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加息的反向逻辑
加息是众多抵抗货币攻击手段当中的一种,因为对于市场来说,投资利率和国债可以算得上是风险最小的两种投资方式,普遍被认为是无风险投资,两者的收益率也非常接近。
为什么加息能够抵抗货币攻击?这就涉及到资本的风险偏好了。按照对投资风险偏好的程度,可以将资本分为风险偏好型、风险规避型和风险中立型。主要投资在利率和国债市场上的资本就属于风险规避型,也是在国际游资当中数量规模最为庞大的群体,他们游走在各个货币自由兑换的国家,利用不同国家之间的利差来赚取利润。
大多数的跨国商业银行,都有类似的套利手段。举个例子,美国的利率为5%,而日本的利率为2%,则日元资本可以兑换为美元放贷,这样就赚取其中3%的利差。只要放贷的过程没有风险,那么这笔利差就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局面。
自然,这么做也要考虑到汇率方面的风险,因为一旦在这个过程中日元兑换美元升值超过3%的话,那么这笔交易就会出现亏损。当然,放贷方面可以通过做一笔远期汇率合约锁定汇率水平,这样能将汇率方面的风险降到最低。
但是目前泰国的局势显然不能做到这一点,虽然他们已经将利率提升到11%的水平,足足比美国的利率高出了一倍,但是由于远期外汇水平对泰铢持续看低,因此即便是再提高利率也吸引不了美元资本的流入。
而且利率水平主要针对国内市场的流动性。一般中央银行不方便频繁地变动这个数据,除非是遇到通货膨胀。否则经济发展就会遇到很大的麻烦。前一段时间的加息已经沉重地打击了泰国危如悬卵的金融业,现在如果再次加息的话,恐怕对整个泰国金融业更是雪上加霜。
当马拉甲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大通术语后,总理差瓦立终于听明白了,马拉甲这是在委婉地拒绝加息。相比起来自东南亚国家的政治压力,差瓦立还是更看重国内的经济形势,毕竟他的选票是来自泰国民众。
“既然这样,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差瓦立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
若差瓦立此时在马拉甲的面前。就会发现此时这位中央银行的行长面如土色,战战兢兢,连站立都显得有些困难。半天之后,马拉甲才满是苦涩地说道:“恐怕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总理先生。”
“让我再考虑考虑吧!”差瓦立的声音没有半点波动,随即电话就被挂断。
差瓦立的话并没有施加给马拉甲太大的压力,自然也不会让马拉甲惊吓到连站立都困难的地步。能让他惊恐到这种地步。是因为在和差瓦立通话的时候,他脑中突然闪现出了一个念头。
外汇掉期交易。
当他详细地对差瓦立解释外汇套期保值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外汇掉期。但当他回想的时候,却猛然察觉到这种交易的可怕。
外汇交易是两种货币的互换,但一旦涉及到跨国贸易的时候,就需要考虑外汇方面的风险。外汇掉期交易就是针对这一种需求而产生的,这无可厚非。
但问题是,精明的资本并不止限于两种货币的实体互换,而是加入了信贷的环节。即通过外汇掉期的形式来放出资金,造成大量资金涌入的虚假繁荣。等到泡沫破灭的时候再索回贷款,这样在短期就会消耗大量的外汇储备。进而威胁到整个汇率体系。
简而言之,就是通过虚假的贸易,和国外的金融机构进行外汇掉期交易,避开泰国银行的监管而获得巨额的资金,本质是向国外的金融机构借入资金,然后兑换成本币投放到市场上。
因为泰国汇率是盯住汇率制度,泰铢和美元的汇率变化很小,因此根本就没有太多外汇掉期保值的必要。但泰国的财团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在外汇市场上进行掉期交易,其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外国资金较低的融资成本。
整个过程是:通过外汇掉期交易向外国金融机构借入美元资金,然后兑换成泰铢,投放到股市、房地产等收益率高的行业当中。这样既可以用较低的成本融入资金,又可以规避开泰国关于资金流入的监管。
如果这些行业持续地繁荣,那么掉期的交易就会越做越大,而一旦出现收益放缓又或者是汇率剧烈波动,那么外国金融机构就会要求收回贷款,结束掉期交易。
因为整个交易的实质是个放贷的过程,而不是单纯的套期保值。因此外国的金融机构有必要提前结束交易,而他们肯定也在合约中规定了类似的权利。
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加息不仅不能吸引外来资金的流入,相反还会加速外国资金的逃离,这和马拉甲所知道的金融市场运作的逻辑恰恰相反。因为一旦泰国再次加息,那么投资在股市、房地产市场的收益会进一步被压缩,这会让放出贷款的外国金融机构更加重信用方面的恐慌,继而更加速地撤出资金。
“天呢,如果这一切都是预先设置好的局,恐怕对冲基金发动的货币攻击只是拉开整个阴谋的大幕。”马拉甲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不住地倒抽冷气,“怪不得这一月内外汇储备流失了这么多,原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了的。”
但这又产生了一个问题,即如果泰国方面的债务人偿还不了债务怎么办,这就牵扯到股份比例和泰国的外汇进账。如果外资通过放贷的方式参与到泰国的房地产市场,势必会了解合作对象的财务状况。而众所周知的是,泰国是个靠出口拉动经济增长的国家,美元储备在外贸增长的情况下自然不必担心,但出口增长出现放缓的时候,外国的金融机构就会考虑停止发放甚至是收回美元贷款。
和通过资本账户进入泰国市场的外国资本不同的是,这些资金完全是不受监管的,即通常所说的“热钱”,这种资本对一个国家经济的伤害远远超过那些单纯在外汇市场上进行攻击的资本。
这就是为什么在五月份,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拥有320亿美元外汇储备的bot几乎消耗一空,而在资本账户上并没有显示出来的深层原因。
而现在再次掀起的做空泰铢的热潮,显然是国际资本预先准备好的后招。他们第一招是先炒热泰铢被高估的舆论,吸引资本的注意;第二招则是发生在五月份的大规模攻击,使得市场上流传已久的谣言变成现实;第三招则发生在现在,即彻底打倒泰铢。
整个做空过程中,bot始终都没有识破全局的阴谋,而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布置已久、精心策划的巨大阴谋。
这个阴谋,显然针对的并不只是泰国一个国家,而是整个东南亚地区,甚至是包括了日本在内的东亚地区。因为一旦泰铢贬值,这个地区的货币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产生连锁效应,最终演化为相互恶性贬值的局面。
马拉甲已经不敢想象下去了,因为整个地区没有联合成一个正式的组织,双方最多只能根据关系的疏近来选择救援,而不是联合成一个整体来对抗这次危机。而且,这也远远超过现在的他能考虑的范围。
“这不应该是一个财团、对冲基金能设计出来的局,背后的势力肯定是……”马拉甲已经不敢想象下去了,虽然他怀疑的对象已经呼之欲出。
可究竟是为什么?马拉甲随即想到动机,让他对自己的判断又有些迷惑了,这几个东南亚的国家都是美国的盟友,甚至在某些地区还有他们的军事基地,而且依照这几个国家的经济实力,即便再努力发展一百年,也不可能是美国的对手,那么这场天大阴谋的目标显然不是针对他们。
“日本?也不大可能,这几年日本已经被制服得服服帖帖的了。”马拉甲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否定了目标是日本的可能性,“那么,在这个地区能够和美国掰一掰手腕的,也只有华夏了!”
“但是华夏的资本账户并没有开放,而且正在谋求进入wto(世界贸易组织),显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美国叫板。不过香港的回归预兆着华夏的崛起,看来美国的外交中心要往东亚转移了。”马拉甲已经完全想明白过来了,这一次进攻不止是对东南亚地区的搜刮,而且还是对正在崛起的华夏的一次警告。
“我想那么多干什么?”马拉甲摇了摇头,自嘲地苦笑,“刚才听总理先生的意思,好像是准备放弃汇率体系了。恐怕他现在正在找替罪羊吧?”
他想的没有错,此时的总理差瓦立正在考虑向外界抛出替罪羊。很显然出现这种国内经济增长不利、泰铢币值难保的局面,是不符合他参选之前对民众的承诺的。自然,在这种情况下,财政部长和中央银行行长都将面临着被抛弃的命运,而泰铢一时半会还没有贬值,自然不能将马拉甲抛出,泰国财政部长安雷维拉旺就将成为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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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坐山观虎斗?
马拉甲综合了几乎所有能得到的信息,加上自己长期在央行行长位置上的见闻,才想到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结论。他不确定泰国政府方面是否知道整个阴谋,但即便是官方知道,恐怕也无力制止。
虽然两世为人,但钟石却没有得出这方面的结论,这是因为不管他前世还是今生,所接触的范围都仅限于财经圈,很少能够接触到高层政治,自然也就不清楚其中的道道。
正对泰铢发起猛烈进攻的钟石,显然意识不到他正在做着助纣为虐的事情。但即便是他知道,恐怕也不会停下手来,因为第一是资本具有天生的逐利性,第二则是他知道在后世,香港在内地政府的大力帮助下,成功地抵御住了这一次金融危机。
此时,大部分内行人对泰国目前的局势的认知还仅仅停留在货币危机的阶段,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次货币危机即将演化成金融危机,并且沉重地打击东南亚各国的实体经济。
“怎么样?”当钟石回到天域基金,看见大部分的研究员并没有离开,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他摇了摇头,知道他们肯定是在讨论今天卖出泰铢的举动。而具体执行人安德鲁则被一群研究员围绕在当中,满头大汗地解释着什么。
看到钟石出现,安德鲁登时长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冲着不远处的钟石嚷嚷道:“任务已经完成,不过我给这帮研究员追问了半天。还是你来给他们解释做空的原因吧。”
“咦,话题人物。你不是说不做空泰铢的吗?”虽然研究员们都知道是钟石下的命令,但让他们当面去问钟石,没几个人有这样的胆量。
之所以有这种威望,不仅因为钟石是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最大投资人,更是因为钟石的投资业绩惊人,甚至包括曾经冲垮过一个国家的货币体系,虽然这件事从未从钟石的口中得到过证实。
“我有说过吗?”安德鲁一翻白眼,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明明说的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做空泰铢的行为。拜托你回去好好看看!”
自从安德鲁成功“预言”了泰国的形势后,这些研究员们平时就经常拿安德鲁在电视上说过的话挤对他,他们也知道这种针对公众的言论半真半假,基本上不能作为操盘的参考。
虽然这些研究员并没有当成一回事,但安德鲁却非常较真,只因为他非常享受现在这种时刻在名人光环下的生活。就在前不久。金融时报还特意约他做了一期专访,甚至在交谈当中还透露着让他开专栏的意思,这让安德鲁非常得意。
当年安德鲁不远千里从英国来到香港,在异国他乡艰辛打拼,如果没有遇到钟石,恐怕他的人生轨迹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现在的他俨然已经成为香港金融圈里最红最火的分析师之一。甚至在金融时报的报道出来后,他在英国本土的圈子内也变得小有名气起来。
就在两天前,已经有猎头给安德鲁打来电话,约他出来谈一谈。心中大喜的安德鲁不着声色地应付了一番,回复了对方一个大概的数字。尽管他并没有跳槽的打算,但那位年纪不大的猎头显然是被安德鲁所要的筹码给吓到了。连咖啡也没有喝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这几年跟随在钟石身边,安德鲁早就身家过亿了,而且这个数字还是以美元来计算的,他自然看不上那些想要挖他的基金给出的价码。而之所以答应和猎头见面,自然是为了满足他恶趣味的心理。
见研究员们眼神中充满了渴望的神色,但半天之后依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来询问,钟石就有些无语了,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就真的这么可怕吗?难道就没一个人敢来问真正的原因?”
听到钟石自嘲的话语,研究员们就是一通哄堂大笑。在这有些不由衷的笑声当中,一道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们不是怕你,而是敬畏你。”顿时笑声立刻停了下来,几乎所有的研究员都将目光投向了说话的人。
“是你啊,怎么还没有给解雇啊?”钟石看到说话的人,就是一乐,忍不住调侃道。
说话的人正是前段时间在泰铢期货合约上唯一赚钱的那位研究员马家瑞,正是他推测出泰国方面应该还有同盟军,趁机做多泰铢赚了一大笔。自从上一次和钟石等人公开辩论后,他就信心大增,说话也比平常多了不少。
“我可是王牌分析师哎,要解雇可就是安德鲁的眼光问题了。”马家瑞就是一乐,迅速地反唇相讥,言语间丝毫不落下风。
安德鲁虽然说是整个天域基金的投资总监,但他这个总监只负责人事方面的事务,具体来说是个人事总监兼负责对外的公关。因为天域基金根本就没有心思对外开放,因此所谓的对外公关也基本等同于无事可做,所以安德鲁具体的职务就是炒人。
“既然你自诩为王牌分析师,那就向大家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卖出泰铢吧。”钟石打了个哈哈,将解释的任务抛给了马家瑞,也正好试探一下他到底是真有才学还是误打误撞。
“我上次说过泰铢能够抵抗住这一次的货币危机,但我们依然要选择做空泰铢,其实并不矛盾。之所以说抵抗住上一次的货币危机,是因为泰国并不是一个纯粹的自由市场,政府对市场的影响力远比外界想象的要强大,从禁止本土银行拆借给外国投资者资金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但是首先,东南亚各国对泰国的支援不会是无限制的,因为泰国国内经济情况比较糟糕,特别是金融业的情况最为恶劣。其次,国际资本对泰铢的攻击绝对不会是一次性的,即便这一次不成功,他们也有可能在谋划下一次的进攻。”
“根据我对美国市场的跟踪,我最近发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现象,美国一年期国债的收益率最近上升了十一个基点,其他年份的国债收益率也有不同程度的上涨,而美国方面并没有再增加利率的风声,事实上美联储正进入一个减息的通道。这就说明有人在市场上大量抛售国债,数量之大甚至影响到整个市场对收益率的预期,如此巨大的抛售,只有少数的机构能够做到这一点。这就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他们抛售这么多国债,筹集来的资金要干什么?”
“说到这里,我想大家都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那就是国际对冲基金正在谋划第二次进攻泰国。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再次进攻的逻辑在哪里,但毫无疑问的是,现在整个世界范围内的金融热点都聚焦在泰铢身上,如果他们不是打算卖空泰铢的话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第二个市场!”
一说到分析,马家瑞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无比,他清了清嗓子,又看了钟石一眼,见他点头微笑,就放心大胆地分析道,整段话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的停顿,显然是胸有成竹,有备而来。
在他说话的时候,眼中散发出一种惊人的自信,这种强大的自信随着他娓娓道来的分析感染了在场的大部分人,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认同他的说法。
“如果是投资到俄罗斯的债券市场呢?”马家瑞的话音刚落,众人还在沉思当中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反驳道,说话的人是任若为,在宏观经济分析方面丝毫不弱于马家瑞。“要知道俄罗斯国债市场的收益率巨大,即便是泰铢贬值,也不一定能够比得上吧。”
“不!不会是俄罗斯市场!”马家瑞断然否定,“首先,俄罗斯国债市场有限,可能容纳不了那么多的资金。如果先期投资了俄罗斯国债市场,只需要不断地展期就可以持续地盈利下去,要知道卢布贬值贬得那么厉害,俄罗斯的国债存在的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其次,即便是真的投入到俄罗斯国债市场,也不必卖出美国国债,他们大可将这个国债抵押借入低成本的资金,然后再投入到俄罗斯国债市场上。现在这么做,既放弃了美国国债的收益,又背负上一定的风险,绝对不是专业人士所为。”
任若为低头想了想,半天之后重新抬起头,冲着马家瑞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的非常正确。
见没有反驳的声音,马家瑞又接着说道:“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抓住这么一个真空期。以最快的速度消耗掉泰国目前的外汇储备,等到美国方面的资金进场后,我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你说错了!”钟石及时地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并不是坐山观虎斗,我们才是最终打垮泰国银行的人!”
