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 意外之喜(上)
此时,陈圆圆心中真的很凄苦,她以为,一个美梦又破灭了。
这位公子气质样貌如此出众,又这么有钱,怎么可能会看上她这么一个残花败柳之身呢?
或许,人家只是一时兴起,根本就没想过要纳妾什么的。
朱器圾的确没想过要纳妾,他救下陈圆圆的目的也就是想利用人家拉拢复社中人而已。
不过,这会儿,他却觉得光是利用人家有点太不厚道了。
毕竟,人家本就凄惨无比了,再把人家当个纯纯的工具利用,于心何忍?
他想了好一阵,这才试探道:“姑娘,刚你引用了一句”山河破碎风飘絮“,不知你光是为了引用这风中飘絮之意呢,还是认为山河真要破碎了。”
这个,怎么说呢?
陈圆圆想了想,这才小心的问道:“公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朱器圾很是认真的道:“当然是真话。”
陈圆圆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咬牙道:“公子应该知道,这会儿闯王李自成都快拿下整个陕西了,八大王张献忠也快拿下整个湖广了,还有建奴,更是长驱直入,在北直隶和山东等地肆无忌惮的掳掠。朝廷若是能收拾河山,怎会出现这种情形?所以,贱妾以为,这山河怕是真要破碎了。”
果然是个才女。
朱器圾微微点了点头,又继续试探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有这么一个人,能拯救大明,让老百姓脱离苦海,甚至让大明重新回到太平盛世,你愿意全心全意辅佐这个人吗?”
这位公子怎么老问些这稀奇古怪的问题?
陈圆圆愣了一下,这才小心的道:“公子,你觉得贱妾这身份有资格辅佐明君吗?”
朱器圾闻言,不由缓缓摇头道:“姑娘,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为国为民之心,就好比那貂蝉,出身也就是王司徒府中的一个歌姬而已,她却能为国为民,助王司徒巧施连环计,诛杀了董卓这个乱臣贼子,虽说她此举未能结束汉末乱世,但她也算是为国为民尽了一份心力了。”
貂蝉的故事陈圆圆自然看过,《三国演义》可是明朝最为流行的名著之一,说书的都能说得口若悬河,她这梨园出身的名伶怎么可能没看过。
王司徒巧使连环计,董太师大闹凤仪亭。
除暴凶吕布助司徒,犯长安李傕听贾诩。
这些都是演义里有名的桥段,也正是因为这些有名的桥段,貂蝉才成了名垂青史的奇女子。
陈圆圆不无羡慕道:“如果有机会能为国为民尽份心力,贱妾自然义不容辞,奈何贱妾只是个弱女子,未有王司徒来施计,贱妾又能做什么呢?”
王司徒?
如果光论身份,王司徒怕还不如我这南阳唐王,如果论到能力,王司徒更是比我差远了!
朱器圾郑重的问道:“姑娘真有心为国为民?”
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陈圆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连这位公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看样子,这位公子身份不简单,他将我买下,怕不是为了美色,而是为了图谋大事。
谁不想青史留名,我陈圆圆也是个读书人好不,要不是错生为女儿身,我恐怕也早已如同复社群雄一般,为国为民大声疾呼去了。
想到这里,陈圆圆不由激动的颤声道:“公子难道就是那王司徒?”
呃,不要老提王司徒好不,我是南阳唐王,未来的永盛大帝!
朱器圾无奈道:“我是不是王司徒暂且不论,我只问姑娘可是真心想为国为民尽份心力。”
这个很重要吗?
看样子,这位公子是在考验我。
陈圆圆想了想,这才小心的道:“贱妾斗胆,再提一回那冒襄冒公子,不瞒公子,我之所以与那冒襄冒公子情投意合,就是因为冒公子一心为国为民。”
不得不说,她的确是个才女,她这一句话里又包含了两重意思。
首先,她是告诉朱器圾,她心仪的人就是为国为民的人,她内心里自然也有为国为民的想法。
其次,她也是在试探朱器圾,看看这位公子到底是在贪图她的美色,还是在图谋大事。
如果是贪图她的美色,她老是提起冒襄,人家肯定会不高兴。
如果是图谋大事,提起冒襄,这位公子应该更感兴趣才对。
朱器圾可没想到眼前这位娇滴滴的美人竟然有如此心机,一提起冒襄,他果然来兴趣了。
他救下陈圆圆可不就是为了拉拢冒襄,然后通过冒襄拉拢复社中人嘛。
这个话题正是他想要谈的。
他忍不住问道:“噢,姑娘跟冒公子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聊这些吗?”
这位公子竟然真的是图谋大事的!
陈圆圆连忙点头道:“是啊,贱妾虽然身份卑微,却也不忘关心国家大事,所以,跟冒公子在一起的时候,聊得最多的反而是这些,让公子见笑了。”
很好,既然你这么有心,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朱器圾微微笑道:“姑娘可知我是何人?”
来了。
陈圆圆满心激动道:“公子真是王司徒?”
呃,王司徒很了不起吗?
他也就施了个连环计,除了个董卓而已。
朱器圾微微摇了摇头,傲然道:“我可不是什么王司徒,我乃南阳唐王!”
啊?
陈圆圆大吃一惊道:“你,你,哦,不,您是唐王殿下?”
这个还能有假不成?
朱器圾干脆掏出腰牌,递过去,假假意思板着脸道:“本王像是假的吗?”
玉制蟠龙腰牌!
陈圆圆虽然没有见过,但也听说过,这种腰牌乃是皇室王爷才能佩戴的。
至于会不会有人造假,这点,几乎没什么可能性。
要知道,腰牌只是人的身份象征,真正能证明身份的靠的还是自身的实力,要是个平民百姓又或是个富商什么的造块王爷的腰牌到处招摇撞骗,不被人打死才怪。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十有八九就是南阳唐王!
陈圆圆连忙从椅子上蹦起来,疾步走到朱器圾跟前,跪地上,双手举起腰牌,惶恐的道:“贱妾不知是唐王殿下当面,多有冒犯,请王爷恕罪。”
朱器圾接过腰牌,微微笑道:“你不是想要有个王司徒来施计吗,本王就学那王司徒,收你为义女,你可愿意?”
陈圆圆不由满脸震惊道:“真的?”
朱器圾满脸慈笑道:“你叫声义父试试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吗?”
陈圆圆闻言,缓缓抬起头来,颤声道:“义父。”
朱器圾笑眯眯的点头道:“嗯,乖,义父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要不这样吧,华玉堂你知道吧,你可以去看看,但凡能看上眼的,你只管拿,就当义父送给你的见面礼了。”
华玉堂陈圆圆当然听说过,那可是金陵城里最为有名的商号,里面卖的全是有钱人喜欢的好东西。
她是久闻其名,却未曾去过,因为她没那么多钱啊,除非是土豪带着她去,要不然,她是不敢去的。
传说,华玉堂里的东西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两,甚至上千两的东西都有,随便拿,可能吗?
她有些难以置信道:“我真的能去华玉堂拿东西。”
朱器圾笑眯眯的将她扶起来,随即对着门口朗声道:“来人。”
杨莲花应声而入,恭敬的拱手道:“皇上有和吩咐?”
她一直站在外面听着,自然知道朱器圾已经把陈圆圆收为义女了,既然都成父女了,这身份自然就不用隐瞒了。
陈圆圆闻言,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皇上!
义父不是南阳唐王吗,怎么又变成皇上了?
朱器圾见状,微笑着摇头道:“这个以后我再跟你慢慢解释,这位就是华玉堂的掌柜,你想要什么,找她拿就行了。对了,莲花,你也知道,圆圆以后就是我的义女了,她的开销用度就由你负责,一个月,一万两之内的开销,你不用请示,直接给她就行了。”
309 意外之喜(下)
富丽堂皇的华玉堂中,一身盛装的陈圆圆满脸笑意的送走一个勋贵公子之后便开始收拾满桌子的珍宝古玩字画了。
她拿起一幅唐伯虎的真迹,痴痴看了一阵,最后还是微微叹息一声,飞快的收了起来。
这两天她过的日子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原本,她以为华玉堂里也就卖些富贵人家用的东西而已,不曾想,这三楼之上却是满屋子的珍宝古玩和字画,还有什么千里眼、夜光杯、钟表等稀罕物件。
这些,动不动就是上百两甚至上千两啊!
她要是随便拿的话,随便拿几件贵重的就是上万两!
当然,她并没有这么贪心,她只是选了条漂亮的裙子,挑了些女孩子用的胭脂水粉和香胰子什么的,其他的,她最多也就拿手里把玩一下而已。
因为义父对她太好了,钱财对她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如果她想要,随随便便开口跟掌柜杨莲花要几千两银子都没问题,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她想要的,义父都能给她。
包括金陵城里的宅院,包括尊贵的身份,包括她施展抱负所需要的一切,甚至,包括她想要的真情。
这个时候,她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只要冒襄冒公子过来,她便能轻松拿下!
要知道,这两天她接待的公子哥儿不是公侯勋贵世子便是官宦世家的翘楚。
以前,这些人在她眼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根本就高攀不起。
现在,这些公子哥儿一看到她便好像走不动路了,为了多跟她说会儿话,多聊会儿,一个个简直就跟傻子一样。
千里眼,买。
夜光杯,买。
古玩字画,也买!
反正就是什么都买,好像银子不是钱一样,花个几百上千两都不心疼,只为赖在这里跟她多待一会儿。
她知道,这些都是义父给她的,只因杨莲花介绍了一句,她是华玉堂大掌柜的女儿,这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便想着法儿的讨好她。
就这,还不是义父给她的全部。
如果这些公子哥儿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已然是郡主,恐怕就要变着法儿的来巴结她了。
如果义父能够靖难成功,登基称帝,那,她很有可能变成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公主殿下!
不行,得赶紧把义父交待下来的事情办好。
想到这里,她连忙将古玩字画什么的收拾好,然后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取出望远镜,向秦淮河畔扫去。
秦淮河畔的三层高楼并不多,而且华玉堂主楼在秦淮河畔那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所以,站在三楼之上简直是一览众山小,秦淮河的美景可谓尽收眼底。
不过,她并不是为了欣赏美景,她是在寻找合适的地方,或者说合适的绣楼。
她之所以跑这上面来,其实就是为了登高望远,找这么一处合适的所在,奈何这些公侯勋贵和官宦世家的公子哥儿实在太缠人了,送走一个又来一个,每个都缠着她没完没了,她都上来大半天了,一直被缠着,一直没时间。
现在好了,总算没人了。
她用望远镜扫视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了一处比较合适的所在。
那里有一排比较精致的绣楼,中间还有一座三层高的大酒楼,后面还有一大片花园,如果能盘下来,把中间的几道围墙拆了,再稍微修整一下,便差不多了。
她正在那里细细筹划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这是杨莲花的脚步声,她能听出来,不会又是什么身份显贵的公子哥儿来了吧?
唉,这些男人,真无聊。
她无奈的叹息一声,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转身向门口走去。
这做买卖的行当她其实挺熟的,因为她本就出身商户之家,而且,她姨父还是苏州有名的大商人,她母亲早逝之后,就是在姨父家长大的,只可惜,她姨父生意失败,家道中落,无奈之下把她卖到了苏州梨园。
这就是她的身世,其中凄惨的部分不说,她可以说就是出自经商世家,对做生意的门道自然相当熟悉,一般重要的客人来了,那都得去迎一迎,把面子给人给足了,人家一高兴,这生意自然就好做多了。
当然,以她现在的身份,迎到楼梯口就已经够给人家面子了。
她以为是来什么身份显贵的公子哥儿了,却不曾想,杨莲花进来之后便拉着她的手道:“郡主,出了点麻烦,您先跟我去后院避一避,我已经命人去通知皇上了,皇上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陈圆圆闻言,心里不由一沉,难道,凄惨的命运又要降临到她身上了!
她这一生真的是太凄惨了,每每看到一点希望便会被无情的掐灭,她真的怕了,她忍不住颤声道:“怎么了,莲花姐?”
杨莲花边拉着她往楼下走,边安慰道:“郡主,您放心,没事的,就是有点小麻烦而已,皇上来了,就没事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
朱器圾这会儿都有点来火了,他正在左都御史府邸跟毕懋良聊得来劲呢,密卫却突然来报,有人在打他宝贝女儿主意!
谁他吗活得不耐烦了?
这宝贝女儿虽然不是他亲生的,那也不能被人欺负,任何人都不行!
