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好感度专属任务
两天后。
夏卫国从检察院回来了。
他简单地把自己遇到的案子告诉了姜武。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监狱里的一个犯人突然消失了。
虽然这个时代里监控并不多，但是监狱里还是率先配备了。
奇怪的是，监狱的各个角落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失踪的犯人。
“在监控视频中，那个犯人最后出现的位置在厕所。”夏卫国道。
姜武一愣，“难不成……他掉进厕所了？”
这个时代的厕所，不同于现在的洗手间，还是那种很老旧的露天蹲坑厕所。
数个坑位排成一行，坑与坑之间没有隔断，下面则是很大的粪池。
“猜对了。”夏卫国点点头，“经过我们的分析，犯人最有可能的是掉进粪坑了。我们连夜组织人手，在粪坑里打捞，找到尸体了。”
这种场景，就不便描述，也不便想象。
这还真是个有味道的案子！
此时，姜武在思考犯人是如何掉下去的。
“师傅，现在这粪坑的大小，犯人能掉下去？”
夏卫国解释道：“犯人很瘦，至于是他失足掉下去的，还是自己下去的，我们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自己下去？”姜武一愣，“他自己跑到粪坑去干啥？”
“粪坑下面有一个铁网，犯人可能以为打开铁网就能越狱吧。”夏卫国微微摇头，“可实际上，铁网外面仍旧是监狱的区域，即便他打开粪坑下面的铁网，也不可能越狱。粪坑里面有很多有毒气体，他可能渐渐体力不支，趴倒在粪坑中，吸入了大量的粪便，导致窒息死亡。”
仅仅从夏卫国的叙述中，姜武就知道这个案子可不简单，处处透露着悬疑。
“师傅，难道是……他杀？”姜武缓缓道，“他被什么人推进了粪坑？”
“可是其他犯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夏卫国无奈道，“监狱里死人了，这事儿还真不小，如果说还是个刑事案件，那影响就大了。目前来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杀。”
姜武知道，猜测只能是猜测，缺乏证据，这个“越狱”事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
上午。
姜武把这些天前来预约的伤情鉴定工作，全都汇报给了夏卫国。
“师傅，一共预约了八个伤情鉴定。除了一个在下面镇子里的伤者，在家里休养无法行动，我们可能得自己去，其他病人都能亲自来局里。”
“好。”夏卫国点点头，“一个一个预约吧，这两天我有时间，让他们陆续过来。”
姜武开始着手给这些人打电话。
正常的伤情鉴定，都是需要提前申请，经过审核，符合标准，最后才会进行鉴定。
在前世，姜武对于伤情鉴定的工作很熟悉。
但是回到如今这个时代，他不敢保证自己能鉴定万无一失了。
因为鉴定的标准，所引用的法律文献，随着时代变迁，也在不停改变、更正。
最早的伤情鉴定标准《损伤鉴定标准》是在1987年试行的，在1990年才正式使用。
此时的鉴定损伤程度只有两种，轻伤和重伤。
重伤和轻伤之间有时界限模糊，但是实际工作中，肯定不止有这两种程度。
具体如何拿捏，姜武还得跟着夏卫国后面学习。
直到2014年之后，华夏才颁布了新的《损伤鉴定标准》，将损伤程度分为重伤一级、重伤二级，轻伤一级、轻伤二级，轻微伤五级标准，各级之间达到上下限存在衔接，普通皮肉痛苦不列入损伤评定范围。
这个标准，也一直沿用至今。
“师傅，上午有一个人可以过来鉴定，大概在十点。”姜武道。
“好，那就等着吧。”夏卫国突然看了眼姜武，“你们在大学里应该学过伤情鉴定吧？”
“嗯，学过，这些都属于法医临床学的范畴。”
简单来说，法医临床学是“验伤”的，法医病理学是“验尸”的。
“那我来考考你一些伤情鉴定的专业问题。”夏卫国来了兴致，给自己泡了杯红枣枸杞茶。
“好啊。”姜武笑着点点头。
他也想知道自己所掌握的法医临床学知识，和如今的到底有哪些区别。
“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你说说看鉴定的时机。”夏卫国缓缓道。