“这怎么可能?”此言一出,几乎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毕竟泰国方面前不久还宣布有着3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这几乎是目前天域基金资金规模的四倍,再怎么运用杠杆,凭借天域基金的规模,恐怕也冲垮不了泰国的外汇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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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维拉旺辞职
钟石环视一圈,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也不解释,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等待他们想明白。
半天之后,还是马家瑞最先开口,说:“如果加大杠杆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么一来恐怕就违背了我们一直坚持的操作原则。”
在天域基金成立之初,钟石就给他们定下了两条基本的原则,第一就是不要过度地使用杠杆,即便使用期货期权这样高杠杆的投资工具,也要预留出足够的准备金来降低杠杆;第二则是严禁向外界透露包括仓位在内的操作情况。
天域基金现在的资金规模在五十五亿美元左右,其中五十亿美元均在钟石的掌控当中,其他几位基金经理和高级交易员们分享剩余的五亿美元。
这五十亿美元现在大部分投资在美国国债上,其余部分的资金投资在高收益的俄罗斯国债,不过钟石前段时间已经从俄罗斯抽身出来,目前这些资金还没有投资目标。
如果钟石想要提高杠杆,那自然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不止是他,就连天域基金的其他经理们每隔一段时间也会收到经纪通道的邀请,或者是推销新股,或者是推销新的产品,而很多金融产品当中就含有较高的杠杆。
钟石摇了摇头,否定了马家瑞的想法。
“难道你想和美国的资本联手?”钟石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们将是最终打垮bot的人。而不是坐山观虎斗。在否定了高杆杠后,其他人能想到的自然是和别的资本联起手来。
不过这种联手的行动在从前几乎就没有出现过。就算是大规模冲击欧洲汇率体系的时候,各个资本也只是按照市场的风声和动向才一股脑地蜂拥而上,继而将英镑冲垮,应该没有私下里谋划过。否则不管是英国政府,还是美国政府,绝对会对这种资本上的联合实施打压。
半天之后,还没有猜对原因,钟石不由地皱起眉头。大声地说:“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bot宣布的拥有的外汇储备是个幌子吗?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外汇储备!”
此言既出,除了安德鲁之外,其他人都是大惊失色,他们怎么会想到一个国家的中央银行会公然撒谎。不过那些在香港本地成长起来的研究员们只是惊讶片刻,就开始深思钟石所说的可能性,毕竟他们是生长在东亚文化圈。对这种事情算是见怪不怪了。
而那些来自欧美的研究员们表现得就比较离奇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钟石所说的是事实。但若非如此,钟石又何必一意孤行地卖出?
一面是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诚信文化,另一方面则是来自钟石天神一般的投资业绩,两者在他们的心中反复交战。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该选择相信谁。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泰国财政部长宣布辞职了,就在今天。”
这一声喊叫,顿时将沉思当中的交易员惊醒。虽然不明白在这个时候泰国方面的财政部长为什么宣布辞职,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肯定意味着市场将有不寻常的波动。他们看向钟石的眼神也变得躲闪起来。
“看来我们要加快卖空泰铢的速度了!”钟石对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也是一愣,随即意识到泰国政府方面已经做出了反应。前世当中这位叫维拉旺的财政部长直到6月19日才宣布辞职,而现在则提前了九天,充分说明由于天域基金的介入导致他们的财政吃紧,泰国政府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寻找替罪羊了。
这个念头在钟石的脑中转了几圈后,他就回过神来,喊道:“伙计们,看来我们要开始全面卖出泰铢了。从今天开始,只要不低于26泰铢兑换1美元的水平,我们就卖给他们,要多少有多少。”
……
三个小时前,在泰国总理办公室,维拉旺面对着总理差瓦立,正汇报着目前泰国国内的经济形势。
让维拉旺感到奇怪的是,差瓦立似乎并不在意他在说些什么,在整个汇报过程中几乎没有说什么,只是不住地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香烟。
目前泰国国内的经济形势可算是一塌糊涂,股市暴跌不止,大批的新建房子无人问津,除此之外,引以为傲的出口持续放缓,相比起去年同期不但没有增长,反而还有些下降。外资方面,已经是连续一个季度出现倒流的现象。种种迹象显示,泰国经济的增长出现了大问题。
最为要命的是,大批的金融机构出现资不抵债的现象,监管部门已经对部分金融机构实行了技术性破产的措施,迫使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内拿出资产重组的计划。
这或许才是差瓦立最为担心的事吧?维拉旺在心中默默地想道。
虽然执掌财政部,但维拉旺对前段时间外汇市场发生的事情也并不陌生,他也曾经数次在公开场合声称绝对不会让泰铢贬值。虽然阶段性地打退了来自国际游资的攻击,但维拉旺认为外汇市场面对的情况并不是太乐观。
这段时间,他和他的幕僚们正准备着一份规模庞大的经济刺激计划,这份计划将包括大规模地实施基础设施建设、对中小企业施行减税以及削减政府开支等措施。他计算在这份报告完成后,就上报给总理,期待能够尽快实施,使目前处于内困外乏的泰国经济尽快走出颓势。
在货币政策无法实施的情况下,只能寄望于积极的财政政策了。维拉旺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将最近准备的工作汇报给差瓦立的时候,就看见半天没有发表意见的差瓦立终于开口了:“安雷,委屈你了。”
“……”维拉旺就是一阵迷糊,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差瓦立会说这些。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想明白了,总理先生这是对他这段时间辛勤工作的肯定。一想到这里,他不禁眼圈有些泛红,差点就要流下眼泪来。
是的,这段时间不仅是他个人,就连整个内阁政府也是背负着巨大的压力。越是民选的政府,背负的压力越是大,尤其是在上一届政府创下持续高增长的经济奇迹的前提下。
他显然是误解了差瓦立的意思。而对面的总理先生也是一愣,还以为维拉旺是恋栈不去,脸色立刻阴沉下去,有些不快地说道:“怎么,难道你还有什么留恋不成?”
维拉旺顿时就是一怔,完全不明白差瓦立的意思,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差瓦立,等待着总理先生的下文。
“要说起你的工作业绩,用一个大失所望都不为过。”差瓦立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刚上任之初,我看在你是学者出身,同时也是我们党内的核心成员,这才让你进了我的内阁。谁知道你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不仅将原先大好的经济形势搞得一团糟,而且还引来国际游资对泰铢持续不断的进攻,说到底这都是你能力的问题,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左右为难的局面。如果不是看在你还有所贡献的情分上,我就不是让你主动辞职,而是选择解雇你了。”
“什么?让我主动辞职?”维拉旺脸色就是一变,他万万没有想到差瓦立让他前来是要让他走人,原先还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的他只觉得好像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头上,让他如坠冰窟。
“这不是责任的问题,这是政治推诿。具体说是寻找替罪羊,很不幸,我就变成了一个牺牲品。”维拉旺很快就明白过来。他原本就不是个笨人,否则也不会坐上这个位置。
一想到这里,他不再是如坠冰窟,而是气得浑身发抖,手掌也不自觉地攥紧。
对于如此激动的反应,差瓦立自然看在眼里,他倒不担心维拉旺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毕竟这里是总理办公室。将手中的烟摁熄后,他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就这样吧,尽快对外宣布。我还有个会……”
说话间,他就往外走去,甚至连多讲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留给维拉旺。很显然,维拉旺被抛弃已经无法避免了。
被一个人留在办公室的维拉旺只觉得心如死灰,他哪里会想到,几天前还和颜悦色地对他讨论目前国内经济形式的差瓦立这么快就抛弃了他,而且还让他背负上目前局势的罪名。
但转念一想,他又有些明白过来,眼前能抛弃的只有他和bot的行长了,而bot刚刚宣布成功保卫住泰铢,很显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他,那么自己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政治这东西,还真是……
维拉旺已经想不下去了。
……
三个小时后,泰国财政部召开紧急发布会,此前一直没有任何迹象的财政部长维拉旺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辞职。
消息一出,立刻震动各方。幸亏这个消息发布的时间在停市之后,否则肯定会引起市场的剧烈波动。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清楚,明天市场将不可避免地对此做出反应。至于反应的内容,自然是朝着不好的方向。
而对于国外投资者来说,他们想的更多的则是,泰铢是否真的没问题了?毕竟这位财政部长此前多次宣称捍卫泰铢币值。
泰铢,真的守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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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消失的流动性
“25.904,没问题,五十亿铢。”
“25.925?三十亿铢?没问题。”
……
一个个电话从天域基金的内部打出去,卖出的数额和价格随之立刻报出,几乎所有的电话里都不讨价还价,现在所有的交易员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地出清手中的泰铢。
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距离泰国财政部长宣布辞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天域基金内部依然是灯火通明,钟石亲自坐镇,所有人都放弃了休息,不分工地在市场上寻求一切可能交易的对手。
外汇市场是一个不停歇的交易市场,货币在全球二十四小时频繁地流动。虽然泰铢并不是主要货币,但受益于这几年泰国方面大力开放金融业,再加上前几年经济的蓬勃发展,使得泰铢交易业务也扩大到全球范围内。
跨国商业银行的一个重要赢利点,就是来自于货币交易。这种依靠汇差进行的交易通常交易量比较大,也比较频繁,商业银行之间的外汇交易和外汇远期市场一同构成整个外汇市场。
现在天域基金的员工们就是在整个外汇市场寻找有意愿买入泰铢的交易对手,因为最大的市场在泰国,但是泰国方面已经过了交易时间,所以只能寻找那些在泰国有业务的大型商业银行。
钟石端坐在乳白色的沙发椅上,脸色阴晴不定。安德鲁看到这副情景,不敢去打搅,就跑出去和交易员们一道去打电话。
自己已经明显改变了金融市场的进程,未来的进程就不好把握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泰铢虽然比之前的历史更早地贬值,但其他类似于林吉特、韩元、新元等货币将不可避免地也要受到冲击。
“钟生,差不多了!”就在钟石胡思乱想的时候,安德鲁敲了敲外面的门。随即走了进来,轻声地提醒了一句。
钟石就是一怔,旋即抬起头来,一脸不解地望着安德鲁。
“目前现汇市场上,已经被我们打压到了26铢兑换1美元的水平。而且也没有交易对手了。恐怕要等到明天才能继续卖出。”安德鲁皱着眉头。表情有些迷惑。
按照一般的逻辑来说,即便泰铢不是主要的外汇币种,但商业银行间的交易量也不至于才这么点。到泰铢滑落到26铢兑换1美元的时候。他和其他的交易员也不过卖出三百五十七亿铢,还不到整个头寸的零头。
他不知道的是,由于泰国财长突然宣布辞职,使得整个市场处于一个风声鹤唳的地步,在最初的买入后,当现汇市场达到泰铢的最低界限时候,商业银行的交易部开始小心谨慎起来。因为按照目前的价位买来的泰铢,如果明天不能够以稍高的价格卖出,那么只能卖给泰国银行bot了。如此一来。他们就没有汇差可赚。
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天域基金开始大规模卖出泰铢的时候,汇丰和渣打两家银行立刻就察觉到市场上的动向,因为他们在泰国也有分行,有相关的泰铢兑换业务。当市场上出现不寻常波动的时候,他们立刻让交易员们查清是谁在卖出。同时通知他们自己的外汇交易部门做好准备。
经过几次试探,他们发现天域基金方面根本就是不计成本地卖出,只要在26铢以上,根本不会讨价还价,甚至连一个基点的价位都不讨论。直接就达成交易。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天域基金在快速地出货。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而天域基金方面的卖出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已经将泰铢的价位拉低了十几个基点,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收手。
原先汇丰、渣打等银行可以在天域基金这边以较低的价格买入,然后以一个较高的价格再卖出。但是当他们买入部分的泰铢后,再去其他市场打听,发现天域基金同样给这些商业银行打去交易电话,对方也吃入不少的泰铢,价位和他们几乎一样,这样就没有交易的余地了。
很快,现汇市场上卖出的泰铢的价位飞快地下跌,但是依然有源源不断的泰铢卖盘出现,仿佛做空一方的资金无穷无尽一般。等到泰铢跌到26铢兑换1美元地步的时候,整个泰铢外汇市场的流动性消失了。对,是消失,而不是缺乏!
此时在各个商业银行的内部,对泰铢已经是一个敬而远之的态度。原本他们大可以将原先价格收买来的泰铢以一个平价的方式卖出,但是市场上有价位更低的泰铢,想要消减这部分的头寸只能等泰铢价位上涨。
举个例子,原先是25.904铢兑换1美元买入的泰铢,想要盈利只能高于这个价格,但是市场上到处都是26.2铢兑换1美元的卖出,这使得高价的泰铢没有交易的可能。源源不断的卖出又进一步将泰铢币值拉低,最终降低到25.995铢兑换1美元的地步。
这个价格,除去换汇的手续费外,已经没有盈利的空间,自然,也没有交易的可能。因此,整个市场的流动性消失了。
发生这种情况并不是天域基金一家的功劳,而是整个市场出于对泰国局势的悲观而共同造成的。事实上在欧洲、美国等市场,相关的卖出也在同步进行。很快,作为交易主力的商业银行发现,市场上廉价的泰铢到处都是,这让他们很快放弃买入的想法,转而等待第二天泰国银行入市干预。
因为这一切,最终的买家都会是中央银行,因为他们是银行的银行,是最终的放贷者。
而随着现汇市场价格的下跌,期汇市场的价格也开始逼近泰国银行设置的最低界限,这是连锁反应,如果双方的币值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套利者就会进场套利,将两者的差价拉回到同一水平线上。
泰铢又到了要保卫的时候了!
“这么快就丧失了流动性?”钟石皱了皱眉头,非常不满地说道。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主要的交易市场泰国正处于休息的状态,而其他市场的泰铢交易量并不太大,谁让泰铢不是主要的货币品种呢?
“是的!”安德鲁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们的头寸还有不到八百亿的泰铢,按照现在的速度,恐怕要好几天才能出尽呢!”