说实话,他对陈圆圆这个新认的义女那是相当的满意,因为这孩子会做人,也会做事。
他当然知道华玉堂里存放了很多从福王府抢来的珍宝古玩字画,他之所以让陈圆圆随便拿,就是看这孩子贪不贪心。
结果,陈圆圆就选了件裙子和一点胭脂水粉、香胰子什么的,值钱的东西,一件没拿。
光是这一点,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更何况,陈圆圆做生意也有一手,光是两天时间,她就已经在金陵城里公侯勋贵和官宦世家的公子哥儿的小圈子里闯出不小的名气来了,不知道多少公子哥儿闻讯跑去买东西,华玉堂的珍宝古玩字画生意也因此火爆的不行了。
这些还不是重点,最重要的,陈圆圆对拉拢复社中人已经有了一套周详的计划,只要按计划去做,拿下复社那帮才子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点,陈圆圆可以说是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原本他还在为怎么拿下复社那帮才子头疼呢,收下陈圆圆这个义女之后,他基本就不用操心了。
这么一个乖巧伶俐的宝贝女儿,谁敢欺负?
谁敢欺负,他就要谁命!
310 国丈
华玉堂后院书房之内,陈圆圆正坐立不安的在那里来回踱步,而杨莲花则满脸严肃的站在门口,就如同一尊女门神一般。
外面,时不时会有密卫跑过来,低声在杨莲花耳边轻语几句,又或者递上一张小纸条什么的。
消息不断汇集,杨莲花的脸上是越来越严肃,有时候,她甚至都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次的确有点麻烦了!
没过多久,朱器圾便已经带着一队密卫匆匆而来。
他看到门口的杨莲花,忍不住微怒道:“查清楚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在打圆圆的主意。”
杨莲花连忙拱手道:“差不多查清楚了,是囯丈田弘遇派出的锦衣卫在找郡主殿下,应该是窦霍这家伙出卖的消息,因为今天上午囯丈田弘遇曾气势汹汹的带着手下前往窦霍府邸,还好我们防了这家伙一手,给出的消息全是假的。”
其实,朱器圾也早就想到田弘遇不会撒手了,所以,他特地让杨莲花安排人冒名去将陈圆圆买下。
冒名自然就是用假身份。
窦霍这家伙也贼的很,竟然想祸水东引,收了买主的钱之后还出卖买主,想让买主来扛田弘遇这个大锅。
还好,密卫事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去买陈圆圆的富商就是密卫假扮的,其身份,住址等信息也全是假的,而且,密卫连假住址所在的地方都留有人在时刻监视。
所以,田弘遇派出的锦衣卫去找冒名的富商抢陈圆圆的时候,第一时间便被密卫给发现了。
这两个家伙,着实可恨!
田弘遇,你以为你是囯丈就了不起吗?
窦霍,你这纯粹是在找死!
朱器圾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便冷冷的道:“今天晚上派人去把窦霍给做了,然后......。”
他细细的交待了一番,这才缓缓走入书房之中。
陈圆圆一看到他,便如同遇到救星一般,扑上来颤声道:“义父,出了什么事?我好怕!”
她的确很怕凄惨的命运再次降临到自己身上,这会儿她浑身都在抖,可见她怕到了什么程度。
朱器圾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圆圆,别怕,没事的,有义父在,谁都别想欺负你。”
陈圆圆听到这句话,这才慢慢停止颤抖。
朱器圾又扶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撑直了,随即盯着她的眼睛,郑重道:“圆圆,你要记住,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你现在已经是郡主了,谁敢对你不利,你可以发动万千密卫去收拾他,如果密卫收拾不了,你还可以去找元功和元辅他们,发动屯卫和水师,将其挫骨扬灰。总之,你不用怕,不管是谁,如果想欺负你,你都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比如,这次就是土豪窦霍和囯丈田弘遇想欺负你,义父已经命密卫去收拾他们了,你好好看着,如果下次还遇到这种事,你自己来。“
田弘遇哪里知道,他遇上了一个不能招惹的存在。
他只当自己是囯丈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其实,他对外说的,什么搜罗美女进献给崇祯就是骗人的。
崇祯根本就不好色,好色的是他自己!
他就是借着崇祯的名义,到处掳掠美女拱自己享乐而已。
比如陈圆圆,历史上,他将陈圆圆掳掠到京城之后压根就没有进献给崇祯。
他先是将陈圆圆留在自己府邸把玩,待京城岌岌可危的时候,他又将陈圆圆送给吴三桂以寻求庇护,甚至,李自成进京之后,陈圆圆之所以被刘宗敏强夺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要知道,那时候李自成可是在拼命拉拢吴三桂,而吴三桂都已经同意投诚李自成了。
正常情况下,刘宗敏怎么可能强抢陈圆圆,把吴三桂的爱妾据为己有。
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田弘遇,为了自保,在刘宗敏面前出卖陈圆圆,把陈圆圆如何如何好全与刘宗敏说了,以致刘宗敏饥不可耐,做出蠢事。
这个人,着实该死!
不过,他好歹是个囯丈,如果莫名其妙死在金陵,崇祯估计会暴跳如雷,派锦衣卫前来彻查,到时候,杨莲花、陈圆圆,甚至是戚元功、刘若愚、毕懋良都有可能会有麻烦。
所以,朱器圾并没有直接将其宰了。
当然,窦霍这个金陵城里的土豪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当天晚上,窦霍才睡下不久,一堆黑衣人便闯入窦府,干翻所有护院,冲进卧房直接把他给宰了,然后带着他的首级扬长而去!
这,还只是开始。
当晚子时,万籁俱寂,囯丈田弘遇客住的院落之中,值守的锦衣卫正窝在黑暗的角落里打瞌睡呢,突然,一阵衣决之声响起,一堆黑影摸了进来。
值守的锦衣卫立马从地上角落里蹦出来,抽出绣春刀,对着黑暗中大吼道:“什么人?”
没人回答,一道黑影就如同鬼魅般的窜到田弘遇的卧房外面,“呼”的一声丢出个东西。
“哐”,的一声大响,卧房的窗户上顿时多出个大窟窿。
紧接着又是一阵衣决之声响起,一堆黑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这时候,几乎所有锦衣卫都被吵醒了,不过,他们都没追出去。
因为他们怕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么大的声响,田弘遇自然也被吵醒了。
他直接推开怀里的美人,翻身坐起,大喝道:“快来人,掌灯。”
几个锦衣卫应声而入,掏出火折子点着了房里的油灯。
田弘遇看了看窗户上的破洞,又看了看地上的包裹,不由恼火道:“这是怎么回事?”
带队的锦衣卫百户连忙上前拱手道:“囯丈爷,刚有十余个黑衣人闯了进来,不过已经被我们赶跑了。”
田弘遇冷哼了一声,随即又指着地上的包裹大喝道:“还不快打开看看。”
带队的锦衣卫百户闻言,连忙上前用绣春刀一把将包裹挑开。
“啊!”
躲田弘遇身后的美人顿时吓得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包裹里竟然有一个首级!
田弘遇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知是被美人的尖叫声给惊得,还是被包裹中的首级给吓得。
带队的锦衣卫百户蹲下来仔细辨认了一下,又伸手从包裹中拿起一个信封,这才走到田弘遇跟前拱手道:“囯丈爷,是窦霍的首级,包裹里还有一封信。“
田弘遇颤手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信里面就一句话。
阮某听闻囯丈爷被小人所惑,迷恋美色不肯归去,特为囯丈爷除了这小人,还望囯丈爷能迷途知返,速速回京。
踏马的,这姓阮的是谁,竟然如此嚣张!
311 阮某人
田弘遇真不知道阮某人是谁,在他印象中,他可没招惹过什么姓阮的。
当然,就算招惹了他也不记得了,他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人家姓阮还是姓马!
这事着实让他恼怒异常。
他吗的,从来就只有他欺负人,还没谁敢欺负他呢。
这姓阮的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是不知道姓阮的是什么人,不过,没关系,他不知道自然有人知道。
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一堆锦衣卫,冲到应天府衙门,逮着府尹刘士贞大骂道:“这应天府还有没有王法了?歹徒明目张胆的杀人,还把首级丢我房里来了,你这府尹怎么当的?”
刘士贞这个郁闷啊。
你他吗还好意思讲王法?
谁不知道你仗着自己的女儿是贵妃,到处欺男霸女!
唉,没办法,这人惹不起。
他假装惶恐道:“囯丈爷,这是怎么了?什么歹徒明目张胆杀人啊?他们把谁首级丢您房里了啊?”
田弘遇气呼呼的道:“你还好意思问我?窦霍被人杀了你都不知道吗?你当什么府尹!”
呃,惹毛了这混蛋还真有可能把官丢了!
刘士贞当然知道窦霍被人杀了,昨晚整个金陵城都闹得沸沸扬扬了,问题,他还真不知道窦霍是被谁杀的。
那帮人也太厉害了,直接冲进去一顿干,三两下就把所有护院干翻了,然后便把窦霍给宰了扬长而去,前后都不到一盏茶功夫,谁知道那帮家伙是什么人啊!
他只知道,那帮家伙的实力肯定相当的恐怖,根本不是他这个府尹可以招惹的。
如果他敢去招惹,搞不好人家会连他这个府尹也给干了。
这年头可是乱得很,反贼连藩王郡王都杀了一堆了,他个府尹,算个屁啊!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
他眼珠子一转,假装惊喜道:“哎呀,囯丈爷,原来窦霍的首级在您那里啊,下官正为这无头案头疼呢,这下好了,首级找到了,多谢囯丈爷。”
这什么话?
你不会以为窦霍是我派人杀的吧!
虽说杀个把人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这黑锅他不能背啊!
田弘遇直接掏出一个信封,一把丢过去,怒喝道:“你干什么吃的?辖下发生命案,连首级都找不到,我连凶手都给你找到了,你赶紧派人去给我把凶手抓起来!”
真的假的?
刘士贞连忙接过信封,抽出信纸,认真看起来。
呃,阮某人!
不会是那位阮某人吧?
他能想到的,也就阮大铖阮某人了。
那位阮某人可惹不得,人家是南直隶的地头蛇啊!
阮大铖,南直隶安庆府桐城县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本为东林高攀龙弟子,后又转投魏忠贤,成为打压东林的楷模,天启朝官至五寺主官光禄寺卿。
这种首鼠两端,背叛师门的人,原本应该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奈何,他阮家家大业大乃是安庆府乃至整个南直隶都有数的豪门,他在南直隶的势力简直大的吓人啊!
所以,崇祯初年的时候,就算他名列阉党逆案,也没什么事。
他逃回南直隶之后,照样逍遥快活,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崇祯多次问起,群臣也只能以其不见踪影来敷衍。
其实,他就在金陵城里,而且还招纳游侠,扩充势力,创建文社,招募学子,黑白两道都势大的很。
传闻,这次周延儒之所以能够当上内阁首辅,就是他暗中发动阉党势力支持的结果。
这么一个本事通天的大人物,谁敢招惹!
刘士贞当然知道眼前这位囯丈爷跟窦霍是怎么回事,这家伙看上了窦霍新买来的小妾陈圆圆,想据为己有,又不肯出钱,窦霍就使了个阴招,暗中把陈圆圆卖了。
看样子,这买陈圆圆的就是阮大铖,这位囯丈爷还不知深浅,紧咬不放,把阮大铖给惹毛了。
阮大铖手下游侠无数,宰个窦霍那还不跟宰只鸡一样,你要不是囯丈爷,估计你也被人家给宰了,你知道吗?
刘士贞自认为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了,不过,两头他都惹不起,他只能装糊涂!
他盯着手中的信看了半天,这才小心的问道:“敢问囯丈爷,这阮某人是谁啊?”
我他吗要知道阮某人是谁还来找你?
田弘遇只恨不得一个大耳巴子煽过去,煽死这个饭桶府尹。
不过,人家好歹是正三品的地方大员,如果他当众把人家煽了,估计皇上都会被奏折给埋了去。
他捏着拳头忍了好一阵,这才气呼呼的道:“到底你是应天府尹还是我是应天府尹,你应天府出的歹徒,你问我是谁?你为官一任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问我!”
我知道是谁啊!
问题,这阮某人我惹不起啊!
怎么办呢?
刘士贞想了想,干脆假装羞愧道:“囯丈爷教训的是,下官无能,唉,囯丈爷,您有所不知啊,下官这上任才几个月啊,连金陵城里的公侯勋贵和三品以上大员都认不全呢,哪能认识什么阮某人啊!”
呃,这个。
田弘遇傻眼了。
这金陵城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城里的公侯勋贵和三品以上大员简直多如牛毛,一个刚上任不久的府尹连码头都没拜完,不认识其他人也正常。
问题,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不揪出这个阮某人来,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你他吗的,我管你认不认识这个阮某人,你是应天府尹,我就找你。
田弘遇不管不顾道:“你官就是这么当的吗?辖下出了命案,你一句不知道就可以不管了吗?”