鉴定时机，顾名思义，伤后什么时候进行法医鉴定。
大家可能会很奇怪，伤后不是应该立刻进行鉴定吗？
其实不然，很多疾病，需要等数月或者病情稳定之后，再进行鉴定。
这也是为什么伤情鉴定需要提前进行审核，并不是说来一个人就立刻给他鉴定。
这时候，系统面板也弹出了提示。
【叮！高级NPC夏卫国发布任务“临时考核”（E）：请复述出伤情鉴定时机，符合率超过80%，即为成功。任务奖励：经验值20，与NPC夏卫国好感度加10！】
任务虽小，但是奖励的好感度还挺多的，这难道是好感度专属任务？
姜武稍稍组织语言，便开口道：“以原发性损伤为主要鉴定依据的，伤后即可进行鉴定；以损伤所致的并发症为主要鉴定依据的，在伤情稳定后进行鉴定。”
“以容貌损害或者组织器官功能障碍为主要鉴定依据的，在损伤90日后进行鉴定。”
“疑难、复杂的损伤，在临床治疗终结或者伤情稳定后进行鉴定。”
【叮！符合率暂时为30%!】
姜武一愣，这可是标准答案啊！
才30%的符合率？
只见夏卫国皱了皱眉头，“标准答案听着让人头大，小姜，你举几个工作中的实例吧。我觉得专业解答，还是要接地气一点。”
原来是要举例说明啊……
姜武刚才给出的答案，就像是做数学题没有写过程，只写了个最后的答案。
系统判定的符合率，自然不会太高。
姜武想了想，便道：“原发性损伤，最简单通俗易懂的就是骨折，骨折受伤时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种就叫原发。”
“所以，各种比如肋骨骨折，手臂骨折，腿骨骨折，手指骨折，鼻骨骨折等等，直接以这个伤本身来定，那受伤后第一时间就可以做法医鉴定。”
【叮！符合率暂时为40%!】
夏卫国闻言，微微点头，“继续！”
姜武继续在脑海里搜索案例，“损伤所致的并发症，比如骨折导致骨髓中的脂肪进入血管，发生脂肪栓塞，这种需要等这个情况稳定下来，通常是不再继续严重。毕竟，没死的话，是会越来越好的。一般以稳定后那个最严重的情况，作为评价标准。”
【叮！符合率暂时为55%！】
“那万一出现了组织器官损害呢？”夏卫国又反问了一句。
姜武一笑，“那这个就太多了，比如眼睛被打伤，导致视力下降；骨折愈合后，导致肢体活动不良；神经被切断，导致瘫痪；脑子被打伤，导致植物人了。”
“这种情况需要考察这个功能损害是不是‘相对持久’，或者是‘难以逆转’，因此需要在受伤90日后进行，以观察并明确功能的难以恢复情况。”
夏卫国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说得不错，看来你的基本功还挺扎实的。”
【叮！符合率暂时为75%！】
姜武一愣，这可不行啊，符合率怎么只有75%？
他连忙道：“师傅，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夏卫国正准备拿起茶杯，听到姜武这话，微微一怔。
这小子咋越说越有劲儿啊？
第32章 诈瘫
清水线公安局。
法医室。
姜武努力搜刮中脑海中的知识，继续道：“另外一个问题涉及容貌损害，我们法医所能认定的容貌损害，是有一定标准的，并不等于老百姓常理解的那样，脸上一个伤疤就毁容了。”
“就比如说眼部毁损，是指这些情形，一侧眼球缺损；眼睑下垂，严重影响视力；眼部损伤致成鼻泪管全部断裂，内毗韧带断裂致使视力障碍和影响面容等……”
为了达到80%的符合率，姜武把自己所知道的案例，全部都说了出来。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系统再次弹出了提示。
【叮！符合率达到87%！】
【恭喜！完成任务“临时考核”。任务奖励：经验值20，与NPC夏卫国好感度加10！】
【当前与NPC夏卫国的好感度为38！】
姜武面色一喜，和师傅的好感度进一步提升！
虽然暂时看不出什么用，但是涨到一定的程度，对他肯定有好处。
另外，他等级经验也到了LV51010/1040（实习法医）。
这才刚刚升级没多久，只要他再完成一个小任务，马上又可以升级了。
……
一旁，夏卫国见姜武停住没说了，便疑惑道：“小姜，你咋不说了？”
姜武挠了挠头，“师傅，就这么多。”
任务奖励都到手了，就没必要继续了。