“烦啊!”钟石捏着眉心,言不由衷地说道。现在他已经从担心泰铢不贬值转而到出不清目前的头寸了,虽然这部分头寸出不清也只是偿还一部分固定的利息而已。
安德鲁自然说不上话,只能讪讪地站立在一旁,表情有些尴尬。
“先放交易员们休息吧,等明天全力卖出。”钟石想了想,最终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先让疲惫不堪的交易员们先去休息。
……
“攻击又来了!”当看到泰铢兑换美元的价格重新跌回到临界点后,bot的交易员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一夜的时间,从前一天的25.899跌到25.998的水平,也算是大跌了。
这一切,自然是拜泰国财长突兀辞职的影响,虽然距离泰国方面宣布成功保卫泰铢才过去两个星期的时间,但是市场的悲观情绪依然没有消散,而现在,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里是昨天的数据,你们看看吧!”在昨天夜里,bot的交易员同样在金融市场进行干预,不过他们干预的是期汇市场。只是他们动用了数百万美元的资金,仅仅将泰铢的价位拉升了十几个基点,但这点涨幅很快就跌了回去,因为外汇市场出现大量的抛盘,直接影响了期汇市场的价格。
白天盘的交易员们打开电话,查看一串串的数据,发现对手盘并不算多,但是等到半夜时分,刚刚有些起色的泰铢合约突然出现大跌,而且没有任何迹象可循。
昨天发生的大事,只有泰国财政部长辞职这一条,但是这种影响应该在欧美市场开盘后就显现出来,泰铢币值的调整应该是一步到位,没道理等到半夜时分才出现大跌的情况。
“现汇市场呢?”就在众多交易员还在寻找原因的时候,一名交易主管出声打断他们的思考,让他们恍然大悟。
“小伙子们,估计今天会出现较大规模卖出的现象,就需要各位努力了。”尽管交易员们都清楚今天会发生什么情况,但是主管的人依然要提醒一句。
交易员们纷纷点了点头,他们经历过五月份惨烈的战役,自然不会将即将到来的局势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泰铢恐怕已经高枕无忧了。
而泰国本土银行,当外汇市场的营业时间到来的时候,出现了无数个卖出泰铢的电话,自然是昨天缺乏流动性的市场上的买主,他们以最低的价格买到泰铢,自然希望能在第一时间抛售掉手中的泰铢。这并不是因为担心泰铢贬值,而是希望能够卖出一个较高的价格赚取汇差。
原本双方的汇率价格应该是相同的,但是谁都知道bot肯定会入场干预,因此泰国本土银行会在自己估算的基础上给出一个较高的价格,然后等bot入场干预后再卖出,这样自然也就赚取了一笔汇差。
流动性,就这么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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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IMF的角色
泰铢外汇市场的流动性虽然恢复了,但是这种流动性是建立在bot有能力干预市场的情况下,如果bot丧失了干预市场的能力,这种流动性将很快消失。
目前在虚假消息的支撑下,这种流动性显然不会消失。
当市场的流动性恢复后,全球市场中持有泰铢的商业银行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bot入场干预后,泰铢汇率水平有所上升,重新回到26泰铢兑换1美元的水平之上。
与此同时,各个参与外汇市场的商业银行也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外汇交易的操作,套汇差的、兑换成美元的、外贸交易结算换成泰铢的又开始在市场上活跃起来。
……
在bot的行长办公室,马拉甲一脸的愁容,丝毫没有半点的笑容。昨天全球市场行情的报告就放在他的办公桌前,但是他一点翻阅的想法都没有。
维拉旺的辞职同样震惊了他,让他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虽然两人不在一个部门工作,但是他们一个执掌货币政策,一个执掌财政政策,双方通力协作,部门间的交流非常多,私下间的友谊也不错。
在他的心中,对这个前财政部长的能力颇为佩服。平日里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坐在维拉旺的位置,恐怕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如今造成泰国国内经济形势的紧张,凭良心说并不是他的过错。而是整个国际局势的恶化。
具体来说,就是经济不能够迅速转型造成的恶果。一味地依赖出口拉动经济,依赖外来资金投资来促进经济增长,这不仅会造成本国内需的不足,还会间接造成资金流向见效快、周期短的行业,而不是真正能够长久盈利的行业。
这么一来,一旦外汇市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这种资本就会迅速撤出泰国,造成整个国家的经济出现内困外乏的局面,就好像现在这样。
而泰国当局能做的。自然是留住这些资本。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泰铢币值稳定就成为了必然。因为一旦泰铢贬值,除了热钱会加速逃出外,那些真正投资的资金也会选择逃跑。到时候留给泰国的。恐怕就是一地废墟、满目疮痍了。
但保持泰铢不贬值。又谈何容易?
扩大波动区域,这招肯定是不能用了,因为墨西哥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这种突如其来的波动不仅造成更猛烈的攻击。而且使得整个墨西哥市场的资金都疯一样的外逃,其结果是墨西哥在短短两天内就被迫宣布贬值。
就现在的局势而言,世界上遭受过货币攻击的国家已经没有比泰国银行做得更好的了,除了施加惩罚性的离岸拆借利率外,还禁止本地银行拆借给外国投资者,双管齐下,即便是瑞典那样的国家,也只能做到一点而已。
但从效果来看,形式依旧不容乐观,国际资本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在短短的两个星期后就卷土重来,这一次bot面对的恐怕就不是上一次那样的局面了。
在五月份,他们还有新加坡金管局联手入市,双方合力将现汇市场的卖出制止,还有其他几个国家中央银行的施援。但现在,根据他的了解,国际资本不仅在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地囤积资本,甚至连新加坡这个地区性的金融中心也开始有所动作。
新加坡金管局根据各个银行在外汇市场上的头寸报告,发现远期合约在近期有大幅增加的架势。除此之外,短期内新元的贷款也明显增多,虽然目前的增幅并不太明显,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等泰国全面沦陷后,才会将攻击的重心转移到其他地区的原因。
没有援兵,没有美元,剩下的一条路恐怕只能向国际金融机构求援了。
但是众所周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虽然名义上是为会员国提供金融援助,但这些机构的决策机制是:谁的份额多,谁的投票权就多。份额最多的国家自然不用说,肯定是美国无疑。
一联想到美国在这次货币危机当中扮演的角色,马拉甲就惊出一身冷汗。虽然受制于imf成立的宗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肯定不会见死不救,但依照规章制度,所能提供给泰国方面的救火贷款肯定也是极其有限,根本解不了燃眉之急。
更为重要的是,imf这样的机构的援助有极其严格的附加条件,这些条件一般都是让政府进一步开放市场,减少干预等,完全是自由市场那一套。要是这么一来,泰国经济依靠出口拉动经济增长的全盘策略就要完全调整,几乎不亚于推倒重建。
严格来说,imf就是国家级的财团组织,是布雷顿森林体系的附加条件的产物。其成立的目的是为了维持各个国家贸易顺逆差,但实际上是一个鼓吹自由市场的工具。
如果小国失去贸易保护,不说资本是否会留给他们充足的发展时间,就连最终能够保持经济的独立性都是一个大问题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马拉甲哀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悲凉和无奈。
……
傍晚的时候,负责外汇市场的沙旺敲门进入马拉甲的办公室,向他汇报一天市场的行情:“行长先生,今天一共卖出14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另外在远期外汇市场上,消耗了4亿美元,总共18亿美元。”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马拉甲仍是大吃一惊。原本按照他的估算,虽然目前的100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不足以支撑泰铢的稳定,但至少能支撑一段时间,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要不了几天泰铢就要宣布失守了。
看到马拉甲脸色阴晴不定,沙旺就笑了,说:“先生,您不必太过担心。今天的换汇主要集中在五月份的外贸结算上,相信过了这段时间就不会有这么大的交易量,同时外汇储备也会上升。”
沙旺想当然地认为这是由于外汇结算季的原因,虽然他自己也不怎么相信,但他自然不会去打自己的嘴巴,因为成功保卫泰铢的消息就是从他的口中说出去的。
马拉甲自然不会相信他所说的,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又不好对他解释。只好含糊地应付了几句。等到沙旺悻悻而去后就立刻拨通了总理办公室的电话。
“马拉甲,有事吗?”差瓦立的声音中透露着一种疲惫,威逼维拉旺下台是他的主意,事先只是和几个核心圈子的成员做了沟通。当维拉旺辞职的消息传出去后。各方的声音立刻冒了出来。即便是执政党内部。对他这种兔死狗烹的行为也有很多不满的声音。
现在最为要紧的是,是尽快确定新的财政部长的人选,平息各方的不满。同时尽快实施经济刺激政策,将目前的局势扭转过来。
马拉甲也不多客套,直接说道:“今天又支出20亿美元。按照目前的速度,恐怕几天后就要宣布贬值了。”
电话那边就是一阵沉默,半天后差瓦立不甘地问道:“这一次到底是国家游资的攻击还是由于维拉旺突然辞职造成的冲击?”
“恐怕两者都有!”马拉甲苦涩地说道。虽然他对于差瓦立突然逼迫维拉旺辞职颇有微词,但事已至此,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差瓦立沉默了半天,才悠悠地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对于解雇维拉旺,他心中也有些后悔,虽然知道现在并不是好的时机,但他迫切需要有个人当替罪羊,而且这个人的地位不能太低,不能是无名之辈,否则铺天盖地的舆论将直接指向他本人。
“恐怕需要您亲自发表一个声明,向外界解释一下维拉旺辞职的原因,并重申一下保卫泰铢的决心,给市场一个积极的反应。”马拉甲小心翼翼地说道。
能想的办法他几乎都想过了,但现在只能继续扯虎皮撑大旗,希望能够吓退一部分投机者。
差瓦立想了想,说:“难道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吗?”内心深处,他是不愿意做出这种承诺的,因为一旦最终泰铢失守,恐怕离他走人也就不远了。但是当听到马拉甲的回答后,他就知道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了,因为这种显而易见的后果马拉甲自然也能想到。
“我们现在除了这个,恐怕其他的很难做了。”马拉甲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申请援助,不过我们支撑不到援助到达的那一天。”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差瓦立狐疑地反问了一句,旋即否定了这个提议,“如果按照目前的形势,在我们宣布泰铢自由浮动后,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他说的自然不是指经济形势,而是两者的政治前途。虽然将这种问题抛给马拉甲有些突兀,不过马拉甲心领神会,已经明白差瓦立的话外之音。
按照目前的发展,泰铢贬值势必引发整个泰国的金融危机,进而引发整个市场的恐慌。这种情况自然需要有人来负责,到时候包括差瓦立在内的整个内阁都要为此负责。后续的人选摊上这个烂摊子,到时候由他们去接触imf之类的机构,答应那些开放整个市场的苛刻条件的责任就不会由他们来承担了。
“最坏的结果就不是我们来负责了!”马拉甲心领神会,飞快地说道。
见他如此上道,差瓦立就笑了,随即抬高嗓门,大声地说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还是要接触的嘛,要是他们能够及时给我们施以援手,总归是一件好事嘛!”他故意将及时说得很重,就是让马拉甲在适当的时候拖上一拖。
“我明白了!”马拉甲也同样大声地回答道。
……
“泰国完了!”看着电视上总理差瓦立义正词严地重申泰铢不会贬值的承诺时,钟石笑呵呵地对一屋子的分析员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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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再遇元沅芷
泰国总理发表声明的时候,钟石正在和一大群研究员们在公司楼下吃晚饭。这是一家法国大厨主勺的西餐厅,主打菜是酒焖牛排和法式蜗牛,同时配有各种高档红酒,在中环金融区颇有名气。因为布置典雅、气氛烂漫,也有很多的情侣都喜欢到这里约会。
这个餐厅原本是天域基金的内部餐厅,里面那些食材都是从世界各地空运过来的,这也是内部员工福利的一部分。不过后来钟石觉得有些浪费,安德鲁和廖小化一合计,干脆将部分的桌位对外开放,由于食材上等、口味独特,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在港岛都小有名气的星级餐厅。
此时在内部不开放的vip区,安德鲁等人正在大快朵颐,桌面上摆满了鲜嫩多汁的法式焗蜗,香气扑鼻的奶油吐司,还有鲜艳欲滴的红酒。钟石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慵懒地半躺在座位上,双眼紧盯着对面墙上的电视。
听到钟石突然开口说话,其他人赶紧从桌面上诱人的食物上转移开视线,个个吃惊地望着钟石。
他们虽然知道钟石最近在泰铢上做文章,但离天域基金大规模卖出泰铢才仅仅过去一天一夜的时间,此时就说泰铢要完了,是不是有些过早?
安德鲁笑了笑,随口说道:“钟生,恐怕你的结论下得过早了。刚才总理先生不是说了,他们有能力和信心保卫泰铢吗?”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你认为他们有这个能力。实际上他们已经是黔驴技穷了。”钟石微微一笑,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说:“你们好好消化消化,我出去抽支烟。”
说是消化,也不知道是指他们消化食物还是消化这个消息。
安德鲁摸了摸鼻子,脸色有些尴尬,等钟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一把拉过身边最近的研究员,小声地问道:“那个……钱绿……技穷是什么意思?”
他声音虽然小,但房间内的其他人显然都听到了。除了外籍的研究员们仍然是一头雾水外。其他明白这个意思的人都笑了。
……
“按照现在的进度,恐怕用不了一个星期,泰铢就要宣告失守。这大概超出那些对冲基金的预料,趁着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建立其他货币的空仓。”一口香烟入肺。顿时一股清凉从肺部传来。让钟石有些发涨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也让他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布局。
按照原先历史的进程,当泰铢宣告失守后。国际游资很快瞄准了东南亚其他国家的货币,包括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等国的货币相继受到冲击,最终纷纷宣告失守,变成自由浮动的货币。
较为精明的国家或地区则有新加坡和夷洲,他们眼看着货币危机就要蔓延到自己的时候,快人一步地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成功地避开了国际游资的冲击。
他们的当局自知抵御不了如此庞大的货币冲击,只能无奈地选择放弃固定汇率体系,虽然避免了一场危机,但个中的优劣,却是难以衡量。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是避免了外汇储备的流失。
众所周知,固定汇率体系因为币值稳定,很大程度上能够吸引外来资本的流入,加上低币值有利于出口,进而有利于拉动经济增长,对这些国家和地区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但一旦放开汇率管制,币值将随着国际贸易账户的顺逆情况自我调节,出口对经济增长的拉动就不那么明显。想要维持之前那样迅猛的经济增长,就只能从其他方面想办法了。
就在一根烟快抽到尽头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就是这里了,听说这里的东西很好吃,就是有点贵!”
这个声音好熟悉,钟石不禁抬起头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他这段时间魂牵梦萦的元沅芷。只见她穿着一件裁剪合体的白色衬衫,领口间少许的花纹显得俏皮可爱,下身则是一件黑色职业裙,长度刚刚过膝,既庄重又不失优雅。修长的腿上套着一双肉色丝袜,蹬着一双平足神色小皮靴,走起路来发出噔噔的低沉声。
看到她这身打扮,钟石就有些发呆。上一次见到元沅芷还是在游艇上,那个时候她是一身服务生的装饰,虽然是很平常的服装,但穿到元沅芷的身上就显得格外的养眼,这一次也不例外。
这段时间钟石没少跑去游艇那边,但每次都没有看见元沅芷,好奇之余不禁四下打听,这才知道元沅芷已经辞去了游艇会所的兼职工作,现在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为此钟石还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却不想今天在这里遇见她,让他心中就是一动。
迎面而来的元沅芷显然也看见了钟石,相隔很远就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原来是你啊,你也来这里吃饭?”
钟石就是一愣,随即快速地掐灭手中的香烟,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激动平复下去,故作镇定地回答道:“是啊,你也是来这家……”话说到一半,他才想起尽管他在这里吃了很多次,但依然不记得这家餐厅的名字,不禁挠了挠头,显得非常尴尬。
不想他这个动作被误认为是穷酸的表现,跟在元沅芷身旁的一个女孩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低声说道:“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吗?”
也难怪别人看不起钟石,此时他身穿一件满是皱褶的普通衬衫,显然是很久没有熨烫过了,腿上则是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而脚上则是一双略显黯淡的帆布鞋。由于这几天一直在天域基金里操作,钟石也没顾得上打理。在别人看来,一头蓬松的乱发,加上满脸的胡碴,怎么看都像个落魄的青年,又怎么能在这种高档的餐厅里消费?
钟石这才有时间去打量元沅芷身边的同伴,这是一个和元沅芷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姿色中上,只是颧骨有些高,脸庞就显得有些消瘦,再加上刚才嘀咕了一句,虽然钟石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但心中已经把她列为比较刻薄的女人。
在她们两人身后,还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比起钟石来他可算是整洁得太多了,一身裁剪合体的修身西装,加上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和擦得铮亮的皮鞋,怎么看都比钟石要养眼很多。
“不要乱说!”元沅芷轻推了身边的女孩子一把,回过脸来对钟石说道:“你订了位置了吗?我们预订得晚,没有位置了,恐怕还要等一会呢。”
她虽然和钟石只有一面之缘,但也知道钟石的朋友是上流社会的人,此时自然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胡乱得罪人。
“这里还需要预订的吗?”钟石又是一愣,他每次来都是推门即入,然后直入内部的vip区,那里有专门一个区域是给天域基金内部人士用餐的,根本不对外开放。不过他随即心中大喜,正愁没有机会和元沅芷搭上话,立刻飞快地说道:“我预订了位置,要不元小姐和我一起?”