刘士贞连忙解释道:“囯丈爷,不是这样的啊,这事下官肯定是要管的,不过,下官人生地不熟的,查起来肯定要耗费很多时日,囯丈爷您要不急的话,那就等下官细细查来吧,下官一定尽力查,不管查几个月甚或是几年,都要把这阮某人给揪出来。”
几个月?
几年!
我他吗几天都等不了!
田弘遇冷冷的道:“你竟然敢如此敷衍我,你信不信我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刘士贞连忙求饶道:“别啊,囯丈爷,下官人生地不熟,查案真需要时间啊,您要是急的话,不若去找守备徐国公又或镇守刘公公去问问,他们一个世居金陵,一个镇守多年,可能知道这阮某人是谁。”
你为什么不去问?
田弘遇下意识就想来句这。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算了,人家一个府尹查案,跑去问守备国公又或镇守太监,找事呢?
这一问很有可能会把人家的项上乌沙给问没了!
唉,看样子问这个饭桶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还是去问别人吧。
那么,到底是去问守备徐弘基还是问镇守刘若愚呢?
312 男人
田弘遇考虑了半天,还是决定找镇守太监刘若愚问一问。
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魏国公徐弘基,他虽然是囯丈,但人家国公不一定会鸟他,到时候自讨没趣就没意思了。
至于镇守太监刘若愚,他觉得这个面子人家应该会给的,毕竟他女儿是贵妃,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如果这镇守太监把他得罪了,他让自己的女儿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状,皇上换个镇守太监也不是不可能的。
其实,他问谁都一样,因为朱器圾已经给他安排的妥妥的了。
朱器圾就是要吓他一吓,把他给吓得滚回京城去。
至于为什么利用阮大铖的名头来吓唬他,这里面就有点文章了。
阮大铖这家伙,不但背叛师门,还背叛大明,着实是个最为可恨的反骨之人,而且,这家伙跟复社还是死对头。
复社骨干顾杲、杨廷枢、黄宗羲等人就曾作《留都防乱公揭》骂之,曰:“其恶愈甚,其焰愈张,歌儿舞女充溢后庭,广厦高轩照耀街衢,日与南北在案诸逆交通不绝,恐吓多端。”
著名的戏曲《桃花扇》说的就是阮大铖与复社之间的恩怨,这家伙拉拢复社中人不成,为了报复,竟然把侯方域的知己,秦淮八艳之一的李香君折磨的死去活来,逼得人家以头撞墙,血溅桃花扇。
可见,这家伙与复社之间的仇怨有多深。
朱器圾把阮大铖抬出来可谓一石三鸟,既能吓唬田弘遇,又能田弘遇反过来在崇祯跟前咬阮大铖,而且还能以此向复社中人示好,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阮大铖和田弘遇这两条狗能不能咬个满嘴毛,这个并不重要,反正他的主要目的就是利用阮大铖将田弘遇给吓得滚回京城去,就算两人最终没咬出个什么结果来也没多大关系。
田弘遇还不知道他已经被朱器圾算得死死的了,为了找出所谓的阮某人,他特意在金陵皇宫附近最大的酒楼备下了一桌宴席,并亲手写了份请帖,命手下锦衣卫送进宫中。
镇守太监刘若愚果然不敢不给他面子,约定的时间刚到,刘若愚便出现在包厢门口,笑眯眯的拱手道:“哎呀,囯丈爷,您真是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命人知会奴家一声便行了,何必破费呢?”
田弘遇也知道这镇守太监在金陵城颇有权势,他也没在人家面前摆谱,直接就站起来拱手回礼道:“刘公公,你知道的,我不便出迎,还望见谅。”
刘若愚依旧笑眯眯的道:“没事,没事,奴家明白,奴家明白。”
两人就坐之后又寒暄了几句,田弘遇又命人将上好的酒菜端上来,并客客气气的敬了三杯酒之后,这才从怀里把信封掏出来,坦言道:“其实,我找刘公公来,就是为了这信中的阮某人。”
刘若愚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认真看了看,随即便假装吃惊道:“原来昨晚闹得沸沸扬扬的命案是这阮某人做的,难怪难怪。”
这口气,就是知道这阮某人是谁咯?
田弘遇闻言,不由惊喜道:“刘公公这意思,你知道这姓阮的是谁?”
刘若愚假装犹豫了一下,这才满脸凝重道:“囯丈爷,您真想知道这位阮某人是谁?”
当然想知道,这家伙欺人太甚了,不但抢了我的美人,还丢个首级来恐吓我,我不把他揪出来,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田弘遇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对,我很想知道这位阮某人是何方神圣。”
刘若愚又假装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叹息道:“囯丈爷,奴家劝您还是算了。”
什吗?
算了!
开什么玩笑?
我还就不信了,这大明还有人能大得过皇上!
田弘遇不依不饶道:“刘公公,你只管说是谁,其他的事,我不会麻烦你的。”
刘若愚又假装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这才缓缓的道:“金陵城中,有此能力的阮某人应该就是阮大铖阮大人了。”
阮大铖?
还阮大人?
京城好像没这么一位大人啊!
难道,这位是南都金陵城里的大员?
田弘遇不由好奇道:“这什么阮大铖是什么大人啊?”
刘若愚无奈的摇了摇头,细细解释道:“这位阮大铖阮大人乃是天启朝的光禄寺卿,因攀附魏忠贤,被列入阉党逆案,崇祯一朝,他一直在金陵城里逍遥快活,您没听说过实属正常。”
列入阉党逆案还能在金陵城里逍遥快活?
怎么可能!
就算不杀头,最少也是个流放三千里吧?
田弘遇不解道:“这阮大铖既以列入阉党逆案,皇上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呢?”
刘若愚慎重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小心的道:“不是皇上要放过他,而是没人敢来金陵城抓他,他在金陵城里势力滔天,手下不知网罗了多少亡命之徒,黑白两道都没人敢不给他面子,而且他还与朝中阉党余孽暗通消息,谁要敢上奏抓他,准没好果子吃,谁要敢来金陵城抓他,很有可能有头睡觉,没头起床啊!”
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窦霍可不就是有头睡觉没头起床吗!
田弘遇闻言,不由目瞪口呆道:“这世上还有如此无法无天之人?”
刘若愚缓缓点头道:“是啊,囯丈爷,所以我劝您算了,这种人,惹不得,金陵城就是他的天下,你想找他十有八九是找不到人的,他想找你却是再简单不过了啊!”
算了?
田弘遇真不想算了。
如果光是阮大铖宰了窦霍,气他一下,他还真有可能算了。
反正窦霍又不是他什么人,死了就死了呗。
问题,阮大铖夺走了绝色美人陈圆圆啊!
他对陈圆圆可是垂涎三尺,能就这么算了吗?
很多时候,男人就是下半身支配上半身的动物,遇着个看见就流口水的,豁出命去也要弄到手啊!
他极度不甘道:“刘公公,听闻南都屯卫不下五十万,你们连这么个乱臣贼子都拿不下吗?”
皇上若是下令,自然能将阮大铖拿下。
当然,这个皇上指的是永盛帝,不是崇祯帝。
你这个崇祯帝的囯丈就算了吧!
刘若愚假装无奈道:“不是我们拿不下啊,是拿不到啊,阮大铖的人遍布黑白两道,屯卫里面很多将领都跟他不清不楚,我们去拿他,恐怕屯卫还没出动就被他知晓了,怎么拿?囯丈爷,奴家真心劝您一句,算了吧,这种人,真惹不得!”
你个太监懂什么,但凡是个男人,见了陈圆圆那种绝色,谁能放得下?
田弘遇长叹一声,举杯道:“算了,这事就不说了,来,刘公公,我敬你一杯。”
313 事不过三
田弘遇是真不想放下,像陈圆圆这种人间绝色,谁放的下?
至少,他认为,没人放的下。
所以,就算刘若愚一再警告,他也没打算放手!
当然,刘若愚也没想过几句话就能让这位囯丈爷放手。
他只是照本宣科,帮朱器圾栽赃,让这两条狗咬一咬而已。
至于田弘遇,这会儿他还真不觉着阮大铖有刘若愚说的这么可怕。
一个光禄寺卿而已,才从三品,而且还是前朝的,有什么可怕的,正三品的顺天府尹他都骂孙子一样,他能怕个前朝的从三品光禄寺卿吗?
阮大铖阮某人是吧?
行,不要让我逮到了。
只要让我逮到了,不管你在金陵城有多大的势力,你都是个屁。
你再大的势力能大过皇上?
他还就真不信这个邪了。
酒宴结束之后,他便下令,命手下锦衣卫去查,一定要把这个阮大铖给找出来!
说实话,他是真有点自不量力。
他只是挂了个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衔而已,其实,他手底下也就五十个锦衣卫,而且还是崇祯派来保护他的。
这点实力,别说是疯王朱器圾了,就算是阮大铖,也不会放在眼里。
当然,这会儿阮大铖根本就不知道朱器圾弄了条狗来咬他,所以,阮大铖那边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他在南直隶的势力的确大的有点吓人,不管白道还是黑道,他都是如雷贯耳的存在,除了暗中的密卫,就属他最强了。
田弘遇派出的锦衣卫想要打听到他的消息自然不难,很快,关于阮大铖的消息便纷至沓来。
这家伙,真有这么可怕?
田弘遇收到消息之后,着实吓一跳。
刘若愚并没有骗他,这阮大铖在南直隶和金陵城的确势力滔天!
这家伙,招募了不知道多少游侠儿,论武力,应天府都不算什么,除非集结屯卫,要不然,根本干不过人家。
更为可怕的是,这家伙在白道上的实力更强,南北两京官场上的阉党余孽跟这家伙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就连内阁首辅周延儒都跟这家伙不清不楚。
这么一个恐怖的存在,真要去碰一碰吗?
田弘遇犹豫了。
金陵城并不是他的地盘,他也就是一个过客而已,在这种地方跟一个势力滔天的地头蛇硬碰,他真没这么大的勇气。
或许,赶紧回京城,去皇上面前告这个名列阉党逆案的家伙一状,让皇上来收拾这家伙才是正经。
田弘遇真的犹豫了。
他想回京,又不甘心。
我的美人啊!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陈圆圆那绝世容颜。
子时过后,他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突然,夜色中又是一阵衣决声响起。
角落里,满脸疲惫的锦衣卫不得不打起精神,蹦出来,拔刀大喝道:“什么人?”
不用问,还是那帮黑衣人。
他们好像没有跟锦衣卫动手的意思,一个个都只是一声不吭的站在黑暗中,隐隐卡在几个锦衣卫和卧房之间。
黑影一闪,又是“哐嘡”一声,一个包裹又丢进了田弘遇的卧房里面。
他吗的,还有完没完了。
田弘遇爬起来咆哮道:“又怎么回事?”
几个锦衣卫连忙窜进来点亮油灯,那带头的锦衣卫百户也不用田弘遇招呼,直接就走上前去,用绣春刀挑开丢进了的包裹。
白乎乎的一大坨,显然是用石灰处理过的首级。
那锦衣卫百户又蹲下来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才拿起首级旁边的信封,走到田弘遇跟前,拱手道:“囯丈爷,还是那窦霍的首级。”
哼!
田弘遇忍不住冷哼一声,一把扯过信封,撕开一看。
果然,又是那阮某人。
信上还是简简单单一句话。
囯丈爷,阮某是为您好,为了个女人,丢了性命,值吗?
好你个阮大铖,翻了天了你!
田弘遇真的怒了。
这个小人,太无耻了,老玩些这恶心人的把戏。
他气得怒吼道:“去,把窦霍的首级给我烧了,挫骨扬灰,撒秦淮河里去。”
喜欢玩这招是吧,我把首级给你弄没了,看你还玩什么!
这一天,他都处在愤怒之中。
他从来没被人如此威胁过,从来都只有他从别人手里抢女人,还没有谁敢抢走他看上的女人。
这个阮大铖,竟然敢如此嚣张,抢了他的女人,还不断的威胁他。
啊呀呀,气煞我也!
问题,他根本就找不到阮大铖的人。
阮大铖虽然嚣张,但并非无脑嚣张,这家伙精着呢。
他当然知道自己位列阉党逆案,等同朝廷钦犯,虽说一般人不敢来抓他,清流那帮不要命的愣头青可不一定不敢。
所以,他基本不在外人跟前露面,他也很少待在同一个地方等着人来抓。
他的行踪那更是飘忽不定,让人无法琢磨,不是他的亲信,根本就不知道他在那里。
田弘遇这么一个京城来的过客,自然是连阮大铖的影子都找不到。
他只能无能狂怒,砸东西,打女人,逮着手下锦衣卫一顿臭骂!
