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姜武的推测
清水县公安局。
刑警大队的案情分析会议室。
姜武放下手中鉴定报告，他已经发言完毕。
这一份尸体鉴定报告，除了没有病例检验结果，其他的内容相当完整。
大队长陈时咏听完他的陈述，微微点头，便环顾众人道：“小姜的尸检报告，大家都看完了，有什么其他的意见没？”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此时，坐回自己位置的姜武，却是联想到了系统任务提示中的“罪过形式”认定。
“罪过形式”，这肯定和案子有关联！
他在脑海里重新梳理了整个案件。
从案件过程，到尸检结论中的死因推测，每一步，他都反复推敲。
其实现在最大的矛盾点，就是死者父亲的作案动机在哪里？
他完全没有理会去杀害自己的女儿。
“这肯定是一起命案，那会不会是没有动机呢？”姜武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从尸检报告来看，死者生前遭受过暴力打击，死于活埋。
在她死后，其脖子上还有一道伤口。
如果把这些所有的事情都联系起来……
姜武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他好像明白了这个案件的大致过程。
“陈队，对于这个案件，我有个小小的不成熟的想法。”
姜武陡然间站起身，他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中的平静。
其他所有人，立刻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好，你说说看。”
陈时咏也饶有兴趣的看向姜武。
从“雨夜追凶”案侦破之后，对于这个年轻人，他现在是万分的期待。
姜武清了清嗓子，缓缓走到会议室台上。
他拿起粉笔，开始在上面写下几个关键的信息。
死因：胸腹挤压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活埋。
生前伤：颈部扼伤。
死后伤：颈部创口。
众人看到这三行文字，都十分疑惑，这些信息已经十分清楚，但是对案件的侦破有什么帮助吗？
在座的众人当中，只有陈时咏却是低头在思索着什么。
“其实，我是比较同意李哥最开始说的，凶手就是死者的父亲！”
话音刚落，众人都是一愣，随后都疑惑不解地看向姜武。
“小姜，你说凶手就是死者的父亲，你有什么证据吗？”肖建军出声道。
“暂时没有证据。”姜武摇摇头。
众人看到姜武的动作，微微有些失望，特别是李远帆，他还以为姜武发现了其他的线索。
“那你是知道死者父亲的作案动机？”肖建军又问了一句。
“肖哥，我刚说了，这是我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姜武站起身，环顾众人，缓缓道，“经过尸检，对死者的死因推测，我怀疑……凶手最开始并没有杀害死者的想法。”
听到这里，台下的程时咏，眼前一亮。
“小姜，你继续往下说。”
姜武点点头：“凶手和死者，一开始可能只是争吵，甚至是打闹，在吵闹过程中，凶手打伤了被害人的眼睛，后来又用双手扼住死者的脖颈，导致死者一过性的昏迷。当时凶手认为被害人已经死了，害怕承担责任，就偷偷放到后山上掩埋了。至于尸体脖颈上的死后伤，应该是凶手为了确定被害人已经死亡，凶手又在死者的脖颈上砍了一道伤口。”
“这也就能解释，我在尸检中发现的那些问题，诸如死者的真正死因、生前扼颈伤、死后颈部创口等等。”
“因此我才做出了推测，最终的凶手极有可能还是死者的父亲！”
等到姜武说完，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他的推测，的确是没有任何的证据。
但是从尸检、死因上来看，他的推测又是相当的合理。
此时，陈时咏眼中异彩连连。
因为他和姜武的意见，不谋而合！
最开始，大家都在分析凶手的作案动机。
但是却完全忽视了这样的一种可能性，就是这种意外的性质。
“大家听到了小姜的推测，对他的想法，都有什么意见吗？”
陈时咏环顾周围的刑警队员，等到了半晌，但是却无一人回应。
他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这些长期在各类案件中摸爬滚打的刑警，居然还比不上一个没毕业的实习法医。
姜武虽然很好，可以说是非常的好，但是他迟早是要离开清水县的。
“从我个人角度来讲，我还比较同意小姜的推测。虽然他的想法，暂时没有任何证据支持。”
听到陈时咏的话，大家都没有太多的惊讶。
陈时咏对姜武的看重，一个傻子也能看出来。
另一方面，姜武推测是合乎情理的。
“陈队，那我再去提审嫌疑人，从小姜提供的这个方向，进行针对性的审讯，争取早日侦破案件。”
此时，李远帆心中也有了底气。
他们之前一直都在寻找嫌疑人的作案动机。
毕竟，这也是证据链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现在有了“作案动机”，他们接下来的侦查也有了方向。
“好，你去吧。”
陈时咏朝李远帆点点头。
他再次和大家交代了几个事情之后，便宣布了散会。
“小姜，你等一下。”
会议结束，陈时咏把姜武留了下来。
“小姜，最近在局里的生活还行吧？”
“谢谢陈队关心，我挺好的。”面对陈时咏突如其来的关心，姜武有些错愕。
来清水县公安局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他知道这个刑警大队长表面上是一个极为“冷漠”的人。
平时几乎都是不苟言笑，突然来关心他，除了自己对案件侦破有帮助，因为是有别的目的。
“是这样的，下个星期，市局里有一个刑侦交流会，我向让夏法医带着你过去，你看怎么样？”
“刑侦交流会？”姜武一愣，他还没听说过这种会议呢。
陈时咏稍作解释道：“因为现在我们目前各个基层县市的刑侦力量很薄弱，刑侦交流会的目的，其实就是让是市里各个县、区级单位的刑侦人员，组织在一起，共同提高和学习。”
“好，我愿意去。”姜武一听，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那好，我会和夏法医交代的，你到时候跟着一起去。”
说完这话，陈时咏也没继续啰嗦，嘱咐了姜武几句话，便离开了。
第107章 直接故意和间接故意
陈时咏走后，姜武的系统面板就弹出了一条提示。
【叮！清水县公安局发布任务“刑侦交流会”：参与交流会，协助清水县公安局取得名次，获得丰厚的奖励。任务奖励：依据排名，获得相应的奖励（暂时隐藏）】
这都能触发任务？
姜武还是比较意外的。
他还以为只有参与案件侦破，才能触发系统任务呢。
不过看到任务提示中的“丰厚的奖励”，他更加意外了。
在他的记忆中，以前的任务内容，可从来没出现这个字眼。
现在的姜武，莫名的开始期待一周后的“刑侦交流会”。
另一边，以李远帆为代表的审讯小组，再次提审死者的父亲。
姜武则是回到了法医室，和夏卫国说起了“刑侦交流会”的事情。
……
“陈队说，让我带你去刑侦交流会？”
夏卫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显得十分惊讶。
往年，每个县区级单位需要派三人前往，分别代表着刑警队的破案人员，以及技术科中的法医和痕检，再加上领队，最多是四人前往。
有些县级公安局，法医和痕检是同一人，那就相应减少一个名额。
不过，姜武只是一个实习法医，陈队居然让他参加这种交流会？
“师傅，刚刚陈队把我留下来，亲口对我说的。”姜武缓缓道，“师傅，是有什么问题吗？”
夏卫国微微摇头，“只要是陈队做出的决定，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你身为实习法医，就能参加这种交流会，是很少见的。”
“那我下次见到陈队，可要好好感谢他。”姜武笑了笑。
“是要感谢他。”夏卫国点点头。
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其实如果派姜武去，那就是顶替了林涛的位置。
正常来说，清水县公安局的阵容应该是，李远帆、夏卫国、林涛。
当然了，以夏卫国的能力，法医和痕检的工作，他可以一人完成了。
把姜武插进来，自然就是顶替掉了林咸鱼的位置。
“这可是个增长见识的好机会。”夏卫国道，“你之前说过好多次的DNA理化实验，在这个交流会上应该也能遇到。”
“那真是太好了。”
姜武对一周之后的刑侦交流会，更加期待了。
……
刑警大队的审讯室中。
经过姜武的推测提醒，李远帆等人已然找到了审讯方向。
此时，死者父亲低头坐在审讯中。
在他的身前，李远帆、陈时咏以及肖建军，面容严肃的坐着。
“李爱国，经过我们的走访、调查，村里有人看到你昨天下午从后山回来，手里还拿着锄头，能解释一下吗？”
李远帆面色冷峻地盯着李爱国。
“我……我昨天不是去派出所报案了吗，我女儿失踪了，我……我出去找她了。”
“找人需要带锄头？”
“我……我正好去田里看一看。”
“你这么着急的去找女儿，还有心思去田里看看？”
死者父亲顿时哑口无言，他额头上的冷汗，刷刷的一直往下流窜。
“另外，你之前说，你女儿和你吵架之后，她便负气离家出走了，但是村子里面的人，昨天一整天都没见过她，包括她平时一些要好的朋友，我们想问，她真的离开家了吗？”
“……”
“我们已经在死者身上提取到第二个人的血液，对比结果明天出来，就能知道凶手是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当然了，这只是李远帆的“恐吓”，他们并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第二个的血液。
李远帆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你知不知道，当你掩埋你女儿的时候，她还没死！！！”
死者父亲抬起头，脸上露出惊骇的面容。
“什么？！……没死？”
“这是我们局里法医的尸检报告，你可以看看。”李远帆将姜武的尸检报告放在了男人的桌子上。
他没有说话，颤巍巍地拿起尸检鉴定报告。
……
在李远帆的步步紧逼之下，死者父亲终于经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交代了案件的全部事实。
案发当日下午，被害人与她发生争执，后双方均有过激行为。
他扼住了被害人咽喉直至其昏迷。
在确认被害人无意识后，为躲避法律惩罚，他将被害人进行掩埋，并造成被害人的死亡。
后离开现场直至第二日清晨，他返回现场，为确保被害人死亡，使用锐器对被害人咽喉部造成创口。
案件的真相终于明了，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刑警队办公室中。
姜武拿着这个案件地卷宗，找到了李远帆。
“李哥，这个案子可能还有些小问题！”
“有问题？”李远帆正在忙着整理案件资料，听到姜武的声音，疑惑地抬起头，“可是死者父亲已经全部交代了啊。”
“我没有说凶手不是死者父亲。”姜武沉声道，“而是关于凶手的定罪问题，也就是罪过形式。”
“嗯？”李远帆颇为不解看向姜武，“罪过形式，什么意思？”
在人体活体损伤鉴定中，法医检验对于定罪与量刑、民事赔偿和治安行政处罚有着重要的作用。
同样，在尸体鉴定中，法医检验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李哥，你应该知道故意杀人罪分为哪两种吧？”
李远帆想了想，脱口而出道：“直接故意杀人和间接故意杀人。”
虽然以上两种都是故意杀人罪，但是在某些时候，可能会导致量刑的不同。
“李哥，你经验丰富，那你说说这个案件中，死者父亲是哪一种？”
“直接故意？”
“不对！”