元沅芷和她身边的女孩互望了一眼,随即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年轻人,见他点了点头,就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了。”
三人随即跟在钟石身后,进了餐厅内部的预留区域。
安德鲁正在虚心地向本地的研究员“讨教”关于华夏成语的典故,就看见钟石引领着两个陌生的女孩和一个男子施施然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当中坐到了一张桌子面前,还亲自替其中的一个女孩拉开椅子。
这个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大跌眼镜,印象中的钟石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形象,而且总有种颐指气使的神态,哪里会做这种所谓绅士风度的事情。
“有情况?”安德鲁四下扫了一圈,随即轻咳了一声。一些有眼力的研究员纷纷猛吃几口,然后离座走人,另外一些不明就里的研究员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还想继续用餐,但很快就察觉到安德鲁不善的眼光扫视过去,他们看了看安德鲁,又看了看钟石,又发现几位同事纷纷离座,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站起身来走人。
一时间偌大的一个用餐区只剩下钟石那一桌,还有安德鲁和廖小化这一桌,场面顿时冷清下来。
“达令,我们吃什么?”先前有些看不起钟石的女孩刚坐下,就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向身边的男士撒娇,言语中一点介绍其他人的意思都没有。
她叫罗美玲,是港大商学院四年级的学生,因为面临实习,最近搭上了一位在中环上班的金融才俊,使出十八般的武艺才将这位她自认的“金龟”绑牢,这番秀恩爱的举动则是做给对面的元沅芷看的。
原本这位金融才俊看上的是清纯可爱的元沅芷,可几番接触下来他意识到元沅芷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再加上罗美玲主动献身,也就淡了这方面的心思。
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所以罗美玲今天才不依不饶地拉上元沅芷一起,而尴尬的元沅芷恰好在餐厅门外遇上钟石,于是顺手推舟地捎带上了钟石,这才会轻易地同意搭桌。
被罗美玲直呼“达令”,男子显然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后,才慢吞吞地说道:“既然是这位先生预订的位置,就让这位先生先点吧。”
难题抛给了钟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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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这个粉丝有点白痴
那名男子将菜单递送给钟石,未免有些试探的味道。先前在餐厅门外的一幕他都看在眼里,有些奇怪一向不近人情的元沅芷的反应,此时就存了摸底的心思。
钟石微微一笑,随手接过菜单,又轻轻地放下,冲着半空打了个响指,早就等候在一旁的侍应生赶紧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问道:“钟生,是不是照旧?”
这里的侍应生颇有眼色,早就看出来这家餐厅每天都有固定的一批食客用餐,这些人虽然衣着并不光鲜,但个个气度不凡,来到这里几乎都是闲庭信步一般,没有丝毫顾忌这里是高级餐厅的意思,显然没有把这里昂贵的价格放在眼里。
尤其是这位钟先生,虽然出现在这里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只要他一现身,几乎所有的常客都众星捧月一般地跟随在他的周围。几次接触下来,这里的侍应生已经将众人的口味摸了个一清二楚,对这位钟先生自然更不例外。
钟石点点头,将菜单递给元沅芷,介绍道:“这里的小牛肉不错,还有八二年的红酒,要不要试试?”
罗美玲脸上顿时露出鄙夷的神色,阴阳怪气地说:“一瓶红酒可要几千块呢,再加上其他的东西,恐怕要上万了,还是省着点好。”
这一顿饭说好是她这个便宜男朋友请客,她自己也没有来过如此高档的餐厅吃饭,只是偶尔听说这里的东西如何如何的贵,当听到钟石向元沅芷推介的时候,心中就有所不满。
一旁的侍应生有些发呆,在印象当中这群人吃饭完全没有付账的意思,基本上是吃完就走人,这里的经理也不去管。后来他才知道。这家餐厅原来只是内部餐厅,后来才对外开放了部分区域,所以这些人的花费都是月度结算。根本不需要他们自己掏钱。
如今这名女客人说出结账的事,显然是不明白这里的情况。按理说外来的食客是不容许坐在这个区域的。但这几人又是这位钟先生亲自带来的,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我来买单吧!”眼见气氛有些尴尬,那名西装革履的男子主动开口说道,“难得来一次,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
此言一出,钟石就对他生出不少好感,虽然直觉这个男人对身旁的元沅芷有所企图。但钟石哪里又会把他放在眼里?
“认识一下,克里斯,程益嘉,百富勤固定收益部副总裁。”几人点好菜。趁着空闲时间,那名男子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了钟石。
“百富勤……”钟石接过名片,微微扫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现在的百富勤可谓是亚洲资本市场的老大。在九六年的营业收入超过一千亿港币,只比此时美国投行老大美林证券少一点点。志得意满的百富勤高层更是宣称,在这一年将进军美国资本市场,努力成为全球投行界的第一。
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就这样一个资本市场上的巨人。在达到巅峰的第二年就宣告破产,衰败的速度让人不敢相信。
百富勤之所以破产,除了面临亚洲金融危机,整个地区的资本市场表现不佳外,还因为包销了一大笔来自印尼的债券,恰好遇上印尼盾大跌,这些债券立刻变得一文不值,结果是拖累了整个百富勤跟着覆灭。
而现在,恐怕百富勤内部正在紧张地准备着这笔债券的前期工作,所以才大量招收实习生吧。
见钟石拿着名片翻来覆去地看,罗美玲对钟石就更加鄙视了,故意说道:“这位先生,不知道你在哪里高就?沅芷,怎么也不介绍介绍这位先生啊?”
“他……”元沅芷看了钟石一眼,随即想起她并不清楚钟石的身份,说话不由一滞,暗地里推了钟石一把。
回过神来的钟石先是一愣,随即笑呵呵地说道:“叫我安迪,只是个财经记者,很普通的那种。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没有带名片,让你们见笑了。”
关于记者这个身份,自从上一次见到元沅芷之后,他早就想好了。因为这样一个身份,能够登上钟意的私家游艇就成了理所当然,就当是一次私人专访。
果不其然,当他说到财经记者的时候,元沅芷的脸上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位姓程的男士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罗美玲又抛给钟石一个大大的白眼。
对于这个势利眼的女人,钟石只当没有她的存在,他只是不住地和元沅芷聊天,并时不时地和那位程益嘉说上几句,对罗美玲的冷言冷语权当没有听见。
三番两次的挑衅,都没有得到回应,罗美玲也对钟石失去了兴趣,转而向程益嘉撒起娇来。
“达令,你有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两个人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看,不知道是不是坏人?”罗美玲凑到程益嘉的耳边,悄声说道,同时眼睛悄悄瞄向安德鲁那边。
“不要胡说!”程益嘉低声训斥了一句,随即转头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他随即站起身来,朝着安德鲁和廖小化的位置走过去。
正在说笑的钟石和元沅芷立刻注意到程益嘉的异状,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交谈,朝着程益嘉走去的方向看去。
安德鲁和廖小化在一旁观察了半天,就看见钟石只是和他身边的女孩说话,对其他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架势,心中就有了几分明白。只是他们两人的盯梢功夫实在不怎么样,只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人给发现了。
眼见和钟石同桌的那个男子走了过来,两人就回过头,假装继续用餐。安德鲁飞快地向钟石看了一眼,发现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就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了。
“请问,你是安德鲁先生吗?”程益嘉还没走到安德鲁这一桌,隔着老远就伸出手来,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微笑。
安德鲁就是一愣,原本还以为这人只是路过,哪里想到竟然是过来拜访自己的。他用餐布擦了擦嘴,站起身,微微伸出手,说:“我是安德鲁,请问你是?”
“原来你真是安德鲁先生。”程益嘉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克里斯,百富勤。我听过你几次关于宏观经济的分析,讲得非常好,真不愧是天域基金的首席策略师。”
“……”安德鲁半晌无语,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自己的“粉丝”。他对于自己这点名气有清醒的认识,知道只不过是贪天之功罢了,因此这个时候姿态摆得很低,淡淡地说道:“都是一些胡乱的分析,你既然也是行业内的人,就知道这一行的规则。”
“就是因为我也是行业内的人,才知道你们的研究能力有多强大,甚至比我们的研究能力还要强大,这让我们的分析师极为佩服。”程益嘉一脸讨好的笑容,姿态放得很低,甚至有些卑躬屈膝。
这边三人看着程益嘉一副谦卑的模样,都有些吃惊,尤其是罗美玲。她和程益嘉相处的时间最多,知道这个表面上和气的男人骨子里有多骄傲,私下里对同行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架势。
“不知道安德鲁先生有没有换地方的打算,如果你愿意,我们百富勤的首席经济学家一定非你莫属。”恭维了半天,程益嘉这才说出来意。
“你?”安德鲁就是一愣,随即看了看手中程益嘉硬塞给他的名片,“固定收益部,副总裁?按照你的级别,恐怕没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吧?”
程益嘉的脸上顿时露出讪讪的表情。说到底他只是投行级别当中第三层,在他上面还有执行董事和董事总经理,上面还有董事会,而首席经济学家至少是个董事总经理的级别,和他目前的级别相差极大。
不过程益嘉倒是有资格说出招揽的话,因为他有个大股东的父亲,持有百富勤超过4%的股份,即便是在董事会当中也相当有分量。
如果没有这一层身份,以他的学历和能力,恐怕能否进入百富勤都是个问题。
必须说明的是,百富勤并没有上市,因此股份方面外人也并不清楚。目前百富勤内部分为两派,一派是以投资银行部和资本市场部为首,另一派则是以交易销售部和固定收益部为首,双方在董事会当中所占席位相当,只能以业绩来压倒对方。
由于这段时间印尼方面有意发行数额巨大的债券融资,百富勤方面派出强大的公关团队奔赴印尼,力求能获得这一大单。但是目前东南亚货币有些不稳,百富勤从上到下都迫切需要能力非常强的学者加盟,以求用最精准和专业的分析判断来避开货币风险。
在这种情况下,近期由于成功预言泰铢走势的安德鲁就进入了百富勤的视线当中。
不过通过暂时性的接触,百富勤方面惊讶地发现,笼罩在迷雾当中的天域基金的实力丝毫不弱于美国那些大名鼎鼎的对冲基金,待遇方面百富勤自认为提供不了,最终招揽这件事只能作罢。
岂料,程益嘉这个二世祖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在安德鲁面前再次提起,而且还不是以官方的身份,这简直就是儿戏嘛!安德鲁心中不无恶意地想到。
这个粉丝有点白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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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不欢而散
虽然金融业有很多如同彗星般突然崛起的人物,也有很多穷小子一夜暴富的神话,但那些一直在市场上赚钱的人,无一不是有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以及对市场走势准确的判断。
安德鲁无疑被认为是这样的一种人。
如果钟石知道外界对安德鲁的评价,只怕会笑死。虽然这几年跟随在钟石身边南征北战,但安德鲁的理论水平显然没有达到外界预计的那种高度,甚至可以说,连他们预期的一半都没有达到。
资本市场是一个多方博弈的过程,没有任何一个分析师、策略师能够准确预测下一秒市场的走向,他们大多数的结论,只是从政策、资金甚至是概率方面分析走向,也就难怪整个市场的分析师群体参差不齐了。
那些所谓的明星分析师,就是一个周期内正确操作的方向超过五成,或者在其之上的分析师,就已经是市场上的极品,每个券商或者投行都会抢着要了。
当然,也有那些真正的价值投资者,那些是真正的大牛,通常一支股票能够持有几年甚至数十年,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连年累计的通货膨胀也能让股价上涨起来。
……
碰了一鼻子灰的程益嘉显然有些不甘心,不过他倒是知道自己的分量,又厚着脸皮说了几句恭维的话,这才悻悻地回到餐桌边。
罗美玲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当程益嘉刚坐下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问:“那是谁啊,怎么你对他这么客气?”
程益嘉一撇嘴,颇为不屑地说道:“一个同行而已,给媒体炒作了几次。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玩意!”
听说是同行,罗美玲忍不住多望了两眼,发现那两人丝毫没有半点成功人士的特质,穿着普普通通。浑身上下一件名牌都看不到,尤其是那个白人,还不停地朝着这边挤眉弄眼。
钟石听到程益嘉的话,不禁就是一乐,如果安德鲁听到这样的评价,恐怕会当场发飙。他强忍着笑意。拿起刀叉在牛排上飞快地划动,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但是元沅芷有些正义感,不满地瞥了程益嘉一眼,又看了看无动于衷的钟石,轻叹了一口气,也就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按理说。事态发展到这一地步,也该告一段落。但是罗美玲显然不这么想,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贬低安德鲁的话后,又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钟石:“安迪,你们做财经的,平时炒不炒股?”
正大快朵颐的钟石就是一愣。随即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老是针对他,便说道:“买股票?好像没有,怎么了?”
他说的倒是没错,这个年代是外汇为王,加上各种收益率超高的债券,对冲基金们是不会把赌注押在收益率相对低不少的股票上的,虽然他们也有不少股票的头寸。
“那真是巧了,达令就是个股票经纪,如果你想赚钱的话。就可以找他,保证你一年翻一番。”这个女人,甚至分不清股票经纪和交易员的区别,就满嘴跑火车地乱说。
听到这话,程益嘉眉头就是一皱。不过碍于面子,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由于香港股市正逢大牛市,恒生指数猛涨到15000点,创下历史新高,整个香港市民阶层都在炒股炒楼,甚至一张买楼的许可证都能炒到150万港币。因此当钟石说到自己不炒股的时候,罗美玲对钟石的鄙夷就更盛了。
“是真的吗?一年真能翻一番?”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元沅芷惊喜地说道,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钟石不禁有些奇怪,转过头望了元沅芷一眼,轻声问道:“你想炒股?很缺钱吗?股市是有风险的,大部分的投资者最终都是亏钱的。如果没有必要,还是不要进入的好。不准备继续读书了?”
元沅芷虽然读的是港大商学院,但她的专业是管理方向,涉及到金融方面并不多,不过她也多少了解点股市的情况,知道钟石所言非虚,因此有些犹豫。
香港是个奇怪的地方,本地的大学极其有名,像港大、中文大学、理工大学等几个大学即便在国际上也极富盛名。但是毕业生却很难就业,越是学历高越不容易找工作,以至于港大的博士想要留在香港,只能去一些中学当老师,因此一般的学生基本上本科毕业就出来做事。
“我是从屋村里出来的。”元沅芷淡淡地说了一句,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屋村?”钟石就是一愣,不解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和炒股有什么关系?”