这么折腾了一天,他也累了,到了晚上,他便想睡觉了。
不过,他却不让别人睡觉。
为了防止再被打搅,他严令手下锦衣卫分成两班,彻夜守在他卧房外面,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这一夜,那帮黑衣人貌似没辙了,窦霍的首级已然被销毁了,田弘遇卧房外面又布满了锦衣卫,他们还怎么玩?
所以,直到天际露出一丝曙光,院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值守的锦衣卫也累了,他们可是被田弘遇和那什么阮某人折腾了两天三夜了,都累惨了。
这会儿天都快亮了,黑衣人肯定是不会来了,他们都忍不住靠墙上打起瞌睡来。
殊不知,外面正一堆人盯着他们呢。
他们刚一松懈下来,一个黑衣人便无声无息的爬上了百步开外的一颗大树。
那黑衣人上树之后便掏出望远镜,透过一扇打开的窗户仔细往田弘遇的卧房里看了看,随后,他便卸下背上的长弓,拿出一支绑着信封的长箭,瞄准田弘遇的床头。
“嗖”的一声,值守的锦衣卫全被惊醒了。
“哚”的一声,田弘遇也猛的睁开了眼睛。
他满脸惊恐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长箭,额头的冷汗都爆出来了。
阮大铖,我鈤你先人啊!
不带这么吓人的好不,要是射偏一点,这长箭就插我头上了!
他颤手取下长箭上的信封,打开一看,脸上的惊恐之色更浓了。
人家好像已经没耐心了。
信上是这么写的。
事不过三,囯丈爷,别说阮某没给你机会,最后提醒你一次,赶紧回京,要不然,你就不用回去了。
这混蛋!
好,你给我等着。
你名列阉党逆案竟然还敢如此张狂,看我回去怎么在皇上面前摆弄你!
田弘遇终于被吓得滚回京城去了,朱器圾收到消息不由阴阴一笑。
嘿嘿,这会儿阮大铖还蒙在鼓里呢,希望田弘遇能将崇祯那疯子激怒,派人来收拾这阮某人!
314 放不下
冒襄,字辟疆,江南有名的大才子,复社四公子之一。
此人在历史上名气好像不是很大,跟吴梅村、黄宗羲、顾炎武、陈子龙等复社骨干比起来,他貌似是个寂寂无名之辈。
其实不然,他在复社中的地位是相当高的,在此时的江南名气也是相当大的。
至于他为什么在历史上名气不大,可能是因为他科举不顺,未能取得功名,未曾在大明朝廷任职,而且大明灭亡以后,他便隐居山林,不仕螨清,全结而终。
也就是说,他从未在官场上出现过,这样的人要想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确是很难。
不过,他的确是个大才子,文苑巨擘董其昌就曾把他比作初唐的王勃,他一生的共撰有《巢民诗集》八卷,《水绘园诗文集》六卷,《影梅庵忆语》一卷,另有《同人集》十二册。
而且,他还是个有名的神童,十二岁便能吟诗作画,十四岁便出版了诗集《香俪园偶存》,传闻,他光靠卖字画便养活了江南十余个抗清志士的遗孤,可见他在书画上的造诣也非同一般。
朱器圾翻了翻冒襄已然出版的诗文集,又看了看密卫收集来的冒襄字画,不由喟然长叹一声。
这么一个大才子就这么随同崇祯朝廷一起被埋葬了,的确可惜。
来吧,本王给你一个璀璨的人生,让你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冒襄的确来了,他收到陈圆圆的书信之后便马不停蹄的从泰州赶了过来。
历史上,他跟陈圆圆的情史的确是个悲剧,他家境虽然不差,但还没达到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百上千两来给陈圆圆赎身的程度,而田弘遇这样的囯丈爷更是他个秀才能抗衡的。
说白了,他就是没钱又没权,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圆圆被人抢走。
当然,但凡有机会,他也不会放下陈圆圆,像陈圆圆这样的人间绝色,真没几个人能放的下。
朱器圾之所以放的下,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他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将陈圆圆纳入后宫。
要是他如同刘宗敏一般不管不顾,硬要霸占陈圆圆,结果会如何?
冒襄是肯定是不会来辅佐他了。
你抢了人家的女人,还想人家尽心竭力辅佐你?
那根本就是做梦!
到时候,冒襄不但不会辅佐他,还会竭尽全力与他为敌,以冒襄的影响力,如果竭尽全力诋毁他,复社中人肯定会把他当成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这帮愣头青一旦认为他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那可就麻烦大了。
像陈子龙、夏允彝、黄淳耀、侯歧等刚烈之士,那肯定会起兵跟他干到底。
像杨廷枢,方以智、陈贞慧等为了所谓的气节,肯定会隐居不出,终身不仕。
像顾炎武、黄宗羲等大文豪肯定会专心著书,理都不理他,甚至,书里面还会或多或少影射他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让后人耻笑他!
为了个女人,不顾江山,值吗?
或许,吴王夫差认为西施值,所以,吴国被他给玩没了。
或许,唐明皇认为杨贵妃值,所以,好好个盛唐被他玩得由盛转衰。
或许,刘宗敏认为陈圆圆值,所以,他把李自成的大顺朝给玩没了。
或许,董卓认为貂蝉值,所以,他还没拿下江山就把自己给玩死了!
朱器圾认为,没有必要为了个女人搞得天下大乱,搞得后人耻笑,所以,他将陈圆圆收为义女,让其帮他拉拢复社中人。
这样,复社这帮愣头青就不会把他贬成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了,反而会把他当成成祖那般靖难中兴之主。
当然,这一切还得看冒襄这个人是不是识趣。
朱器圾正拿着冒襄一幅字画在那里欣赏呢,其本人已在陈圆圆的引领下缓缓走入书房。
陈圆圆颇为娇羞的介绍道:“义父,这就是女儿时常跟您提起的冒襄冒公子。”
嗯,传闻果然不假,这小子果然是“东南秀影”,“人如好女”。
这小子长得的确很俊,比个美女还俊秀,陈圆圆跟他站一起,竟然都盖不住他的俊秀!
说白了,他就是后世那种小鲜肉,而且还是最为帅气的那种小鲜肉。
不错不错,跟陈圆圆的确挺般配的。
朱器圾满意的点头道:“嗯,果然是郎才女貌,圆圆,你的眼光不错。”
陈圆圆娇羞的跺脚道:“哎呀,义父,羞死个人了。”
说完,她竟然就转身跑了!
冒襄这个尴尬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原本,依他的性子,这种想要造反的藩王他是不会搭理的,他不骂人家乱臣贼子就算是不错了。
奈何,他放不下陈圆圆啊!
人家不但将陈圆圆救下了,还将其收为义女,他又怎么能骂人家呢?
他不能骂啊,于情于理,他都不能骂,为了陈圆圆他更不能骂。
如果他骂了,他跟陈圆圆可就完了!
这个时候,他心中是相当纠结的,为了陈圆圆,他是不得不来见这位南阳唐王,但是,他又拉不下这个脸求人家。
原本,他还想着陈圆圆能帮忙说几句的,现在好了,陈圆圆都跑了。
唉,这让我如何启齿呢?
他想了想,还是礼节性的拱手道:“学生冒襄,参见王爷。”
朱器圾亲切的招呼道:“冒公子不必多礼,请坐。”
冒襄闻言,还是小心的在客位上坐了下来。
唉,没办法,有求于人,不能耍性子。
朱器圾一看他这模样,不由心中暗笑。
嘿嘿,小子,没脾气了吧?
没脾气了就好,我跟你讲讲道理。
他脸色一正,假装忧心道:“冒公子,当今形势,你怎么看啊?你认为大明还有希望吗?”
唉,就知道你会说这个。
冒襄无奈的道:“既然王爷问起,学生就斗胆说几句,学生以为,如果皇上能迁都金陵,以江南之富庶,养几十万人马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只要勤加操练,击败建奴,平定天下,并不难。”
哎呀,这小子,有点东西啊,竟然能想到这个。
不过,以崇祯那德性,就算迁都江南也没用。
朱器圾不慌不忙道:“你这想法是不错,奈何,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光有几十万人马有什么用呢?谁人能统帅三军去平定天下?靠周延儒、高起潜之流吗?”
呃,这个!
冒襄想了想,随即小心的道:“周延儒、高起潜之流是不行,不过,江山代有才人出,总有那能征善战之辈会站出来力挽狂澜的。”
嘿嘿,你还不知道崇祯那德性吗?
朱器圾微微摇头道:“大明是有能征善战之辈,但也得崇祯那小子能知人善用啊,孙承宗如何?卢象升如何?孙传庭又如何?他们还要怎么能征善战,结果呢,崇祯用的什么人?他用的还不是杨嗣昌、洪承畴、高起潜这些小人!现在孙承宗和卢象升都被害死了,孙传庭还在诏狱里关着呢!”
呃,崇祯那小子?!
315 愣头青
大明还有希望吗?
这个问题应该是时下最热门的话题了,没有之一。
要说答案,大多数人都认为,大明是没希望了,因为现在的大明朝廷太让人绝望了,根本就看不到力挽狂澜的希望。
不过,复社这帮愣头青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们是愣头青啊!
愣头青是什么,愣头青就是指那些做事的时候没有脑子,盲目行事的人。
当然,复社这帮人并不是没有脑子,他们只是喜欢盲目行事,盲目到不知道自己是谁那种,盲目到以为自己本事齐天,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那种。
其实,他们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他们也就能说说而已,真要动起手来,他们就懵逼了。
冒襄也是个愣头青,按他愣头青的想法,拯救大明并不难,只要皇上同意迁都,那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可惜,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迁都之议不是没人提过,问题崇祯就是不迁,你能奈何?
再说了,就算崇祯同意迁都也没用,都城牵到金陵还不是那帮奸妄当道,他们要能拯救大明早就把大明拯救了,还用等到现在,还用迁都?
事实就是,他们救不了大明,他们就会把大明往亡国的深渊里推!
当然,愣头青是不用管事实的。
冒襄只是愣了一下,便高谈阔论道:“现在朝廷是奸妄当道,不过,自古邪不胜正,只要我们群起而攻之,将那些奸妄弹劾下去,大明就有救了。”
唉,你个愣头青,说话用点脑子好不好?
什么自古邪不胜正?
自古都是谁的拳头大谁胜!
还有什么群起而攻之,有用吗?
朱器圾无奈的道:“这么多年了,难道没有人弹劾那些奸妄吗?结果如何,朝中当权的还不是温体仁、薛国观、张至发、杨嗣昌、高起潜、周延儒之流。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不能凭空想象,要用事实说话,知道吗?就好比现在,奸妄之臣我随便就能列举一大堆,你能说出个掌权的贤能来吗?”
呃,这个,还真没有。
冒襄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还是想不出一个来。
要按他们愣头青的行事风格,压根就不用讲事实,张嘴胡喷就行了。
问题,在这位王爷面前,他不能胡喷啊!
他可是有求于人,他要敢胡喷,把人惹毛了,他和陈圆圆的事就完了。
怎么办呢?
这憋得实在是难受啊!
冒襄想了想,干脆委婉的反将一军道:“王爷,按您的意思,大明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朱器圾微微摇头道:“这不是看谁的意思,我们得看事实,现在事实是什么样的,你也清楚。李自成已然拿下陕西,张献忠已然拿下湖广,他们手下人马那可是动辄上百万,虽说真正的精锐不多,但是,铺天盖地的冲过来,朝廷谁人能敌?还有建奴,那就更不用说了,什么八旗精锐,什么蒙八旗、汉八旗,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了,你说,朝廷谁人能挡?其他的就不说了,就说这几个,你说,朝廷如何收拾?”
要说抬杠,我会。
你要说事实,我怎么说?
冒襄真的无言以对,因为他们愣头青说话从来就不管事实的,依据事实说话,他们就没法说了。
唉,有求于人,不能胡喷,真难受啊!
他想了想,干脆继续委婉的反将一军道:“王爷,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朝廷无法收拾的,你都能收拾?”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就等你这句话呢!
朱器圾心中一喜,表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嗯,可以这么说,李自成和张献忠,一帮乌合之众而已,收拾他们并不难,建奴的话,可能有点麻烦,不过也只是有点麻烦而已,收拾他们还是不成问题的。”
吹牛谁不会?
你刚还说要用事实说话,现在自己就吹开了。
合着就你能吹,我就不能吹,你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冒襄有些不服道:“王爷,您刚不是说了,要用事实说话吗,您怎么收拾他们呢,不能光几句话就收拾了吧?”