这里面涉及到的知识，已经不单单是刑侦知识、法医知识，而且还有法律学的内容！
“小姜，你就直接说吧。”李远帆无奈地摇摇头，“你让我去破案还行，搞这些弯弯绕绕，我自己都绕进去了。”
姜武一笑，拿起案件卷宗对李远帆道：“根据凶手供述，由于案发当时与被害人发生争执，嫌疑人情绪激动。同时由于扼颈的特殊性，误认为自己已将被害人扼死，为逃脱法律的追究对被害人进行掩埋。”
“但在检验中我们发现，被害人在扼颈后虽已失去意识但并未死亡。被害人死于掩埋所造成的机械性窒息。至此，可发现，嫌疑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被害人进行的掩埋成为了导致受害人死亡的直接原因，所以此案件的主观罪过形式为间接故意。”
李远帆闻言，微微点头，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但是姜武继续道：“不过随后，我们发现死者颈部还有锐器创，为本案的罪过形式的认定带来了一定的困难。”
“什么困难？”李远帆道。
“如果该锐器创为生前伤，且为被害人被掩埋之前所造成的致命伤，那么将会直接推翻之前的结论，因为嫌疑人对被害人的死亡结果持希望的态度，且已对被害人的法益造成侵害，可直接认定为直接故意杀人。”
“假若该锐器创为死后伤，那么即使该损伤为犯罪嫌疑人所造成，由于被害人已死亡，犯罪嫌疑人对被害人的该行为，没有对被害人造成法益紧迫现实危险的可能性，所以该损伤对案件罪过形式的认定不带来任何影响。”
李远帆微微一愣，“所以这个案子最后应该是间接故意杀人？”
“是的！”姜武重重地点头。
该锐器创为生前还是死后伤，是否为致命损伤，被害人的真正死亡原因与死亡时间，都将对案件罪过形式的判断带来直接的影响。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判断过程，但是对案件最后的审理结果，可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法医学，其根本就是应用医学知识，为司法实践提供证据！
第108章 覃样泡沫
当姜武判断出此案的“罪过形式”，系统才弹出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恭喜！完成清水县公安局发布任务“判断凶手罪过形式”（C-）。任务奖励：1500经验值，30华夏币。】
让姜武比较意外的是，他目前的等级是LV10，虽然暂时还没有完成职业晋升任务，不过等级经验条还是涨了一截。
看样子，即便不进行职业进阶，等级还是能够继续提升的。
姜武也松了口气，他之前还担心，如果不完成职业晋升任务，无法提升等级，那他现在做的这些任务就都浪费了。
接下来的几天，姜武开始为一周后的“刑侦交流会”做准备。
虽然夏卫国没有说，但是他从系统的任务提示中已经知道，这次交流会中有相应的竞赛排名模式。
他现在每天都跟在夏卫国的身后，一边学习法医学和痕检的知识，一边期待着再次触发“师徒关系”，幸运的话，就可以直接获得基础技能。
……
清水县，其中清水两字，顾名思义，在县城里有一条很长的护城河。
现在的河水，没有经过工厂的污染，的确算得是清水。
夜已经深了。
在河边的草丛中，时不时传出某些小动物们窸窸窣窣的声音。
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是在河边野钓的人不少。
放眼望去，河边有好几束灯光照在河面上。
突然，一阵凄厉的喊声响彻夜空！
紧接着，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静，连虫鸣声突然之间都消失了。
“死人了！”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几处夜钓的灯光都同时晃动了起来，大家似乎有些慌乱。
“怎么回事？”
有胆大的群众跑到了喊叫声发出的地方。
“你……你怎么看。”那人打着手电筒，颤巍巍指着河面，有些失了魂魄。
附近几人一同举起了手电筒，朝那人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河中竟然漂浮着一具白发黑脸的尸体！
灯光打在那尸体上，就像是从深渊爬出来的狰狞的怪物，似乎下一秒，那尸体就会猛然睁开眼睛，蹦出水面。
岸边已经有人匆忙的离去。
有人嘴里还在不停咒骂着，以此驱散当晚的晦气。
更多人，已经把早些时候钓到的鱼，一股脑全部倒回了河里，生怕将它们身上的污浊带回家。
……
姜武已经下班了，在寝室正准备和王楚才讲“消炎”的故事，就被BB机上的“4527”召唤走了。
他和李远帆到达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了。
姜武打着强光手电，环视着现场的情况。
尸体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条宽约5m和河的一侧。
这一侧的河边长满了野草，踏在草地里，姜武能感觉到有些长得高得野草都想钻进他的裤脚里，刺得他的小腿一阵酥痒。
离这里最近的一户人家，也将近有50m远，已经有民警前去敲那户人家的门询问情况了。
姜武把手电筒的光束照向河面，看到不时有小虫冲进他的手电筒发出的光束中。
河面的水流，正由北向南缓缓地流动，不时还有水草漂过。
“小姜，是几个夜钓的人发现的，鱼钩正好钩在了尸体的衣服上，钓鱼的人拉近一看，竟然是一具尸体，就报警了。”李远帆站在一旁说道，“殡仪馆的人，我已经打过带电话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好。”姜武点点头。
夜里的尸体，虽然周围没有围观的群众，但也没有立即进行现场检验的条件，一般都会拉到殡仪馆后再进行检验。
姜武蹲下身子，掀开盖在尸体身上的一块无纺布。
死者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
尸体的脸上沾满了泥沙，看起来就像是戴着一副诡谲的面具。
在夜里，尸体的整张脸都是黑色的，
更准备地说，这具尸体看起来，整个头颅就像是泥塑一样，根本看不到脸。
尸体的上身穿着一件灰白色的T恤，下身则是一条深蓝色的长裤。
从死者露出的胳膊来看，他有些消瘦，似乎有些营养不良。
“身份清楚吗？”姜武站起身，看向一旁的辖区民警。
“暂时还不清楚。”
的确，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再加上水流的运动，很难知道死者是从哪里漂过来的。
姜武环顾着周围的环境，盘算着，这个老人是如何掉进水里的。
“我以前碰到过不少老人在河边干活儿，然后失足掉进河里，如果这个老人也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或者是自杀，倒也不需要花费太大的精力。”
李远帆也半蹲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尸体。
“李哥，话虽这么说，但是在尸体的身份擦很清楚之前，一切都无从说起，调查也无从开展。”姜武缓缓道，“我刚才勘查的周围环境，也没有发现太有价值的线索。”
“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你们法医了。”李远帆道，“毕竟我们唯一拥有有价值的东西，就是这具尸体。”
这时候，林咸鱼也赶了过来。
他也知道了陈队让姜武代替他参加“刑侦交流会”的事情。
虽然表面上他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小姜法医，把死者脸上的泥沙擦一擦，我拍个照，看能不能找查看死者的身份。”林涛道。
姜武有些迟疑，这里黑灯瞎火的，再加上河岸边的乱草野虫，他不太像在这里动手。
不过，看林涛的脸色不太好，姜武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戴上手套，清理了尸体上的泥沙，让林涛拍了张照片。
……
午夜的殡仪馆，显格外阴冷。
姜武穿戴完毕，独自一人进入解剖室。
他拉开黑色的裹尸袋，开始检验尸体。
姜武没有急着动手解剖，而是先摸了摸尸体长裤两侧的口袋，希望里面能有表明死者身份的东西。
不过很遗憾，口袋里面空无一物，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这是一具无名尸体。
姜武仔细检查了一遍衣物，没有破损，便将尸体周身的衣物全部剪掉，然后用毛巾将覆盖在尸体上面的泥沙擦干净。
一张消瘦的老人脸，呈现在他的眼前。
老人的脸显得黝黑，布满了皱纹，牙关紧闭，花白的胡子从下巴长了出来。
姜武用两只手掭开死者两只眼睛的眼睑，然后再次给尸体拍摄了一张面部照片。
希望这一张照片，能够帮助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找到尸源。
做完了这些，姜武才正式开始进行尸检。
尸体身长164cm，头顶部发长0.5cm，赤足长21cm。
双眼睑内侧的结膜有些充血，有泡沫样的东西从双侧鼻腔溢出来，口腔里有泥沙和水草。
这些泡沫，专业名词就做覃样泡沫，是溺死者的典型尸体征象。
第109章 小腿上的伤口
清水县殡仪馆。
公安解剖室。
姜武的尸表检验继续。
左颧部可以见到4cm×5.5cm皮肤擦伤。
他将标尺贴在死者左面部，将死者面部唯一的一处损伤拍下来。
左手肘关节外侧，可见3.5cm×3.5cm皮肤擦伤。
除此之外，姜武没有在双上肢发现其他损伤，颈部、胸部、腹部亦都没有损伤。
他悬着的心有些放下了。
目前尸体上似乎没有看到什么致命性的损伤，面部及左肘关节的损伤都属于身体突出部位的损伤，这种损伤很容易由摔跌形成。
如果死者是不小心跌进河里的，那很有可能会与河岸边的石头发生擦碰，从而产生这种损伤。
姜武继续检查，尸体的双下肢前侧、足部也没有损伤。
他松了口气。
这样看来死者的死因更像是溺水，只要能够排除掉他人形成的损伤，便没多大问题。
最后是尸体的背部。
死者很轻，姜武很轻松就将尸体翻了过来。
这时候，李远帆刚好进来了。
他看到姜武正在给尸体进行检查，连忙想要退出去。
“李哥，别走啊，过来搭把手。”
李远帆无奈地停下脚步，回头走上前。
“要我帮啥？”
“我搬开尸体，你看看背部的有没有伤口。”
“好吧。”
姜武一手扶着尸体的肩膀，一手扶着尸体的髂前上棘，让尸体保持侧卧的姿态。
“怎么样？有伤吗？”
姜武因为要扶着尸体，没有办法看到背面的情况。
“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伤，小腿这里。”
姜武把头稍微向前凑了凑，朝李远帆指的地方看去，的确有一点损伤。
为了看清楚小腿后侧的损伤，姜武干脆把尸体俯卧放倒。
那是大概5cm×5cm范围内的小点状的表皮剥脱，粗心的话很容易将这处不起眼的损伤错失。
可这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这种损伤在生活中非常常见，关键是，这么小的损伤并不足以致命。
对损伤拍照固定后，姜武又把尸体翻回了正面。
可是，他发现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尸体的左腿有些异常！
“李哥，等下再走！”
姜武一下又叫回了正在往外走的李远帆。
因为他看到尸体的左腿呈现出了一种不正常的姿态——尸体的左小腿在中间的位置竟然产生了一个角度！
姜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尸体的胫腓骨骨折了！