“我刚看你兴致勃勃的，我还以为你要把所有的情况都说一遍。”夏卫国淡淡一笑，“不过小姜啊，我觉得奇怪，你基础知识如此扎实，怎么总是考年级倒数第一？”
姜武愣了愣，“师傅，原来您已经知道我在校的成绩啊？陈队跟您说的？”
“你的成绩是我跟陈队讲的。”卫国从抽屉最下层翻出了一叠文件，“你来我们局的前一天，我们就收到了同济传过来的资料，包括你平时表现和各科的成绩。”夏姜武拿起来一瞅，果然是一份成绩表。
法医临床学、法医病理学、法医物证学等等科目，姜武的成绩全部都是最后一名。
其中，还有各科老师对他的评语。
这些评语倒是没有太差，总结一句话——孩子很聪明，但是不用心。
“师傅，那我第一天来的时候，您还让我上手解剖？”
姜武放下了手中的成绩单，他对这成绩没太多的感觉，说到底并不是他亲自做的。
夏卫国回想起姜武第一天来的模样，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之所以让你解剖，那是因为陈队说你的尸表检验好像还不错。另外呢，我看你听到有尸体，就一脸兴奋的模样，想着就让你试试。更何况，你在解剖的时候，如果第一刀就不会，或者其中出错了，我也不会在旁边干看着，立刻就会把你替换下去了。”
夏卫国虽然说出了这么多的理由，但姜武心中仍旧心存感激，“师傅，还是很谢谢您，这么信任我。”
“不要感谢我，要谢谢你自己争了口气。”夏卫国想了想，还打量了姜武一番，“虽然我没去过同济法医系，也没上过大学本科，但是以你现在的表现，应该不至于倒数第一啊！你不会是故意考这么差吧？”
夏卫国不愧是刑侦高手，三言两语就道出了姜武前后的不同。
姜武只能是打着哈哈，“师傅，您就当我是突然开窍了吧。”
言多必失，再说下去，万一夏卫国察觉出别的东西，那就更不好解释了。
夏卫国也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内心不愿意别人触碰的地方，就如同他一样。
……
师徒俩聊着聊着，转眼就到了十点。
派出所民警领着做伤情鉴定的人来了。
这时候，姜武也接收到了系统任务。
【叮！高级NPC夏卫国发布任务“伤情鉴定”（可重复任务E+）：协助夏卫国进行伤情鉴定。任务奖励：根据每次伤情鉴定参与度给予奖励。】
“这还是个可重复接取的任务？”姜武一怔。
也就是说他每次进行伤情鉴定，都可以获得相应的奖励。
虽然只是一个E+级别的任务，但是任务奖励积少成多，那也是相当丰厚的。
“夏法医，人来了。”
此时，派出所民警把伤者带到了法医室。
夏卫国点点头，“你们先坐下休息一下。”
他先要审核被鉴定人的申请资料，确认无误之后，再开始进行伤情鉴定。
夏卫国看完伤者的材料之后，发现她的情况很特殊。
伤者李某，女，37岁，农民。
一年半前，她去医院看病，在挂号时，一保卫干事携枪走火，子弹穿过一人胸部后，又击中她的左胸部。
在当今这个时代，很多民警、保卫干事都是可以随身配枪的。
“情况属实，可以鉴定。”夏卫国将申请鉴定资料放在一旁，朝伤者道，“你把当时的住院病历给我看看。”
“好。”伤者立刻从随身携带的蛇皮包中拿出一份病历。
姜武注意到，伤者一直使用右手，而左手垂掉着，似乎是不能动了。
病历纸仅有三页，姜武把头凑了过去。
住院病历中记载得十分详细，当时查体可见：双侧胸廓对称，肺肝界存在，左第一肋下近胸骨处可见一直径约1.0cm伤口流血，深度不详。胸透显示：胸壁软组织异物。
伤者的诊断为：（1）胸部枪伤；(2)左肺破裂；(3）血胸；（4）左胸壁金属异物。
这还是姜武第一次看到这种手写的病历。
字迹十分的工整，没有一个错别字，看起来赏心悦目。
翻看最后一页，上面详细记录着伤者的手术过程。
夏卫国十分仔细地查看手术记录，这些都是伤情鉴定中很重要的证明材料。
手术记录显示：打开患者胸膜后，有少量气体溢出，胸腔积新鲜血约400ml，吸出积血，探查肺脏、在左肺上叶发现一贯通伤。入口为圆形，直径约0.5cm，入口周围组织出血，肺组织稍硬与此口对应的胸壁相当于左侧第二肋间胸骨旁3.0cm处，能入指尖。出口位于骨肩胛线第4、5肋间，能入指尖，两口均无血液流出。
抬起肩胛下角向上探查，距肩胛下角7cm处触到金属异物，将其取出，弹头完整。
手术过程顺利，切口一期愈合，伤后四十天痊愈出院。
这个手术做得相当漂亮。
夏卫国看完之后，把病历递还给了伤者。