屋村,就是公屋,即对政府提供的那些公益性廉租房的称呼。在这里居住的人都是收入低于政府所定标准的人,也就是香港的中下阶层。元沅芷这么说,意思就是她的家庭并不富裕,所以才迫切地需要钱。
而钟石,一来到香港就住进浅水湾的豪宅,这几年又在世界各地跑,对香港的认识只限于一些特定的地方,所以对极具本地特色的屋村并不了解。
听到钟石的话,其他几人就有些发蒙,这家伙竟然连屋村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一时间几人都没有说话,场面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看着元沅芷的脸色似乎有些不悦,钟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补救道:“如果你真想炒股的话,可以找我帮忙的。别的不说,一年翻上十番都不在话下。”
元沅芷虽然是贫寒出身,但一直都很要强,丝毫没有低人一等的念头,不过当钟石说他不知道屋村的时候,她就有些生气,原先对钟石还存留的一些好感变得荡然无存,当下冷冷地说道:“不必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就不劳烦您了。”
钟石挠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钟石说到一年翻上十番的时候,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程益嘉就有些吃惊,心想这家伙是专业吹牛的吧,可又一想,财经记者都有些途径,有内幕消息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他就开口试探道:“安迪,你说的一年翻上十番是真的?要知道这个收益率几乎所有的基金经理都做不到,你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这边的罗美玲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她看了看钟石,又看了看程益嘉,仿佛在思考着哪个人说的话更为可信。
一年翻十番,虽然看上去不大可能,但市场上多得是一夜暴富的神话,因此罗美玲将信将疑,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到底谁在讲大话。
钟石现在一心想讨好元沅芷,哪里有心思顾得上回答程益嘉,眼见着元沅芷生气,他就有些着急,指着远处的安德鲁说:“我和那位先生有些交情,如果你真想投资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那些可是真正的专业人士。”
他的话一出,其他几个人就是一惊。罗美玲还好,基本上不知道安德鲁有多大的能量,脸上的讶色只是一闪而过。程益嘉隐约知道天域基金的底细,知道这家私募基金早就封闭不对外开放,现在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竟然有门路进入天域基金,让他大吃一惊之余又生出极其好奇的心思。
如果面前这人真有门路的话,那么自己可要好好地结交一番了。根据小道消息,这家天域基金的年均回报率达到了惊人的100%,可比现在市场上大部分基金的回报率要高得多。
罗程二人心思各异,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
元沅芷则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架势,冷冷地说道:“那个谁,很了不起吗?你让我投资,我偏不投资。”说完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又补充了一句:“这位先生,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我也知道你认识不少朋友,但这一切和我没有关系。”
钟石歪着头,直愣愣地盯着元沅芷半天,见她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由地摇了摇头,柔声说道:“元姑娘,我只是想帮你,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至于屋村什么的,我还真没有听说过。”
说罢,站起身来,冲着安德鲁方向打了个响指,就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对于这种动辄就使小性子的女人,他已经丧失了兴趣。况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做,他就更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上。
安德鲁和廖小化看到这种情况,赶紧站起身来,亦步亦趋地跟随在钟石身后。三人很快地就消失在元沅芷等人的视线当中。
“刚才那个……”几分钟后,罗美玲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指着钟石等人消失的方向不确定地说道,“刚才那个年轻人,好像是几年前和影星刘小姐传过绯闻的富家公子。”
“……”程益嘉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他倒是没有认出廖小化,但从刚才的情景来看,貌似大名鼎鼎的安德鲁竟然在“安迪”的面前只是个小跟班的角色,这一点就让他大为震惊了。
元沅芷也是一脸的迷惘,她看得出来,这位“安迪”先生先前明显对她有些好感,不过就是耐心差了点。想到这里,她不禁低声叹了一口气。
“沅芷,我怎么觉得你错过了一个极品笋盘呢。”罗美玲望着一脸迷糊的元沅芷,哧哧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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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找死的短期套利
早就用餐完毕的研究员们正在交易大厅闲聊,话题自然是刚才和钟石吃饭的女孩。虽然这些分析师平日里大多和数字打交道,但是一旦八卦起来比师奶们也差不到哪里去。
“你们猜,刚才那两个女孩谁是钟生的心上人?”
“这还用说,肯定是那位个子高一点的,看她肌如凝脂,面似桃花,明显比另外一个女孩高出不少,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钟生。”
“这可不一定,说不定钟生就喜欢小辣椒。我看另外一个也不错。”
……
一般来说,这些精英的眼中只有投资成本、回报收益等经济学的概念,思维方式也趋向于经济学当中的理性人,对感情这种感性的东西兴趣不大,如果要找个还对异性有兴趣的理由,那只能是"ci luo"裸的**关系。事实上,在整个金融行业,这种复杂而又混乱的关系比比皆是。
曾经有一个著名的段子,是讲述金融业这种关系的:如果你想找个朋友,那么养条狗吧,如果你想找炮友的话,去找那些做公关的妞。老婆、女友都是暂时的,只有前妻和前女友才是永恒的。
虽然内心对钟石的行为并不认同,不过他们不敢公然地说出来,这不仅是因为钟石在他们心目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更是因为整个社会对有着一个完整的家庭有共同的认识。虽然香港是一个可以容纳众多价值观的国际化大都市,但是这种主流的价值观还是得到各个阶层的认同。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钟石和安德鲁等人走了进来。一干研究员赶紧站起身来,有几个胆大的还准备调侃几句的时候,就看到钟石身后的安德鲁微微地摇了摇头。他们心中就是一凛,随即发现钟石的脸色不豫,便立刻识趣地闭上嘴巴。
“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执行!”钟石一进办公室,就将整个人甩到沙发椅上,同时愤恨地大声说道。
跟在他身后的安德鲁有心想要劝解几句。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而且具体的情况他也不了解,只能讪讪地退出办公室。
感受到钟石怒火的安德鲁回到交易大厅,阴沉着脸向研究员们下达交易的指令。这些研究员们也没了八卦的心思,开始在外汇市场上进行操作。
……
虽然在白天交易时间泰铢被重新拉回到正常波动范围内。但是市场普遍对泰铢持有悲观的态度,甚至有分析师指出,泰铢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目前仍然有被攻击的可能。
而事实上,泰铢正在被攻击,虽然这一次的攻势并没有上一次那么凶猛。但是由于bot的外汇储备已经不多,因此泰铢贬值也就在这几天的时间,只是市场上的大部分投资者并不清楚罢了。
这一天泰国总理差瓦立又出来替泰铢站台,这种姿态的表示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反而加重了市场对泰国政府是否有能力维持货币稳定的怀疑。按照一般的逻辑,即便是总理先生的话不那么让人信服,但市场总要做出点积极的反应。但是由于天域基金的强势介入,使得这种反应压根就没有在外汇市场上出现。
“25.92,一千万铢,没问题。”
“25.94,十亿铢。”
……
很快,天域基金在现汇市场和期汇市场上再次出击,疯狂地抛售泰铢,这一次的力度显然比上一个夜晚更加疯狂,也不知道是因为此时整个交易气氛沉重的缘故还是预感到泰铢就要贬值的兴奋所致。
那些密切注意泰铢汇率变化的商业银行的外汇交易部门很快就意识到空头依然不依不饶地做空,这让他们大为困惑。因为这不符合正常的反应,但是因为有着套利空间,也自信bot会进场干预,他们还是按照原先制定的策略有条不紊地进行泰铢的买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最终在香港时间深夜三点钟左右。泰铢还是被源源不断的抛售压力逼迫到26铢兑换1美元的关口,其间甚至出现了低于这个的报价。随着现汇市场的下跌,在伦敦、芝加哥市场的泰铢远期合约也跌破了bot规定的关口,这意味着投资者对泰铢的后世并不看好。
虽然bot方面也有交易员在操作,但是由于现汇市场的压力,使得他们在期汇市场的拉升变得毫无意义。而解决现汇市场的办法,只能让bot在白天交易时间通过大规模地买入再次拉升汇率,这样双管齐下,才能再次将期汇市场的价格拉回到正常的波动范围内。
现汇市场再一次丧失流动性。
但是很快,在期汇市场出现了上涨的现象,这是短线套利者在入场。他们的策略非常明确,就是在现汇市场的泰铢跌到最低点的时候,在期汇市场上出手,在最低位建仓,然后在白天的交易时间通过不同市场的交易套住一部分的利润。
因为在现汇市场下跌到最低位的时候,期汇市场的价格也跟随着下跌到最低位,在这个位置bot的交易员们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价格稳住,这个时候他们的压力也是最小的。现汇市场的交易商们不会以更低的价位买卖泰铢,他们自然能在这个价位稳住期汇的价格,即便是有更低的价格出现,数额也不会太大,整个市场都知道最终还会有bot出手。
而短期套利者就是利用众所周知的心理,在现汇即将下跌到最低位置的时候,快速出手买入,然后等到白天交易时间bot进场干预,整个汇率市场反弹的时候再出手,套取相应的利润。这种策略需要超快短线,因为bot的期汇交易员不会容许这种套利行为分掉自己的利润,肯定也会在市场最低点处以最快的速度出手买入,然后等到白天的时候脱手。
双方比拼的就是交易的速度和对低位的判断。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者都可以看做是市场的多头,共同支撑起被打压的泰铢,只不过bot方面的大部分头寸都是建立在套期保值上,用在这部分套利的资金并不算多。而短期套利者,则需要快进快出,当利润率达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要平仓离场,因为这种行为毕竟是在刀锋上跳舞。
支撑短期套利者的基础就是bot要有足够的能力在现汇市场上支撑起泰铢,否则一切都是空谈,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做短线的原因。
就这样,期汇市场在短线套利者和bot双方的共同支撑下缓慢地上升,竟然在短时间将泰铢拉回到26.15的水平,比这一天盘中最低的26.30高出不少,显然这一天短期套利者由于受到泰国方面讲话的影响,下了不少的血本。
这一切自然被钟石看得清楚。
已经睡了一觉的钟石只觉得神清气爽,傍晚时分的郁闷已经一扫而光,现在他回头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在问了一名成长在香港的研究员“屋村”的含义后,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想要让他此时去道歉也不可能,钟石说到底是个外表矜持,骨子里非常骄傲的一个人,而且整件事情只是元沅芷内心的自卑在作祟,和钟石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至于两人的心结,只能慢慢来开解了。
想明白了的钟石推开房门,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有种说不出的轻松自在。不过整个交易大厅的研究员们就不那么舒服了,他们已经工作了大半通宵,疲态尽显,个个眼睛通红,哈欠连天。有几个精力还算充沛的研究员正在为期汇市场上出现的不寻常反弹在争执。
“……”钟石细细地观察交易明细,然后沉默了半分钟,才缓缓地说道:“这应该是套利者的行为,可能他们被泰国方面的表态迷惑了。”
研究员当中有不服气的人当众反驳道:“为什么没有可能是bot方面的拉升,要知道他们是最有可能、也最应该拉升的机构。”
钟石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斟酌了半天用词,才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bot自然是最有可能,但是不要忘了,如果他们要拉升,为什么昨天不行动?事实上每次期汇的价格下跌到一定程度后,他们就会出手干预。各位请想一想,从五月份到现在,他们应该在市场上积累了多少套期保值的头寸,恐怕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现在他们能拿出来干预期汇的资金,恐怕已经是很少的一部分,我个人估计不会超过十亿美元,想拉升的幅度也高不到哪里去。以现在这种拉升的幅度,应该不会是他们全力而为,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还在市场上做多泰铢的,就只能是短期套利者了。”
尽管并不是全部赞同钟石的观点,但是持相反意见的人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惺惺作罢。
钟石暗自偷笑,这些虽然是他分析出来的,但是也结合了后世的经验,现在恐怕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吧。
对于这些短期套利者找死的行为,钟石自然不会去管他,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既然他们想在刀尖上跳舞,就要有被割伤、甚至是被击杀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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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道德枷锁
套利资金是不同市场间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补充,甚至可以说是维持不同地区市场平衡的关键因素,尤其是在不断流动的外汇市场。
举个例子,三个可以自由兑换的国家之间的货币存在着汇差,a国以1:2的汇率兑换b国货币,b国也以1:2的汇率兑换c国货币,理论上来说a国的货币应该以1:4的汇率兑换c国货币,但是由于货币政策、利率、通胀等因素,导致a国和c国的货币很有可能不是以理论上的1:4进行流通,那么在掂量了兑换成本之后,套利资金就会进入相关的流通领域,不断地进行互套汇差,将汇率拉回到均衡的水平。
当然,这种套利活动并不是放眼四海皆准。拿石油市场来说,布伦特原油市场的每加仑原油价格就比美国中轻质原油价格要低上不少,理论上来说在这两个市场上存在着明显的套利空间。但是这种套利却很难实现,一方面是原油定价权被牢牢地掌握在美国交易所的手中(现在定价权趋向于北海布伦特原油市场),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交割、运输等额外附加的成本,使得相互间的套利很难有利润空间。
但是在以电子交易为主的外汇交易市场,这种额外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套利资金大行其道,充斥在每一个可能存在利润的空间当中。
但是这一次套利资金显然太过冒险,又或者说他们太过于轻易相信imf和bot方面的数据,自信在泰铢贬值之前能获得一定的利润,这才放心大胆地押注泰铢多头。
而这种情况并没有在五月份的攻击潮中出现,显然说明他们对泰铢的判断和对冲基金方面的判断出现了偏差,甚至很有可能站在两个对立面。但套利资金非常谨慎,基本上都是以隔夜的超短线形式操作,就是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出现。
“为什么没有可能是别的国家出手?”就在众人默默消化钟石的判断的时候,马家瑞突然开口说道。“上一次据说就是泰国和新加坡联手干预市场,才稳定住泰铢的币值。现在这种情况,说不定又是他们的资金。”
五月份和现在相隔不远,外汇市场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在座的研究员们都还记忆犹新。当马家瑞提到联合干预这一细节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显然之前他们忽略了这一环节。
钟石赞许地看了马家瑞一眼,可随后就给他泼了一头冷水,说:“不大可能。如果你们仔细留意的话。就会发现从这个月份开始,关于马来西亚林吉特、新元、菲律宾比索等市场上的远期空头合约都有不同幅度的增长,这意味着国际投机资本已经将目光瞄准了这些国家或地区,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恐怕这些国家的中央银行不会轻易动用外汇储备来援助其他国家。”
货币危机从来就不是一个国家的事情。从已经发生的货币危机来看,欧洲几乎席卷了除了德国之外的几乎所有和欧元挂钩的国家,就连不和欧元挂钩的自由浮动的瑞士法郎也需要中央银行出面干预,而墨西哥货币危机就更不用说了,巴西、阿根廷等南美洲主要市场也受到波及。要不是美国及时伸出援手,恐怕几个国家就陷入经济危机的深潭了。
而这一次目前看来还只是对泰铢的攻击,但整个地区国家的中央银行早就对此充满了警惕性,也在明里暗里提防着,那些中央银行的外汇交易员们更是24小时候命,随时准备应付来自外汇市场的突发情况。
这些国家的中央银行意识到。如果泰铢失守,很有可能他们就是下一个目标,又或者是,即便泰铢不失守,他们也有可能是投机资金的目标。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心思去援助泰国?