这个问题问的好,正好下个套。
朱器圾不慌不忙道:“你应该知道南阳的位置,这些年,李自成和张献忠都率大军去攻打过南阳了,事实如何就不用说了吧,我现在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呢。”
你这还是吹啊!
一点事实依据都没有,光瞎吹!
冒襄还是有些不服道:“王爷,事实如何,您不说我怎么知道?”
嘿嘿,入套了。
朱器圾假装把脸一板,郑重的道:“有些话不能对外人说,你知道吗,说出来,会有麻烦的,我如果什么都说了,你跑去别人那里出卖我,那我不是麻烦大了!”
你这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
头可断,血可流,人品不能丢。
冒襄忍不住正义凛然道:“王爷,我冒襄什么人,我能做那小人行径吗?您只管说,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提哪怕一个字。”
朱器圾假装慎重道:“这跟小人不小人没什么关系,毕竟,我是为天下苍生靖难,不能不慎重啊。”
你倒是说啊,急死个人了!
冒襄满脸焦急道:“王爷,到底要冒某怎么保证,您才能说呢?”
嘿嘿,这些愣头青,果然好对付。
朱器圾假装犹豫了一下,这才郑重道:“按理来说,我不应该逼你,但是,事关天下苍生,我不得不慎重行事。你要想知道一切也不难,只要你答应我,全心全意辅佐我,我就毫无保留,和盘托出。”
啊!
跟着你造反?
这个,不行啊!
冒襄满脸为难道:“王爷,您也知道,读书人最重名结,造反之事,恕难从命!”
没关系,换个说法就行了。
朱器圾假装生气道:“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我这能叫造反吗?我这叫靖难,学成祖靖难!你能说成祖是造反吗?我如果靖难成功,大明就不是大明了吗?”
呃,这个。
我能说成祖是造反吗?
不能啊!
冒襄满脸错愕,哑口无言。
朱器圾逮着机会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们脑子里面是怎么想的,崇祯那小子明显不行,你们却硬是要抱着一颗树吊死,你们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比如,辅佐我靖难!你们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为了大明,为了天下苍生,你们这点弯都转不过来吗?”
呃,这帽子扣的,有点大啊!
作为愣头青,我不能接受这么大个帽子。
冒襄犹豫道:“王爷,您靖难就一定能成吗?”
行了。
朱器圾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能成,我如果和盘托出你还觉得不能成,我放你跟圆圆归隐山林,双宿双飞行了吧?”
这个。
好吧!
若是靖难不成,大明亡了,归隐山林或许是唯一的选择。
冒襄又犹豫了一阵,这才咬牙点头道:“好,王爷,您说,我冒襄豁出去了,陪您靖回难!”
316 一步登天那是不可能的
崇祯年间,朝政腐败,天灾人祸不断,大明王朝,风雨飘摇。
西北饥民不断起义,辽东建奴长驱直入,西南土司接连叛乱,东南沿海海盗泛滥。
眼看着山河即将破碎,江南学子奔走呼号,齐聚吴江、金陵等地,成立复社,意欲改革时弊,救国救民,挽大厦于将倾。
应该说,他们的目的是好的,只可惜,他们就是帮愣头青,又怎是朝中那些奸妄的对手。
复社首领张溥竟然自不量力,意图通过推举周延儒入阁从而遥控朝政。
周延儒在复社声势浩大的支援下是入阁了,但是,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大奸臣又岂会任由他人操控,很快,他便反手一巴掌,拍死了张溥。
紧接着,周延儒又在争夺首辅的过程中败给了更为老奸巨猾的温体仁,这一下,复社学子惨了,温体仁又岂会让这帮支持过政敌的愣头青好过。
所以,温体仁当权以后便出现了一件咄咄怪事,复社学子中,越有名的,越有才华的,就越考不上功名!
像顾炎武、黄羲之这样的大文豪,死活考不上进士功名,像冒襄、陈贞慧等闻名江南的大才子更是举人功名都考不上!
科举这东西,想要通过作弊考上去的确很难,因为没几个考官愿意担这个风险,但是,人家要让你考不上却很简单,考官只要瞟你的考卷一眼,随便记几句,你就完了。
想要把人涮下去太容易了,什么对仗不工整,文采不行,空洞无物等等,随便找个借口拍死就行了,反正把人涮下去又不算作弊。
就算你八股文章做的天下第一,一点毛病挑不出来,人家也有的是手段,比如,随便蘸点墨,在你考卷上点一下,卷面不整洁,拍死!
冒襄可是十五岁就考上秀才功名了,结果,连续六次乡试,他竟然连举人都考不上!
虽说中举不是一般的难,但是,他也不是一般的厉害啊,他的文章可是公认的好,不管是诗词散文还是八股文,江南学子都争相传颂,以他的水平,不要说中举了,就是进士登第都没问题。
问题,他就是连举人都考不上!
如果说一次两次还是他经验不足,发挥不好,那后面几次绝对是被人故意给涮下去的。
他也因此备受打击,心灰意冷,蹉跎了十余年,他都三十多了啊,还是一事无成,才子之名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个讽刺!
这一次,他之所以咬牙投效,辅佐唐王靖难,其实也不光是为了陈圆圆。
他也想出人头地啊,他也想纵横官场啊,崇祯朝这些贪官污吏不给他机会,唐王靖难成功之后,他总能捞个一官半职什么的吧?
要知道,开国功臣可是不需要什么功名的,靖难也需要重组朝廷,那也等于是变相的开国啊。
所以,他决定赌一把,赌唐王能靖难成功。
那么,唐王到底能否靖难成功呢?
朱器圾没再吊他胃口,紧接着便将自己的实力和南阳、巴蜀等地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番。
冒襄闻言,不由惊喜不已。
戚家军加上白杆兵,还有十余万精锐,还有二三十万土司大军可以征召,更重要的,还占据了巴蜀这片富饶之地,还有郧阳府、南阳府等交通要道,大军出川根本没有任何问题,这种情况下,靖难成功的可能性太大了!
他忍不住问道:“真的吗,王爷,您已然有如此雄厚的实力?”
朱器圾淡淡的道:“我有必要骗你吗,你既已追随我靖难,这些自然都能亲眼看到,我骗你有意思吗?”
的确,如果这些都睁眼说瞎话,那就有点荒唐了。
冒襄不由拱手道:“王爷,您准备何时发动,学生必誓死相随,鞠躬尽瘁。”
急什么?
打下地盘总得有人去管啊,学李自成和张献忠他们做流寇能成事吗?
朱器圾不慌不忙道:“俗话说的好,打天下易,守天下难,打天下真不需要太多功夫,只要时机到了,自然水到渠成,问题是这守天下啊,大明足有两京十三省,打下了,没人管,是什么后果,你想象过吗?为什么李自成和张献忠之类屡屡失败,你想过吗?他们并不是没有打下过什么地盘,他们打下的地盘多了去了,结果呢?”
这个的确,打下地盘不派人治理,那基本上跟没打下一样。
冒襄细细思索了一番,随即恍然道:“王爷,您的意思是要学生说服复社同济,助您治理天下?”
这小子,愣是愣了点,脑袋瓜子还是挺聪明的。
不错不错。
朱器圾欣慰的点头道:“对,只要你能说服复社中人随我一起靖难,那这治理天下的人就有了,你可有什么办法去说服他们?”
这个。
冒襄又细细想了想,随即献计道:“学生以为,想要说服复社同济,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给他们施展抱负的机会,不怕王爷笑话,我们复社中人,因为得罪了温体仁和周延儒之流,考个功名都难,想要在官场上施展抱负更难,我们的目标就是改革时弊,肃清朝堂上的贪官污吏,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奈何,根本就没这机会啊!“
说到这里,他都忍不住摇头叹息起来。
朱器圾闻言,却是心中暗自戒备:“你们这帮愣头青,如果真让你们掌控朝堂大权,估计我都会被你们气死!”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这帮愣头青必须用哄的,不能来硬的。
表面上,他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嗯,这个简单,机会多的是,现在巴蜀官员就缺的厉害,如若是急于在官场上施展抱负的,现在就去当个县令什么的是没有问题的。当然,我也不能让他们一步登天,毕竟就算是进士及第那也是从六七品做起的,没有说一进官场就是三品大员甚至二品尚书的,我若是这么做,肯定会有人骂我任人唯亲,所以,他们还是得从六七品做起,做出成绩来我才好提拔。”
这个是官场上的规矩,的确没有谁是一进官场便身居高位的,不管是进士及第,还是状元、榜眼、探花,大家都是从六品七品做起。
冒襄点头赞同道:“我们的确不能坏了官场的规矩,让人说闲话,相信只要有机会施展抱负,就算是七品县令,他们也会趋之若鹜的。”
这样就好,就怕你们好高骛远,想一步登天。
317 拯救孙传庭
南京礼部教坊司东院梨园,这是秦淮河畔新近开张的一个大型梨园,其大小怕不有数百亩,园内绣楼林立,花草繁盛,美不胜收。
传闻,里面昆曲班子就有好几个,苏州名伶陈圆圆、董小宛,秦淮名伶李贞丽、李香君等皆在其中,每晚都会轮流登台献艺,一时间金陵城里的公侯勋贵、达官贵人、读书人等皆趋之若鹜,每天群玉楼里都是声乐不断,场场爆满。
这南京礼部教坊司东院梨园自然就是陈圆圆开的,而这会儿的教坊司奉銮真是冒襄冒大公子。
梨园说白了就是唱戏的地方,明朝的娱乐消遣并不多,看戏听曲算是最为流行的消遣方式了,读书人尤好这一口,而梨园的戏班子不但会在园中登台唱戏,公侯勋贵、达官贵人等有什么大喜事也会请很多梨园班子去搭台献唱,以酬宾客。
可以说,梨园办的好了,不但能赚钱,还能博取不小的名气。
当然,陈圆圆创办梨园并不是为了名利,她主要是为了帮义父朱器圾招纳复社学子。
这梨园办起来了,招纳复社学子就方便了,因为读书人本就好这一口啊,而且这帮愣头青聚在一起就爱高谈阔论,针砭时政,他们说些什么也不会有人在意,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帮人是愣头青,做事不用脑子的,在冒襄的刻意引导下,复社学子很快接受了靖难兴邦这一说。
崇祯昏庸无能,朝堂奸妄横行,不靖难还有什么希望!
很快,陈贞慧、顾炎武、黄宗羲等科举失意的大才子便被冒襄说服,加入了唐王朱器圾的阵营,有一些更是迫不及待的乘船西去,到巴蜀施展抱负去了。
说实话,他们的确是憋屈的不行了,空有满腹经纶却被朝中奸妄踩得抬不起头来,换谁都不服啊!
这下有机会证明自己了,更重要的是有机会收拾那帮奸妄了,他们自然是趋之若鹜。
朱器圾原本是想坐镇金陵,将复社才子一一拿下,并安排他们去巴蜀锻炼,但是,有件事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因为李自成拿下陕西之后便兵分两路对河南和山西发动猛攻,一时间开封告急、太原告急、平阳告急,汝宁告急,崇祯就算是手下再没人也不能坐视了,这些地方可都有藩王啊!
洛阳的福王、襄阳的襄王、武昌的楚王、西安的秦王都被反贼给杀了,周王、晋王、沈王、崇王等他再坐视不管的话,老朱家的列祖列宗估计都要掀开棺材板来揍他了。
问题边军精锐差不多都被洪承畴一把送给建奴了,各地屯卫精锐也被杨嗣昌折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基本上左良玉这个听诏不听宣的军阀手里,而且,左良玉名义上还在跟贼寇张献忠对峙,他又拿什么去围剿贼寇李自成呢?
他这会儿手上不但没兵,更没有统兵将帅,孙承宗死了、卢象升死了、朱燮元死了、杨嗣昌也死了,就连个擅于招抚的熊廷弼都被他给宰了,他派谁去围剿李自成,派周延儒、陈新甲之流吗?
他召集内阁首辅周延儒和兵部尚书陈新甲一商议,可把这两个奸妄给吓坏了。
皇上,您别开玩笑啊,我们动动嘴皮子还可以,动手,不行啊!
怎么办呢?
李自成不能不管啊,再不管,这家伙可就要打到京城来了!
孙传庭不是还活着吗?
这个时候,周延儒和陈新甲终于想起这个战无不胜的无敌统帅了。
要知道,当初三十六营贼寇可就是孙传庭率军击败的,就连贼酋高迎祥都被孙传庭给活抓了,而且,后面孙传庭是连战连胜,李自成都被孙传庭打的只剩十余骑遁入山林之中,要不是崇祯听信杨嗣昌和高起潜等人的谗言,无缘无故将孙传庭打入诏狱,这会儿估计都没什么贼寇了。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
他们要敢这么跟崇祯说,崇祯不宰了他们才怪。
崇祯可是犟得很,只能顺着毛捋。
周延儒和陈新甲都很是精明,自然不会提崇祯和杨嗣昌、高起潜等坐下的蠢事,他们只是一个劲的上奏,请崇祯给孙传庭一个机会,让孙传庭领军围剿李自成,以戴罪立功。
这意思,孙传庭以前是错了,皇上您处置的对,这会儿不是没人了吗,孙传庭还是有点能耐的,您就给他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吧。
这话崇祯听着舒坦啊!
