一次反应不大呢?
想了想,也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抬眸看着侧躺的男人,小心起身,跃过身子的时候,眸光一扫他身上那些细微的伤口,昨天夜色下瞧不清楚的暗影此刻都无比真实的呈现在面前,直至眸光落在后肩那淋淋刚结痂的伤疤上,颤了颤指尖轻抚上去。
良久后,两行泪顺着眼角无声滚落。
水雾里,她心里一遍遍道,傻男人!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去闯?如果你死了,我可怎么办?
也许是眸光太过专注,她竟不知他何时转过了身子,他轻握起她的柔荑,浅笑出一道柔光。“哭什么?”
第372章 为他付出一辈子2
她抬手擦去泪,依偎进他怀中,将耳朵枕进他的心口。
他伸手环住她的身子,轻轻抚摸着她的发。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纳兰芮雪喃喃道:“晟,我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他声音轻柔。
“害怕有一天再也听不到你的心跳!”她轻眨睫毛,突然面色刹那一白,眸光微微轻转。
身子微微的颤抖让仰躺的北宫晟以为她是害怕,凝望着头顶的空气浅笑了笑,将她往怀中又揽紧几分,扯过被子裹住两人的身躯。然后贴着她的额头淡笑道:“不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就如同现在一样,被子紧裹着我们俩,它裹着的是我们一辈子。”
一辈子吗?如果……我陪你走不到那一天怎么办?
纳兰芮雪微微沉静,唇角勾起一抹极其清浅的弧度,但眸光在渐渐匮乏般的急速卸去光泽。她强吸一口气,带着微喘道:“好的……一辈子……”
眸光又暗垂了几分,她努力睁着眼眸,但似乎比不过它轻合的速度,她轻柔了声色道:“晟,你能不能对我说一句话呢?”
北宫晟心中一颤,想去她一直想听的一句话,唇角勾起一抹嗤嗤的笑意,透着满满幸福。“想听什么呢?”
她静静聆听着他心脏传来的一声声“咚”“咚”的心跳,慢慢合上眼眸,从唇间迸出一缕气息。“别让我等了……晟,说……吧。”
北宫晟唇角上扬,低笑一瞬道:“很重要吗?”
“嗯。”她轻轻咽了一口气,身子渐渐软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搂着她的身子,缓缓垂眸看着她沉醉闭眸的模样,凑上前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浅笑道:“行,亲我一个就告诉你。”
凑近脸颊,他笑等着她撒娇羞怯的反应。
可良久,回应他的是一动未动……
北宫晟渐渐收起唇角的笑意,有些不置信轻轻摇了摇她的身子。“雪儿?”
她依旧一动未动,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雪儿?”
“雪儿!”
“雪儿!”
一声狂吼响彻整个草原……
一晃眼,已是半月之后,北昌的第一场雪开始降临,一夜醒来,天地莹白一片。
坐落在巍峨辉煌的摄政王府内,一处清雅的院落四周环水,没有深宫高宅,没有府院庭深,只是简单的四合院,青砖碧瓦,松石白阶,墙角种着一片雪山冰鹤兰。
天空此刻洋洋洒洒的飘着六棱雪花,寒风倒刮进窗格,吹的纬帘轻飘,景辰瞟了眼,走上前关上窗格。
关到第三扇的时候,景辰看着伫立在窗口那抹只着一件单衫的萧瑟身影,走上前淡淡道:“王爷,进暖阁呆着吧,这里凉,何况王妃如果醒了,第一时间想看到的是你!”
“她还会醒吗?”北宫晟声色空灵,透着几许飘渺。
抬眸看天的神色好像在问天,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王妃吉人天相!一定会醒的!”景辰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强挤出一丝笑意。
但这并未让北宫晟宽慰许多,或者这样的话他听了太多,早已麻木,伸出手,任由窗外的雪花飘进手心,他淡淡道:“你进去吧,我想看看雪……”
景辰颤了颤唇,微叹一口气站到了暖阁边上,与其余守候的人对视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北宫晟凝视着眼前的飞扬,想起青萝哭的撕心裂肺的话。
“她的身体是要不了孩子的,夫人临走前说过,她的寒疾无法根治,毕竟……曾经是从地狱里生生拉出来的命,其实除了十八穴氏手每年固定的针灸外,她这些年一直也在服药,两者缺一不可,可遇到你后,她断药了……”
“她从未介意过宁羽然的孩子,她一直介意的都只是你的欺瞒罢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能陪你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满足你多子多孙的心愿。有了孩子后,她曾说过,可能拼尽全力也只能为你保一胎,如果有意外,记得保孩子……她给塞女人……也是怕你断后。她其实很难过,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觉得她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给你添乱,可是她没人可说……”
寒雪融化在手心,他想起苏子安凝重的面色。
“我没想到怀孕对母体伤害这么大,她把我们都骗了!我想她可能早都学会了如何行运气流贯通经脉,所以一次次躲避我的号脉!所以才会有那样奇怪的反应,一边号脉母子平安,生龙活虎如牛,一边狂吐不止,身子虚脱。如果猜的没错,她应该每次在面对你跟面对敌人的时候一直保持行气状态。但每一次散去气流的时候,她会异样的精神匮乏疲倦,才会婚前那么蔫……”
“这次回洪门庄,才听我爹说,他曾告诫过凝月姑妈,让雪儿适当习武强身健体即可,千万不要学会运气行流,她亏空的身体根本支撑不起那样的消耗。凝月姑妈当时说,女孩子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武功造诣,不用担心,所以想必也没给青萝青芙叮嘱过,但你我都知道气流都是从经脉带出的,她越施展,对她的侵蚀掏空就会越厉害!而我怀疑那傻丫头……一直都清楚……”
轻攥手心,任由融化的雪水从指缝间流出,他想起青芙倍感忧伤的话。
“你看她那么凶悍,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她心里很敏感的,她特没安全感,因为身体的问题,她害怕哪一天就悄然离世了,因为名声的问题,她徘徊在男人与女人,自我与忍耐的纠结中。你或许不知道曾经的她心境有多么悠然,男人算什么呢?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可你出现了,她的眼里从此只能看到你一个男人,你看她似乎跟叶云,跟苏子安,甚至跟赫连长恭关系都很好,但是我清楚,在她心里,或许从未把对方当男人看过。对她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而她一直想跟你去寒山看雪,去边塞牧马,去踏遍万里河山,然后问鼎天下,你是王,她是后,执一手守一人直到地老天荒。”
缓缓摊开另一紧攥的手,那是一个四寸见方的青木小盒。
那是最后叶云交给他的盒子,他说:“那是那夜她叫我出去,塞给我的盒子,说等她哪天死了交给你。她这一睡……我也不知道会不会醒,现在交给你吧。”
他一直不敢去看,他怕看了是否代表着她再也不会醒过来?
可今天下雪了……空灵的雪落在他的手心,雪儿,这是不是你在陪着我呢?
黑眸凝望空雪,他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方记录着她清傲娟字的宣纸与一枚雕刻成心形状的碧色玉佩……样式极其简单,一边刻着晟,一边刻着雪。
“晟,原谅我营造不出那样美丽的盛景,我还记得那个流萤飞舞的夜,你用碧色的萤火虫为我写下爱的诺言,震撼着我的心魂,让我铭记生生世世。一直想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你为我做了太多太多,包容我的任性,原谅我的犯错,你总是不忍苛责我,不管我闯再大的祸,不管我怎么惹你生气,你永远都会伫立原地张开怀抱等我。
不管我迷失在任何地方,只要回眸,你都会在那里不离不弃。
这一次,你是否还会等我?