原本尸体躺着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异常，当尸体翻了个身又翻回来之后，骨折的地方便显现了出来。
姜武有些奇怪这里怎么会骨折，他看向一旁的李远帆。
“李哥，那条河里平时有船开吗？”
“会有一些小型的船只，大船不开。”
“不对，这不像是船只的螺旋桨造成的损伤。”
姜武连忙摇头，他突然想到之前的点状的表皮剥脱，也是在左小腿上的。
如果是螺旋桨形成的损伤，不可能在表皮上形成这样的损伤。
由于螺旋紫会产生巨大的作用力，再加上负压作用，螺旋桨形成的损伤往往呈切割状，创口会很大很深，有的甚至会直接将肢体离断，但绝对不可能产生点状的表皮剥脱。
姜武基本上排除了左下肢的骨折是由螺旋桨造成的可能。
他心里有些疑惑，尸体其他部位都没有什么问题。
偏偏在这里发现了一个疑惑，问题是对这个损伤产生的原因，暂时一点头绪都没有。
姜武又把尸体翻了过来，想再仔细看看小腿后侧的这处表皮剥脱，但它似乎根本不具有特异性。
“咦，李哥，你刚才进来找我，是有啥事儿？”
姜武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李远帆。
李远帆一拍脑袋，刚才被姜武打断了，差点儿忘记了正事儿。
“是死者家属找到了，我们通过死者照片找到了死者身份，然后跟他家里联系过了，那户人家的确是有一个老人走失了现在还没回去，家里人正急得到处找。所里已经通知他们赶来殡仪馆认尸了。”
听到家属找到的消息，姜武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
家属找到了，便可以开展一些调查工作，压力就不全然压在法医的身上了。
“好的，我知道了。”
姜武应了一声，继续考虑这具尸体上的这些损伤到底是如何形成的。
“小姜，你怎么样了，好了没？大晚上的发什么愣，搞完回去睡觉了，这鬼地方，我可不想一直待在这里。”
别看李远帆神经大条，但是他很少进到解剖室内，对尸体这种东西，有种莫名的畏惧，刚才他也是硬着头皮帮姜武搬尸体。
“李哥，你先去外面等我，我马上就好。”姜武道。
“行，你快点儿。”
李远帆没多说什么，直接走出了解剖室。
解剖室中，只剩下姜武一个人。
家属马上就过来了。
想要解剖尸体，需要得到家属的同意。
虽然可以强制解剖，但这是最后的选择，在现实生活中，是需要尽量取得家属的同意和理解。
姜武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脑海里不断着推演着各种可能，突然间，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姜武从勘查箱中拿起一把卷尺，量了量尸体小腿后侧的表皮损伤到脚跟的距离。
大概是40cm。
姜武似乎有些眉目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又看了看尸体面部和左侧肘关节的擦伤，万一它们并不是跌进河里的时候与岸边的石头擦碰形成的呢？
想到这里，姜武连忙跑到解剖室外。
“李哥，咱们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咋了？”
李远帆一愣神。
“我怀疑是一起凶杀案！”
“什么？命案？”
李远帆嗖的一下站起身。
“嗯，很有可能。”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这人是淹死的？”
“的确是淹死的没有错，鼻腔里的覃样泡沫、口腔里的河沙水草，这些都可以说明死者在进入河水中的时候，还是活的。”
李远帆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小姜，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把他扔进了水里，活活淹死了？”
“没错。”
姜武重重地点点头。
上架感言～
说在前面的话……
今天中午上架，但是……
人在医院，还没下班，今天中班，大概3点下班，到家5点才会更新。
……
话说回上架这件不大不小的事，这应该是我第三次写上架感言。
相比于第一次的激动，第二次的忐忑，这第三次，就比较淡定。
就像是老油条，或者是个老渣男，没有了初次时的那般激情，和再次时的惴惴不安。
上本书完结的时候，我就说过要写法医或者西医外科，或者中医。
我也想过继续写医生职业文，但是脑袋里连续输出同种内容，会有种很深的疲惫感。
或许写自己熟悉的领域，更轻松，更容易出成绩，但我还是想先让自己的脑子休息一下，换个领域。
但是，当我真正决定写这个题材，打开word文档的时候，才知道其中的不易。
为了去了解法医相关的生活、知识、技能，我查看了数百篇相关论文，在网上查看视频，还买了五本法医相关的实体书，包括厚厚的《法医近现代发展史》……
真是毫不夸张，准备这本书期间，我翻阅的文献，比我本科+研究生阶段看的还要多得多……
但是这个汲取知识的过程，给我带来的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让我有种感觉，我自己好像就是一名基层的法医工作者。
……
话说回这本书新书期的成绩。
就像某位书友在评论区说的那样，医生职业文本就是小众题材，更何况法医职业文。
近期有几本相同题材的书，但是相对于其他题材的小说，法医相关的可以说少之又少，读者也并不多。
这本书前期的成绩，比上本书差了些许，但是完全不妨碍我的码字进度，预计会写250-300w字。
当然了，新书上架，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正版，来起点正版订阅。
至于更新……
老读者应该都知道我的职业，一周七天，大部分时间泡在医院，所以更新的时间基本都在晚上，甚至要到凌晨。
本来白天在医院，大部分时间就要对着电脑，晚上回家还要对着电脑……
写上本书的时候，年纪轻轻的我，颈椎病就找上了我，有段时间真是痛不欲生。
新书上架，今天保底五更（偷偷嘀咕一声，没有存稿）。
以后每天，保底两天。
至于加更规则，和之前两本书差不多。
1.每万赏加一更，以此类推。
2.每500月票加一更，以此类推。
3.每300订阅加一更，以此类推。
至于部分书友要我创建群，我不太喜欢水群，也不喜管理，等等再看吧。
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拜个早年。
那我们今天下午5点再见吧～
第110章 保险杠骨折（1/5 求首订）
死者家属不久之后便赶到了，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人。
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接下来最重要的是怎么与家属沟通。
果然，家属中有几个情绪瞬间便崩溃了，在尸体边上大哭起来。
姜武从其中一个情绪尚平稳的家属口中了解到，死者当天早上出去买菜之后便一直没有回家。
家里人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了，没曾想到,再见的时候竟然已经阴阳两隔。
“老人平时身体怎么样？”姜武看向一旁的家属。
家属立刻便回道：“老人平素身体一直还可以，虽然血压有点高，但上街买买菜之类的基本生活能力肯定没问题，平时家里还有一点田，种点蔬菜也是轻轻松松的。”
“那老人曾经有没有表露过什么轻生的念头？”
“没有。”家属摇摇头，“家里平时很和睦,老爷子还有两个孙子,他开心得很，怎么可能想不开啊？”
姜武皱了皱眉头。
自杀轻生，初步排除了。
不一会儿，局里的值班领导也都到了殡仪馆。
因为这种案件的性质暂时还不清楚，需要领导前来和家属沟通。
今天值班的正好是副局长张援朝。
姜武向张援朝说明了尸检的情况，张援朝有些将信将疑，要知道，多一起命案，对本地的平安建设会有非常不好的影响！
除此之外，家属的情绪还是非常不稳定,姜武也向他们提出了一些疑点，提出可能要进行尸体解剖。
“目前看来,老爷子可能是意外落水,但是不排除他杀，我们局里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进一步明确案件性质，希望各位家属配合。”张援朝向所有家属解释道。
听到“解剖”两个字，家属那是万万不同意。
死者为大,再在死者身上动刀子，是万万不可的。
“不行！绝对不能解剖！”
唯一一个情绪比较稳定的家属，此时也根本不同意解剖，更别说其他人了。
局里众人还没料想到这样的情形，一时间，大家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这时候，张援朝把姜武叫到一边。
“小姜，这个案子是起命案，你有多大的把握啊？”
姜武眉头微挑，实话实话道：“张局，我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只是小腿处的表皮剥脱与骨折有些可疑，我没有办法搞清楚这些损伤到底是怎么来的，现在有的只是一个想法，至于究竟是不是命案可不敢下结论。”
姜武可不是什么愣头青，说什么保证、绝对之类的话。
他现在是合理大胆的进行推测，需要谨小慎微的去排除。
任何结论都要建立在证据之上。
推测如果没有证据来证明，那永远都不能作为断案的结论。
张援朝一听又有些犹豫了。
仅仅是为了一个法医的猜想，去强制解剖一具家属不同意解剖的尸体,这事可不是很好办。
强制进行尸体解剖可不是一件小事。
另一方面，华夏又是一个很注重传统的人,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的亲属死后要被解剖，是不是同样的难以接受？
……
解剖室里。
几个家属围在尸体前，压根不让公安局的人上前碰尸体。
局里的刑警也不可能来硬的。
张援朝在解剖室外来回踱步，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张局，要不这样吧，现在家属也不同意解剖，我最主要的就是想看看腿里边的骨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不给尸体拍个片子吧？”
姜武想了半晌，终于想到了一个不解剖的方法。
“拍个片子？什么片子？”
“简单一点的，X片就行了，去医院拍。”
张援朝愣住了，“你是说，抬个死人去医院拍片子？”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既然不同意解剖，那至少看看这个骨折的情况，万一真的有问题，这可谁都担待不起！”
姜武知道抬个死人去医院拍片子听起来有点惊悚，清水县里也没有这样的先例，但问题摆在这里，就需要搞清楚。
法医的职业道德观，让姜武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法医一旦出错，很可能错的就是整个案件，就是一个真相！
……
比起解剖，给尸体拍个片子相对来说已经是非常容易操作的了。
其实在后世，很多法医解剖中心，都配备有简单的X线或者CT机器，甚至很多法医中心会给尸体做3D建模。
但是在这个时代，以上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
“张局，医院那边就麻烦您去沟通一下了。”
姜武又说道。
张援朝思忖了一会儿，说：“好吧！你这小子，最好别出什么岔子！”
“放心吧，张局。”
姜武笑了笑，不过他心里也很紧张，自己的判断到底是不是对的，就看接下来的检查了。
相对于解剖，家属更容易接受拍片，虽然也迟疑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于是，一具尸体出现在了医院的放射科机房中。
所幸是深夜，医院里没有什么人。
否则不知道这该是一个怎样惊悚的场面。