现在最后悔的,恐怕就是新加坡金管局了吧。对于之前不遗余力地援助泰国,新加坡国内已经有了不同的声音,而撤换高胜名的声音也日渐高涨,国父之子李耀龙则成为下一任金管局主席的最大热门。
至于这些,钟石自然不会说出来。但就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门前雪各自扫的局面已经形成。
听到钟石的分析,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对于目前外汇市场不寻常的现象他们自然也都发现了,但是钟石所说的这种可能极其大胆,他们平日里也曾讨论过,都觉得不大可能,不过现在从钟石的口中说出来,才知道资本市场真是胆量有多大,机会就有多大,这个有些惊世骇俗的道理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都去休息吧,估计明天的这个时候泰铢就有可能完蛋了!”眼见着众人已经忙碌了一夜,而芝加哥、纽约等市场的交易也趋向于平淡,钟石就适时地让大家提前休息。
听到钟石的话,众人既惊讶,又非常兴奋。连续两天的流动性缺失已经让他们看到胜利的曙光,但他们并不认为这会在短期内发生,一群交易员们怀着复杂的心情散去。
马家瑞没有走,等到众人走光了之后才凑到钟石的身前,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惑,问:“钟生,按照现在的形势,你认为这场货币危机最终会发展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货币危机的概念和金融危机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后世普遍将东南亚发生的事情称呼为东南亚金融危机,这是由于货币危机导致了金融危机,最终深深地危害了这些国家的经济。
钟石有些奇怪,深深地望了马家瑞一眼,说:“按照以前的货币危机的进程来看,恐怕现在东南亚这些国家都不能幸免。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马家瑞摇了摇头,半天之后才缓缓地说道,“我在想,如果这场货币危机持续地蔓延下去,最终可能会危害到香港,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本土香港人,马家瑞自然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深的感情。而作为一个宏观经济研究员,他是知道这种货币危机的严重性,这不仅仅是两种汇率体系的矛盾,而且还牵扯到整个经济体系的健康发展。
如果货币危机蔓延到香港,他就遇上了道德和职业操守上的矛盾,虽然这种矛盾对于金融从业人士来说并不是大问题,因为他们的眼中只有金钱。但是马家瑞显然不是这样的人,这段时间他甚至在考虑着是不是要辞职,虽然钟石一直对他青眼有加。
听到马家瑞的话,钟石陷入了沉默,脑海中却飞快地思考着马家瑞的本意。虽然他知道即便香港遭遇两次大规模的冲击,但港币依然坚挺不贬,堪称整个亚洲金融危机时期最坚挺的货币,同时也让整个投机方“灰头土脸”地离开,但这些却不能说出来。
港币是否坚挺,不仅关系到香港独立的货币政策,也关系到几百万人的生计,甚至和目前欣欣向荣的内地经济也有着莫大的关系,因此才有了后来的内地政府火线驰援香港政府的行为。
半天之后,钟石才面色凝重地说道:“香港是我们的根基,立足之地,如果到时候面临冲击的话,我们不能做帮凶,但是……”
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马家瑞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不做帮凶,那么就有很大的可能袖手旁观,虽然说少了一个资金规模在百亿美元(使用低杠杆)左右的对冲基金并没有什么,但到时候能否守得住就看港府自己的努力了。
钟石的表态尽扫他内心的疑惑,心情大爽的马家瑞又闲聊了几句,这才喜笑颜开地离开。
“我虽然没说做空港币,但是我不能放过做空港指的机会啊!”钟石看着马家瑞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
罗德尼.琼斯最近很烦,因为泰铢市场出现了不寻常的波动,这种出乎整个量子基金预料的波动让整个基金内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亚洲市场,所有的压力都担负在他这个常驻香港的经济学家身上。此时的他已经不方便出现在泰国内部,因为这个国家已然将他和他背后的财团列入了不欢迎的行列。而最近差瓦立的公开讲话又将他这种有些明显分裂的道德烦恼推向了**。
他决定反击。
《通货紧缩经济学,凯恩斯要对泰国怎么说》这是他拟定的标题,这篇分析报告即将推向市场,告诉整个市场量子基金在这次货币危机当中充当的角色。在报告中,琼斯用了极其激烈的言辞,他将泰国这种宁肯选择超高利率也不肯选择货币贬值的行为称之为“纯粹的精神失常”。
这种观点虽然会激怒泰国政府,但从道德层面上将整个量子基金摘了出来,甚至还会引起整个市场对对冲基金业冲击货币体系的反思,进而发现他们这种人在整个经济运行体系中扮演的纠错的角色,琼斯这么天真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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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三方合力(一)
不得不说,朱利安罗伯逊这个判断是非常准确的。当老虎基金的交易员将电话打到外汇经纪商的时候,对冲基金巨头大额融资的消息很快传到市场的各个角落,随后有泰铢交易业务的跨国银行也接到了借入泰铢的电话,于是商业银行的外汇交易部门也知道了这个事情。
和92年在英镑危机时量子基金扮演的角色一样,老虎基金也是市场关注的几个重点之一,重要性甚至不次于量子基金。量子基金方面,已经很久没有操作的迹象,市场开始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个巨头,希望能跟随在老虎基金后面进行操作。
因此,当老虎基金重新进场的消息传出,整个外汇市场做空泰铢的大小巨头们沸腾了,他们听到新一轮的进攻即将吹响的信号,个个变得异常活跃,纷纷开始摩拳擦掌、加大杠杆,准备大干一场。
就从市场影响力这一点来说,天域基金远远落后于这些老牌的对冲基金,远远做不到在市场上一声高呼、应者云集的效应。但是天域基金胜在他们有个有着惊人前瞻性的基金经理,总能在适当的时机出现在适当的地方。
虽然现在美国方面已经有所察觉,但是钟石已经卖出了一千亿左右的泰铢,折合成美元在40亿左右,也就是说,他先前借入的贷款已经卖得所剩无几,只剩下区区的十亿美元的泰铢在手。
仅仅是天域基金一家,就从市场上席卷走了40亿美元的外汇流动资金,这其中bot的外汇储备恐怕就占了一大半。除此之外,通过经纪通道的异常变动又致使一批商业银行在天域基金后面跟风,也消耗了市场上一部分和泰铢交易的外币资金。包括日元、英镑甚至是港币。
虽然泰铢主要挂钩美元,但其他国际主要储备货币也有所联系,因此当泰铢出现问题的时候,只要是能够做空泰铢的货币都被买入,相应的泰铢则被卖出。
“是吗?他们已经有所行动。规模呢?”德鲁肯米勒刚开完会议,就接到来自外汇交易员的电话,在电话中负责监测外汇市场异常波动的交易员迫不及待地向他汇报了同行的异动,让他心中就是一动。
交易员在电话中说得不清楚,事实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也打探不出更多的消息,毕竟各家对冲基金的头寸都是最高机密。根本不会泄露半分。但是这些资金毕竟会在市场上出现,可以估算出大致的规模。
对于老虎基金,德鲁肯米勒既有惺惺相惜的感觉,又有些提防,毕竟同行是冤家。如果老虎基金的业绩超过量子基金,他们的投资者可能会选择赎回份额。转而投入到老虎基金的怀抱。
不过德鲁肯米勒并不担心类似的情况发生,他还预留了后招。
在宽大的办公室里踱了几个来回,德鲁肯米勒就下定决心,拨通了香港的电话:“罗德尼,是我。我刚刚收到消息,对面将有大动作,资金规模不算大。但是可能会引起新一轮的进攻。”
电话那头的正是常驻香港的罗德尼.琼斯,是量子基金亚洲办事处的经济学家,他正在写一篇文章,主要内容是引起目前货币危机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对冲基金,而是愚蠢的泰国政府。关于这篇文章,他向量子基金内部高层汇报过。
“是吗?那我可要抓紧时间了。不过有些现象你们可能不知道,就是最近两天来自香港的几家商业银行的外汇账户大量地卖出泰铢,资金规模比我们的头寸还要大,目前还不清楚到底是商业银行的外汇交易部,还是他们的客户所为。不过我有理由相信。他们这是针对泰铢的攻击,而不是简单的结汇账,因为数目实在是太巨大了。”
罗德尼.琼斯常驻香港,也发展了一部分的人脉,对于香港几家著名的银行的大动作都有所耳闻。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开始并不以为然,但连续两天的卖出,让他渐渐察觉出有些不对劲来。
“是吗?”德鲁肯米勒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半天,突然哑然失笑,既然是卖空,那岂不正是盟友,又何必管这些资金是来自哪里的呢?“不要去管他,说不定是来自英国的资金,目前我们需要做的是,将我们从道德指责中洗刷出来,我们的头寸已经足够保持今年的超额收益了,如果泰铢贬值的话。”
罗德尼.琼斯听出一些意味来,这似乎是不准备继续做空泰铢了。他不禁有些着急,当德鲁肯米勒刚说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难道我们就不继续做空了?根据我在这里估算的数字,这两天至少从泰国方面流出3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
关于泰国方面所谓还有3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他们是不相信的,私下里也做了一番调查。和老虎基金一样,他们通过对商业银行的远期头寸的调查发现,泰国方面隐瞒了外汇储备大量流失的现象,根据他们内部的估计,bot目前只有100亿到200亿美元左右的外汇储备。
具体的数字,除了bot能够接触到这方面数据的高层人士外,恐怕就再没其他人知道了。在五月份第二轮攻击的时候,市场上参与的外汇交易商不知道有多少,具体耗尽了多少泰国方面的外汇储备无人知晓,随后泰国方面开始反击,在这过程中又有多少外汇交易商放弃先前的操作,转而做多泰铢也无人知晓,因此他们只能估算出部分的范围。
“做空,自然会继续做空。”如果罗德尼.琼斯在德鲁肯米勒的对面,就会发现此时的他脸上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在给了琼斯一颗定心丸之后,他意味深长地对着话筒继续说道:“我们不仅要加大做空,还要把这个罪名推到别人身上,甚至是我们的对手和同行身上。”
“对手?同行?”在听到量子基金会继续做空泰铢的时候,罗德尼.琼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德鲁肯米勒的下一句又让他迷惑不解了,“推到同行的身上,你的意思是……”他念叨了两遍德鲁肯米勒的话,随即就反应过来。
“不错!”德鲁肯米勒立刻打断罗德尼.琼斯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这方面的内容正好添加在那篇文章当中,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就等着看市场的反应吧。”
罗德尼.琼斯嘿嘿直笑,说:“我明白了。”
……
时间来到6月15日,东半球的白天时间,亚洲的交易时间一开始,由于欧美市场的泰铢强势反弹加上对泰国银行会敢于市场的预期,在新加坡市场泰铢的汇率竟然开出了25.89的高价,这个价格已经是最近一段时间来的新高了。
这个价格一出,顿时给低迷的泰铢市场打了一针兴奋剂,做多的一方大喜过望,纷纷开始在期汇市场上追涨,并且在现汇市场上抛售美元,以求套取双重汇差。而夜间缺失了流动性的现汇市场的交易也明显地活跃起来,欧美的商业银行开始频繁地买卖泰铢,不过他们自然不是以夜间的买价来撮合的,而是以即时的汇率水平卖出泰铢,希望能在低价泰铢和高价之间赚取汇差。
在泰国银行,当泰铢汇率开出个高价的时候,马拉甲松了一口气。这两天外汇储备大量流失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虽然总理先生适时的讲话分担了一部分,但现实情况依然非常急迫,他刚从其他国家拆借到二十亿美元的短期资金援助,希望能将泰铢的汇率维持更久一点。
看今天开盘的架势,恐怕不仅不需要bot入场干预,相反他们还能卖出一些泰铢,回收一部分的美元储备。想到这里,他就心中一阵激动,是啊,好久没有买入美元了,如果这种情况能多出现几次,泰铢说不定还能守住。
不过他的美梦还没做多久,市场上就涌现出大量的泰铢卖盘,刚开始还是以市价卖出,但是由于数量过大,交易并不顺利,很快这些价格开始一个基点低于一个基点的报价,成交速度明显地加快起来,很快现汇市场的汇率被打压到26.93左右。
看到这种情况,bot的交易员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也开始在低位买进泰铢,双方在25.95的位置开始了一番厮杀,泰铢即时的汇率一会上升,一会下跌,但明显地在这个价位附近浮动,显然双方争斗得非常激烈。
当看到这个情况,那些还一心做多的外汇交易商开始在心中嘀咕起来,纷纷估算这是短线的突然袭击还是大规模进攻的前奏。只是他们这么一犹豫,很多人就错失了逃跑的时间。还没等到他们看清楚形势,市场又出现一股做空的资金,这一次抛售的力度更大,几乎是数亿数额的力度抛出大量的泰铢,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将泰铢再次打跌了两个基点,即时的报价到了25.96泰铢兑换1美元的地步。
已经逼近了法定界限。
而在另外一个市场,情况也不容乐观,挂在前面的期汇看多买单几乎是以秋风扫落叶的姿态被一扫而光,随即大笔的卖单抛出,短短几分钟将泰铢合约打到26的位置,而且隐隐有再次向下突破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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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三方合力(二)
对泰铢的进攻分为两个市场,现汇市场为主,期汇市场为辅。这是由两者的性质所决定的,因为一旦泰铢贬值,通过现汇市场卖出的头寸立马赚取盈利,而期汇市场虽然也如此,但由于流动性、未来预期等问题,实际收益可能比不了现汇市场。
但是期汇市场的影响力一点也不比现汇市场少,因为有杠杆的作用,少量的资金就能撬动十倍甚至是百倍的合约,因此期汇市场的价格对现汇市场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而且,在离岸拆借利率仍然居高不下的情况下,期汇市场自然变成了国际投机资金的主要战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量子基金和天域基金那样,在bot宣布提升利率之前就锁定了利率。
“果然来了!”此时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大片强烈的阳光直直地照进钟石的办公室,让人昏昏欲睡。钟石正半躺在桌椅上,有些无聊地滑动着鼠标,脑子里却尽是元沅芷的影子。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桌面上的行情软件突然闪出一道刺眼的红色,随后警报声滴滴地响起,这是他预先设定的警戒,当泰铢下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自动报警。
看到程序起了作用,他马上坐直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的屏幕,卖出手数、成交金额、挂单数量等等数据一行行地扫入眼中,心中飞快地计算着。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房门突兀地从外面被打开,安德鲁一头大汗地出现在他面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泰铢遭遇猛烈攻击,已经快逼近界限了。”
虽然钟石的办公室在工作时间从来不锁门。任何人都可以进来,但是一般只有安德鲁和廖小化两个人可以经常出入这间办公室,其他的员工则非常有默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来到这里。
钟石点了点头,说:“我这里已经发现了。这么猛烈的进攻超过了我们的预期,看来是美国方面再次出手了。”
此时经过几天夜以继日的卖出,天域基金方面只有不到300亿铢的头寸,折合成美元也就是十亿美元多一点。相对于卖出的份额,这部分的头寸已经微乎其微,可以说钟石的卖空头寸已经完全建立起来了。
顿了顿。钟石接着说道:“目前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时机,相信这么猛烈的攻击肯定会引起市场的反应,bot方面也会全力狙击,有一场好戏看了。”
安德鲁挠了挠头,又想了想,突然来了一句:“那我们呢?”
“我们?”钟石饶有兴趣地看了安德鲁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当然是继续做空,把我们手头里的所有泰铢都卖出去,我倒要看看,bot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冰冷,面色阴沉,整个人流露出一种舍我其谁的霸道。安德鲁就是一怔。随后摇了摇头,心中却大不以为然,只不过是击败一家中央银行而已。不要说是亚洲国家的中央银行,就连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英格兰银行也被对冲基金击败过。
“你是不是觉得击败一家中央银行算不上什么?”钟石瞥了安德鲁一眼,看出他眼中的不以为意,淡淡地问道。
安德鲁点了点头,随口说道:“我们之前不是击败过墨西哥中央银行了吗,而且我在巴西股市还猛赚了一笔,说起来真是让人非常得意。”
在94年末,钟石尽起家底。利用杠杆在外汇市场全力卖出墨西哥比索,在一定程度上导致比索币值不稳定,最终迫使墨西哥政府宣布扩大波动范围,进而引发墨西哥国内的外国资本恐慌,发生大规模的外逃现象。两天之内墨西哥外汇储备耗尽,被迫宣布比索自由浮动,进一步引发了波及到整个南美洲的股市波动,最终让早先建立好底仓空单的安德鲁大赚了一笔。这也是安德鲁投资生涯当中为数不多且值得骄傲的光辉战绩。
当然,安德鲁事后很是怀疑钟石的部署,钟石只能原原本本地将整个进攻的过程告诉他,说明这是他通过分析得出的结果。当安德鲁听到震惊世界的墨西哥货币贬值竟然是钟石一手搞出来的,对后面巴西、阿根廷等国家股市的连锁下跌就见怪不怪了。
这一次听说钟石又要故技重施的时候,他自然有些不以为意。
看见他点头,钟石撇了撇嘴,摇了摇头,说:“东南亚和中美洲不一样,墨西哥发生货币危机,随后美国联合imf以及其他国家及时地施加援助,而且还没提出过多附加条件,就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地区性的货币危机稳定住了。而这一次,美国是不会援助东南亚国家的,虽然imf和世界银行不会坐视不理,但是他们肯定会借此提出很多苛刻的条件,性质完全不一样。”
安德鲁的脑子里全部是西方自由经济那一套,对掺杂复杂政治因素的东南亚市场实际上并不太了解,而且香港还号称为全世界最自由的市场经济,他就更没有兴趣去研究复杂的东南亚国家的经济形势了,当听到钟石这么一说,不解地问道:“有什么区别?”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钟石卖了关子,随即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们快点出去吧,外面的研究员们恐怕等得着急了。”
回过神来的安德鲁这才想起前来的目的,急忙跟随钟石走了出去。
“目前的报价是25.97,已经快到浮动的边界了。期汇市场那边,已经跌破了26,目前的报价是26.03,显然对后市的行情不看好。”当钟石的身影出现在交易室里,马家瑞立刻语速飞快地说道。
就在安德鲁和钟石谈话的这段时间内,泰铢的即期报价又低了一个基点,显然市场卖方压过了买方,使得汇率水平进一步下跌。
钟石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抬头看了看四周的研究员,发现他们都在看着自己,眼神非常复杂,包含了不解、困惑、询问。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期汇方面有所行动了,先前的跳水被抹平了,一下升到了26,看这个力度肯定是bot入场了。”各人于是连忙收回眼光,将界面切换到泰铢期货合约。发现果然升起了一条长长的绿线,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将报价拉升到了26的水平。
在这种情况下,有能力将泰铢水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拉升到这个水平线上的,市场上恐怕只有bot一家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钟石自然也不例外。
“现汇市场的价格也上涨了!”几乎就在同时,监测现汇市场的研究员也喊出声来。众人再切回到现汇市场盘,发现刚才还下跌的泰铢汇率也上涨了两个基点,即时的报价为25.95,回到了之前攻击刚开始时的水平。
“我们该有所行动了!”马家瑞见钟石半天还没有下达交易指令,不禁有些着急,“按照现在的价格,只要我们低买高卖地进行几个来回。就能消耗bot相当一部分的资金。”
“不!”钟石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我们直接把报价开到26,让市场知道我们的终极目的,不和bot纠缠了!”