他的确不喜欢孙传庭,因为杨嗣昌和高起潜等人的谗言,他是提起孙传庭就来气,不过,这会儿,他实在是无人可用了,孙传庭就算再不招人喜欢,他也得用啊!
于是乎,崇祯便命人把孙传庭放了出来,召至文华殿,问其愿不愿意领兵剿贼。
孙传庭能不愿意吗?
他就因为请了个病假便被崇祯打进诏狱关了几年,这会儿贼寇都快打到京城了,他若是来个不愿意,崇祯估计会立马命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没办法,他只能请杀贼以自校了。
这围剿反贼总得有兵吧,问题崇祯这会儿哪还有什么兵呢?
没有那也得有啊!
周延儒和陈新甲连忙献计,先给孙传庭五千京营屯卫命其率军去解开封之围,并传令河南都指挥使司,召集所有屯卫到其账下听用,这样一来不就有十余万大军了吗?
如果光算人头,那的确是有十余万人,问题,河南都指挥使司的屯卫精锐基本都被抽调干净了,剩下的都是些从没上过战场的新丁啊,这能叫十余万大军吗?
崇祯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起复孙传庭为兵部右侍郎,三边总督,命他率五千京营前去河南平叛,先解了开封之围再说。
还别说,孙传庭这名头还是挺吓人的,李自成一听说孙传庭来了,当即便解了开封之围,在中牟、郑州一线集结大军,准备跟孙传庭来个大决战。
李自成是真的有点怕孙传庭,他都被孙传庭给打出阴影来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倒也不是压根不敢跟孙传庭交手,只要将手下大军全部集结过来,他还是敢跟孙传庭一战的。
孙传庭就这样解了开封之围,紧接着,河南都指挥使司的屯卫也开始往开封府集结了,这人数,的确有差不多十万,问题,这就是帮乌合之众啊!
反观李自成那边,这几年征战下来,人家手下都四五十万大军了,而且,基本都是经过战火洗礼的老兵。
孙传庭派人稍微一查探,心中便已了然,凭借十万乌合之众想要剿灭四五十万经过战火洗礼的老兵?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一战,没法打啊!
朱器圾当然知道这一战孙传庭肯定是干不过李自成的,他得赶紧回去想办法救孙传庭啊!
318 枉做忠良(上)
汝州城,镇东军大营,帅帐之中。
朱器圾高坐主位,扫视着手底下的文臣武将,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欣慰之色。
这下,总算有那么一点样子了。
以前他手下文臣是少得可怜,每次议事,能招来的都屈指可数,这一次,文臣武将总算是半斤八两,平分秋色了。
当然,文臣中大多都是刚刚投效而来的复社学子,而且,他们的职位大多不高,最多也就是州同知、通判什么的,这里面职位最高的还是汝州知州李岩。
不过,站文臣最前面的却是一个未着官袍的书生。
此人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满脸书卷之气,一看就是个饱学之士。
至于他为什么没穿官袍还站文官最前面,主要是没人敢站他前面,因为他的名气太大了。
他就是崇祯四年会试第一,殿试第二,差点夺得状元郎的吴建业,也就是吴梅村。
此人可不简单,他乃是复社首领张溥的亲传弟子,在复社中的地位可谓独一无二,说他现在就是复社首领也不为过。
他的资历也是复社中人数一数二的,二十三岁便位列榜眼,然后进入翰林院,成为储相,复社之中也就这么一位了。
至于他的官场经历,不说也罢!
他是运气好,在周延儒刚刚进入内阁的时候正好参加会试和殿试,那时候周延儒还没跟复社翻脸,温体仁也尚未掌权,所以,他有幸夺了个榜眼,可惜,紧接着周延儒便毒死了他的恩师,而且还败给了政敌温体仁。
接下来,他在官场基本就没得混了。
因为崇祯对他的才华颇为赏识,温体仁是不敢把他怎么样,但是,他担任的官职基本都是翰林院编修、东宫讲读、南京国子监祭酒、詹事府左中允、左谕德、左庶子、少詹事等等有名无实的职位,说白了,在朝中他就是个教书先生般的存在,根本就没一点实权。
温体仁、薛国观、张至发这帮家伙着实把他给整怒了,最后,他干脆跑回家里著书立说去了,以榜眼之姿在朝堂混了十余年还是个有名无实的教书先生,丢人啊!
这一次,朱器圾请他出山他也是相当慎重的,他可不是什么愣头青,几句话就能哄得团团转那种,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让他见识点真东西,他是不可能跟着人家瞎混的。
其实,朱器圾也想将其带在身边好好观察一番,毕竟,这家伙可是有污点的,虽说历史上他被清廷征召之后只是被迫短暂出仕,而且后面一直悔恨不已,最终在痛悔和愧疚中郁郁而终,但他屈节事清却是史实。
朱器圾可不想重用一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所以,他必须先带在身边好好观察一番。
两人是一拍即合,于是乎,吴梅村便什么官职都没要就跟着朱器圾来到了南阳,来到了汝州。
这一路,他看到的东西就多了,庞大的楼船战舰,精良的火器,精锐的士卒,繁华的城池,安居乐业的老百姓,一望无际的农田,随处可见的水利设施等等,这一切无不证明这位唐王殿下是个难得的明君。
当然,打天下光是明君还不够,还得运筹帷幄,还得知人善用,要是光能把辖下治理的有条不紊,打起仗来却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那也是假的。
可以说,这就是他最后一层顾虑了,只要这位唐王殿下在这方面能表现的中规中矩,基本就差不多了,他便会带领复社同济全力辅佐其靖难兴邦。
朱器圾这方面能力怎么样呢?
这个不用问,自然是相当的厉害。
毕竟,这年头主要还是以冷兵器作战为主,对于热武器的应用,谁能跟他这个多了几百年见识的人相比。
不过,这次他并不是要跟李自成又或者朝廷大军决战,真正要决战的是李自成和孙传庭,他只是想将孙传庭救出来而已。
那么,怎么救孙传庭呢?
自然是先了解情况。
他威严的扫视了一圈之后,便认真的道:“国梁,贼寇集结了多少兵力,兵力分布情况如何,查探清楚了没?”
赵国梁连忙拱手道:“回皇上,已经查探清楚了,贼寇兵力主要集结在郑州和中牟一线,其中中牟有攻打开封退回来的十万大军,郑州有河南各地集结起来的十五万大军和山西那边集结过来的十万大军,另外,山西那边还有五万人马正在往郑州防线集结,估计还有三天左右就到了,其他地方留守的人马都不是很多,唯有洛阳有两万人马驻守,潼关有一万人马驻守。”
总共集结了四十万大军!
朱器圾想了想,又问道:“官兵那边呢?”
赵国梁紧接着拱手道:“官兵那边河南能集结的屯卫差不多都集结到开封了,加上京营五千人马,总共大概有十一万人马,不过基本都是些屯田的青壮,根本不会打仗,孙传庭正在加紧操练,另外,官兵的粮草好像没多少,军营附近几乎看不到什么存粮,而且粮草调集的速度非常慢。”
唉,真是难为孙传庭了,调集十来万没打过仗的屯卫,而且粮草还跟不上,就贸贸然让他跟李自成手下的四十万大军死磕,这种事,也就崇祯那个糊涂蛋和周延儒那些奸妄能干出来,这不让人送死吗!
双方足足集结了五十万大军,怎么把孙传庭救出来呢?
朱器圾扫视了一番右边的武将,戚金、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刘国能、李万庆,这些人手底下满打满算也就七万人马,而且最少要留下一半驻守,也就是说,他能集结起来的也就三四万人马。
看样子,来硬的肯定是不行的,三四万人马冲进五十万大军的交战区域,相当危险。
他又低头看了看地图,随即问道:“戚将军,你觉得他们会选在哪里决战?”
历史上,李自成和孙传庭的决战就发生在汝州郏县,不过,这会儿汝州已经被他占领了,李自成好像也没有来攻打的意思,所以,他们是不可能在郏县决战了。
那么,他们到底会选在哪里决战呢?
戚金认真的分析道:“现在应该是贼寇不急官兵急,因为官兵本就没多少粮草,而且,崇祯还是个急性子,就算孙传庭不想出兵,崇祯估计也会逼他出兵。而李自成这边就不一样了,他明显有点忌惮孙传庭,孙传庭一来,他马上就撤掉了围攻开封的人马,并拼命在郑州集结人马,足以见他有多慎重,依末将的看法,李自成很有可能会弃守中牟,佯装败退,诱敌深入,在郑州附近与孙传庭展开决战。”
嗯,郑州离汝州倒不是很远了,最多也就两百来里,快马加鞭的话,最多两个时辰即至。
319 枉做忠良(中)
开封城外,明军大营,孙传庭一手柱剑一手捏着份圣旨满脸严肃的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正认真操练的屯卫,心中不由叹息连连。
唉,可惜了,如果再有几个月时间,他虽然不能把这帮屯卫操练的如同秦军般战无不胜,击败贼寇李自成部他还是有信心的。
奈何,皇上压根不给他时间操练啊!
他手里捏的就是崇祯催他出兵的圣旨,这样的圣旨,他几乎每天都会接到一封。
没办法,这时候的形势比历史上他最后跟李自成决战的时候还要差。
至于原因,大致是因为多了个疯王朱器圾,因为疯王朱器圾的地盘正好夹在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地盘中间,而且,李自成和张献忠都在南阳吃了个大亏,从而改变了扩张方向,避免了相互冲突。
历史上没有疯王朱器圾在南阳隔着,李自成和张献忠可是干了几架狠的,张献忠差点都被李自成给干掉了,李自成一开始的主攻方向也不是陕西而是湖广,那时候张献忠都被逼的逃到南直隶找革左五营去了,而李自成也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在河南和湖广间到处乱窜,根本就没个稳固的后方。
这会儿就不一样了,因为疯王朱器圾从中阻隔,李自成和张献忠根本就没起冲突,两个人都发展的相当好,尤其李自成打下洛阳和西安抢了富甲天下的福王府和秦王府之后,实力顿时暴涨,一发不可收拾。
朱器圾是抢了福王府的金银财宝,不过,这个对李自成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因为在旱灾严重的西北,李自成这种流寇就算有金银财宝也买不到粮食,他最多也就能拿来犒赏一下手下将士而已,而招募饥民最重要的粮食朱器圾并没有抢走,所以对李自成招兵扩充实力影响并不大。
可以说,李自成是托了疯王朱器圾的富,走对了地方,跑回自己的老巢,把陕西给占了,他的实力增长起来自然快得吓人。
当然,孙传庭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再不出兵皇上估计真要把他拖去砍了。
因为这会儿朝廷根本就筹集不到粮饷,他只能就地征缴,而河南各州府基本都是藩王的封地,九成的土地都被藩王给兼并了,他上哪里征缴大军的粮饷去?
他被逼的没法了,只能催那些藩王捐献粮饷了。
藩王那基本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几个藩王又怎肯白白养着朝廷十余万大军。
结果可想而知,那些藩王是恨透了他,弹劾他的奏折是雪片般的飞往京城,大家都只想他赶紧率军出征,滚蛋!
崇祯可不管孙传庭筹集粮饷的问题,藩王跟他可是一家人,他自然不会帮着孙传庭来欺压自家人,再加上这些藩王都异口同声污蔑孙传庭按兵不动是想养寇自肥,拥兵自重,崇祯就更忍不了了。
所以,催孙传庭出征的圣旨是一封接着一封,一封比一封口气严厉。
孙传庭可不想下封圣旨是将他革职查办,押回京城斩首的,他唯有顺着崇祯和那些藩王的意思,誓师,出征!
就这样,他抵达开封还不到一个月,便被迫率军直扑中牟,跟李自成展开决战。
不得不说,他操练兵马那着实有一手,当初那几千秦军也就是普通的边兵而已,在他手里操练了不到一年时间便成了无敌雄师,而这会儿他操练出来的秦军将士虽然在历次大战中伤亡惨重,多少还是留下了一点火种。
他直接将幸存的秦军将士全部提拔成了新军的小旗、总旗,甚至是千总、把总,并定下了严厉的军规,上行下效之下,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的,新军才操练半月左右便已有那么一点模样了。
十余万官兵排着颇为整齐的阵型向中牟压来,那威势,的确有点吓人,驻守在中牟附近的贼寇竟然不战而逃,一溜烟往郑州方向跑去!