姜武看着眼前躺着的尸体，心里没来由得有些紧张，他解剖尸体的时候，可是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绪。
X片有一个好处，就是出片很快。
随拍随出，几乎不需要等待。
拍完片子后不久，姜武便拿到了胶片。
法医可是学过所有的医学课程，其中就包括医学影像学。
他举起胶片，朝着有光亮的地方，看了看骨折的位置。
胫骨与腓骨的中段稍偏下一点的位置果然有骨折，已经完全断裂。在胫骨断裂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梯形的骨折块。
瞬间，姜武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片子怎么样？”
张援朝似乎是看到了姜武的表情，连忙问道。
“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说清楚！”
姜武指了指X线胶片上的一处，沉声道：“死者小腿上的胫骨和腓骨均在中段偏下的位置骨折，其中胫骨一侧还有一小块类似楔形的小骨块，这个小骨块是从胫骨上脱落下来的。我测量了一下骨折线的位置到足跟骨的位置，骨折位置正好与体表皮肤损伤和足跟位置一样，这种骨折形态，在法医学上，称之为楔形骨折。”
“说重点！”张援朝没好气地看了眼姜武。
姜武轻轻咳嗽了一声，“楔形骨折不好理解，但它还有一个非常容易理解的名字，叫保险杠损伤，常见于车辆和人的直接撞击！”
第111章 师徒深情（2/5 求首订）
保险杠损伤常见于车辆与人的直接撞击。
在撞击后，人体下肢可形成表皮剥脱性撞痕、皮下出血、骨折。
有时皮肤表面的损伤由于长裤遮盖会不明显，这也是尸体表面看起来损伤非常轻微的原因。
但，小腿深处的胫骨与腓骨的骨折非常常见，且比较严重！
骨折的高度通常与保险杠的高度一致，通常的骨折体现为胫骨的楔形骨折。
“张局，还有一点非常重要！”
姜武停了下来,举起手中的X片，用手指指着那一小块楔形的骨折块。
“楔形骨折块的底边，就是这条长的，便是汽车撞击力的作用点，而楔形的尖端，便指向车辆的行驶方向。结合尸体小腿后侧的损伤,我推测汽车应该是从死者身后撞上死者的。”
“汽车驾驶员在撞上死者之后，发现死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为对方已经死亡,便动了毁尸灭迹的念头。”
“然而，汽车驾驶员并没有料到，死者当时只是晕过去了，要是及时送医院的话，最后顶多赔一点钱就可以把事情了结。不过，那人却做出了最坏的选择，将死者扔进了河中，最终导致死者溺亡。”
“所以，你推测，这是一起由交通事故引起的杀人案？”张援朝眼睛一瞪，缓缓开口道。
“是！”
这一次,姜武没有任何犹豫地点点头。
张援朝似乎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又道：“小姜,你有几分把握？”
“百分之百！”姜武信心十足。
之前是没有证据,但现在检查完X线，铁证已经摆在面前了。
“行，我知道了,家属的事情我摆平,尸体交给你，马上解剖。”
听到姜武的话，张援朝心中大定。
“好！”姜武点点头。
虽然可能又要通宵了，但能够看出这样一起隐案，心里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对了。”姜武朝一旁的李远帆提醒道，“接下去的侦查重点，就是老人买菜的路线，然后在这条路线上找找群众，看看能不能看到事发时的情况。还有，你们要找的那辆车，保险杠距离地面的高度大概是40cm，如果凶手还没有清理他的车，那保险杠上应该还会有碰撞的痕迹。”
“好的，我知道了。”
李远帆也知道今晚可能要通宵干活了。
有姜武这小子在的地方，怎么都有些不太平啊？
不过，要是碰到其他的法医，保不准就把这个事件当成了意外溺水案。
现在名侦探柯南的动漫还没有问世,如果有了这部动漫，李远帆保不准就会喊姜武是“行走的柯南”了……
……
由领导出面和家属沟通,这事儿好办多了。
张援朝告诉家属这极大可能是个命案以后，家属思考了半晌，便松口同意解剖了。
相较于“死有全尸”，他们更希望找到杀害老爷子的凶手！
姜武很快重新出现在了解剖室里。
这一次的解剖，有一个胆大的家属在一旁围观。
姜武全副武装，拿起解剖刀，手起刀落，迅速从正中线切开死者皮肤。
紧接着，开三腔，重点是腿部骨折部分的局部解剖。
这一下，观看解剖的家属就受不了，转过身，扶着墙，“哇哇”地开始吐，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好在姜武戴着口罩，有一层“隔绝气味儿”的buff，根本闻不到什么味儿。
大概过了三个小时，解剖结束。
最终的尸检结果，和姜武事先预想的一样。
死者的死亡原因，就是溺水！
腿部的伤口，绝对就是出自于车祸伤！
证据已经有了，接下来就看李远帆那边的侦查了。
这个时代，县城中有车的人，极少。
而且姜武也已经给了很关键的信息，那辆车保险杠距离地面的高度大概是40cm！
有了这些信息，侦查的范围已经很小了。
现在就怕嫌疑人只是途径清水县，目前已经离开了清水县，道路上的监控极少，这案子的难度会提高几个档次！
……
姜武解剖完了以后，回局里洗了个澡，然后埋头呼呼大睡。
可怜了李远帆，一整夜都在通宵侦查，走访白天老爷子买菜的那条路。
为了尽快找到线索，防止嫌疑人逃逸。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天刚蒙蒙亮，李远帆这边就传来了好消息。
嫌疑人被抓到了！
在铁证面前，嫌疑人没有任何抵赖的余地，坦白了所有的事情。
正如同姜武所推测的那样，嫌疑人刚拿到驾照不久，就兴冲冲的开车出门，没想到就撞上了出门买菜的老爷子。
当时他很快就下了车，看到老爷子昏迷过去，他还以为老爷子死了，就狠下心，把老爷子带到偏僻的河边，把他推到了河里。
他原以为，自己做的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也没有逃跑，照常回到了家里。
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姜武的出色判断，让他一下子就暴露了。
清晨，姜武早上来到法医室。
张援朝正在办公室里和夏卫国在交谈着。
两人看到姜武进来，脸上都露出一丝笑意。
“这一回，又让小姜出了风头啊。”
夏卫国笑了笑。
“师傅，您可别埋汰我了，当时只要家属同意尸体解剖，绝大多数的法医，都能查出来楔形骨折的。”姜武连忙摆手，表情很是谦虚。
“那也是要提前想到拍X线，初步判断出死者的骨折形式吧？能想到这一点，就很不错了。”
“这都是师傅教的好呀。”
看着商业互吹的两人，张援朝轻轻咳嗽了一声。
两人这才回过神。
“你们师傅俩可别在这里表演师徒情深了哈。”张援朝没好气地白了两人一眼道，“小姜这次的案件办得很不错，至于一周后的刑侦交流会，我也听说了，小姜也会随队前去。希望你能够搞好弘扬我们清水县刑侦队的精神……”
领导不愧是领导，张援朝坐在这里，就开始巴拉巴拉地讲话。
姜武只能硬着头皮在这里听了。
不过从张援朝的话中，姜武知道市局十分非常看重这次的刑侦交流会。
如果能在这次交流会中有突出的表现，对他未来的发展绝对是大有裨益的。
第112章 保外就医（3/5 求波订阅）
清水县公安局，法医室。
张援朝的长篇大论讲完以后，便离开了。
姜武和夏卫国师徒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对视一笑。
两人内心都是松了一口气，谁都不想听领导讲废话啊！
如果是陈队在这里，估计直接甩脸就走了。
不过，姜武转眼又想到了痕检室的林涛。
昨晚的案件中,他和林咸鱼碰面了，林咸鱼貌似不太想理会他。
但是大家都在刑事技术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样下去可不行。
“师傅，我现在代替了林老师去参加交流，林老师那边……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姜武小声道，说话的时候还看了眼对面的痕检室。
“你放心吧，林涛这人心肠不坏,刚开始心里可能不太舒服,但是等过些天，他自己想开了，就好了。”
夏卫国拍了拍姜武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担心。
“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太好意思，到时候就请林涛吃个饭，这事儿就算了了。”
“嗯，那我抽空请林老师搓一顿。”
听到夏卫国这么说，姜武内心也放轻松了些。
林涛虽然为人比较咸鱼，没有太多的上进心，但是姜武刚来局里的时候，还是受了他很多的照拂。
“对了，之前没跟你讲，刑侦交流会上，可能会有一些疑难案件让大家共同参与，还有把各个县、区级范围排名,可要好好准备,到时候拿个好名次，那是有奖励的！”
姜武点点头。
他已经从系统那里得知了竞赛排名的事情，看来市局也想趁着这个机会，集合众人的智慧，处理一些疑难案件。
“师傅，参与竞赛的都是用真实的案例吗？”
“大部分是真实的，而且是没有侦破的，小部分是已经侦破的案件，但是市局觉得很有价值的，也会拿出来。”
夏卫国说完，还从桌上的档案袋中，抽出了一份文件。
“我们县公安局，每年都要把没有侦破的案件上报，市局再从中挑选。这些是你刚来局里的时候，我让你整理的卷宗。”
姜武看了眼这份文件，对其中的内容印象深刻。
当初的“迷信杀人案”，就是他通过整理卷宗，才发现的线索，从而并案侦查,最终侦破案件,抓到了凶手。
“这段时间，你可以再把我们县没有侦破的案件看一看,到时候说不定就抽中了这些案子。”
“好的，师傅。”
……
完成了“河边浮尸”案，姜武的经验值又上涨了一截。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C-难度的任务，对于现在的姜武来说，没有太大的挑战性。
这段时间，江小芳因为马上要期末考试的原因，也很少来局里了。
有这种好好学习的机会，她自然要努力把握住。
“小姜，下午没事的话，就陪我去趟县医院。”
到了饭点儿，姜武正准备去食堂。
夏卫国就把一份文件，放在他的桌子上。
“师傅，去医院看啥？看病人？”姜武疑惑着打开文件，是关于犯人保外就医的。
夏卫国点点头，“监狱有个病人保外就医，在医院住着，检察院让我们去鉴定一下到底是什么病。”
“县医院的医生没诊断出来是什么病？”姜武道。
“听说犯人的症状突然出现的，做了很多检查，都是阴性的，医生还没任何头绪，就想让我们帮忙看看。”
“好。”姜武点点头。
不过他记得，县检察院也是有法医的。
上次夏卫国去领县出差，就是检察院法医方如竹过来帮他进行解剖的。
……
在食堂解决了午饭，回寝室休息了半个小时，姜武就收到了夏卫国的BB机呼叫。
来到局里，夏卫国就在一楼大厅等些。
“小姜，走吧，我们去医院。”
姜武指了指一旁的李远帆，“李哥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
“我不去，谁给你开摩托车啊？”李远帆笑了笑，“我刚好要去医院那边调查一个案子，顺路带你们。”
“噢。”
姜武点点头，便和夏卫国一起坐上了边三轮摩托车。
不过说起边三轮摩托车的事情，他是得找个时间学一学，不然以后自己去什么地方，还得带个司机。
半小时后，三人来到了医院。
病人现在住在急诊科。
夏卫国和姜武直奔急诊科大楼。
他们手上已经拿着关于病人的资料。
病人姓周，男，22岁。
因流氓罪于1989年8月被判刑2年，同年9月被投入劳改。
同年11月的一天晚上出现抽搐，两眼直视，流涎，躯体扭曲等症状，被送医院急诊。
就诊时，自述2天前被蜈蚣咬伤腰部。
姜武翻看了当时的就诊资料。