此言一出,可所谓所有人都震惊了。尽管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明白,钟石的终极目的就是冲垮泰国的货币体系,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人知道泰铢什么时候会垮,他们都乐意用这种低买高卖的形式反复套利,小刀割肉一般地消耗泰国银行的资金,最终一步步地耗死bot。
但是现在钟石的说法完全违背了大部分人的想法。他这是"ci luo"裸地一步到位,将剩余所有的泰铢全部卖出,而且是浮动界限的最低价,这就意味着想要再低价买回泰铢已经成为不可能,只能等泰铢贬值了。
虽然钟石说过泰国方面的外汇储备并没有他们宣称的那么多。但事实上谁也不知道现在泰国方面到底有多少外汇储备,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今天被击溃,因此钟石的命令还是有一定的不确定性。
这种不确定性,放到市场上就是风险,尽管这种风险只是看得着的几天的利息,但是也有潜在的汇率风险,虽然不大可能。
“是不是再考虑考虑?”众人的目光看向安德鲁和马家瑞,他们很清楚,钟石几乎听不进去大部分人的意见,平时也只有安德鲁和他说上几句,不过最近马家瑞明显得到了钟石的青睐,所以他们也把马家瑞算作能说得上话的一份子。
安德鲁看到众人的眼光,脸色就是一变,随即转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显然是不打算发表意见了。
马家瑞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对钟石劝道。
“不用劝了,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就等着看吧!”钟石对研究员们的眼光视若无睹,对马家瑞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他虽然是面向马家瑞,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话是对大家说的。
“等泰铢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的时候,我会向大家解释原因的。现在,你们只要坚定地服从命令,开始吧!”见众人还是没有反应,钟石断然大喊,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见钟石的态度如此坚决,众人只能将不满的情绪强自压下,个个回到位置上开始以最低价卖出泰铢,同时在期汇市场上开始打压起泰铢合约反弹的势头。
见他们开始做事,虽然知道他们一肚子的闷气,但钟石根本不在乎,微微扫视了一圈,看到廖小化正端坐在座椅上,脑袋像小鸡啄米般地上下摆动,不禁心中一动,悄声走到他面前,准备戏弄他一番。
最近廖小化很累,除了要忙华德地产的董事会外,还要在天域基金这边坐班。除此之外,廖承德那边也时不时地要他去帮手,他已经准备说服廖承德让他将贸易公司交付给专业的经理人,毕竟香港也快回归了。
就在钟石准备用签字笔在廖小化的脸上画一个乌龟的时候,安德鲁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脸色有点难看地说道:“伯父伯母那边出了一点状况,要你尽快赶过去。”
听到钟建军和刘兰出了状况,钟石心中剧震,双手一个哆嗦,不小心签字笔刺入了廖小化的脸庞半分,只来得及画半个乌龟,就将廖小化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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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港灿
廖小化正在迷迷糊糊当中,突然感觉到脸上刺痛,一个激灵之下顿时惊醒,就看见钟石怒气冲冲,一脸的不悦。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偷懒行为被钟石发现,引起了钟石的愤怒,于是讪讪地试图解释:“最近实在是太累……”
“赶快起来,跟我一起出去,出事了。”不等他将话说完,钟石就打断了他的话,随即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廖小化就是一愣,望向站立在一旁的安德鲁,要是在平日,他肯定是一副挤眉弄眼、嬉皮笑脸的模样,但今天的安德鲁却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怎么了?”廖小化觉得有些奇怪,飞快地抹了一把脸,拿起手边的移动电话,边朝外面走去边问道。
安德鲁也跟着他向外走去,边走边解释道:“刚才有个电话,说是钟石的父母那边出了一点状况,现在让他赶过去呢。你对这边比较熟悉,正好一同过去,看能不能帮上忙。”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走到门口的电梯前,这部电梯是专门给天域基金的员工使用的,钟石正在电梯里等待着廖小化,脸色很是难看。安德鲁看了钟石一眼,在廖小化的身后悄悄拉了一把,趁着钟石没看见,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一定要让老板冷静,必要的时候打电话给律师或者陆虎。”
自从跟了钟石,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钟石脸色这样难看,虽然平日里钟石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和他相熟的人都知道,钟石虽然谈不上为人谦和,但也没有纨绔习性,只是个顾忌较少、非常随性的人。
但正因为顾忌较少,所以一旦别人触及到了他的逆鳞,就会引起他的愤然反击,这种反击甚至可能是非法的。财富一旦到了一定层面。有些世俗的规则就不大适用在这种人的身上了。
安德鲁对此非常清楚,这才让廖小化在有必要的时候联系律师,这是白的一面。
久在香港生活,安德鲁也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例如说本地的社团,例如说猛龙过江的大圈,他都有所耳闻。而在几年前。更是有娱乐圈明星集体游行示威,抗议社团势力入侵娱乐圈,诸如此类让全港轰动的事情,安德鲁也曾交往过几个娱乐圈小有名气的女星,对其中的黑幕知之甚多。
对于陆虎,安德鲁只是以前见过一两次面。对这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后来由于钟石去美国读书,他见到陆虎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这几年只听说他开了什么保全公司。一听到这个消息,安德鲁就明白,这肯定是钟石在背后暗暗布置的后招,所以他另外让廖小化在必要时打给陆虎。
让廖小化去联系陆虎,这自然是黑的一面。虽然陆虎的保全公司是合法经营,但是某些游走在黑白边缘的手段还是有的。
廖小化点了点头,随即进入了电梯。
……
旺角,弥顿道,这里是旺角最繁华的地段,这条从尖沙咀延伸到九龙半岛以北的界限街,汇集了珠宝金行、电器行、药材店、酒店等众多商家,可以说是人流如织。寸土寸金。而到了晚上,各式各样的霓虹灯点亮这条繁华的街道,编织出一道极其绚烂的风景。
事情是这样的,刘兰在浅水湾的家中待久了,就闲极思动,时不时地会出去闲逛上一两圈。只是一个人未免有些太无聊,而钟建军又不解风情。因此她就经常和付红妆一道四处游览。平日里她们都是有司机陪同,但这一天两人在没有司机陪同的情况下,结伴来到弥顿道逛街。
两人坐着出租车到了这边,正好遇上付红妆身体不适。刘兰就陪同她到了附近的一家珠宝行里去方便。原本这只是一桩小事,但这家叫做隆运的珠宝行里面的销售看两人衣着光鲜,原本有心巴结一番,但后来听说她们只是借用一番洗手间,热情自然消退,变得不冷不热起来。刘兰心中不免有些不满,等两人出来后,出于弥补的心理,刘兰和付红妆就准备在这里挑选一些首饰,结果先前接待她们的那名销售不咸不淡地介绍了几款样式陈旧的旧款,两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的不喜更甚了几分。
事情虽说到这个地步,但双方脸面上还算维持得过去,可就在选好首饰准备付款的时候,刘兰和付红妆两人这才发现,她们出门的时候走得匆忙,都没有带钱包。眼见两人无法付款,销售看两人的模样,以为这两位“贵妇”模样打扮的女士是纯粹来消遣的,又加上两人都是用普通话交流,心中就有些烦躁,低声埋怨了几句,话中带上了诸如“北姑”“钵兰街”等字眼。
钵兰街也位于旺角,由于聚集了众多的皮肉工作者而闻名,是著名的红灯区。而北姑是指从内地过来、说着普通话的女士,带着一顶的歧视色彩。这两者混合在一起,言语中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刘兰和付红妆虽然白话(粤语)说得马马虎虎,但是听还是没有问题的。当听到这种字眼的时候,立刻就爆发了,要求这名销售立刻当众道歉。而那名女销售则是强硬地回绝,并且声称自己并没有说过类似的话,双方一时间就在隆运珠宝行的大厅内僵持了起来。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过程,原本付红妆想要打给钟意的,但是钟意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她们就打给了在她们眼中一直无所事事的钟石。而安德鲁接到电话后,听说大事不妙,就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让钟石感到心惊肉跳的话,因此钟石大惊失色,马不停蹄地赶到旺角。
“妈,伯母,你们怎么了?”奔驰直接停在了隆运珠宝行的门外,钟石飞快地推门而出,三步并作两步地蹿进店内,发现刘兰和付红妆正站立在人群当中,齐齐怒视着一名身材不高、满脸通红的女销售员。
在她们的四周,已经聚集了数十名围观的人群。其中有一个身材矮短、身躯肥胖的经理模样的中年人正满头大汗地让围观人群散去,但看热闹的人又哪里肯听从,对他的好言相劝充耳不闻。
经理马世廉很无奈,冲突发生了半天他这个经理才得知消息,于是赶忙过来问问详细情况,结果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步。他只能先将不良的影响减到最低。让围观的人群散去,然后再慢慢想办法。谁知道围观人群根本就不散去,急得他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必须要说的是,此时香港面临回归,普通港人对内地的好感度上升到了最高点。但是并不代表所有的港人都对持内地口音的人表现友善,尤其是某些港人有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是建立在香港经济比内地发达的基础上。在这种优越感的基础上,他们自然看不上来自内地的人。
后世一些香港人频繁和内地人起冲突,则是因为经济发达这个优越感日渐消失,他们则将这种优越感建立在所谓的“素质低劣”上,而实质则是一种内心的自卑和失落。
自然。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的。
见钟石赶来,刘兰和付红妆就有了主心骨,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向钟石讲述了一遍,两人就等着钟石来拿主意。
此时,廖小化也挤进人群,他对这种场面的应付颇有经验,先是双手扬起,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散了吧,这里的事情没什么好看的了。我要提醒诸位的是,如果有人在未经容许的情况下刊登相关照片、影像,又或者是发表有立场的言论,我会保留追求侵犯**、所要赔偿的权利。”
这时已经有几个记者闻讯赶了过来。他们一听到廖小化的话,心中就是一凛。其中有个拿着相机的记者不以为然,悄声问身边那个资历较老的记者:“这是谁啊,怎么说话这么大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收声!”那个有些年纪的记者用目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是廖少爷,廖氏家族听说过没有,这位曾经在澳门豪赌,输了五亿,最后毫发无伤、全身而退。你最好听他的话,否则就等着香港最好的律师和你打官司吧。”
年轻的摄影记者心中就是一惊,回头望了望,发现其他几名带着相机的记者都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就有了几分计较。他并不怕打官司,事实上记者最喜欢打官司,因为这样可以提高知名度。但是之前那位同行所说的“输了五亿,毫发无伤”的字眼刺激到了他,要知道赌档和社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位廖公子竟然能够全身而退,恐怕他的家族里面也有不少这方面的关系。
还在思量当中,他愕然地发现其他几名拿着相机的记者同行已经悄悄地撤出人群,他心中大奇,连忙跟了出去,却发现他们退到门外,不约而同地扯出胶卷曝光,看来是不打算报道这一事件了。
这一发现让他有些震惊。原本以为香港有着世界上最自由的新闻度,他想了想,实在是不甘心,不过这时围观的人群一听说可能会吃上官司,哪里还会逗留,纷纷做鸟兽散。人群一离开,这新闻自然就也没了太多追下去的价值,这名记者见状摇了摇头,便跟随着人群往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位“廖公子”好像是在另一名青年的身后进入店铺的,那名青年直接走向两名女事主,并没有理会其他人等。而“廖公子”则担负起驱散人群的任务,这种分工极其奇怪,好像……好像“廖公子”是另外那名青年的跟班一样。对,就是跟班。
能让一个富家公子心甘情愿地做跟班,这个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这个名叫周立明的记者顿时兴奋起来,他都有些佩服自己了,竟然利用这么件小事发现一个可能是大新闻的线索。他连忙折返到珠宝行中,却发现一行人等都消失不见了,这一发现让他不惊反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肯定是去了楼上的套间商议事情,自己只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就能拍到那名青年的庐山真面目。
想到这里,周立明飞快地穿过马路,准备跑到马路另一端,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偷拍。就在他跑过马路的时候,“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正在行驶的一辆老旧丰田轿车猛然刹停,一个面色有些狰狞的中年人探出头来,冲着周立明喊道:“你个扑街,赶着去投胎吗?”
周立明赶紧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飞快地跑到对面,在二楼的一个阳台角落隐藏起来,相机对准隆运珠宝行的大门,就等着钟石一行人走出来。
……
几分钟前,当钟石听完刘兰和付红妆的讲述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何必跟这些港灿一般见识,她要是有能力,就不会出来卖银(淫)了。”
刘兰和付红妆先是一愣,随即看到满大堂的金银玉器,顿时明白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一扫之前的郁闷之气。
那名女销售先是满脸的茫然,随即从几人的笑声中意识到什么,不禁狠狠地瞪了钟石一眼。不过此时有五六个人在场,还包括她的上级经理,因此即便是心有不满,也不敢再胡乱说什么了。
港灿是香港人自嘲的称呼,因为之前有部很火的电视剧,讲述一个大陆青年来香港的故事,男主角的名字叫做阿灿,所以坊间都称呼来自大陆的人为“阿灿”,这个称呼并不是那么体面和尊重,很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同样,港灿这个称呼虽然是香港人自嘲的称呼,但从别人的口中说出,也同样有贬低的意思。
经理马世廉听到“港灿”,脸色就是一变,不过他看到钟石一脸的满不在乎,又看到后面驱散人群的廖小化满身名牌,开口闭口就说到律师什么的,显然是不好惹的角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廖小化和钟石是一伙的,所以对于刺耳的“港灿”,他只能权当做没听到,还得赔出笑脸,低声下气地说道:“各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移步到楼上去,我们把这件事和善地解决,好不好?”