这是极不正常的。
虽说中牟只是座小城,但好歹也是座城池啊,双方兵力相当的情况下,竟然守都不守一下就跑了,开玩笑呢?
李自成自然不会跟他开玩笑,孙传庭已经猜到了,李自成这是在跟他玩诱敌深入呢。
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崇祯就跟催魂一样催着他赶紧跟李自成决战,他一仗未打,光拿下座小县城有什么用?
这时候,李自成已经在郑州集结了三十万大军了,如果再加上佯装溃败下来的十万人马,那就是整整四十万大军,人数上,他已然占据绝对优势。
而且,这一战他准备的也相当充分,他不但隐藏了兵力,而且还强令中牟到郑州一线的百姓全部迁走,坚壁清野,一粒粮食都不留给官兵。
孙传庭拿下中牟之后,只是稍稍休整了半日便无奈继续进军,直奔郑州而去。
一时间,双方派出的侦骑在中牟和郑州之间几乎撒得到处都是,而且时不时便会爆发小规模的冲突。
不过,这些侦骑之间的小规模接战一般都是贼寇李自成方面获胜,因为孙传庭接手的就是专门屯田的屯卫,根本没几匹战马。
情报方面,孙传庭明显吃亏,他派出的侦骑甚至都不能离开大军十里范围,一离开这个范围,基本就回不来了,也就是说,他对贼寇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但是,他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李自成这边就不一样了,他对官兵的行踪简直是了若指掌。
孙传庭刚率大军离开中牟,他便开始排兵布阵了。
他直接命李过和刘宗敏各率十万步卒埋伏于郑州城东西两侧各约十余里处,张口以待,又命田见秀和高一功各率两万精骑从两翼绕到官军身后,截断官军粮道,而他自己则率中牟退回来的十万大军和五万精锐坐镇郑州城东门外,郑州城中就余一万人马镇守。
他这明显是摆开一个口袋阵等着官兵往里钻啊!
孙传庭虽然知道前路危险重重,却不得不率军往李自成布好的口袋里钻。
没办法,他拼一把,或许还有机会,如果他不拼,那就一点机会都没了,不管是他还是大明,都没一点机会了。
唉,时兮,命兮!
这天晚上,他独坐帅帐之中,久久不能入眠。
此地离郑州城已经不到三十里了,他隐隐已经猜到了,李自成,就在前面等着他。
这一战,结局难料啊!
他还从没打过这么没把握的仗呢。
319 枉做忠良(下)
郑州城东门外二十余里,十余万明军正排着整齐的阵型缓缓向前推进。
这时候明军的阵型着实比较齐整了,至少,看上去比李自成手下的齐整,孙传庭练兵的能力那真不是一般的强,他只是召集残余的秦军将校稍稍交待了一番,昨天还有点散乱的阵型今天便已经看不出什么破绽了。
如果再让他往前走几天,练一练,估计这十余万明军在排兵布阵方面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行军途中操练排兵布阵,效率可不是一般的高。
可惜,他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大军才推进不到半个时辰,前方便有侦骑来报,十余万贼寇正列阵郑州城东门外,严阵以待。
终于要开始决战了!
李自成大军放着坚固的郑州城不守城,反而屯兵于城外,这就说明,人家是有绝对把握收拾他了。
来吧,看谁收拾谁!
这个时候,孙传庭的脸上无喜无悲。
他,只想奋力一战,为了大明,也为了自己,博个机会!
李自成明显已经设好埋伏,只等他上前去送死了。
那么,怎么办呢?
他掏出千里眼往四周扫视了一番,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大军左侧不远处是一条不小的河流,伴着河岸走,这是他事先就定下的策略,因为这样左侧贼寇若是想偷袭,就得先过河,大军左侧等于是有一道天然的屏障。
右侧的话,必须也有个天然的屏障,这样,他们就不会四面受敌了。
正好,前方不远处有个不小的山包,而且山包上还长满了树木。
他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便果断下令道:“白广恩,速率一万弓箭手,一万刀盾手,一万长枪兵占据右前方山头,弓箭手布于山上的树林中,刀盾手布于树林边沿,长枪兵紧贴其后,不管如何,一定要把右翼给我守住,如若不然,提头来见!”
总兵白广恩看了看又前方的山包,不由愣了一下,那能叫山头吗?
不过,好歹是个山包,比平地高,而且还有树林,也算是有利地形。
他也只是愣了一下便果断拱手道:“末将遵命。”
紧接着,孙传庭又下令道:“高杰,速率一万弓箭手,五千刀盾手,五千长枪兵布于山头右侧的河岸,刀盾手临河布盾阵,长枪手紧贴其后,弓箭手于长枪手身后布长蛇阵,不管如何,一定要把左翼给我守住,如若不然,提头来见。”
呃,好吧,虽然左侧河里水不多了,河岸却相当的陡峭,贼寇若是想过河,怕是跟攻打城墙没什么区别。
高杰亦是果断拱手道:“末将遵命。”
紧接着,孙传庭又下令:“牛成虎,陈永福,速率剩余人马在白广恩和高杰两部中间扎下大营。”
他这是要利用地形,以逸待劳,等着李自成率大军来围攻啊!
李自成收到探报,不由恼火不已。
官兵竟然停在十余里外不走了!
原本是他以逸待劳的好不好,现在却变成了孙传庭以逸待劳!
啊呀呀,气煞我也。
他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荒野气呼呼的考虑了一阵,最后还是咬牙下令道:“传令,命田见秀和高一功率军从两翼冲上去。”
说罢,他便大手一挥,带着十五万大军向前横推而去。
我足有三十五万大军,你就十来万人马,以逸待劳又如何!
大战起,喊杀声震天,三十五万义军与十余万官兵在郑州城东面的荒野上疯狂的搏杀起来。
按理来说,李自成手下皆是历经战火洗礼的老兵,而且人数占据绝对优势,收拾孙传庭手下十来万新兵蛋子应该是手到擒来。
问题,打仗不光要看人数,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不可强求,人和亦是短时间内难见成效,孙传庭独占地利,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竟然打得难解难分。
明军右翼的山头的确易守难攻,田见秀每次率军冲过去,山上便会箭如雨下,还未接战便已吃亏,而山下,树林外沿,明军刀盾手和长枪兵借助树林为后盾,他根本就冲不开。
明军左翼就更难攻了,高一功想要冲过去得先率军下了河岸,涉水渡河,然后对着陡峭的河岸仰攻,这简直比攻打城墙还难啊!
正面李自成也毫无办法,他虽然有十五万大军,但对面也足有六万人马,而且还有孙传庭亲自坐镇,一时半会,他又如何拿得下?
一天,两天,三天,双方依旧打得难解难分。
孙传庭手下的官兵是越打越来劲,因为他们占据了地利,得了大便宜啊,李自成手下的义军却是越打越没劲,因为他们攻打官兵大营就跟攻城一样,太吃亏了,损失惨重啊!
如果一直这么打下去,李自成手下三十五万大军还真有可能被孙传庭所率的十来万新兵蛋子给磨死。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不久,后方便传来消息,粮道被贼寇骑兵断了,粮草根本就送不过来。
他们原本就没什么粮草,全靠后方临时收集送过来,这粮草一断,仗还怎么打?
孙传庭无奈,只得留下三万人马令都司陈永福在大营继续坚守,然后亲自带着牛成虎和剩余的两万多人马前去后方打通粮道。
没想到,陈永福这家伙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孙传庭要撇下他们独自逃生,他竟然不管不顾,带着人马跟在孙传庭后面跑了!
他这一跑,两翼的白广恩和高杰顿时扛不住了,将近三十万大军前后夹击他们剩下的不到四万人马,他们怎么可能扛得住?
他们也只能跟着跑啊!
官兵就这样莫名其妙开始溃败了,李自成见状,连忙挥军撵了上去,狂杀一气。
一时间,中牟和郑州城之间到处都是乱窜的义军和官兵,整个战场都乱套了。
孙传庭见状,不由喟然长叹。
唉,我已经尽力了,奈何,奈何......
这时候,义军外围,郑州城西面却有十余骑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正打马往混乱的战场中狂奔而来。
这些人的装扮,一看就是闯王李自成手下的夜不收,也就是游骑亲卫,有点类似于朝廷的锦衣卫缇骑,这帮家伙可是管杀不管埋那种,凶得很,义军之中自然无人敢拦。
其实,这些人当中也打头的两个是真正的夜不收,而且还是当初朱器圾派来的密卫卧底,他身后十余骑则是戚金亲自带来的密卫高手!
一行人在混乱的战场中横冲直撞了一阵,很快就找到了刘国江和其他密卫卧底留下的暗记,并遁着暗记来到一处废弃的村庄。
这个时候,孙传庭和几个亲卫已经被围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面了,外围数十个贼寇正在往院子里猛冲呢。
还好,刘国江故意封锁了消息,所以,贼寇并不知道孙传庭就在这里,要不然,这里恐怕早已被数万人马围得水泄不通了。
不过,就这数十名贼寇也足以让孙传庭绝望了。
他并不是武将,几个贼寇,他可能还能凭借身上的盔甲撂翻,几十个,他肯定是撂不翻的,而他手下的亲卫也不是什么以一当十的高手,根本就挡不住这么多人。
唉,以身殉国的时候到了。
看着围墙旁的亲卫一个个倒下,他满脸平静的抽出佩剑,正要往脖子上抹,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孙大人,且慢!”
咦?
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熟啊!
他抬头一看,十余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已经打马冲了过来,逮着院子外的贼寇就是一通砍杀。
很快,数十名贼寇便被他们给杀光了。
戚金抹了把脸上的泥土,翻身下马,上前拱手道:“孙大人,末将戚金奉皇上之命前来救您,您赶紧换了衣服跟我们走吧。”
戚金?
皇上!
戚金他肯定是认识的,毕竟两人同朝为官多年。
问题,戚金不是早就在浑河血战中以身殉国了吗?
皇上竟然会派戚金来救他!
这是见鬼了吗?
孙传庭就这么莫名其妙换上了一个夜不收的黑色劲装,跟着戚金上了马,一路向西狂奔而去。
而他们身后,那个留下来的夜不收密卫则不慌不忙将他脱下来的盔甲换到一个贼寇身上,然后扛进屋子里,一把火把屋子给烧了!
戚金带着孙传庭一路向西狂奔了百余里,不出一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处废弃的驿站。
这会儿,驿站里面竟然还有人,而且,还有十余匹精神抖擞的战马!
一行人换了战马之后继续向西狂奔而去,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抵达汝州城。
朱器圾见孙传庭凄惨模样,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大明的无敌统帅吗?
孙传庭在诏狱中都被折磨得跟骷髅一样了,浑身上下就没几两肉,那眼眶深陷的就如同两个黑洞一般,而且,还时不时佝偻着身子咳嗽不止!
他忍不住感叹道:“唉,你这,真是枉做忠良啊!”
孙传庭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位身着蟒袍之人,忍不住伸出耳朵,好奇道:“啊!你说什吗?”
他因病双耳失聪,想请个病假回去好好整治一下,结果却崇祯关进了诏狱。
诏狱里面又哪是养病的地方,这会儿他病还没完全好呢,耳朵也有点背。
朱器圾见状,不由摇头叹息道:“这些就先不说了,来人,去把城中最好的大夫全请来,让他们用最好的药,好生给孙大人调理一番。”
321 京城陷山河破碎
郑州之战,明军大败,主帅孙传庭战死,十余万屯卫和五千京营精锐溃不成军,狼狈逃窜,逃回开封府的不到一半。
李自成乘势掩杀,一路追至开封府,此时,明军已吓破了胆,无人敢战,请降者、奔逃者无数,开封城防简直形同虚设。
不久,李自成下开封城,擒杀周王一族百余口,再获金银财宝和粮食无算,声威大振。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崇祯更是暴怒异常,怒斥群臣无能,以致贼寇肆虐,藩王接连遇害。
清流乘势而起,弹劾兵部尚书陈新甲私自与建奴议和,无耻之尤,又无德无能,以致贼寇坐大,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与建奴议和之事乃是杨嗣昌发起,崇祯是默许的,而陈新甲又是杨嗣昌引荐的亲信,所以,后续还是在继续杨嗣昌的议和之策,这点崇祯心里清楚的很。
原本崇祯念及杨嗣昌,爱屋及乌,并没有把陈新甲怎么样,但是,陈新甲无所作为,令贼寇肆虐,藩王接连遇害,着实让崇祯恼怒异常,所以,崇祯干脆把陈新甲推出来,砍了!