入院体查：T37C，R20次/min，P70次/min，BP12/10kpa，神志清楚，不合作，神经系统检查未发现阳性体征。
脑脊液及大三常规检查和脑电图均正常。
县医院的医生拟诊为“癔症”、“蜈蚣中毒”，留观对症治疗。
次日，病人自述乏力精神差，但拒绝输液和肌注药物。
第3天症状缓解，至第7天症状消失出院，出院后准予保外就医。
在保外就医期间，又犯了流氓罪罪被收监。
被关押期间，再次出现上述症状，遂来到县医院急诊科就诊。
……
在急诊科的一处大楼里，两个民警在病房中守着。
夏卫国走上前，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我们是公安局的法医，受检察院的委托，对病人的保外就医进行鉴定。”
“夏卫国法医是吧，您快进吧。”一个胖胖的民警笑着对夏卫国道，“之前就听我们方法医说过您了，这病人来医院住两次了，具体什么病，一直都没弄清楚。”
民警顿了顿，朝病房里看了眼，然后又低声道：“夏法医，这个犯人狡猾得很，我们怀疑他是装病的，但是发病时又不像是假的，所以按照规定，他是可以保外就医……反正我们觉得不对劲儿。”
听到民警的描述，夏卫国眉头紧皱，但是点点头，“放心吧，我会好好查看得。”
“那就太麻烦你们了。”民警还朝姜武点点头。
随后，夏卫国就把姜武带进了病房。
第113章 造作病和诈病（4/5 求波订阅）
走进病房。
姜武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犯人。
他目光似乎有些呆滞，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没有任何的动静。
听到病房门打开，他朝门口望了望，但是仍旧没有出声。
“你好，我们是清水县公安局的法医。”
夏卫国开始做了自我介绍。
犯人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亮光,随后缓缓点点头，“你们好。”
姜武站在床旁，打量着犯人。
他穿着病号服，正挂着点滴。
点滴里的药品，应该只是葡萄糖类的营养物质。
“你能说一说，自己第一次犯病时的情景吗？”
夏卫国坐在窗前，开门见山就开始询问，没有和犯人绕弯子。
“之前医生都问过了啊……”
犯人低声回了一句。
“我需要再次核对你当时的情景，请回答我就行。”
夏卫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犯人微微一愣，随后还是点了点头。
“第一次发病的时候，你当时主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
犯人低下头，思忖了半晌，才道：“第一次发病，当时在牢房里，突然就感觉心慌胸闷，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听别人说，我好像是发羊癫疯了……”
病例里的准确描述是，犯人突然出现抽搐，两眼直视。流涎，躯体扭曲等症状。
“第二次也一样吗？”夏卫国继续追问道。
“不太一样。”犯人摇摇头，“是两天前的一天上午,我在清洗澡堂时被蜈蚣咬伤腰部，当时只觉得被什么刺了一下，局部发痒，第二天出现红肿疼痛，全身麻木僵硬,颈不能转动，头要左右摆动才觉舒服些。”
姜武在一旁将犯人的话，全部记录了下来。
“治疗这么多天，自己感觉好些没？”
“没有，和之前差不多。”
“……”
夏卫国又问了几个问题，犯人对答如流。
之后，他又给犯人进行了极为详细的体格检查。
夏卫国之前可是外科医生，对于查体这些操作，那真是信手拈来。
除了常规的体格检查，他还进行了复杂的神经系统体格检查。
姜武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师傅的医生职业，给他的法医伤情鉴定工作，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难怪附近好几个县城的伤情鉴定，只要碰到比较困难的病例，都会亲自来找夏卫国！
因此夏卫国也经常出差，到各个县城，或者乡下,进行伤情鉴定工作。
就在姜武感叹夏卫国的“伤情鉴定”技能如此熟练度的时候,系统突然就弹出了一条提示。
【恭喜！触发“师徒关系”,从师傅夏卫国处领悟“伤情鉴定”心得,并习得技能“体格检查”！】
姜武微微一怔。
学会了体格检查？
这是啥操作啊？
他的脑海中，迅速涌入了大量的医学临床体格检查的知识。
包括体格检查、神经系统检查等等……
这让姜武措手不及啊！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居然还能领悟这种奇葩的技能。
不过对于法医的伤情鉴定来说，学会体格检查，绝对能够将鉴定能力提升一个档次。
技多不压身，姜武内心还是美滋滋的。
……
“小姜，你对这个犯人的病情，有什么看法吗？”
查体结束之后，夏卫国和姜武走出了病房。
“师傅，我看犯人的状态，不太像是诈病。”
在法医伤情鉴定中，有造作病和诈病的说法。
诈病是无病假装有病，或以轻病装作重病，故意夸大原有疾病的症状，称为夸大病情。
造作病则不同，而是自己或者授意别人用各种可以损害自己身体的方法，导致疾病发生，因此，疾病是客观存在的。
但由于造作者出于不同企图或者目的，对疾病的发生抱有不同的心理状态。
有的毫无掩饰发生的原因、经过及所表现的症状和体征。
有的则是隐瞒真实病情，或虚构事实，企图掩盖动机。
“嗯，犯人所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不太像是装的。”夏卫国点点头，“那你觉得造作病的可能性大吗？”
“不好说。”
姜武颇为犹豫，犯人称被蜈蚣咬伤，这一点上，暂时是无法辨别真伪，对法医鉴定，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那今天先这样吧，我们先回去。”夏卫国道。
“师傅，您已经有鉴定结论了？”姜武一愣。
夏卫国却是微微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有些想法，回去要去验证一下。”
“好。”
……
姜武原本以为夏卫国带着他回公安局，没想到却是转道来了清水县检察院。
检察院的门卫和夏卫国明显是熟人。
两人聊了一会儿，门卫便让夏卫国进去了。
“师傅，我们来这里是干啥？”姜武疑惑不解。
夏卫国刚刚不是说他还没有鉴定结果的吗？
“来找找方如竹法医，问他几个问题。”
夏卫国在前面带路，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检察院的一栋大楼处。
在其中的一个办公室，夏卫国找到了法医室的方如竹。
方如竹正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小姜，我说吧，除了咱们公安局啊，其他单位的法医，比我们那是轻松多了。”
夏卫国见到这种场景，不由得打趣道。
方如竹听到动静，抬头一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老夏，你怎么来了？那个犯人的鉴定结果出来了？”
方如竹将夏卫国和姜武迎了进来，还给两人泡了杯茶。
“哪有那么快啊！”夏卫国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和小姜刚从县医院看完犯人。”
“怎么样，有什么什么发现？”
方如竹急忙道，对监狱犯人保外就医进行鉴定，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
只不过他好几天一点儿头绪都没，这才想到了找夏卫国帮忙。
“有些发现，不过需要你来验证一下。”夏卫国笑了笑。
“老夏，你别绕弯子了，说重点啊！”
方如竹的神情很是急切。
夏卫国一顿，随后便道：“老方，你们监狱最近一年内，有多少进行保外就医的人？”
“我找找看。”
方如竹站起身，来到身后的柜子，翻了半晌，找出了一份文件。
“今年这一年内，包括你今天鉴定的这人，一共有七个！”
第114章 锥体外系（5/5 求波订阅 更完啦！）
清水县检察院。
法医办公室。
“老方，能不能将这七个人的档案资料，全部都给我看看？”夏卫国朝方如竹说道。
“啊？你要看所有人的资料？”
方如竹微微有些吃惊，他有些不太明白夏卫国的意思。
“我需要看他们保外就医的资料，这样才能更好的判断出一些问题。”
夏卫国想了想，又加了一个要求，“最好还有在医院的病例。”
“老夏,这些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当然可以看。”方如竹道，“不过你需要稍等会儿，具体的资料还在档案室，我现在去拿。”
“好，我等你。”
夏卫国坐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件事本就是给方如竹帮忙，他等得起。
方如竹见状，也不拖泥带水，马上就离开了办公室。
……
一旁，姜武也不清楚师傅在卖什么关子。
师傅没说，他也没问，等到拿到七个犯人的资料时，谜底应该就会揭晓。
两人等候的时间不长，大概二十分钟后。
方如竹抱着慢慢的几摞文件夹，走进了办公室。
“老夏，七个犯人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
“砰”的一下，方如竹把文件夹放在夏卫国身前的书桌上。
夏卫国没有多说什么，拿起文件下,开始翻阅,同时还对一旁的姜武道：“小姜，你也来看看。”
“好的,师傅。”姜武点点头,然后翻开了文件夹。
不过他仍旧十分疑惑，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这是要看啥,或者去找什么东西。
最近一年中，一共有七个犯人申请了保外就医。
档案文件夹中，每个人的资料都很详细，包括犯了什么罪，什么时候进了监狱，什么时候被投入劳改，以及申请保外就医的原因等等。
姜武翻看的第一个文件夹。
这个犯人姓邓，男，22岁，因犯盗窃罪被判了4年，1989年7月被投入劳教。
同年10月某日上午，突感头晕、胸闷，第三天头晕加重，全身麻木，眼神呆滞，视物模糊，不能静坐，随后被送往了县医院，诊断不明,考虑脑动脉供血不足，收住入院,对症治疗,至第7天症状消失后出院。
第二个犯人姓雷，男，23岁，因犯盗窃罪被判6年，1989年11月被投入劳教。
同月某日晚，突然出现全身肌肉疼痛、发硬，伸舌，步态不稳，并逐渐加重，伴有呼吸困难、视物模糊，无意识障碍。当天被送入医院就诊，住院治疗至第三天症状缓解。
第三个犯人，同样是在某日起床后，突然感到颈部僵硬，转动不灵，乏力，眼直视，第三天保外就医……
仅仅是看了前三个犯人，姜武心中就开始了有了怀疑。
这三个犯人和他今天在医院看的那个犯人，有很多相似之处！
年龄同样都是在二十岁出头，都是近两三个月被投入劳教。
症状都是突然出现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这些犯人的症状有些相似。
比如肌肉僵硬、颈部不能转动等等……
带着这种疑问，姜武继续看到了下一个犯人的资料。
这个人的资料，和姜武总结出来的特点，居然吻合了！
这让他惊诧不已。
虽然最后两个犯人的资料，姜武还没来得及看，但是仅仅是这五人的保外就医资料，就已经能说明一定的问题。
最起码，这几人之间的疾病，必然是有一定的联系。
……
“小姜，看出了什么没？”
夏卫国放下了手中的档案资料，笑眯眯地看向眼前的姜武。
姜武知道，自己都能发现，夏卫国肯定也发现了。
“师傅，这一批投入劳改的犯人，都出现类似的症状，其中肯定有问题！”
姜武说到这儿，稍稍一顿。