等我转世,等我轮回,等我在茫茫人海中再听到你的名字,等我再次对视上你那双黑瞳,望尽千年风雪,依然只爱你一人,让你听听我心里的话。
北宫晟,我能想到最爱你的方式。
就是将你霸在身边,独占全部。
陪你沧海桑田,我愿不离不弃。
你以天之媒,聘我之心。
我愿厚土为妆,江山为嫁。
你许我一世三千宠爱。
我诺你大江漠北万里山河。
北宫晟,你在我的眼泪里……
我的浅笑中……
我生命每一处――洒满阳光的地方……
北宫晟,虽然我知道你很爱我,可我就是想听你亲口说出那句话,你知道吗?对于女人来说,那句话说一千次,一万次,都还会想听。
但……可能这辈子等不到了,下一世,可不可以别让我等那么久?好想听你亲口说一句……好想,好想……”
雪花飘舞,风吹的他发丝飘乱。
再也止不住眼底的泪,心慢慢颤抖,怨悔,愤怒,自责满满占据脑海。
北宫晟!你他吗就一混蛋!你就是个种马!是个不要脸的罪人!
孩子!孩子!全都是因为你他吗喜欢孩子!你不停的对着她说生一个!你不停的对她做着龌龊、下流、肮脏的事情!
她断药为了孩子,塞女人也为了孩子,运气行流也是为了孩子!
她本来可以平安的!是你这一路路把她逼上了尽头!就连突破气流也是因为你!因为你跟别人有了孩子,你在赎罪,却全是她在拿命买单!
你以为你能保护她一辈子!
可最后全是这个女人把一切都奉献给你!
给你名誉,给你地位,给你兵权,给你筹谋天下,给你生儿育女,给你忍辱吞声,给你手刃鲜血,给你斗遍天下!
而你……连她的命都保不了!
让她在你怀中渐渐冰冷一次,居然还让她冰冷了第二次!
你连自己身边的女人的异样都丝毫没有察觉,就你这样还妄图一统天下?妄图护她风雨?妄图守她一世欢颜?
连最爱的女人最微薄的祈愿你都没做到过……!
慢慢滑下身子,他将头埋进阴暗,任由心殇一下下哽咽在喉咙。
抽搐抖动的身子让周围凝视的人眼眶都氤氲上水雾,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一瞬间,所有人都伴随着那个坚强的城堡轰然瓦解的男人一起凝泪而出,红了眼眶,湿了鼻头。
想着阁内沉睡的白颜,想着她往日忍俊不禁的逗事,想着她横眉怒眼凶悍的模样,想着她大大咧咧对孩子毫不介意的态度……
青萝忍不住泪的肆虐,捂着嘴率先跑了出去。
漠北抬手擦了擦泪,想要上前劝慰王爷,被景南一把抓住了手腕。
第373章 休书
景南摇了摇头,漠北颤了颤唇然后闷闷点头。
接着,一个人连着一个人朝屋外走去……
雪……依旧在下……将整个院落封锁……天地一片雪白。
世界上大抵有那么一种感情,叫奋不顾身。
为他生,为他死,为他付出一辈子……
雪儿,雪又下了……而你的浅笑去了哪?
众人走出清苑小筑的时候,迎头对上了守在北苑门口的宁羽然。
没人想此刻见到她,不约而同,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如果不是她算计王爷……一切因果孽缘都不会出现了!
而一路知情的袭夜更是幽暗了眸光,那一夜王爷喝的太醉,他当时陪着,看实在不行,就转身去厨房吩咐熬点醒酒汤,等回来的时候,宁羽然已经进屋子了……细心一想,都知道定然是有眼线盯着他,也算计好了王爷每年定期的守丧日,才趁虚而入。
但他作为一个下属又实在没办法进去轰人。
到底……那也是王爷的女人,人家两人在屋子干什么,他怎么去阻止?
第二天他也是亲眼看着一碗浓稠的药端进屋子的……王爷因为被算计心情很差,还因这事下了死令,北苑没他口令,拿先皇令牌都不准进!之后就是忙碌的政事,以及……轮流带着他们东奔西走的找一个他们都不知道是谁的人。
三月未回府院……
有幸的是,居然是江风陪同南下的那一次,找到了王爷想找的人!可又是江风那呆货居然扣押王爷的信笺,让那两人差点生死相别!
半年前突然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宁羽然捂的太好!至始至终没有一个人知道。
直到三月胎稳后,又算计最疼王爷的皇上,让皇上来保这一胎,才真相大白!
当时袭夜想到自己的失职,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活到二十六岁!王爷从没想过要孩子,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对于不知情的江风等人以为是幸事,但是他,江淮,景南三人都知道,王爷宁愿断后,也不想要。
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王爷没有苛责过他半句,只是一个人默默去了皇陵。
他们都知道,王爷每次只有特别难受,却无法跟任何人交流的时候才会去那……
那一次……王爷太难抉择。
众人眼神无声的控诉让等候一早上的宁羽然煞白了面色,冰冷指尖,她从未感到如此万箭穿心过!一直被众星捧月的她何时遭受过这么多厌弃?
他们赤裸裸的眼神好似片片刀刃,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紧咬牙关,她高傲抬起下巴,毫不惧色道:“你们谁通传一下!我要见王爷。”
“只怕王爷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你!”袭夜毫不客气的淬冷语气,微倾的身子恨不得将这个算计王爷,残害自己姐姐的女人弄死!
景南抓住他手腕示意他别冲动,末了对着宁羽然冷淡道:“王爷现在的确不想见人,宁侧妃还是请回吧。”
宁羽然只微微一杵,没想好要不要等会再来的时候。
空中白光一闪,带着寒冷的杀气,一道利剑稳稳直抵上她的喉管。
“滚!”青萝猩红了眼眸,紧绷的唇角带着修罗般的冷冽。
众人一怔,气氛如力拉的弓弦,弹指及崩。面面相觑后,竟没有人再阻拦,或许……每个人都是这个想法罢了。
宁羽然凝视着所有人的怒视,心中微微颤抖,他们为什么这对自己!凭什么这么对自己!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她为了北宫晟付出了什么!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北宫晟!
难道她现在还不够惨吗?为什么他们还要再来踩一脚?
心不自觉裂开一道口子,暗沉眸子后,她冷冽的上前一步,将脖子凑近一些。委屈的泪瞬间迸出,怒吼的声音几乎震裂空气。“来!来刺啊!你们凭什么!纳兰芮雪爱北宫晟,我就不爱吗?你今天倒刺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青萝幽转眸色,身子一倾,剑锋只与她喉管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宁羽然这边除了贴身丫鬟幽兰,墨兰,往日的一大票妃妾一个都没跟随,此刻看到这一面,吓的尖叫起来。
宁羽然的确没想到青萝真的敢这样做,寒冷的剑气萦绕在她的脖颈处,她心中一怵,但想到见不到北宫晟,她不将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等纳兰芮雪醒来,他们两鹣鲽情深的时候,自己就更没机会去接近北宫晟!
她有好多心里话想私下对他说!
便冷绝了心情,眸光一抬,她一把抓过利剑剑锋,将剑锋直抵上她的肚子。
十指连心,那切肉断筋之痛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不由自主冷颤了下身子,煞白了面容,泪凝结而出,不知是痛的,还是难过的。
“你敢!你先从我肚子刺过去!青萝,我给你一千个胆子,你来!”