伤者用右手将病历塞回去，连忙道：“同志，我这次来鉴定，主要是因为我受伤后，左手就不能动了，基本上丧失劳动力，你给我出个鉴定证明就行了。”
伤者神情比较焦急，夏卫国却是不慌不忙，笑了笑，“等我们给你检查完，情况属实，会给你开具鉴定证明。”
“那行吧，麻烦快点儿。”伤者言语间带着一丝焦急。
一旁的民警却皱了皱眉头，“你受伤有一年半的时间了，都等了这么久，还差这半刻钟的时间？”
“我这不是心急啊，家里的活儿都没人干，日子快过不下去啊！”伤者叹了口气，神色颇为忧郁。
“行，你跟我过来吧。”
夏卫国把伤者带到了法医室隔壁的小房间内。
因为伤情鉴定的工作量很大，所以局里专门空出一间屋子给夏卫国进行鉴定。
……
伤情鉴定屋内。
伤者躺在体格检查的床上，左手自然垂落。
“我先检查你胸壁的伤口。”
在夏卫国的示意下，伤者脱掉上衣，展示出胸壁的伤口。
“师傅，伤者胸部伤已痊愈。”
姜武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
这都一年半了，伤口只剩下一个疤痕。
夏卫国点了点头，“再检查左上肢。”
“好。”姜武开始给伤者检查左上肢，一边检查，一边口述，“左上肢自然垂下，无自主运动，无肌萎缩，肌张力正常，被动活动正常，痛觉存在，生理反射正常。”
检查完，姜武和夏卫国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伤者的左上肢，除了无法活动，其他的查体全都是正常的，一点儿肌肉萎缩都没有。
难道是肢体活动障碍的时间还短，一些并发症还没出现？
姜武目光一沉，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诈瘫！
第33章 肢体坠落试验
诈瘫，属于造作病的一种。
除了诈瘫，还有诈盲、诈聋等等。
这些没有特殊体征，比较主观的疾病，相对来说很难鉴别。
特别是在当前时代，很多仪器设备不完善，给鉴定工作提升了不少的难度。
……
姜武和夏卫国回到了法医室。
伤者则暂时留在了“伤情鉴定”室。
“夏法医，可以开鉴定证明了吗？”
派出所民警连忙站起身道，他也想早点开完证明，早些完成任务，所里还有一大堆活儿等着他去干。
夏卫国却是摇摇头，“恐怕不行。”
“不能开？是少了什么证明材料？吗”民警有些意外，他以为来法医室就是走个过场，“缺什么东西，我马上让伤者回去拿。”
“不是少了材料。”夏卫国深深看了眼派出所民警，“我怀疑她是……诈瘫！”
姜武心中微微一怔，原来师傅和他的想法一样。
“诈瘫？！”派出所民警惊诧不已，“就为了一些经济赔偿，她怎么敢啊？”
“患者的头部和脊髓没有任何损伤，生理反射存在，病理反射阴性，肌张力正常。”夏卫国缓缓道，“结合目前已有的体格检查结果，诈瘫的可能性极大！”
一般来说，瘫痪分为器质性瘫痪及非器质性瘫痪。
诈瘫，属于非器质性瘫痪，也就是组织器官没有受到损害。
冷静下来之后，民警皱了皱眉头，“夏法医，我知道一些真正有病的情况，你们肯定可以鉴定出来，可是这种诈瘫，能鉴定吗？”
“可以，但是可能有些麻烦。”夏卫国点点头，“需要进一步做检查，比如肢体电生理检查、肢体神经运动速度等等，当然了，还要排除某些人是癔症发作。”
民警继续追问道：“我们县医院能做这些检查吗？”
“不行，需要去江城市的大医院。”夏卫国曾经就是外科医生，对于医院系统比较熟悉。
“好，那我去和伤者说清楚。”
民警想了想，诈瘫这可不是小事，如果骗取赔偿金额巨大，甚至是触犯了刑法。
姜武抬头看了眼系统面板上的伤情鉴定参与度，只有40%！
这可不行啊……
“师傅，我想到一个很简单的方法，现在就可以鉴别出伤者是不是诈瘫！”
夏卫国和民警闻声，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姜武。
“小姜，你是说不用做什么影像学的检查吗？”夏卫国好奇道。
他到底不是科班出身，虽然法医经验丰富，但是很多理论知识，他是不如科班出身的姜武。
姜武微微点点头，“但是这个检查需要伤者注意力被转移，并且不宜多次使用，最好是一次就成功。”
“夏法医，那我们先试试这个吧。”民警立刻道，他也想早点儿交差完成任务。
“好，可以试试。”夏卫国看向姜武，“我们配合你。”
……
“伤情鉴定”室。
中年妇女神色有些紧张，右手把衣袖攥得很紧，手指头都发白了。