“我有两个想法，第一就是环境因素，他们身处相同的环境下，环境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了危害。不过，这里有一点说不通，那就是监狱里有其他的年龄更大的犯人，为什么别人没有收到伤害，偏偏是他们这几个年轻人呢？”
方如竹闻言，缓缓点头，这一点，他之前就没有想到的。
“小姜，那你的另外一种想法呢？”
“另外一种想法，就纯属我的猜想，可能是他们接触了某种食物，或者是某种药物，从而导致了类似的症状发生。”
方如竹听闻姜武的发言，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夏卫国。
“老夏，你怎么看？”
夏卫国却是笑着反问了一句，“老方啊，这些保外就医的资料，你们之前就没研究过，没发现这些问题吗？”
方如竹老脸一红。
“我们研究过，只不过都是单个的研究，并没有将所有人联系在一起。”
毕竟从表面上，犯人发病时的症状，那都是真实存在，不像是装的。
“小姜刚才讲这么多，虽然没有特别多的证据，但我很同意他的观点！”
夏卫国刚才也翻阅过了七个犯人的档案资料。
保外就医中，相似情况一共有5例。
全都是男性，最小20岁，最大的23岁，文化程度都不高，其中一人是工人，其他四人没有职业。
除此之外，这其中的案件，四例都在监管场所，另外一例在看守所。
“小姜，你们法医系的学生，在本科时期应该都学过诊断学、精神病学吧？”
“当然学过了。”
姜武立刻点点头。
“那你再仔细研究一下，这五个人的症状，是不是用一个医学名词来解释呢？”
姜武一愣，他还真没有这样想过。
他回过神，立刻低下头，再次翻看这手中的档案资料。
用一个医学名词来解释，五个犯人的所有症状？？？
姜武眉头深锁。
他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搜刮着师傅嘴里的“一个医学名词”。
到底会是什么呢？
……
半晌过后。
姜武都快放弃了。
夏卫国笑着拍了拍姜武的肩膀，“想不出来就算了，我来说吧。”
“等一下，师傅，我肯定可以想出来的。”
姜武有些执着，他可不像就这么放弃。
他不断缩小着“名词”的范围。
突然间，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医学名词——锥体外系！
第115章 五氟利多
锥体外系症状主要表现为静坐不能，疲劳，震颤，肌强直，流涎和多汗，还有身体扭曲，动作不灵,眼直视。
回顾上述五个病人的症状，姜武立刻就联想到了这个医学中的名词。
“说得没错！”
夏卫国赞赏地看了眼姜武。
“这五个犯人，或多或少都表现出锥体外系的症状，有的犯人同时有几个症状，有的只有一两个。”
“小姜，除了椎体外系症状，你还能发现什么共同点呢？”
一个椎体外系症状，满足不了夏卫国对姜武的期待。
他看着姜武,希望他能够自行找出更多的线索。
此时,姜武听到夏卫国的话，正皱着眉头，低头思忖。
师傅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有他的理由。
随着夏卫国的引导，他再次翻阅着五个犯人的档案和病例资料。
这一下，还真被他看出了些许端倪。
“师傅，除了椎体外系的症状，这五个犯人的神经系统检查，都没有发现无阳性体征！”
“另外，所有病人均无意识障碍，睡眠时间无明显延长,症状一般在1周内消失。除可有罕见的心电图改变和谷丙转氨酶暂时升高，其他的检查结果，也都是正常的。”
姜武兴奋地说出自己的发现。
所有档案都摆在眼前,是否能发现其中的线索，就靠每个人的能力了。
这就像是探案一样,命案现场和尸体就当在这里，能不能发现关键性的线索，就看法医的能力了。
夏卫国听着姜武的讲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非常好！”
一旁的方如竹也是瞪大了眼睛。
听完姜武的总结描述，他甚至在想自己和姜武拿的是同一份档案吗？
他之前怎么都没有发现过这么多的问题啊？！
“老夏，我之前可也是学医的，你们说这个锥体外系，我也知道，一般出现在过量服用某些精神类药物啊……”
夏卫国微微点头，然后就这样紧紧盯着方如竹。
方如竹被夏卫国的眼光看得有些发毛了，而且他突然也意识到了一点。
“老夏，难道你的意思是，这五个保外就医的犯人，都是自行服用了过量的精神类药物？”
“不错。”
夏卫国提起笔，在桌上写下了一个药名。
“这是……五氟利多？”
当方如竹看清了夏卫国写的药名时，神情也是微微一愣。
“这些犯人服用了过量的五氟利多，导致造作病，以此来申请保外就医，逃避法律的制裁？”
五氟利多是一种长效抗精神病药，口服一次后,作用可持续一周，它作用持久的原因是它储存在脂肪组织并自其中缓慢释出。
这也对应了几个犯人症状持续的时间,恰好也是一周。
本药的作用近似吩噻嗪类，抗精神病作用强，对急慢性精神分裂症有肯定的疗效，但镇静作用较轻微。
用药后不影响活动，引起的精神迟钝一般较其它抗精神病药为小，突出的优点是对肝、肾、心血管系统的影响较轻微，最主要的反应是锥体外系症状。
最关键的是，只要停药，症状都可以慢慢消失，对人体没有太大的损伤！
“老方，我之所以考虑这种药物，是因为普通老百姓比较容易接触到它，也是容易诱发椎体外系症状的。”
夏卫国再次解释了一遍，他在医学领域的知识面很广，很多药物副作用或者并发症都了解一些。
“对了，其实我们刚刚在医院看过的这个病人，他的描述中，还有一个破绽。”夏卫国笑着看向姜武。
“师傅，还有破绽……是什么啊？”
姜武皱了皱眉头，脑海里在回忆起在医院查看犯人的情景。
“你回想一下，记不记得犯人说过，他自己被蜈蚣咬了一下背部？”
“嗯，他的确说过。”姜武点点头，犯人的档案中也记录了这一点。
“但是你仔细想一下，蜈蚣咬伤的伤口呈对称性的一对小孔，毒腺分泌的毒液流入孔内，局部肿胀，且全身中毒症状不明显，犯人的病情与蜈蚣咬伤的症状不符合。”
“犯人的谎言，不攻自破！”
夏卫国坐在沙发上，慢慢地抿了一口茶水，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
“师傅，您真厉害。”
姜武朝夏卫国竖起了大拇指。
这些细小的线索点儿，看起来很容易发现，但是只要稍微不注意，可能就错过了。
方如竹此时对夏卫国的钦佩之情，真是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啊！
“老夏，我记得市局的理化实验室，好像是可以检测五氟利多吧？”
方如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摸了摸下巴，既然找到侦查的方向，那就要开始思考接下来的验证方法了。
“嗯，只要在犯人服药的一周内，都可以在血液中检测出五氟利多。”
夏卫国点点头。
“那赶紧行动啊，不要耽误时间了。”
方如竹“嗖”的一下站起身。
“我现在就去医院，让急诊科给犯人抽管血，然后立刻就送到市局去。再晚一点儿，要是检测不出来，那就晚了！”
“哎，老方，你等下。”
夏卫国连忙阻止了准备离开的方如竹。
“刚才小姜分析了这么久，你怎么还只盯着在医院的这一个犯人啊？”
“对啊，还有其他四个犯人！”
方如竹一拍脑袋。
“这五个犯人绝对在看守所内有联系，而且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分批次作案！”
夏卫国再次提醒道：“而且我怀疑，在看守所，可能其他犯人还藏有这种药物，可得好好查一下。”
方如竹立刻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了。
看守所内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精神类药物？
药物是如何进去的？
如何精准送到犯人手中的？
这件事，好像有些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老方，我觉得这事儿，你暂时别插手了，上报给领导。”夏卫国提醒了一句，“如果只是犯人自己夹带进去了看守所，那倒还好，如果是其他的原因，你可能搞不定啊……”
方如竹心中一惊，觉得夏卫国说得在理，他只是一个小法医啊……
“那好，我先把这件事情上报吧。”
……
第116章 断手
离开检察院的时候，姜武心中还在复盘整个案件。
他已经想到，夏卫国可能在给犯人进行查体时，可能就发现了犯人在撒谎。
后面来到检察院，看完所有犯人的档案后，师傅就知道了他们自行服用精神类药物的可能。
“小姜，很多案件,我不能只看表象。”夏卫国语重心长地对姜武道，“案件的背后，往往隐藏了更多的东西，就比如刚才这个案子，已经不是我们法医能触碰的，我们要明白自己的能力，做到适可而止。”
“师傅，您放心,我明白了。”
姜武知道这是师傅的肺腑之言。
夏卫国也是很满意地看了眼姜武。
姜武是他见过在法医领域最具有天赋，也最努力的学生。
在接下来姜武不到四个月的实习期，夏卫国也想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
回到局里。
刚好是晚饭的时间，夏卫国去了趟对面的小炒店。
姜武则是来到食堂，他也不能总是跟在师傅身后蹭饭啊！
不过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了痕检室的林涛，就想到了夏卫国的话，看来是得抽空请林老师吃顿饭了。
晚上回到了寝室。
王楚才刚好也回了。
“姜哥，快来，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姜武突然想到学摩托车的事情。
“楚才，今天先不讲消炎了，要不你教我开摩托车吧。”
“啊？”
王楚才闻言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他之前答应过教姜武开摩托车，只能点点头答应。
“姜哥，现在吗？”
“现在能去开吗？”
“大家下班了,有闲置的边三轮,我去和队长打个招呼,应该就能去学。”
王楚原来都准备钻进被窝了，现在已然穿好了衣服。
“那行啊，我们现在就去。”
姜武也是个行动派，立刻就拉着王楚才去停车场。
“哥，我先去和队长说一声。”
“好，你去吧。”
于是，在有些寒冷的夜里，清水县公安局中出现这样的一幕。
两个年轻的大小伙子，正坐在边三轮摩托车上，慢悠悠地前行着。
三轮车本来就稳，所以很好学。
姜武知道了基本操作后，王楚才演示了两把，他就能开起来了。
“楚才，这次麻烦你了。”
学完车，回到寝室，姜武准备洗漱。
“哥，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王楚才一笑,“只要你晚上继续讲一讲那个玄幻小说就行了。”
“没问题。”
姜武咧嘴一笑，这个王楚才还真是小说迷，每天都缠着他，让他讲消炎的故事。
……
转眼间，一周快过去了。
今晚，姜武再值最后一个夜班，明天他就可以动身前往市局，参加刑侦交流会。
现在，姜武已经能独立值班。
他几乎能处理绝大部分的事情，只有在他无法搞定的时候，才会通知夏卫国。
不过，这种情况，暂时还没有出现过。
许久没来局里的江小芳，听说姜武要去市局出差好几天，今晚连忙赶了过来。
她手里照常提着一盒糕点。
“小芳，老板娘又让你来送糕点啊？”
姜武笑眯眯地看着江小芳，然后又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哥哥，这是我自己亲手做的，姨教我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江小芳小脸微红，有些害羞地看着姜武。
“你自己做的啊？这么棒！”
姜武打开饭盒，糕点的形状的确不如老板娘做的，但是轻轻咬一口，味道还不错。
“嗯，好吃，小芳真厉害！”
江小芳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哥哥，你要是喜欢吃，就多带点儿，去市局出差，我怕你路上饿了。”