钟石看了看刘兰和付红妆,又看了看刚停好车,正从门外走进来的赵晓武,就点了点头。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得要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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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买栋楼当洗手间
隆运珠宝行楼上的空间是专门接待一些高端客户的,销售员的数量并不多,展出的珠宝和首饰也不算多,但相比起楼下,这里的成色和价格明显高上了不少。
穿过两道保险门后,胖胖的经理先是将钟石等人领到临街的一间不太大的办公室内,然后亲自给众人奉上热茶,就连一直站着的赵晓武也不例外。等一干人等坐下后,他才恭恭敬敬地坐在钟石等人的对面,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众位,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不知道各位贵宾光临,先前有所怠慢,还请多多包涵。鄙人姓马,这是我的名片。”说罢,又派发了一圈名片。
这里是招待室,保险箱什么的并没有放在这里,因此他也不怕钟石这行人有什么歹心。做生意的人眼睛都很毒,当马世廉第一眼看到钟石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个青年身上的气质有些独特,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正是出于这种心理,才将几人领到楼上专门招待贵宾的房间。
正所谓和气生财,马世廉显然明白这个颠扑不破的道理,所以一上来也不问是非,就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
果不其然,看见他这副模样,刘兰和付红妆妯娌两人的脸色就好看了不少,她们互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刘兰说道:“小石,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马世廉听到这句话,立刻就明白后来的那名青年才是几人当中的主心骨,连忙站起身来,捧起茶杯对钟石说:“这位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觉得非常有缘。你一定是做大事的人,就不要和我们这样的终日辛苦搵食(赚钱)的人一般见识了,不知道可不可以?”
钟石看了看他那张已经笑成一朵菊花的老脸,又看了看一直站在他身后、表情漠然的女销售员,说:“只要这位小姐给两位女士道个歉。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花花轿子众人抬。说到底,这只是件小事,虽然钟石大可以揪着不放,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做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只要情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见和解的条件如此简单,马世廉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连忙走到那名女销售员面前,沉声呵斥道:“小陈,快给两位女士道个歉,整件事都是因你而起,你要是再这种服务态度,小心我炒你的鱿鱼。”
按理说。如果换作一个机灵点的销售员,肯定在这个时候顺势摆出个愧疚的表情,再说上一番好话,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了。哪里知道这名陈姓女销售员脖子一梗,颇为不屑地说道:“讲什么对不起,原本她们就是北姑嘛,再说她们挑挑拣拣了大半天。最后还没钱付款,没钱就不要逛这里啦。”
看着马世廉的脸色由晴转阴,陈姓女销售员还觉得不过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屑地说道:“炒我鱿鱼?本小姐还不稀罕在你这里受气呢,就怕你没这个能耐!”
她说这话自然是有底气的,事实上这家隆运珠宝行就是她家族的产业。陈芝敏从国外留学归来,其父辈就开始着手培养她接手家族的产业。这家隆运珠宝行纯粹是给她练手用的,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怕被炒鱿鱼。
只是在入职这家珠宝行的时候,并没有人知道她的背景,就连眼前的马世廉也不清楚。要是马世廉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他的米饭班主,恐怕也不会说出炒鱿鱼这样的话了。
陈芝敏自幼生长在大富之家,身上自然而然地有种颐指气使的神气。而且还屡教不改。家中长辈这才将她放到最底层,希望她能磨去身上的傲娇,同时隐瞒其身份,不让她受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的吹捧。失了基本的分寸。
很显然,家族中长辈的一番苦心并没有起到相应的效果。
“没钱付款?”钟石并没有听到陈芝敏后面的话,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刘兰和付红妆。
现在钟石的身家已经用百亿计算,而且是以美元计算,断然没有没钱付款的道理。而且在几年前,他就设立了家族基金,两家的一切开销都从这个基金当中支出。
除此之外,钟意现在也贵为市值百亿的大地产公司的董事会主席,自然也不会缺钱给家用。
刘兰原本就有丢三落四的毛病,她出门忘记带钱也不奇怪,但付红妆一向做事精细,她也忘了带钱就有些奇怪了。钟石哪里想到,她两人是仓促之间出门,所以两人都忘了带钱。
看到两人不约而同地躲避他的眼光,钟石就有些明白过来。销售员的眼光最为毒辣,对无力付款的人自然不待见,甚至还会觉得她们是在故意消遣。
“这样吧,我们在二楼挑选两件首饰,作为耽误你们时间的补偿,这样可以吗?”钟石想了想,提出另外一个折中的方案,“不过,我坚持让这位小姐道歉。”
马世廉的脸色已经变成猪肝色了,他已经被陈芝敏的话气昏了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更别说听到钟石所说的话了。
倒是摆着一张臭脸的陈芝敏听清了钟石的话,侧着脸抛了个极其不屑的白眼,冷言冷语地说道:“又来一个讲大话的,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吗?真是好笑,内地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见她仍然是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钟石心中就有些不悦,加重了几分语气:“喂,你这个小朋友,实在是太过分了。
怎么,害怕我买不起这里的珠宝?”
在一旁旁观了半天的廖小化听到这话,实在是忍不住了,“噗嗤”地笑出声来。他虽然不知道现在钟石的身家,但是在几年前钟石就可以把这里所有的珠宝全部打包,甚至连眼睛也不需要眨一下。
“哼,你倒是买买看啊!”陈芝敏仍然是一脸不相信的神色,连同着对廖小化也鄙视上了。
这个时候马世廉总算回过神来,连忙拉下脸来训斥陈芝敏:“陈小姐,你不要说了!两位,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还想说什么,但钟石显然已经没有耐心和他们周旋下去了,直接冲着廖小化挥了挥手指,不耐烦地说道:“去查查这座楼的业主,就说我们要把它买下来,价钱方面好商量。”
“好!”廖小化立刻站起身来,掏出怀中的移动电话,边拨号边问道:“买下这栋物业做什么用!”
“改装成公共洗手间,谁让弥顿道这里的公共设施这么少。”钟石脸色一沉,极不耐烦地说道。
在攻击泰铢到达关键时候,他居然被这种琐事纠缠,已经让他非常不爽了。而这种事情又仅仅是一次借用洗手间的小事,这更让他觉得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与其在这里耗费时间,还不如索性把整栋物业买下,让这群人直接滚蛋。
虽然现在香港的房价略显偏高,而且金融危机很快就会到来,但是只要长期持有,肯定还会有高价脱手的一天。
正在拨号的廖小化愣住了,随即看了看一脸阴沉的钟石,这才意识到他根本就不是在说笑,虽然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飞驰奔过,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打电话。
不要说是廖小化,在场的除了钟石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刘兰和付红妆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们互望了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地咽了下去,因为她们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马世廉也愣住了,他已经高看了钟石许多,但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名青年竟然说出要买下这栋楼,也不知道他是真有实力还是狂妄自大到了一定的程度,一时间他陷入了深思。
陈芝敏的反应不像其他人那么大,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惊讶,随即就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在她看来,这两人纯粹是在演双簧,典型的骗子。
过了许久,在窗台边打电话的廖小化终于收线了,他面色古怪地走到钟石身边,欲言又止了半天,才低声说道:“钟生,这里是我们的物业。具体来说,是登记在你的名下的物业。”
“我的?”钟石双眉上扬,两只眼睛睁得斗大,“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廖小化顿时一阵无语,心想你家大业大,怎么可能记得每一处物业,而且这栋物业从收购到过户都是别人一手操办的,钟石恐怕早就忘了地产收购这件事了。
说起这件事,还要从七年前说起。当时出于对政局不稳的恐慌,香港很多业主急匆匆地抛售物业移民,钟石和廖承德联合起来吃下不少的物业,后来房价回升的时候抛掉了一部分,但还余下不少,这部分的物业几年来都是由廖承德在打理。
“钟生,现在怎么办,还要改装成公共洗手间吗?”廖小化强忍着笑意,故意用一种挪揄的语气问道。他是这么想的,现在钟石明白是自己的物业,肯定不会这么糟蹋了。
钟石眼光不善地瞟了廖小化一眼,故意不看已经石化了的马世廉和面色复杂的陈芝敏,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淡淡地说道:“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们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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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抢劫
廖小化言语中的揶揄之意,钟石又岂能听不出来?只是此时他已经懒得再和这群人打交道,索性重新再找一个租客完事。
虽然一般的租约都是签长约,而且毁约金数额肯定也不少,但此时钟石只想快刀斩乱麻,哪里还会在意这点数目?
见钟石明显地不耐烦了,廖小化连忙冲着已经石化了半天的马世廉使了个眼色,这才慢腾腾地挪到窗边打起电话。他可是有点摸清钟石的秉性,知道钟石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说明这件事情已经让他非常不爽了,后果可能就有些严重。
自始至终,廖小化都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来旁观这件事情的,对他来说,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那名女销售员低头服个软,说不定因祸生福,钟石一高兴还会在这里狠狠消费一笔。
哪里知道这个女销售居然这么不长眼色,居然做起了“强项令”,而且还当众让自己的老板下不了台,这就直接惹怒了钟石。
为今之计,只能让马世廉先稳住钟石,然后廖小化再从租客方面想想办法,如果能够不撕毁租约的话,还是尽量不要撕毁为好,虽然这里是黄金地段,根本不愁没下家。
眼看钟石站起身,准备和两位女士一道离开,马世廉赶紧走上前去,又是作揖又是道歉,连声说道:“这位先生,实在是抱歉,想不到你居然是我们的业主。你看这事弄的……”
见钟石脸色毫无变化,他心中就是一凛,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就将主意打到刘兰和付红妆身上,觍着一张老脸说:“两位太太,今天的事完完全全是我们的不对,实在是对不住了。还请两位太太能看在我这点薄面上,将今天的事就此揭过,好不好?”
他虽然是对着刘兰和付红妆说话,可眼角却时不时地瞄向一旁的钟石。显然是想通过曲线救国的方式来打消钟石的念头。
其实在他的心中。对钟石是这栋大厦的业主的说法将信将疑,不过他本人并没有接触过这里的业主,所以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廖小化所说的话的真假。
不过总归是以和为贵,做生意的人最能拉下面子。如果能好好地解决这件事。又何必犯得着冒犯业主呢?这点分寸。马世廉还是懂的。
在看到钟石一系列强势的表现后,刘兰和付红妆早就消了胸中的闷气,此时见到这名矮胖的经理低声下气。甚至额头上不住地冒出汗珠也顾不上擦拭,两人心中就有所不忍,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刘兰就悄悄地拉了拉钟石的衣袖,低声说道:“小石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他们也不容易,再说我们也解气了。”
对于廖小化所说的钟石是这栋楼的业主的消息,她们也很吃惊,但反应远远没有其他人那般剧烈,毕竟这几年家中的变化可是有目共睹的。虽然很多事情她们并不知道,但她们隐隐地觉得,钟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拖着鼻涕到处乱跑的小孩了。
母亲大人发话,钟石就算再牛也不敢不从,他转过脸来,放缓了脸色对马世廉说道:“就凭你们店员的服务态度,称上本港最差也不为过。要是媒体一曝光,恐怕就真的门可罗雀了。算了,这件事我也不追究了,让这个销售在这里道个歉就没事了。”
见钟石态度放软,马世廉心中就是一喜,随即板起一张脸,极其严肃地对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陈芝敏呵斥道:“快来给两位太太,还有这位先生道歉,否则你立马去财务那里结账走人,听到没有?”
陈芝敏不屑地看了马世廉一眼,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没门!”
“你……”马世廉勃然大怒,扬起手臂就要抽陈芝敏的耳光,可手掌高高举起后,片刻后又只能轻轻放下。这只是他摆出的一种姿态,如果真要打下去的话,恐怕他自己就要吃上伤人的官司了。
陈芝敏显然看穿了马世廉色厉内荏的本性,又看到他这副做作的姿态,脸上鄙视的神情就更加浓了,正准备夹枪带棒地再讽刺两句的时候,马世廉怀中的移动电话突然响起。
此时这个电话正好给了马世廉一个台阶下,他悄然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偷偷地撇了钟石一眼,又怒气冲冲地盯了陈芝敏一眼,恶狠狠地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这边,钟石已经懒得看他拙劣的表演,重新和刘兰等人坐回沙发椅上,有滋有味地品着茶水,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这边的结果。
……
“董事长,我是马世廉,旺角分店的经理。”马世廉一接通电话,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立刻挺直了腰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随着对话的进行,马世廉的脸色也渐渐地变幻不定起来,瞄向钟石这边的目光也不经意地多了起来,到了后来,已经不自觉地正面直视着钟石,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巴张大得几乎可以放下一个鸡蛋,整个人完全处于一种彻底石化的状态,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喂,喂……”电话那头的人连续说了几句,都没有得到回应,不禁有些气恼,提高嗓门嚷嚷道,分贝之高让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他洪亮的声音。
马世廉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将电话移开耳朵少许,但下一刻就回过神来,连忙低声下气地对着话筒快速地解释着什么。
其他人对这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大多是付诸一笑,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反倒是陈芝敏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就是一变,一双眼睛飞快地瞄了马世廉手上的电话一眼,随即滴溜溜地乱转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天后,马世廉才停下解释,将手中的电话往陈芝敏的手中一递,神色有些复杂地说道:“董事长让你接电话。”说罢深深地看了陈芝敏一眼。
此时在他心中,已经将陈芝敏骂了个狗血淋头,你既然是个大小姐,早点说出来不就完了吗,现在搞得我两头不是人,既要摆平这边,又不能得罪你这个大小姐。哎,这年头做点事真难!
陈芝敏小心翼翼地接过电话,开口第一句话让所有人就是一愣,只听到她撒娇道:“老窦(爸),你做咩啊?”
“原来是大小姐啊,怪不得这么硬气呢!”廖小化嘿嘿一笑,凑到钟石面前,低声说道:“钟生,你放心,这口气我一定帮你出,他老窦只是个小角色,比你差远了。”
钟石有些无语,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自言自语道:“我像是仗势欺人的人吗?”
廖小化就是一阵无语,心说你不像仗势欺人的人,你根本就是!嘴里却说着:“这件事是他们不对在先,给这个小姑娘一点教训也好,让她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钟石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显然对廖小化这个马屁很是受用。
这边陈芝敏讲了几分钟电话,神色一直变幻不定。等挂了电话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腾腾地挪到钟石的面前,不情不愿地说道:“钟生,这件事都是我的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钟石已经懒得和这个前倨后恭的女人再说什么了,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你对不起的是这两位,道歉也别道歉错了人。”
陈芝敏顿时气得柳眉倒竖,眼看着就要发作,却听到此时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声,正是一直在观察着的马世廉及时发出的。这一声提醒了陈芝敏,她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等再抬起头来已经换成一张盈盈笑脸,柔声细语地对刘兰和付红妆说道:“两位太太,先前都是我的不对,给你们二位说对不起了。今天你们选的首饰都算我的,这里是两张贵宾卡,只要你们在任意一家隆运店内消费,都可以打八折的。”
刘兰对这个女子印象极其恶劣,当下冷冷地回绝道:“道歉我们接受了,什么劳什子的卡就不必了。我们可是北姑,买不起你们店里的东西。”
陈芝敏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但又不敢发作,一时间就僵在那里。
还是马世廉圆滑世故,赶紧过来解围道:“既然大家都说开了,就没事了。说起来这件事都怪我,实在是太失职了……”
“好了,事情既然都解决了,我们也该走了。”钟石对马世廉恰如其时的插科打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开口打断他的话,随即站起身来望向刘兰和付红妆。
刘兰和付红妆听到这话,自然也不会再逗留,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道“砰”的声音,像是玻璃碎裂,又像是金属相撞,一直懒洋洋地站在门口的赵晓武浑身一抖,立即挺直腰板,沉声说道:“是枪声!”
像是呼应他的话,随即从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然后是更多沉闷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廖小化反应较快,快走几步到窗户前,准备看个究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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