她躺在床上，感觉有些不舒服，又坐了起来。
还是感觉不得劲儿，又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朝法医室那边张望。
“应该能行吧？”中年妇女嘴里喃喃道，“大嫂子之前成功过，我应该也没问题……”
这时候，夏卫国带着姜武走了过来。
“同志，可以开鉴定证明了吗？”中年妇女两步作三步上前。
夏卫国已经戴上了橡胶手套，指了指一旁的床，“先躺下，等我再检查确认一下，就可以了。”
“还要检查啊？”中年妇女嘟囔了一句。
“这是我们的正规程序。”夏卫国耐心解释，“所有来进行伤情鉴定的人，都要进行二次复检。”
“那行吧，你们搞快点儿，家里一大推活儿等着我去做。”
中年妇女神色极不情愿，但还是按照夏卫国的指示，躺在了床上。
姜武朝夏卫国轻轻点头。
两人的配合开始了。
“阿姨，接下来我会检查一下您左上肢，您身体其他的电话别动就行了。”姜武轻声道。
“嗯，你搞快点儿。”
中年妇女躺在床上，任由姜武将她的双上肢抬起。
这时候，夏卫国开始发话了。
他轻轻拍了拍中年妇女的肩膀，“我想再确认一下，当时意外发生的场景，枪击的部位，你受伤的位置，还有手术以后伤口的恢复情况。”
中年妇女侧过脸，看向夏卫国，“同志，这些和我鉴定手不能动了，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夏卫国笑着解释道，“我们得判定你是哪一种瘫痪，涉及到事后的索赔金额等等。”
一听这话，中年妇女不再过多询问，而是开始配合夏卫国的询问，包括一些受伤的具体细节。
另一件，姜武已经将中年妇女的左上肢抬起，伸直，并且垂直于躯体。
而中年妇女仍然在和夏卫国聊天。
“同志，你是不知道啊，我当时吓死了，那个枪走火之后，打在我身上，太痛了！”
“那当时你摔倒之后，头部有没有受伤？”夏卫国道。
“没有。”中年妇女肯定地摇摇头，“就只有左边胸口的枪伤，我怀疑肯定是伤着神经了，所以我左手才不能动了。”
“嗯，有可能。”夏卫国点点头，余光还瞥了眼姜武。
此时，姜武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双手抬起中年妇女的双上肢。
然后突然间，松手！
姜武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中年妇女的双上肢，盯着手臂的坠落位置。
他所运用的就是上肢坠落试验，通常用于检测瘫痪的部位。
瘫痪的那一侧肢体，迅速坠落且沉重，常落在自己胸部。
而健侧则向外侧倾倒，坠落速度较慢。
只见中年妇女的双上肢，齐齐下坠。
并且，同时稳稳落在身体的外侧！
姜武目光一凝，结果出来了。
果然是诈瘫！
中年妇女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仍然在和夏卫国聊天，“同志，还要多久啊？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
“好，已经结束了。”
夏卫国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你稍等会儿，我们跟民警沟通之后，会跟你出示鉴定报告。”
“好的，谢谢公安同志。”中年妇女立刻坐起身，脸上露出一起笑意。
夏卫国和姜武则是返回了法医室。
“结果怎么样？”派出所民警立刻出声询问。
“经过我们的检测，应该是诈瘫！”夏卫国缓缓道，“我会出一份鉴定报告，指出他是伪装左上肢无法活动，如果她拒不承认，可以自行去上级鉴定机构。”
民警闻言，内心一震。
法医这么厉害？
居然连诈瘫都能监测出来？
“好，我等会儿会把伤着带回去。”
姜武突然插嘴说了一句，“我感觉这位阿姨文化程度不太高，她自己应该不会想到诈瘫来欺骗赔偿，估计背后还有人。”
夏卫国赞赏地看了眼姜武，“没错，我大胆猜测，她身旁可能有人成功过，所以才来怂恿她诈瘫骗取赔偿。”
派出所民警面色凝重，出声道：“谢谢夏法医和小姜法医，回去以后，这件事我会上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好。”夏卫国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姜武，“开始写鉴定报告吧。”