血迹的渗出让青萝不屑一笑。“才这点伤就痛成这样?”
王妃后背到现在还有浅浅的,此生无法再消除的鞭痕!当时后背那狼藉的皮肉翻滚的模样,晚上只能趴着睡的痛苦,王妃可是自始至终都没吭过一声,更没跟王爷提过半句!
嘲讽的笑意让痛到心碎的宁羽然心颤抖不止,不甘心的怒火从心底弥漫而出。
两道对杀的眸光交织在空中,谁也没让半步。
江风瞧着尖峰顶着的位置,轻轻蹙眉,不爽的瞟了眼宁羽然,走上前拉了拉青萝的衣袖。“算了,到底是王爷的孩子!”
青萝恼怒大骂。“你哪边的!”
江风愕然……微微怔愣后,闷闷低头,跟小媳妇般委屈道:“我只是觉得这事让王爷来处理更好些!”
景南景辰对视一眼,也淡淡道:“是啊,青萝,等王爷来处理吧!”
青萝狠狠一唾。“谁知道王爷会不会又心软饶了这贱人!”
袭夜扫了眼那即将临盆的肚子,虽然不明缘故,可也看到了景南景辰交汇示意的神色,转了转眸色,冷笑道:“算了!青萝,你也知道她是贱人,你还怕王爷对贱人有心思吗?”
青萝微杵,怒气的一把抽回剑,扬出的一片血珠让宁羽然痛呼出声,想哭出的眼泪又怕这些人那将她最后自尊践踏的笑意,紧咬牙关,几乎都将牙齿咬碎吞咽,才憋出了眼眶的泪。
怨毒瞪去的神色让青萝冷笑。“你尽管找机会垫着你这些让人作呕的小委屈去跟王爷告状!我只告诉你,除了王妃的命令,我谁也不听!就算今天我杀了你跟你孩子,大不了就是我把命赔给王爷就是了!你能拿我怎样!”
江风闻言大急。“萝儿,不要!为了这贱人搭上你,我怎么办?你是我的唯一,我没有你活不下去的!”
突然其来的表白让众人一愣,本都义愤填膺的心瞬间有种跳镜的感觉……无语的扫了眼江风,有种你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的心态!
青萝大大白了一眼从来不会说甜言蜜语,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迸出这种话的二愣子,大骂道:“站一边儿去!这没你说话的份。”
“哦!”江风乖乖的站到了身后。
宁羽然听着他们一口一句贱人,颤抖的心恨不得将他们都生津扒皮!
幽兰与墨兰急切的想给她包扎手,却被她一下挥开。她就是要告诉北宫晟,让他看看他这些下属都是怎么对她的!她为他的付出,他应该会心疼的!
正在这时,端着药闷头走来的苏子安正在疑惑一群人堵在苑门口干嘛呢,走进一看,瞬间脸黑成了锅底,将药碗往景南手中一塞,抓过漠北与斩雷吩咐道。“你们两个拉住我!”
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漠北跟斩雷对视一眼,按照吩咐抓住了苏子安的肩膀。
然后……!
苏子安开始疯狂的从身上掏药,粉末的,药丸的,药水的!都发了疯般往宁羽然身上砸,身子也更不受控制的往前冲,如果不是漠北跟斩雷下意识紧抓肩膀,可能真会被他一个健步冲过去。
“宁羽然!老子当时怎么就不弄死你,他吗的!老子有上千种毒药,杀你分分钟跟玩似的!毁容的!烂肉的!生疮的!老子恨不得先把你做成活标本浸泡凫水里看你满脸生蛆!你以为你真漂亮吗?老子跟你呆三天三夜都没推倒你的原始冲动,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让我感到恶心!你恶心了老子跟北宫晟整整十二年!”
“八岁就知道玩着心机引北宫晟注意,十岁就知道勾搭少年去体现你的魅力,十二岁都知道陷害别人去衬托你那虚伪的高雅,十四更不知道从哪搞了个信物逼北宫晟娶你!你他吗真是有能耐!最后还能被你算计出孩子!”
“做作你吗啊!少惺惺作态点能死啊!真他吗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啊!没那倾城牡丹的心就别举着你那鞋拔子脸充国花!没那波涛汹涌的胸就别去故作贤惠的装量大!”
“别以为几个男人围着你转就觉得你美貌不可方物,你充其量就是粪坑边一坨新鲜造型独特的屎,别以为屎壳郎喜欢,人就也会爱舔!”
“你现在凭什么来找北宫晟?你把他害成这样还不够吗?要不是你生事,北宫晟没法对你下手,雪儿会以为北宫晟想要孩子,然后拼死去保胎吗!雪儿会以为谁给北宫晟生孩子都行,然后委屈自己去忍受你,忍受那些女人吗?”
“我妹妹是你惹得起的人物吗?你还以为她怕你,宁羽然!脸呢?老子要是你先人,肯定羞的满田石坝跑,挖个坑把自己头埋进去!待来年看屁股能不能长出羞仙草!”
伴随着怒吼,数十个瓶子因宁羽然的快速倒退而砸在地上,顿时,五光十色的粉末,色彩斑斓的药水浸泡一地。
犹如花纹的毒蛇,亦如彩色的蜘蛛,让人看着都不寒而栗。
“你奶奶的以后离雪儿跟北宫晟远点,老子告诉你!你再搅合他们两个,老子连你孩子一起杀!每天让你尝一种毒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老子让你三百六十六天都不带重复的!”
苏子安怒骂完,叉着腰沉重的喘着粗气。
所有人都如同被灌铅般傻愣原地,全都被那一鼓作气的滔滔海口震惊,思维处于短路状态。
第374章 把孩子打掉吧
谁也没想到平日里脑袋总是缺根弦的苏子安骂起人来竟然如此的……厉害!
宁羽然也被吓到了,但不是被苏子安的话,而是被那一道道怒砸的毒物!煞白着面色,心跳到了嗓子眼。
苏子安喘完气晃了晃头,看着众人惊愕的脸,突然一怔,懵了脑袋,转过头看向漠北。“我刚说什么了?”
“……”
漠北无语的看着苏子安,众人更是无语……
顿了顿,苏子安完全忘了刚才自己说什么了引得大伙如此表情,想到屋内还昏迷不醒的人,从景南手中又接过药碗,蔫了心情。“我去送药!”
正在这时,从里内跑出来一个小身影,北宫芊惠眨巴着大眼睛看了一圈众人,微撅嘴不满道:“你们在闹什么?还嫌皇叔不够烦么?”
大家面面相觑一眼,想到里内需要安静的人,都懊恼的垂了头。
他们也不想如此大吵大闹,提及旧事惹王爷更加生悔难过的……只是看到宁羽然就有气!
宁羽然觉得自己是彻底被逼到了角落,就差被众人生吞活剥了,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更从未如此受辱过!看到北宫芊惠如同见到了救星,顿时眼泪夺眶而出。“芊惠,芊惠!你最乖了,你进去告诉你皇叔一声,我想见他,我想见他啊!”
潺潺的眼泪诉说着她解不开的难过,只有他的宽慰才能缓解她那近乎崩溃的心痛,就算知道希望微乎其微,但她没有退路了!她一点退路都没了!只有北宫晟是她的全部,哪怕再微缈的希望她也要紧紧攥住!
北宫晟会原谅她的!会接纳她的!她不信这些人嘴里说的,这些人一定是为了纳兰芮雪,见不得她好,见不得她的特殊!见不得北宫晟对她的特别。
她不信!她不信!