紧接着,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趁机上书揭发周延儒谎报军情,欺君罔上一事。
原来,上次建奴肆虐北直隶和山东之时,崇祯恐慌万分,让首辅周延儒前去督战,周延儒亦是怕的要死,跑通州便不敢再往前了,恰好此时侦骑来报,建奴已然劫掠够了,正缓缓退兵关外,周延儒顿时逮着机会频传捷报,言在其督战之下建奴已然不敌退去,崇祯大喜,晋其为太师,并赐下金币、蟒袍。
搞半天,周延儒就是在骗他,人家建奴是劫掠够了,自行退去的,根本就不是被其督师击退的!
崇祯这个气啊,干脆赐了根吊绳,让周延儒自行了断了。
这个时候,崇祯仿佛又想起了清流的好,他又开始提拔和重用清流,誓言要惩治贪腐,整饬朝政,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等清流名宿又被他给抬了出来。
一时间朝中奸妄皆是人心惶惶,生怕暴怒的崇祯一个不爽便把他们揪出来给宰了。
可惜,一切都迟了。
李自成拿下郑州之后立马回到西安,建朝称帝,定国号大顺,改元永昌,并大封功臣,建立内阁,增设六部,同时誓师东征,誓要拿下京城,灭了腐朽的大明王朝。
这时候,大明王朝真的已经无兵可用,更无能征善战之人,李自成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先后拿下汾州、阳城、蒲州、怀庆,攻下太原城,守城将领不是不敌而亡便是自缢而死,根本无人能抵挡他分毫,不到一个月时间,他便拿下了大半个山西。
直到代州宁武关一带,他才遇着了一个狠人周遇吉,这家伙竟然凭借代州城和宁武关的坚固,以万余人马与他数十万大军力战了十余日,撂翻了他将近七万将士最后才力战而亡。
李自成这个气啊,拿下代州和宁武关之后,他当即下令,屠城!
这下,可把后面镇守关隘的明军将领给吓坏了,大同总兵姜瓖和宣府总兵王承胤当即投降,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大同镇和宣府镇。
崇祯闻讯,吓得连忙急召辽东总兵吴三桂、蓟辽总督王永吉、昌平总兵唐通、山东总兵刘泽清入卫京城,并号召在京勋戚官僚捐助饷银。
可惜,这会儿大明王朝已然是兵败如山倒,根本就没人敢抵挡李自成的锋芒。
李自成率军抵达居庸关,监军太监杜之秩和总兵唐通不战而降。
李自成率军抵达真定,太守邱茂华和游击谢素福出称帝请降。
李自成率军抵达保定,大学士李建泰率众投降。
李自成率军抵达昌平,监军太监杜勋率众投降。
就这样,李自成用了不到三个月时间便一路从西安打到了大明京城,不得不说,这速度,简直是前无古人。
大明京城城墙足有三重,光是外城和内城的城墙加起来就有八十余里,而且,高度大多在五丈左右。
这是什么概念?
城墙足有四五层楼那么高啊!
这怎么攻打,李自成是看着就头疼,他是真不想攻打这样恐怖的雄城,所以,他直接派出投诚而来的昌平监军太监杜勋进城去跟崇祯秘密谈判。
他的条件很简单:议割西北一带分国王并犒赏军百万,闯即退守河南,闯既受封,愿为朝廷内遏群寇,尤能以劲兵助剿辽藩。但不奉诏与觐耳。
这意思,只要你把河南、山西和陕西赐给我,封我个大顺国王,并赏个百来万两,我立马退兵,而且,以后我还会帮你剿平乱贼,征讨辽东,除了不奉诏进京觐见,其他的,我就跟你手下朝臣是一样的。
崇祯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没有同意。
谈判破裂,李自成无奈架起土炮,猛轰城门。
其实,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拿下这天下第一雄城,他之所以开炮轰城,大抵也就是想吓唬吓唬人而已。
没想到,他这一通恐吓竟然起了奇效,他还没开始造攻城器械呢,兵部尚书张缙彦和守城太监王德化便已经打开城门,恭迎他入城了。
崇祯绝望中赐死了皇后和贵妃,又杀死了两位尚未出嫁的公主,随后带着太监王承恩,跑到皇宫后面的煤山上,自缢身亡!
他死前还不忘在自己袍服上大书:“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这意思,都是群臣的错,他没有错。
诸臣误朕,这的确没错,他是被奸臣给误了。
皆诸臣误朕,这话就有问题了,他信任的是些什么人呢?
温体仁、薛国观、张至发、杨嗣昌、周延儒等等,不都是他提拔重用的吗?
孙承宗、卢象升、朱燮元、孙传庭等等,这些忠臣良将他但凡重用一个也不会是这结果啊!
京城陷落,山河破碎,大明皇帝自缢而亡,不知多少忠良悲痛欲绝。
大学士范景文及其妻妾,户部尚书倪元璐与他的一家十三口人,左都御史李邦华,副都御史施邦昭,大理寺卿凌义渠,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刑部右侍郎孟兆祥与其妻儿等等大臣及其家属。
还有,新乐侯刘文炳并祖母与弟,左都督文耀及妹、子孙男女共十六人,驸马巩永固并乐安公主及子女五人,惠安伯张庆臻并阖门男女,宣城伯卫时春等等勋贵及其家人。
还有,锦衣卫都指挥王国兴,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珪,锦衣卫千户高文采并一家十七人,副兵马司姚成,阳和卫经历毛维、张儒士、张世禧并二子等等。
还有不知道多少诸生文人,都跟着崇祯自缢而亡,共赴国难。
322 帝位悬风云涌动
崇祯就这么死了,留下一个支离破碎的山河,谁人来收拾?
说实话,历史上,这个时候,最有机会一统天下的应该是李自成。
因为他实力最强,手底下百万大军都不止,而且,他坐拥陕西、山西、河南,北直隶大部分地区也被他拿下了,只要他再接再厉,挥军拿下山东和南直隶,天下基本就是他的了。
或者说,不动用武力,玩文的也行,只要他逮着京城里的官员威逼利诱,甚至恐吓一番,甚至抓住人家的家人做人质,什么样的手段都行,只要他能令这些官员屈服,为他服务,为他到处游说,这天下恐怕很多城池都会易主,变成他的地盘。
可惜,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拿下京城之后,是逮着京城里的官员威逼恐吓了,甚至抓住人家的家人做人质这种事他也干出来了,但是,他要的并不是这些人投效他,他要的是银子!
据说,他专门定了个规矩,中堂也就是内阁大学士十万两,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不给,就大刑伺候!
刘宗敏还专门制作了五千具夹棍,木皆生棱,用钉相连,以夹人无不骨碎,凡拷夹百官,大抵家资万金者,过逼二三万,数稍不满,再行严比,夹打炮烙,备极惨毒,不死不休!
魏藻德、方岳贡、丘瑜、陈演、李遇知等贪官污吏,冉兴让、张国纪、徐允桢、张世泽等勋贵外戚皆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据说,光是被他折磨至死的在京官员和勋贵外戚就多达一千六百余人。
这下,他是发财了,光是榨出来的所谓助饷银就多达七千余万两。
他手下也发财了,京城里不管是富户还是老百姓都被他们抢了个精光,他们不光抢银子,还抢女人,抢牲畜,抢衣物等等,反正什么都抢,什么人都不放过!
抢完之后怎么办呢?
抢完之后自然是派精兵护送着抢来的金银财宝女人等一路送到陕西老家去!
这番神奇的操作,着实让人目瞪口呆。
他打下了大明京城之后竟然不乘胜追击,一统天下,反而还如同流寇一般,抢钱抢女人抢东西!
这个,怎么说呢?
他这完全是在寻死啊!
大好的机会,全被他给浪费了,天下的读书人,全被他给得罪了,还有外戚勋贵武将等等,反正,能得罪的人他全得罪了。
其他人得罪了或许暂时还不会遭报应,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纵容手下大将刘宗敏把山海关总兵吴三桂给得罪了。
刘宗敏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然把吴三桂在京城的家给抄了,把吴三桂的爹吴襄也给抓了,虽然这会儿陈圆圆没有做成吴三桂的小妾,吴府其他小妾,包括吴三桂的和吴襄的,但凡有点姿色的,估计都被刘宗敏给那个了!
吴三桂闻讯,大怒。
要知道,这会儿李自成正拉拢吴三桂呢,吴三桂也已经决定归顺李自成了。
刘宗敏来这么一出,着实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兴许,他们是抢红了眼,不管你是谁,就一个字,抢!
这帮流寇,简直是猪脑子啊!
螨清摄政王多尔衮闻讯,大喜,连忙派人去劝降吴三桂。
吴三桂也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看清了李自成的本质,当即投靠了清廷。
你个流寇,就知道抢,当了皇帝你还抢,拿下了大明京城你还是抢,除了抢,你好像就不会干别的了!
就凭你,还想一统天下?
去死吧!
有句老话说得好,不作死就不会死,李自成是彻底把自己作死了。
那么,这天下谁人来收拾呢?
建奴当然想,李自成还在京城抢钱抢女人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开始调动大军,准备入关作战了。
张献忠也想,李自成拿下大明京城的消息传到湖广,张献忠当即在武昌称帝,国号大西,改元大顺,并设置左右丞相及六部尚书等文武官员。
当然,他也是个流寇,注定是成不了大事的。
这个时候,唐王朱器圾终于站了出来,在南阳称帝,继承大明国号,改元永盛。
他原本是想就此大展拳脚,一统天下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却出怪事了,他称帝之事竟然没人搭理!
李自成在京城忙着抢钱抢女人呢,的确没空搭理他。
张献忠刚当上皇帝,还没过瘾,也没空搭理他。
这两人就算有空估计也不会搭理他,因为两人都在南阳吃过大亏,按流寇的思维,他强任他强,我不去招惹就完事了。
建奴也没空搭理他,因为这会儿建奴正在谋划着干掉李自成,夺下大明京城呢。
当然,这些人搭不搭理他都不重要,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敌人,他迟早是要收拾这帮家伙的,人家不搭理他就不搭理他,没一点关系。
主要问题,大明两京十三省的官员,除了已经成为他手下的,其他,没一个人搭理他!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手下没一个清流和阉党的大佬,而大明的天下基本掌握在清流和阉党手中,包括地方官员和统兵将领都是。
这会儿,清流和阉党正在抢着拥立新帝呢,谁有空搭理他这个不知所谓的疯王!
阉党拥立的是福王朱由崧,他们的理由很强大,因为老福王朱常洵是弘光帝朱常洛的亲弟弟,福王朱由崧是天启和崇祯的堂兄弟,按远近亲疏,福王朱由崧最有资格继承皇位。
不过,这福王朱由崧跟老福王朱常洵一个德行,贪得无厌,骄奢yin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名声臭得很。
清流就以此为借口,拥立潞王朱常淓,因为老潞王朱翊镠是万历皇帝的亲兄弟,潞王朱常淓是弘光帝朱常洛的堂兄弟且贤良聪慧。
当然,他们并不是在耍嘴皮子,他们都是有实力的。
阉党这边,主将是庐凤总督、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使马士英,他手下有大军十余万,既有有阉党冯铨、阮大铖、刘孔昭等的支持,又有总兵黄得功、刘良佐、高杰、刘泽清等的声援,势大的很。
清流这边,主将是凤阳巡抚、漕运总管、户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史可法,他手下同样又大军十余万,且有南京吏部尚书张慎言,九江总督、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吕大器,詹事府詹事建南京翰林院学士姜曰广等清流名宿的支持,同样势大的很。
好啊,你们这些家伙,李自成兵围京城,崇祯被迫自缢的时候,你们一个都没见,这崇祯一死,你们就跑出来拥立新君夺权了!
看样子,这天下聪明人多的很啊。
很多人都看出来崇祯昏庸,不足与谋,早就有想法了,大家都在等着崇祯死呢!
崇祯一死,这些“聪明人”都冒出来了。
怎么办呢?
原本朱器圾是想发动南京左都御史毕懋良和镇守太监刘若愚联合魏国公徐弘基等勋贵声援他的,他一看这情况,连忙急令两人先别动,继续在金陵城里窝着!
这家伙,清流和阉党隐藏的实力着实太恐怖了,他要是让毕懋良和刘若愚这会儿冒头声援这两人就危险了,估计,就算发动戚元功兄弟和郑成功去救都很难救出来。
这会儿,他在金陵城里最多也就能调动上万人马,就算加上东番的水师,总共也就三万人马左右,人家清流和阉党隐藏的兵力加起来最少也有三十万,怎么跟人家玩?
大意了,大意了啊!
终日玩人,这次终被清流和阉党玩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