半小时后。
姜武写好了鉴定报告，结论当然就是伤者诈瘫！
另一边，中年妇女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她还在期待着有一大笔赔偿，突然间就被民警拿着鉴定报告，带回了派出所！
第34章 别穿红衣服
法医室。
夏卫国正在翻阅姜武带来的法医临床学课本。
“还是科班出身的专业啊！”
他一边翻阅，一边感叹。
“学无止境！小姜，把这本书借我看看？”
“没问题。”姜武笑了笑，“师傅，这本书我就放在办公室，等我下次回学校，给您淘一整套法医学课本。”
“好，你看看多少钱，我到时候给你。”夏卫国点点头。
法医这个专业，发展迅猛，需要与时俱进的，很多高科技仪器和检测手段都被不断发明出来。
如果不努力学习，迟早会被淘汰。
“师傅，我哪能要您的钱，您都教了我这么多。”姜武连忙摆手。
“你要是不收钱，那我可不敢要你的书。”夏卫国关上课本，故作严肃，“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国家这几年才刚刚重新招收法医专业的学生，想要淘旧书，那可不简单啊！”
“师傅，您放心，我有路子。”姜武一笑。
姜武还想说什么，一下子就被夏卫国打断了，“不用多说了，我就按正常价格给你钱，否则就不要了。”
“这……行吧。”姜武还是应承了下来。
这时候，他的系统面板也弹出了提示。
【恭喜！完成npc夏卫国发布的任务“伤情鉴定”，参与度：95%。任务奖励：200经验值，华夏币20，与夏卫国好感度+2！】
【恭喜！升级至LV6170/1340（实习法医）】
【获得升级奖励：随机技能点+1】
再次升级，系统仍然奖励了一个技能点。
姜武决定把技能点存起来，先要把解剖技能升上去。
……
今天是夏卫国值夜班。
姜武便跟着他一起。
技术科通常要留一个人值夜班，处理一些突发情况。
“我记得以前BB机还没出来的时候，夜晚除了值班的人，其他人都可以睡个好觉。”夏卫国笑着回忆道，“现在不一样了，通讯发展，BB机流行起来了，我们晚上就得随时候命了。”
姜武给夏卫国泡了杯枸杞茶，“那以前值夜班的时候，要是遇到了命案，有实尸体的话，也是第二天再来解剖？”
“是的。”夏卫国点点头，“局里的人也联系不上我，总不能半夜去我家敲门吧？”
“嗯，那是。”姜武深以为然。
不过到了21世纪以后，有了手机，即便下班了，都能随时接到领导的工作电话，甚至还要在微信里回复一些工作相关的文件。
通讯发展起来是很方便，但是大家的上班时间也增加了！
“对了，以后晚上值班的时候不能穿红色的衣服。”夏卫国指了指姜武身上那件带有一点点红边的外套。
“师傅，我们天天碰尸体，您还信这种玄学啊？”姜武笑了笑。
红色是血的颜色，值班穿红色的衣服，预示着“不吉利”，可能会有“见血”的事情发生。
对于法医来说，什么是“见血”的事情？
那就是非正常死亡！
“另可信其有。”夏卫国轻声道，“值班玄学，我还是相信的。”
接下来，夏卫国仔细给姜武科普了夜班的“玄学”。
除了不能穿红色的衣服，还不能吃得太饱，俗话说得好，吃饱了就得干活儿！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的还有，不能吃“梅菜扣肉”，容易倒霉；不能轻易换班，技术员换个班，可能大现场就等着你！
“另外，值班那天早上必须把胡子刮干净。”夏卫国轻声道。
“这是啥道理？”姜武眼神中充满了求知欲。
“不知道，反正我没刮胡子的那些夜班，普遍忙得很。”夏卫国笑了笑，“玄学不需要理由。”
姜武赶紧把这些“玄学”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晚上九点。
这个年代也没啥娱乐，看不了小说，刷不了剧，师傅两人只好上床睡觉。
姜武突然想起来，前世看的一本网络小说《我能看到生命值》，看到正精彩的时候，他就穿越来了，真是太可惜了。
值班室的床是上下铺。
夏卫国睡在下铺，姜武则爬到了上铺。
“小姜，你不打呼吧？”
夏卫国的声音从下铺传来。
“不打呼。”姜武道。
“噢，那就好。”夏卫国闭上眼睛，安心的睡了。
十分钟。
下铺传来夏卫国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姜武有些痛苦的用枕头捂住了耳朵。