痴缠的话语让苏子安抖了抖唇,差点又破口大骂。
北宫芊惠有些面带不喜的看了宁羽然一眼,闷闷道:“皇叔让你进去!”
什么!
所有人一怔,宁羽然大喜,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急匆匆奔了进去。
众人不置信的看了北宫芊惠一眼。
她心中咯噔一跳,撅着包子嘴烦躁道:“我这次没说谎!”
宁羽然一路欣喜跑进,奔走中快速抬手理了理头上的珠钗,看了看自己血迹斑斓的玉指,疼痛间,她眼底也掠过一丝激动。
她有机会的!她为了北宫晟受这么多伤!这么明显的伤痕,他不会不动容的!
而且……她还有这么大的消息告诉他!
她有信心,即便她以前做过错事!只要把这件事告诉北宫晟,她有信心一定可以挽回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的!
脑海里,她甚至开始幻想着等会他会不会心疼的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让她受伤了。
会不会听到自己与父亲断绝关系的消息后决定照顾她的下半辈子,跟她厮守到老?
她这么爱他,敢于抛弃她曾经最在乎的宁氏!
为了他,她什么都能舍!他不会绝情的!不会!
走进湖心苑落的时候,她进门就被这清简又充斥着古朴雅致的设计所吸引,她以前来过清苑小筑,湖心房屋并非这样……
此刻白雪飞舞下,小院透着一股淡淡的美,雕花的小窗不似北方建筑的那种吉图飞兽,而是浮水轻舟,碧水莲荷。
不如皇宫金雕勾檐的美仑大气,却透着一种近乎水乡的舒婉心宁。
宁羽然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地方,想到这是北宫晟的私人居所,湖心庭她从未上来过,想到里面此刻静躺的女人,她心中还是不由自主泛起一缕嫉妒。
苑落不大,一共八间房屋,此刻,只有主屋的门微微轻掩,她整理好心情走了进去。
屋内,北宫晟坐在罗汉椅的一端,红木雕刻的水罗纹样跟院落是一种风格。
时隔多日,她再一次见到他,心情已经不是激动可以形容,蕴含着泪,她盈盈欠身想要行礼。
他淡淡的嗓音传来。“不必了,坐吧。”
欣喜抬眸,她看着他手摆的方向心更是猛然一悦,倩步到罗汉椅的另一侧,轻轻落座。“晟……”
才吐出一个字,她就看着他从袖筒中掏出一封信笺,沿着中间的香案推了过来。
信笺的封皮上只写了两个字“休书”。
生硬的两个字灼红了她的眼眸,看着那未见湿润的墨迹,也知道这……是早就写好的。
含泪抬眸,她尖锐的盯着他,哽咽出声:“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北宫晟淡淡的对视上她。
“那晚告诉你放手的时候,已经写好了。如果你非想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有这想法的,是我找到她的那个雨夜,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就想好,今生只唯一人。”
声色清淡,好似跟老友叙旧般。
对他来说,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更多的想法了……他已经无心在去照顾别人的情绪,包括……他自己。
“只唯一人?”宁羽然含泪冷笑。“你的意思是,你休我从来只是迟早的问题?”
“是!”他声色平淡,透着几分悠远。“娶你是我人生最错误的决定,也是如梦魇般折磨我六年的痛苦根源。从知道她还活着的那一刹那,我就无法再原谅你,就算她已经嫁人不愿跟我走,这辈子我也不会再踏进你房门半步,事到如今,虽是你的因,可也是我自己结的果,我不想苛责任何人,一切罪恶都让我来承担就好。休书你拿着吧,你要的我也给予不了,彼此折磨下去没有意义了。”
“折磨?”她身子颤抖,带着不置信的泪光。“你说……我爱你,是折磨你?北宫晟!我不信!不是有爱才有恨吗?如果你心里一点儿都没有我,你怎么会感到痛苦!我不信!我不信!”
尖烈的声音带着她临近奔溃的神智,这一瞬间,她才明白,手上的伤算什么呢?心上的伤才是疼……
北宫晟淡转神色,静静的看着她,仔细的看着她,记忆中模糊的容颜,此刻熟悉又陌生的相貌看着让他眼底静静流淌过一股清淡,那陌生的打量让她心渐渐坠入深海。
静静对视,他的眸光里明明看的是她,但是她却感觉到那根本不是看……
“我痛苦是因为你不是我想要的人,而我却为了你杜撰出的我母亲遗愿而必须面对你。我喜也好,哀也好,从来不为你。我也不恨你,因为在我的脑海里根本记不起你的样貌,六年了,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居然长这幅模样。”
清淡的话好似狠狠的往她心中捅了一刀,又缓缓的一点点拔出来……
眼泪越来越多,垂眸间,隔着水雾看到自己凸起的肚子,她自嘲而笑。“孩子呢?孩子你也不要了吗?”
这个时候给她这个……他已经连孩子都放弃了吗?
“不要了,你愿意当念想就当,不愿意当就送人吧,我就当这孩子没存在过。”
“为什么!为什么宁愿接受北宫楚的十四,也不愿接受亲生的孩子!你是不是因为她是女孩!”宁羽然神经彻底崩溃,开始嘶吼出声。
凌烈的怒吼让北宫晟微微诧异,末了自嘲的低笑一瞬。“简直无法跟你交流!”
将信笺往前又推了一分。“收下吧!这是对你最后自尊的保留!”
他没那么好的耐心!只能言尽于此了。
宁羽然听出他客气的疏离,知道那也是发怒的前兆,见他起身准备朝内阁走去,她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跪倒在地:“晟,不要!我已经没有家了,离了你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哭泣的悲悯让北宫晟微微蹙眉,没有家?那是什么意思?
见他有反应,她心中最后的希望点燃,她可以的!她将一切告诉北宫晟,一定可以的!他绝情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
絮絮叨叨的哽咽后,她正想说关于萧钰的事情,看到北宫晟越蹙越紧的眉峰,以及那毫不遮掩的失望眸光,一切都哑在了喉间……
“晟……我……”
“所以……你为了我跟你父亲决裂?跟宁氏决裂?”他冷冽而笑,幽寒的神色让她有些琢磨不定意图,为什么他没有感动?为什么没有!
空气微微凝滞后,北宫晟淡淡道:“宁羽然,你知道告知我这些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什么……她心中一怵,想到那个满门血光后果就只剩下恍惚的神色,脑海似要爆炸般,她哭泣道:“我知道!可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晟,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她都为了他背叛自己母家了!他为什么毫不动容?
感受着他一点一点抽出自己的衣袖,宁羽然对视着他冰冷如雪的眸光,仿佛看着他好似一点点做着最后的决裂。
漫天雪花在飘,伴随着寒风吹进阁内,吹的她心一点点的在发冷。
此刻的她卑微的就如同狗一样,跪在另一个女人的屋前,祈求一个男人的谅解。
而他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宁羽然……你真的让人除了失望,无话可说。”
说罢,他转身就走,绝情的模样让宁羽然疯狂,不顾一切的扑上前抱住他的腿大声嚎哭道:“为什么!北宫晟!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纳兰芮雪为你做的你都能看到,我为你做的你却是这样的反应?抛开爱情,难道你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你不是最重情重义了吗?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你对阿猫阿狗都可以怜悯,对我却要绝情至此!我没家了,你还如此抛弃我,你让我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尖吼的嗓子带着穿透的嘶哑,传的很远,这让守在湖心苑外的一群人面面相觑,竟都无言起来。
北宫晟顿住脚步,转眸凝视着她痛苦中不解的眸光,那是一种近乎死亡的绝望,可他眸光里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失望。“为了我?过去六年你到底是不是为了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现在?”