“好。”姜武一笑，“你最近功课怎么样了？”
“我们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没有学生不怕考试。
说到这儿，江小芳嘟着嘴，心情有些不太好。
她之前辍学过，基础本就比别的学生差，现在对考试更没有什么信心了。
“别紧张，这些题目啊，你就按照我跟你说的方法去做，绝对可以考得名列前茅！”姜武笑着安慰道，“到时候我从市局出差回来，给你和小花，都准备一个礼物！”
“太好啦，谢谢哥哥。”
江小芳哭丧的小脸上，立刻又露出了笑容。
两人聊了一会儿，姜武就让江小芳回店里去，时候不早了，小芳明天还要上学。
“快回去吧，不然老板娘可得凶你了。”
“哼哼，姨才不会凶我呢。”
江小芳看了眼姜武，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局里。
……
小芳走后，姜武就脱掉了工作服，躺进了值班室。
他心里开始期待起明天的市局之旅。
刑侦交流会，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会不会碰到班上的其他同学？
不过，他好久没回家了，也得回家一趟，见见爸妈，然后去学校看眼两个妹妹。
想着想着，姜武就慢慢进去了梦乡。
可是，姜武刚入睡没多久，一阵喧闹的电话铃声就把他吵醒了。
睁开眼，打开灯。
窗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这个时间点的电话，用屁股想都知道是什么事。
姜武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立刻惊醒了过来。
“喂，法医室。”
“小姜，准备出现场，桥南发现了尸体！”
电话那头是李远帆急切的声音。
姜武意识到这次的案件非同小可。
“好的，我马上下来。”
姜武洗了一把脸，换上工作服，拎着勘查箱，连忙赶到了外面的停车点。
李远帆已经在边三轮上等着。
“李哥，又是命案吗？”姜武上车以后立刻道。
“对，命案！”李远帆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桥南那边的桥洞下，一个流浪汉发现了一只断手！”
“断手？！”
姜武心里一惊，这是分尸案吗？
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他还都没有碰到过类似的分尸案件。
“局里很重视这次的案件，陈队还有张局，马上都会过去。”李远帆道。
“那要不要叫师傅？”姜武问了一句。
原以为李远帆会毫不犹豫地点头，但是没想到他却愣住了，“小姜，暂时不要通知你师傅，明天再说吧。”
“不通知师傅？”
姜武心里嘀咕了一句，李远帆还真是看重他，这种分尸案都可以不通知师傅。
只不过，姜武没有注意到，在他提到夏卫国的时候，李远帆眼中露出了一丝犹豫和担忧。
第117章 隐情
【叮！清水县公安局发布任务“分尸案”（A+）：协助清水县公安局，侦破分尸案，找到杀人凶手。任务奖励：随机两个中级技能提升至高级，等级经验值+10000，华夏币+500。备注：此案件有极小概率掉落装备。】
当姜武看到任务评级的时候，整个身子猛然一怔。
居然是A+难度级别的任务！
这个案件的难度，可想而知,已经远远超越了姜武之前碰到的所有案件。
他之前连B级任务都没见过……
只要完成这一件任务，那么他的职业晋升就算完成了！
除此之外，这任务的奖励，让姜武看得直流口水啊。
可以直接将两个中级技能，提升至高级技能，另外还可以掉落装备！
但是从任务描述中,姜武发现这个案件不简单，之前的很多任务，系统要他独立断案。
但是对于这个案件，系统只需要他协助清水县公安侦破案件，那就算成功。
这种要求，已经算很低的了。
姜武心头一下子就被泼了瓢凉水，任务难道是有多高，要求才会降得这么低啊？
……
很快，姜武和李远帆就来到了案发地点，位于桥南的一处桥洞下。
这里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
“李队，姜法医，你们来了。”
李远帆手下的一个刑警立马走上前。
“什么情况？”李远帆一边走，一边询问道。
“就是有个流浪汉，在桥洞下发现一个垃圾袋,他翻开找吃的，没想到发现了一只断手，就报案了。”
“只有一个断手？”
“是的，目前我们在现场发现的，就只有黑色塑料袋中的断手,并没有其他的组织器官。”
“好，带我们过去吧。”
刑警带着两人穿过警戒线，来到桥洞下。
姜武远远地就看到地上有一袋黑乎乎的东西。
他戴上口罩、手套，拎着勘查箱走上前。
姜武没有立刻拿起断手查看，而是先观察周围环境，想要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重要线索。
如果能发现其他的身体组织，那就最多了。
不过，在周围查看了许久，姜武并没有任何发现，当然也没有找到其他的断肢。
他这才走近黑色的塑料袋，蹲下身，开始仔细勘查。
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有很多其他的生活垃圾，在袋子外面，静静躺着一只断手。
姜武没有触碰断手，而是以现有的角度来观察。
手从腕关节处断开。
断手的皮肤苍白，没有血色，手背有很多处的擦伤。
修长的手指自然弯曲，指甲部位紫绀，腕部断端完全暴露,短处皮肤齐整,可以看到断裂的血管和肌腱。
断手的手背上有多处的刺伤和划伤,根据创口体征分析应该是单刃锐器形成，符合抵抗伤。
手掌有少许皮肤挫伤，符合生前伤特点。
在所有的分尸案中，要对肢体的全部损伤进行生前伤或者死后伤的判断，区别这两者主要看有没有生活反应。
生活反应有很多种，诸如创缘收缩、出血、结痂、血凝块、炎症等等，具有生活反应的损伤，可以判定为生前伤，反之为死后损伤。
除此之外，断手的手腕部有环状皮下出血，边缘很整齐，像是某种物品衬垫形成。
可姜武一时间没有想到是什么东西。
最后是指甲，断手的指甲淤血青紫，中指指尖有咬痕。
指甲淤血青紫，是窒息征象。
而那个咬痕，两端深中间浅。
让姜武感到惊奇的是，嫌疑人的作案手法很娴熟，手腕部恰好从关节处离断，这应该是有一定的专业背景，比如屠夫、医生、兽医，或者是法医……
……
就当姜武进行勘查的时候，师傅夏卫国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夏法医，您……您来了。”
李远帆站起身，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
姜武感到奇怪，之前他提到师傅的时候，李远帆好像表现得就很不正常。
“为什么没告诉我发现了有断手的命案？”
一向和蔼地李远帆，此时的语气十分冰冷。
姜武一愣，他甚至感觉眼前的师傅，有几分陌生。
李远帆却是尴尬地笑了笑，“夏法医，这不是很晚了吗，我看小姜在，就没去喊您。”
姜武也微微点点头。
现在只要是碰到命案，刑警队基本上都是找他。
让姜武没想到的是，夏卫国的语气更冷了几分。
“希望你搞清楚一点，姜武只是实习法医！我才是清水县公安局的正式法医！”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没多说什么。
即便夏卫国看到了在现场的陈时咏和张援朝，都没过去打招呼，而是蹲下身子，极为认真的开始勘查眼前的断手。
“师傅他……他这是怎么了？”姜武惊诧不已，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李远帆，发现后者对他轻轻摇头，并且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
难道是这个案子牵涉到了什么东西？
甚至而且和师傅紧密相关？
姜武没有打扰师傅，而是默默站在一旁看着。
“小姜，你回局里休息吧。”
可是，夏卫国接下里的话，去让姜武更加奇怪了。
“师傅，今天我值班……”
“听我说的，现在回去休息，你明天还要去市局参加刑侦交流会，这个案子交给我。”
“师傅……您明天不是也要去市局吗？”
“我不参加了，你和林涛，还有小李三个人去吧。”
姜武眉头紧皱，“师傅，发生了这种案子，我协助你吧，我明天也不去……”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卫国给打断了。
“案子重要，但是交流会也很重要，我已经和张局商量好了，你和林涛去交流会。”夏卫国连头都没回，仍在低头查看断手，“你不用再多说什么，即便你现在留在现场，我也不会让你继续参与破案。”
姜武一时间也愣住了。
这可是A+级别的任务，他难道连参与进来的机会都没有吗？
听师傅的口气，这一次他是极为认真的。
“小姜，听你师傅的，你现在回局休息吧，剩下的事情就别管了，交给你师傅吧。”
这时候，刑警队长陈时咏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姜武的肩膀。
姜武也不是执拗之人，他知道这次的案件，或许有背后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好，那师傅我先回去了。”
夏卫国没有回应，只是仍旧蹲在断手旁，借着手电筒的光亮进行勘验。
姜武则是心事重重地回了局里。
第118章 往事
命案现场。
姜武已经走了。
李远帆和陈时咏站在一起，看着在不远处进行勘验的夏卫国。
“陈队，你还是通知了夏法医啊？”
李远帆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知道你的想法，想瞒着夏卫国，但是你应该也清楚，瞒得过今天这一晚上，瞒不过明天,一旦他知道了这个案子，那到时候，他就不是刚才那个样子，你可能就承受不了他接下来的怒火。”
陈时咏站在一旁，来回踱步。
作为夏卫国的同事，他太了解其性格。
平时人畜无害的,但是发起狠来，一般人可惹不起。
“陈队，您说的也是。”李远帆想起刚才夏卫国的表情,心有余悸，“不过市局的刑侦交流会，夏法医真不去了吗？”
“你看夏卫国现在的样子，还能去什么交流会？”陈时咏指了指不远处的夏卫国，“即便去了，能干啥？”
夏卫国此时半蹲在“断手”旁边，神情格外的严肃和庄重，在严肃之中，似乎又带了一丝淡淡的哀愁。
这是夏卫国少有的表情，他平时一般都是风轻云淡的。
李远帆瞅了眼夏卫国,也知道他此时的状态,还真不太适合参加交流会。
“怎么，你和姜武一起去,没信吗心？”陈时咏淡淡道。
“哎呦,信心什么的,当然有啊！”李远帆捏了捏拳头,他是天生的乐天派,“队长，您可别小看姜武啊，他的业务能力，那可是一点儿都不弱的。”
“那好，我可是期待着你们的表现。”陈时咏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们这次的成绩要是比之前几年差，那我可绕不了你们！”
李远帆：“……”
虽然有信心，但这是不是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
另一边，姜武很快就回到了局里。
他这一下可睡不着了。
他站在法医室的窗户边，发现对面小炒店的灯光也在亮着。
“老板娘也还没睡吗？”
姜武心道。
他看了几眼对面的灯光，然后就收回了视线。
他在思索着夏卫国今天的反常表现。
这一切，应该都是因为晚上出现的案件！
之前，在他值班的时候，碰到过命案，但也是他去出的现场，当时并没有通知夏卫国。
夏卫国可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案件的特殊性，那就是出现了“断手”！
而且看李远帆的样子,他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才想着不通知夏卫国。