忽然，一阵巨大的雷鸣声从天际袭来，和夏卫国的呼噜声混合在一起。
这一下，就把姜武的睡意给击散了。
夏卫国好像也醒了，“小姜，你打呼了？怎么这么大的声音，把我给吵醒了。”
姜武欲哭无泪：“师傅，这是打雷声，而且我不打呼，是您……”
最后一句话，姜武的声音很小很小。
“噢。”姜武轻轻应了一声，不到五分钟，下面又传来他的鼾声。
……
清水县近郊的一家工厂。
因为赶着出货，有两个工人，魏龙和张全还在加班。
他们需要对最后一批机械零件进行烘干处理。
烘干有专门的烘干设备，那是一个半人高的圆柱形金属容器，显得很笨重。
工人只需要将零件放入其中，容器便会像家用的洗衣机脱水桶一样对零件进行甩干，然后加热把未甩尽的水烘干。
窗外突然响起了惊雷，并且淅沥沥地开始下雨。
随着时间推移，雨越下雨大，不时传来震耳的雷声。
魏龙正在收拾工具，准备离开。
突然，一声巨响传了过来。
紧接着，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张全干活儿的地方！
魏龙连忙跑到隔壁屋，发现小张竟然倒在了地上！
“救命……”
小张倒在地上，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然后便没了言语。
当魏龙蹲下身查看时，小张鼻息间的呼吸已经极为微弱。
他连忙起身拨打120救护车。
虽然救护车及时赶到，并且把小张送到了医院进行抢救，但他还是不幸死亡。
……
晚上十点。
清水县公安局法医室的电话响了。
因为多重因素的影响，姜武还没有睡着，他立刻下床接起了电话。
“喂，法医室。”
一接起电话，李远帆的声音就从话筒中穿出来。
“小姜，准备出现场！我已经到局里，准备接你和夏法医了。”
“好，我和师傅马上下来！”
姜武睡意全无，回头一看，夏卫国已经起床，开始穿衣服了，他打着哈欠，朝姜武道：“我说了吧，下次记得别穿红衣服。”
姜武：“……”
……
第35章 雷击伤
姜武和夏卫国赶到现场的时候，雨依旧很大，轰鸣的雷声震耳欲聋。
“公安同志，我感觉，我听到的那一声巨响是打雷的声音。”
魏龙异常的笃定，还重复了一句。
“就是打雷的声音！那声雷之后，我转头就看见他已经躺在地上了，他肯定是被雷劈到了！”
姜武一愣，“被雷给劈了？”
这种低概率事情，今天居然还真给碰上了。
此时，系统也弹出了任务提示。
【叮！高级NPC夏卫国发布任务“雨夜雷击案”（D-）：协助夏卫国侦破案件，还原案件真相。任务奖励：经验值+300，华夏币20，与夏卫国好感度+2！】
和之前的任务奖励差不多，姜武看了眼，便把注意力放在现场中。
烘干设备放在车间的一个侧间中，侧间的面积不大。
“事发时，你在哪里？受害人在哪里？”夏卫国皱眉询问道。
“当时小张在里头，我正在大车间里收拾东西。”魏龙连忙道。
姜武注意到，小张死亡时所在的侧间并不是密闭的，只是用铝合金板与外头隔了起来。
并且在靠近屋顶的地方，因为铝合金板长短不一，所以有些地方并没有完全与外头分隔开。
此刻，雨水正时不时从空隙中落进来。侧间的地面上已经积了不少水，可以没过整个鞋底。
为了走路时不踩到水，工人们在地上简单排列了几条宽木板。
在侧间的一面墙上，有一个电闸。这是一个漏电保护闸，此时正处于关闭的状态。
从电闸出发，有一根破旧的电线延伸出来，通过架设在铝合金板上的电线槽，一直通到一个圆筒形的设备处，那便是小张死亡之前正在操作的烘干设备。
设备此时已经关闭，表面的墨绿色显得沉重又肃穆。
设备大概有半人高，在设备的顶部，是用于开合的门，通过门上一个水平的条形把手，可以将门打开或关上。
“师傅，这个把手上，有一些血迹。”姜武在门的把手上看到了一些血迹。
“等林涛来了，让他提取物证，和受害人血型进行对比。”夏卫国道。
姜武点点头，他再三向厂里的负责人确认设备已经不通电后，便打开了设备沉重的舱门。
里面是已经烘干了的一些机械零件，他叫不上名字。
“这个闸你进来的时候是什么状态？”夏卫国指着墙上那个电闸问。
“我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关着的，我当时还确认过。”魏龙说道。