他冷哼一笑,缓缓摇了摇头。“宁羽然,你父亲对你怎么样?”
嗯?什么!宁羽然在哭哑的抽搐中含泪看着他。
第375章 学会释怀
“如果北昌子民眼睛没瞎的话,都能看到你是从小被宁太师捧在手心长大的吧?你的高傲,你的目中无人,你那庞大到不可收敛的心思,都是你父亲的呵护捧出来的!你没吃过一点亏,没受过一点挫折!你所有的困难都是你父亲帮你摆平!更别说你的母亲,你的一身才情都是她手把手教你,你的妹妹几乎视你为女神般崇拜,你的哥哥更是把你当宝一样宠着!”
“是!本王是跟你父亲有利益冲突,你父亲更是做了太多天理不容的事情,但那只限于我跟他之间!看在他三朝元老,总体来说还算忠于朝廷的份上,看着他曾经跟先皇感情不错的份上,看着他也曾力保皇上的份上,也看在你我六年的感情份上,最后看在他为了你能忍我这么多年的份上,就算我知道宁氏现在已经投靠萧氏,打算欺君罔上!我也不会杀他!我甚至答应过你,可以最后留你全家性命!”
凌烈的话句句震碎了她的心魂,手慢慢松软垂落,她无力朝后靠坐去。
北宫晟却只更冰冷的看着她。“而你……现在告知本王这些你父亲的恶性,你想干嘛?亲手把你父亲送上断头台?想让本王屠你全家?然后用你那凄惨的身世,孤注一掷的勇气换我回头?宁羽然!百善孝为先!真走到那一步!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午夜梦回,你就不怕做一辈子的噩梦吗!”
北宫晟又上前一步,冷冽怒语。“我可知我跟雪儿为何一路会走的如此艰难?一部分是因为你,一部分是因为现实,雪儿敢为了保那些从来对她不好的家人安危推开我的求婚,敢为了伏虎营数万将士家人的安危只身做囚赢取时间,敢为了将战争伤亡降到最低,不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甘愿孤掷一注的拿命去赌!甚至带着我孩子的命去赌!”
“你总想当皇后,你又可知何为母仪天下?你知道母字怎么写吗?你又可知天下百姓皆亲子是何意?你又明不明白民为骨,君为辅是何解?都说自古无情君王家!宁羽然,你连亲生爹娘都敢卖的本事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你跟萧钰真是一个路子的人!为了权利,为了登高,为了心中那些龌龊的私欲弃所有为不顾!”
说到最后,北宫晟近乎咬牙,紧攥的拳心是他最后的忍让。
“纵然你有一万个理由,你那毫无责任感的自私爱情我都理解不了!既然你无处可去,就先留府上吧,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会送你去其他地方!”
末了,北宫晟转身走进暖阁去看雪儿,任由外阁的宁羽然迎着风雪,一步步离开……
走出清苑小筑的时候,众人目送萧瑟的她远去,都不约而同微微叹了一口气。
没了家人,自己又自作自受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让人可恨又觉得可怜。
想到王爷的那个决定,众人面面相觑后,觉得目前来看,也是最好的办法了,毕竟九个月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对于一个孩子,没人想过去下手。
也罢,只要她能安分,或许下半辈子守着那个孩子生活在远方,也算感情的寄托吧……
幽暗的深宫死牢内,一名狱卒举着蘸了盐水的鞭子狠命的在抽打一名赤裸上身的男人,那人全身血迹斑斑,肌肤无一完好,手指也被上了酷刑,腿顶骨也被敲碎,近乎断了气息。
狱卒打累了,将皮鞭往旁边一扔,见那男人没有醒,摸了把脸上的汗走到一旁休息,对着旁边另一个也累趴的狱卒道:“真他奶奶的经揍!都弄成这样了还没死。”
“死?死了我们也就跟着死吧!”另一人瞟了眼昏迷中的人,低唾道:“上面要求得弄个半死不活的!咱哥两儿也累了好几天了,你瞧瞧能交工了吗?”
先前那人瞟了瞟,微挑眉峰。“你的意思是……?”
“差不多了!要不谁知道能不能活着回东奴!”
“行!”狱卒起身,抓起一旁的水桶就泼了上去,很快,昏迷的人转醒,怒视着眼前的人开始大骂!“你们北昌这帮孙子!”
狱卒冷笑。“哎哟,布努格大爷!我们也是奉王爷的命好好伺候伺候你罢了!谁让你们东奴对我们王爷做过那么多惨无人道的事呢?别以为你家世子假惺惺的举个药方来,我家王爷就能感恩涕零了,我家王爷说了!迟早让你们东奴全部陪葬!”
布努格沉重的喘着粗气,猩红的双眸里全是恨意。
北宫晟!北宫晟!你这个以怨报德,过河拆桥的小人,枉我家世子对你们礼敬有加,你就这样对我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两个狱卒对视一眼,另一个急忙走上前扣过那人肩膀就笑道:“行了!哥两儿去洗个澡,喝个小酒,等回来再继续收拾他!在这地方待了几天,人都待臭了!”
那人会意笑道:“走!还得找个姑娘玩玩松松筋骨才行!”
两人离开,布努格抬起眸光扫视着监狱的格局,想到远在东北方向的世子,开始拼了命的挣扎起来!
两狱卒跑上暗道一旁的密室,立刻叩首道:“卫将军!已经遵照吩咐办好!”
“嗯!很好!”懒散躺在椅子中的萧赫闻言对身侧的人挥了挥手。
侍卫会然冷笑,下一瞬,两道血色扬起,两颗头颅滚地……
这时,密室暗门内才走出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
所有人立刻跪地叩首道:“参见太皇太后!”
萧钰微颔首,走到案几前,萧赫立刻递上了羊皮卷,笑道:“皇祖母果然心思老辣,这都能看出来!”
萧钰冷笑,举着羊皮卷看了看。“虽然晟儿很了解哀家,知道哀家东西都放在哪里,可同样的,哀家也了解他!就算他将我的万宝殿毁了又怎样?只要留点蛛丝,哀家就能找到马迹!不过……怪也怪赫连世子非要进来搅这一趟浑水了!这次,哀家倒看看,视布努格上尉勇士为兄弟的赫连长恭,怎么杀了――北宫晟!”
“皇祖母高明!”萧赫淡笑,末了看了看羊皮卷道:“现在这个怎么处理?”
萧钰慵懒的冷瞥他一眼。“你不会又想拿这个去讨好纳兰芮雪吧?”
“侄孙哪敢!”萧赫孤傲的笑了笑,将羊皮卷拿过,丢进火盆中,任由火舌吞灭,散发出阵阵膻焦之气。
火光映的他的脸冰冷如鬼魅,而他才缓缓笑道:“我只想得到她,至于她是死是活……我从来不在意!”
萧钰欣慰的看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些祸水女人,就不要沾惹的好,否则就会像北宫晟跟赫连长恭一样,一旦感情进去了,就会乱了一切了!”
转眼又是三日后,风雪已停,雪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融化。
暖阁内,北宫晟看着即便燃烧了好几炉银碳,却还是不能温热半分体温的她,黑瞳渐渐暗淡。
十八天了……她还是没有醒过来,他用尽了一切办法,苏子安也抓耳捞腮无计可施。
四卷上古残卷就只差最后一卷!可不管是琢玉楼也好,还是影门也罢,亦或者翻遍古书的宫锦卫们,无一人能找到最后一卷!而且……甚至没有更好的办法!