所以,“断手”对于夏卫国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姜武立刻开始了头脑风暴。
就像之前侦破那些案件一样，分析可能出现的原因。
首先，能确定的一点，那就是师傅曾经极大可能遇到过类似的案件，而且案件还没有被侦破。
如果案件被侦破了，夏卫国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其次，曾经出现的案件，肯定和夏卫国有一定的关联，或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能是凶手的作案手法，或是尸体的复杂程度，又或者是……夏卫国认识死者！
“不能单纯把目光放在这次的案件上，一定要拓展思维！”
姜武在心中喃喃道，这也是夏卫国经常跟他说的一句话。
如果把目光从这个案子上挪开，聚焦在夏卫国身上，能发现什么呢？
在姜武心目中，夏卫国的能力，完全能够有更大的舞台，绝对可以在市局站稳脚跟。
可是这么多年，夏卫国宁愿守在清水县这个穷乡僻壤，肯定有他的原因。
之前听夏卫国说过理由，他敷衍着说是恋家，姜武可不相信这么撇脚的理由。
除此之外，夏卫国还是一个单身汉，并且根本没有打算恋爱或者结婚的打算。
以他的条件，想要结婚，前来说媒的人应该是有很多的。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小炒店老板娘对夏卫国的情义。
身为局中人的夏卫国，他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把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姜武突然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性。
“真的是这样吗？”姜武低声喃喃了一句，“如果是这样，那我就能理解师傅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姜武立刻来到法医室的档案柜前，这里放着清水县十多年中，那么没有侦破过的命案。
他之前整理过最近三年的，并没有类似的案件，只有把时间往前提一提。
果然，在十一年前，清水县公安局记录了第一例分尸案，当时在现场也只发现了一个“断手”！
处理当时那个案件的法医，正是刚来公安局没多久的夏卫国。
当年的那个案子，除了尸体的“断手”，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尸体组织。
除了十一年前，在八年前、五年前，同样发生了类似的案例，现场都出现了尸体的断肢。
一共三个命案，都没有侦破。
不过，这几个案件里，被害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命案现场除了断肢，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基本上是三个悬案了。
看完了三个档案，姜武将其塞回了柜子内。
……
正当姜武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中时，法医室的门被推开了。
姜武抬头一看，来的人正是李远帆。
“李哥，你怎么没在现场啊？”
“现场不需要我了啊。”李远帆摊了摊手，坐在姜武身旁，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可别生夏法医的气啊。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咱们一起去市局。”
姜武听到这话，笑了笑，“我怎么会生师傅的气啊，放心吧，而且我似乎猜到了一些原因。”
李远帆一愣，“你猜到了？”
姜武耸了耸肩膀，“师傅平时那么一个风轻云淡的人，今天这么激动，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吧。”
“那你猜到了什么？”李远帆好奇地看着姜武。
姜武想了想，“我猜，以前肯定也发生了类似的案子，是我师傅亲手承办的，或许被害人和我师傅之间，有某种关联。”
李远帆听完，诧异地看了眼姜武。
“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听局里的人说的？”
“李哥，我是不是猜对了？”姜武眉头一挑。
李远帆稍稍一顿，然后点了点头，“差不多是对的，局里的老人基本上都知道这件事，只不过大家平时不会主动谈起来。”
姜武心中一惊，还真是被他猜对了。
“李哥，能跟我讲讲我师傅的事情吗？”
李远帆叹了口气，缓缓点头：“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就跟你简单说说吧。”
第119章 梦魇
在十一年前，夏卫国刚从外科医生转为法医，他来到清水县公安局也没几年。
那时候，夏卫国意气风发，他觉得凭借自己能力，绝对可以从小县城走出去，成为一个大法医。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但是，一件事情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夏卫国的整个人生。
出事的前一天，夏卫国和他的女友正谈婚论嫁，双方父母都见过了，结婚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那天下午,清水县发生了一件大案，两尸三命。
一家两口在家中被杀，男的趴在家中被杀,女的侧卧在室内。
夏卫国来到现场，把女的反过来，挺着个大肚子，眼角的泪水都没干，
凶手太残忍了，连孕妇都杀了！
夏卫国本来打算下班后和女友一起，去接她下班，然后一起去吃饭。
但是突然来了这个案子，计划一下子就被打断了，工作肯定比吃饭重要。
而且，这案子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的。
整个公安局就夏卫国一个法医，现场和解剖肯定离开不开他。
不过,夏卫国的女友也很通情达理,来公安局的时候,她没找到夏卫国，就和队里的人说了一声,自己回去包饺子等着夏卫国。
就这样，夏卫国一直忙到了夜里九点多。
等他去女友家里的时候，却被女友父母告知，她下班就没有回来，以为是和夏卫国在一起。
这一下，夏卫国就慌了神！
他女友从来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不可能不告而别。
现在也没手机、BB机，也没有监控，肯本就联系不上她。
夏卫国一整夜都在找女友，去了她常去的那些地方。
可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第二天，公安局甚至出动了大量警力，仍旧搜寻未果。
直到第三天，有人在郊外树林里发现了一只断手！
夏卫国心急如焚的赶到现场。
看到那只手的时候，他整个人当场就崩溃了。
那只手太熟悉，又太陌生了。
夏卫国牵过好几次，可是从没见过它是这样的。
他感觉身体里有什么支撑着他的东西断裂掉了，几乎站不住。
夏卫国的灵魂像是被抽离了一样。
他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看着那只曾与他十指相扣的手，陷入了一片茫然空白。
那一天,是夏卫国人生中的梦魇。
……
那天，两起案子都没破，女友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只留下一只手，尸体一直都没找到。
那段时间，夏卫国整日浑浑噩噩的，他自己就是法医，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基本就是确认死亡了。
但是他内心却是不愿意承认，一直在告诉自己，肯定会找到她……
这个案子，局里没有让夏卫国参与检验，而是让邻县的法医来了。
一是案件本身需要他回避，二是怕他受不了刺激。
不过，这个案子却成了悬案，除了“断手”，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几乎是没有的。
当时，公安局里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夏卫国连累了他女友。
法医这个职业，虽然是和死人打交道，但是也很容易得罪人。
夏卫国私底下也收到过很多匿名信……
另外，当年的检验条件有限，即便是把断手拿到了市局去检验，也没有任何作用。
……
从那里以后，夏卫国就拼了命的学习法医知识。
不仅仅是法医领域知识，只要是刑侦范围内的，诸如痕检等等，他都来者不拒，因此才成长为现在这种全能的法医。
即便他破了再多的案子，有多么好的机会可以晋升，他都放弃了。
他留在了清水县公安局，就是为了找到当年的凶手。
果然，在八年前、五年前，再次出现了“断肢”案件。
只不过，凶手狡猾程度，让人发指。
每次案件，除了断肢，没有其他任何的线索。
案子发生后的这些年里，每年的那天，无论局里多忙，夏卫国都会雷打不动的请假。
大队长已经换了三任，一任比一任看夏卫国的眼神复杂，但是假条倒是批得很快。
很多人都劝过夏卫国，让他离开清水县。
或许换一个环境，会让他遗憾这些事情，让他好受一些。
特别是夏卫国接下来破了很多大案，已经有了些名气，市局甚至省厅都想挖他过去，但是都被他拒绝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犯罪嫌疑人极有可能是本地人。
他得守在这里，要亲手抓住凶手！
夏卫国女友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因此也没有给她做墓碑。
每年到了那一天，他只是在她布置的房子里，做一顿饺子。
……
听完李远帆的讲述，姜武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难以想象自己的师傅，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内心是经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师傅平日里的风轻云淡，掩盖在其心底的，却是深深的悲哀。
“小姜，你师傅的事情，就是这么多了。”
李远帆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些，但仅仅是重新简述一遍，让他也陷入了深深的忧伤之中。
姜武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使劲儿搓了一把脸，对李远帆认真得道：“以前的刑侦技术比较落后，很多检验都不做了。现在技术进步了，十一年前的案子，只要物证完整保留下来，说不定真能破案！”
“真的？”李远帆皱着眉头，有些不太相信。
这都过去了多少年啊？
案子还能破？
“是真的！”姜武无比自信道，“就比如现在最新型的DNA检验，只要现场留下一丝嫌疑人的生物学物证，那就能找到凶手！”
后世最有名的，就是利用DNA技术，破击了尘封28年的“南医大奸i杀案”、“白银连环杀人案”等等案件。
“希望吧。”李远帆微微点头，“小姜，那你说的这种DNA检验手段，现在哪里有啊？”
“我之前听说，咱们市局应该就有。”姜武想了想，“这次我们去市局参加刑侦交流会，应该能打听一下。”
李远帆眼前一亮，“如果可以借用到DNA检验手段，那真是太好了。”
“嗯。”
姜武重重地点头。
接下来的刑侦交流会，已经被赋予了更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