怎么办?这些日子成了悬在每个人心头最恐惧的一个问题。
她进不去米食,四个月的身子本该是开始丰腴身子的时间,却瘦到让人看着都心疼。
那天她沉睡后,叶云只守了一天,就匆匆回西燕继续找看有没有别的办法,那一封封飞鹰传书,也一次次记录着让人失望的消息。
她不醒,不管众人怎么做都不醒!
除了呼吸,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像一株植物,除了呼吸与生长,再也没有神识。
良久,北宫晟哑了喉咙,问向苏子安:“如果再醒不来会怎样?”
苏子安近乎崩溃的将脑袋戳进手心里,难以启齿道:“你明明知道,何必再问我……”
北宫晟转去了眸色,看了苏子安一眼,连熬几天的面色煞白到毫无血色,往日的黑眸也退却光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
微顿,他又转眸缓缓看向她。
看向她的眼,她的唇,一路向下,最后落在了小腹上……
“打吧!”
两个简单的字吐出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如坠万丈地狱。
苏子安惊恐抬头,如看鬼一样看着北宫晟,颤抖着声色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把孩子打掉吧!”
“北宫晟!你疯了吗?”苏子安愤吼,双眸猩红。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北宫晟转头怒啸,黑瞳里已多了层潋滟。
苏子安愣了,半晌都回答不上任何话……
怎么办?他也想知道怎么办?
雪儿的潜意识里似乎还是在努力保孩子,尽管在昏迷中,那气流依然不断地往小腹汇聚……
她的身子已经掏空到边缘……孩子却如毒瘤般存在,不断吸附着母体最后的能量。
再这么下去……只会母子俱亡!
唯一的办法只有把孩子拿掉!尽快对母体风险很大,可到底还有一线生机。
时间越拖……她生还的可能越小!
但是……他做不到啊!
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成型状态!现在引流出来,那就是个活生生的人,有鼻有眼,有胳膊有腿,甚至性别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要怎么做?
红着眼眶将头深埋进腿弯,苏子安抱头捂住耳朵隐隐低泣,想要制止世间的一切喧闹。
他不是没杀过人,可第一次,面对这样一个他在乎的小生命,他竟会如此不舍。
他为这个孩子操的心,比任何人都多!紧紧陪伴了好几个月,每天细心照拂。
经常他会想,将来孩子会说话的时候,必须第一句话学叫舅舅!否则就太对不起他!
可这寄托了他这么多付出与心血的孩子……他要怎么做?
那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情,撕扯时,是不欲生的绝望!
良久,北宫晟淡淡的声音传来:“我来吧……”
什么!苏子安再次惊愕看向他!他来?那是他亲生孩子!“不!北宫晟!我们找个外人好不好?那是你亲生的孩子,亲手扼杀你这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中的!”
第376章 王妃醒了!
“没有雪儿,我或许连痛苦都是奢望……”他黑眸微眨,颤着指尖抚上她的脸,一寸寸细摸。
想起锦澜山庄的那夜,他心中默默的祈愿与诺言。
慢慢凑上前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一口,小声道:“雪儿,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会一直爱着你,一直,一直爱下去!”
黑眸凝望,看着她毫无动容的脸,轻颤间,一滴泪珠滚落……
坐直身子,他无视苏子安绝望的神色,缓缓将手放到了她的小腹上。“我用气流将孩子逼至宫口,这样伤害会小一些……至于后面……”回头看了苏子安一眼,他淡笑道:“都我来吧。”
苏子安心间一颤,知道他是不让自己沾血……不让自己内疚。
可他心里的苦呢?他微扬的唇角那解不开的苦涩又该如何?
偏转侧头,他飞快的走到窗边,不敢去看那残忍的一幕……
北宫晟胳膊只微微颤了颤,一道银白色气流就沿着经脉缓缓注入到她的小腹内……伴随着掌心的一寸寸推移,他的背影带出了微微的颤抖。
苏子安回头看时,对上的就是他隐忍的身躯……以及……开始渗出的血迹!
那抹妖艳的红灼伤了他的眼,泪水充斥满整个眼眶,神智崩溃的刹那。
他飞起身子打开隔门走了出去,后手带上门阁的刹那,他无力的沿着门框缓缓坐在了地上,开始放声而哭。
外阁里,所有人看着他的反应,都如坠冰窖……
从听到里面传出王爷的那句“把孩子打掉吧!”,他们就意识到了一切……
如今……完了……
顿时,所有人都跟抽空力气般,软坐在了椅子上,软靠在墙边,北宫芊惠抱着纳兰芮雪给她的碧螺刀傻傻的看着门口,喃喃而语:“弟弟……没了吗?”
一个时辰后,当北宫晟煞白着脸,血迹斑斑的从阁内走出的时候,冲着苏子安淡淡吩咐了声。“好好照顾她,等她醒了告诉我……我……去躺一会儿。”
浮虚的脚步,踉跄的身影让众人眼底都沁出水雾。
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这样的打击对谁都是致命的吧?这一生,痛苦的噩梦从今夜开始,他是否能在沉沦的苦海中学会释怀?
景南景辰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今夜,众人注定无眠!
转眼又是两日后。
北漠的草原总是别样的广阔,北昌寒雪落下的时候,东奴也开始吹起渗冷渗冷的寒风。
枯草连天处,悠远的羌笛声传来,相反的方向,几匹机理健壮优美的骏马踏蹄而飞,马蹄踏过的地方,留下阵阵尘烟。
为首的是一面如凝玉,眸若繁星的男子。
奔跑中,赫连长恭冷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传达消息的勇士怒语道:“布努格上尉勇士出事了!此刻性命危在旦夕!”
听着勇士的愤怒,赫连长恭心底的不详更加旺盛,从宫宴那天,他让布努格取羊皮卷给沫儿送去后,他就再也没得到布努格的消息!
但是想着布努格武艺高超,而且的确回王府取走物件了,他在想,或许是他在北昌的逗留让其错过。
布努格一时无措,不知该怎么面见北宫晟,所以在等机会单独见沫儿,想亲手交给她。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怀疑过布努格的办事能力!
毕竟布努格骁勇善战,一般人根本拿其没办法!
危在旦夕?怎么会弄成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布努格出事,是否意味着沫儿那边……也出事了?
眼皮跳的愈发凶猛,他一甩马鞭,整个人如气贯长虹般更迅猛的朝皇都金堡奔去!
石墙高砌的堡殿内,金碧辉煌的宫灯灼灼而燃,映衬的每个人面色都很凝重。
布努格的父亲鹰达那颜此刻近乎崩溃的抱着布努格哭道:“儿子!儿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是谁!”
惨不忍睹的伤痕让匆匆走进的赫连长恭怔在原地,半晌后,布努格看着来人,抬了抬手指,他才飞掠到身边,抓着布努格的手颤声道:“谁……做的!”
冷冽的话带着萧杀之气,墨蓝色的眸光一寸寸看着布努格的伤痕,狂怒入眼。
“北……北宫……晟!”布努格抖着唇,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一字一句的述说着。
他没想到那孙子居然在抽打他的时候还下了慢性毒药,当他拼劲全力从监牢里逃出来后,就开始毒发,好在每次晕倒,都会有好心人救助,否则他怎么也无法活着回来见世子!
简单的一个名字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大君呼察列尔大怒,一拍龙案愤声道:“又是这小子,长恭!这一次我们说什么也要踏平北昌!一报大仇!”
十年前的大战让东奴半边国土沦丧!谁也没想到落寞之国北昌能通过这样一战雄起,这简直是尚武的东奴人心中最大的耻辱!
更别说,这个小子也害的他胞弟察合吉嵇成了无根之人,早早郁郁而终!他们东奴最杰出的孩子也因北宫晟变成孤儿!
如今,北宫晟居然敢如此杀鸡儆猴的扇东奴人的脸!他们好心去和亲,北宫晟不识抬举的推掉吉雅的婚事就算了,居然还敢插手退了赫连长恭的婚事!
更别说如此残害他们的勇士!
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呼察列尔的话一出,满殿所有人都义愤填膺道。
“杀了北宫晟!踏平北昌!以报大仇!”
“杀了北宫晟!踏平北昌!以报大仇!”
此起彼伏的呼声,每个人拔刀的怒吼声,将整个空气点燃。
吉雅不置信的看着布努格,急切冲上前道:“不可能!北宫晟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
布努格看了眼吉雅,唇角勾起苦笑。“公主!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布努格都这样了,又怎会骗人?如果有半句谎言,就让飞鹰灼瞎我的眼,豺狼撕裂我的身!他拿走了世子好心给王妃的药方,这是因妒生恨!他说了,别以为世子假惺惺的举个药方来,他就感恩涕零了,他说,他迟早让整个东奴全部陪葬!”
啸狂的话让呼察列尔气的一巴掌震裂的高挂的宫灯,眸光怒射,他厉吼道:“传本君之令,点将三军,世子亲自挂帅,此战不灭北昌,誓死不还!”
顿时,大殿内所有人跪地吼道:“是!不灭北昌,誓死不还!”
只有赫连长恭与吉雅伫立原地。
吉雅看着眸光凝视着布努格一脸阴郁的赫连长恭,急切道:“哥!不要!北宫晟不是那种人!贸然开战有伤和气,这件事一定是个误会!仔细调查后再做决定,好不好!”
呼察列尔勃然大怒:“吉雅!国仇当前,你怎能为了那种绝情负你之人开口?你忘了布努格从小陪你玩到大,对你可比那北宫晟好多了!”
吉雅咬牙,凌烈回嘴。“布努格对我的重要自然不必说!可这不代表这件事是北宫晟做的!他如果真想伤害人,他有一万种方式,而且从十年前那一战,吉雅就听说过,北宫晟杀人从不折磨人!都是见血封喉,折磨人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布努格重咳几声,唇角渗出几缕鲜血,带着浓郁的黑色。“公主,人是会变的,他如果知道察合吉嵇亲王是世子的亲生父亲,当年羞辱他的事情,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更何况……世子对王妃……”
布努格无奈的看了眼赫连长恭,重重咽了口气,闭上了眼眸。
吉雅慌了,大吼道:“快!快抬去救治!”
“是!”
吉雅看着赫连长恭因布努格闭眼而紧握的拳心,与眸底的幽深,心寸寸渐凉。
呼察列尔凝视着赫连长恭,沉声道:“长恭!不要担心什么!北宫晟根基并不稳,跟萧太皇太后的纠葛你也看的出来!只要我们联合卫将军,虽然我东奴只有六十万人马,可加上卫将军的,怎么都比北宫晟的八十万多!此战不怕!”
“不!不要。”吉雅一把抓住赫连长恭的手,摇着头。
赫连长恭冰转墨蓝色眸光,放散瞳孔,亦如绝地而出的魔鬼,他凝视着吉雅的脸,慢慢道:“吉雅,布努格的仇……不能不报!”
末了,抽出自己的手,转身朝殿外走去,风扬起他桀骜的衣摆,空旷的大殿内只能听到他的冷声。
“出兵!”
北昌的皇宫内,萧钰拿着萧赫递来的东奴情况,雍容的脸上勾起满意的笑容。“看起来很顺利呢?”
萧赫冷冷一笑。“只差宁羽然那边了!”
“那贱人还想不通吗?”萧钰蹙眉,将信纸放到火上点燃,任其明灭。
“无妨……她需要的只是一把火而已,她付出这么多年,怎甘心放手?缠的越紧,北宫晟的厌恶就会越胜,推开的力度就会越大,等她仇恨到达一定值,爆发的时候……”
两人对视,末了都阴狠而笑。
又是一夜雪花飞舞,清苑小筑的湖心苑内,众人围在榻前看着这两日面色明显好多了的纳兰芮雪,都长吁一口气……
苏子安收回号脉的手,默默的垂头,对着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北宫芊惠苦笑了笑。“惠儿乖,以后你皇叔还会给你生小弟弟的。”
北宫芊惠憋着嘴问:“是皇婶生吗?”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
这一次纳兰芮雪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以后……只怕是再也不能生养了。
苏子安尬尴的笑了笑,不知怎么接话。
北宫芊惠一下扑在了苏子安的怀里哭泣道:“子安叔叔骗我!皇叔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对不对!”
哭了一会儿,她猛然抬起头,眨巴着晶晶亮的大眼睛。“不要我们把宁羽然的孩子偷过来吧!皇婶那么好,肯定会收养那个孩子,好好对她的!”
噗……!所有人被这个劲爆的提议吓的踉跄了下身子。
第378章 一份简单的爱情2
“王爷!”漠北与袭夜同时惊呼,朝他奔去。
他一手支着头,一手冲他们摆了摆。“无事,坐太久了……休息会儿就好。”
话虽如此,可他似乎没有休息的打算,微微晃了晃脑袋,他再次起身。“走吧,去看看。”
这么多天了,第一次他唇角终于绽开笑意。
话音刚落,门又再次被撞开。
一肩披墨色金纹斗篷的男子带风掠进,跪地叩首道:“王爷!皇上病危!”
什么!冰冷的大殿伴随着开门刮进泠泠风雪,吹得人心寸凉。
北宫晟凝滞了眼,本就难看之极的脸上浮出更煞白的面色……
湖心苑中,纳兰芮雪被青萝扶着坐起,深思有些恍惚,生病让她没有丝毫精神,靠坐的姿势也必须青萝借力才行。
她眸光轻转,寻找着人影。
青芙凑上前含泪笑道。“漠北已经去通知了,王爷哥哥等下就来,你知道吗!你昏迷了整整二十天,他都憔悴的只剩下一张纸了。”
纳兰芮雪轻轻颔首,波光潋滟中,发觉每个人看她一会儿就默默的偏开头,不敢正眼。
正在这时,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可进来的确是漠北。
他环顾一周,抱歉的看了纳兰芮雪一眼,对着一旁守候的斩雷等人吩咐道:“皇上病危,王爷先去皇宫了,你们跟我来!”
“好!”
众人离开,苏子安看着她微微的失落叹了口气。“那到底是他亲哥哥,他割舍不下的,你原谅他吧。”
她怔怔的点了点头。看着漠北进来后地上踏下的一圈水渍,疑惑道:“下雪了?”
“嗯!”几个人点头。
“扶我起来看看!”她作势就要起来。
苏子安吓得一把扣住了她肩膀。“你……现在不能下榻!”
“为什么?”她清澈的眼眸凝视向苏子安,再一次看到了躲避的神色,疑惑转头,发觉青萝与青芙都垂下了脑袋,惜娟与安灵瑶愣了愣,纷纷别开身子。
扫视一圈后,她将眸光锁定在北宫芊惠身上。“惠儿,发生什么事了?”
北宫芊惠瘪着嘴。“惠儿不知道!”
“不要说谎!”
“……”北宫芊惠怯怯着大眼睛扫视了一圈,摇了摇脑袋。
“惠儿!”她一声怒吼,喘不上来的气呛的心肺直咳。
这一下,急的苏子安等人忙不迭的凑前看。
北宫芊惠见皇婶急咳,忍不住大声道:“皇婶!只是弟弟没了,以后还会有的,皇叔还会给你好多好多小弟弟的!”
什么!
顿时,温暖如春的暖阁内,好似被刮进的漠漠飞雪,凉到了每个人心底最深的地方。
纳兰芮雪泪凝了眼眶。“你……说,说什么?”
北宫芊惠后退一步。“皇婶……我是胡扯的。”她凝视着众人那怒视的眸光,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纳兰芮雪看向苏子安,喘着粗气,泪一颗颗滚落。“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子安垂头不语。
“是不是!”
他依然沉默。
纳兰芮雪崩溃了,半倾了身子抓住苏子安的衣襟就疯狂摇起来。“是不是!是不是?”
“……”
泪越来越多,她看着自己探出手的芊芊皓腕,摇动慢了起来。
颤着指尖,她就要往自己脉搏上搭,苏子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攥在手心。
“别去了……确实没了。”
他这几日该检查的全部检查过了……这道跳动的脉搏他号了不止几百次,几千次,再也没有来自孩子的那浅浅之音。
针灸,望闻问切……他用尽了一切办法。
甚至不惜施展气流去探测孩子的反应,但除了空空的来自纳兰芮雪心跳的回想,再也没有任何……
空气凝滞……
纳兰芮雪一把挣开他的手,打算再次朝肚子摸去。
苏子安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将胳膊紧紧禁锢在怀中,清泪滚过。“别……别动了,肚子还有淤血,等它流干净才行……”
“为什么?”纳兰芮雪仰头看天,泪顺着眼角流下。“他在我肚子里整整四个月,一天天长大,我每天的喜怒哀乐全跟他有关,就连睡觉,他都会走到我梦里喊我娘亲,他是我心头的一块肉,为什么……为什么?”
哽咽入喉,她哭的一声比一声哑,颤着每个人的心魂。
“北宫晟……为什么!”她仰天狂啸,尖烈的声音直达北苑最上空。
北宫晟的车马行出王府的时候,心猛然一颤,泪凝进眼眶,默默闭眼。
之后的三天,她都未见过北宫晟,只有漠北过一次,说皇上病重的太厉害,这一次,王爷可能要多在皇宫呆几天。
众人沉默。
到底是皇上病重的厉害,还是王爷不敢来面对雪儿,谁也不知道……
纳兰芮雪已经知道了是北宫晟亲手拿掉了孩子,她太聪明,敲打追问,这么多人,总有人被她的凌威镇住,不小心说漏点消息。
而她就这样串出了一个事实……
从小产到如今五天了,她能下榻了,三天的滋养让她的面色恢复了一些,可寒凉未除,谁也不让她出门。
她就穿着厚厚的棉衣,披着白貂大氅凝望着天边的飞雪。
自从知道这事是北宫晟做的后,她就不再开口说话。
众人理解,就算当时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就算这个孩子非流不可……
任何女人也不能接受那个侩子手是自己的男人!
这让她怎么面对他?面对亲手杀掉自己孩子的人?
苏子安已经积极在钻研药方,虽然已经有了大概的眉目,可最重要的那几味药都在最后一卷羊皮卷上。
三卷古方不代表成功率就是百分之七十五,少一卷,成功率就变成了百分之五十……
要么好,要么死。
她气流的透支加速了寒流的蔓延,苏子安决定不拖了,最迟今年年岁前,一定要带她回洪门庄去救治!或许有死老头子跟死老爹在,希望会大一些。
午膳过后,风雪小了一些,宁羽然又来了。
她与宁羽然两人眸光触及的瞬间,所有人都微微倒吸一口气,想要赶宁羽然走,可看着宁羽然如今挺着大肚子,也一脸憔悴的模样,也终究不忍。
她已经知道了宁羽然被休的事情,可这并不能激起她什么反应,她现在满脑子或许除了那个孩子,再也没剩下其他。
两人各自空洞的眸光交织的时候,并无半点火花。
事到如今,一个失去了最爱的男人,一个失去了最爱的孩子。
她们谁也不见得赢的漂亮。
“走走吧?”宁羽然开口。
“好!”纳兰芮雪点头,想要推门出去的时候,青萝青芙都有些微急。
她转头看了两人一眼,吩咐道:“我没事,你们不必跟着。”
两人对看一眼,只得默默点头。虽然她现在身子还是很虚弱,不过只身前来的宁羽然也憔悴的厉害,挺着个大肚子更是不方便,他们也不担心宁羽然能伤着她,而且这些日子,宁羽然或许真的被打击到了,安分的让人有的时候觉得他们是不是都太绝情了些。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哎……让她们谈谈也好……
风雪飘舞,两人都是一身素白的锦貂披风,逶迤在雪地上,将脚步遮盖。
两人都漫无目的的走了会儿。
“雪梅开了,大片大片的,跟圣山雪景一般,姐姐想看吗?”似乎是想打破沉默,宁羽然率先问道。
纳兰芮雪心念一动,默默的点了点头。
走进梅园的时候,守院的侍卫本想拦着,看到是纳兰芮雪后,想起王爷的吩咐,开了院门。
不一会儿,两人就走了一片梅花盛开的地方,这是王府北苑内鲜少有人来的地方,梅林通幽,曲径连绵。
两边雪梅经寒霜一降,开出了千万花苞,或许再有几日会绽放的更艳。
石子铺成的小路布着沥青,可能有专人打扫,路面积雪不多,可供行走。
“其实轮年岁,你该管我叫一声姐姐才对!”宁羽然一边走,一边拨过身边的梅枝,顿时,大一片压在树枝上的积雪落地。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纳兰芮雪清淡着声色,手抱鎏金暖炉,指尖轻轻摩挲着炉上的花纹。
“是啊……没有意义,我也没想到他会为了你休了我……”宁羽然自嘲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六年……我十四岁嫁给他,那时候他在万千少女中点名让我做她的妃子,你可知当时的我是有多幸福,那种被万众宠爱的感觉……”
纳兰芮雪身子微微一怔,淡沉下脸没有说话。
宁羽然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我娶我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谁?”纳兰芮雪不自觉启声,想到了那个跟北宫晟从小订婚的女人。
宁羽然看着她身子的一怔,眸光中划过一缕淡光,末了继续清简声色淡笑道。“她死了……死了很多年了,但是在北宫晟记忆力存了很久。他很爱她,爱到记忆的最深处。”
纳兰芮雪顿住了脚步,身子在微微颤抖。
宁羽然也顿住脚步,淡淡道:“很难受是不是?我当时知道这个消息也很难受。我曾经以为我是他生命中最特殊的那一个,他对我是对任何女人都不同的,他会照顾我,包容我,他有特别好的包容力,不管我做错任何事情,他都会原谅,甚至我杀过人,他都能不介意,曾经我以为最深沉的爱也莫过于此了吧。后来才知道……”她挤出一丝自嘲的笑意。“我不过是那个女人的替身罢了……”
“她……是谁?”宁羽然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在她心间插了一刀,相似的情节,那个存在晟记忆深处,他不愿提及的女人。这一刻,她从未如此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颤抖的身子落在宁羽然的眼中,她眸色悠悠划过光泽,末了挤出苦笑:“她姓苏,是苏子安的胞妹,叫苏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