突然，一道白色的亮光闪过众人的眼角，紧接着，一声沉闷的雷声传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雷电的确让人有些害怕。从铝合金外墙的空隙中，姜武看到急骤的雨滴掉落，打在铝合金板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你当时听到的声音，是这样的？”
在雷声过后，姜武向魏龙问道。
“嗯，差不多，大概比这个还要响一点。”
魏龙有些犹豫，但还是对自己的判断表示肯定，当时自己听到的，肯定是一声巨雷。
姜武有些疑惑，难道死者真的是被闪电击中死亡的？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按照现场的环境，死者生前工作的侧间不是全封闭的，加上铝合金的墙壁也可以导电，所以就算身处室内，也有可能会被雷电击中。
但是这种概率太小了！
随后，痕检室的林涛赶了过来，将现场的一些“血迹”物证提取完毕。
“小姜，我们先去看看尸体。”夏卫国道，“剩下的勘查工作交给林涛。”
现场的环境没有什么特殊，除了设备门上的血迹。
“好。”姜武点点头。
在李远帆的带领下，姜武和夏卫国来到了殡仪馆。
小张的尸体已经运送到了这里。
“夏法医，死者家属已经同意进行解剖。”李远帆道，“不过他们没人过来，我就把解剖通知书拿了过来。”
“嗯，家属签字了就行。”
众人来到殡仪馆门口，把看门的王老爷叫了起来。
老大爷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地前来开门，“夏法医，你们这些人还真辛苦，大晚上的，雨这么大，还大老远跑过来。”
“我们就是吃这口饭的，职责所在。”夏卫国一笑。
“哎，年轻人就是精力好啊。”老大爷打开门，几人鱼贯而入。
走进公安专属的解剖室，尸体已经躺在解剖台上。
“我出去等着。”李远帆偷偷瞄了一眼解剖台，就赶紧跑开了。
“小姜，不废话了，早点解剖完，早些回去休息。”夏卫国朝姜武道。
“嗯。”姜武点点头，已经戴上了橡胶手套和口罩。
因为尸体之前躺在地上的缘故，他所以身上的衣物、布鞋等都已经湿透。
在尸体的右手掌心，姜武看到有一条横贯掌心的伤口，呈两端窄中间宽的纺锤形。
“掌心伤口灰白色，表皮已经剥离，但出血并不多。”
姜武一边进行尸表检验，一边口述。
他翻开剥离的表皮，里面的软组织有些地方呈焦黑色，伤口不深，仅累及真皮层。
除此之外，尸体上没有其他损伤。
“太奇怪了。”姜武皱了皱眉头，“尸体被损坏的程度太轻了！”
一旁，夏卫国也微微点头，“雷击的破坏性很强，在被雷击中的瞬间，人体会产生超高的温度，甚至比在殡仪馆的火化炉温度要高得多！”
姜武对夏卫国的话深以为然。
他在前世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
在法国的一个小镇上，有三名士兵站在一棵大树下躲避雷阵雨。过了一会儿雨停了，说来奇怪，这三名士兵竟然还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这一幕被住在不远处的一个居民看到了，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
但又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那三名士兵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并且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于是他走过去想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接下来，奇幻的一幕发生了！
当他去触摸这三个人的身体的时候，三人竟然顷刻间倒地，化成了一堆灰烬！
虽然这个故事可能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足以说明雷电的破坏性之强。
雷电具有超高的电压与强大的电流，在被雷电击中的瞬间，人体会产生超高的温度。
被雷电击中的死亡只在一刹那间，在强大电流的冲击下，心脏或者神经中枢会直接麻痹，引发死亡。
“师傅，我想起那个魏龙所说的，死者在那声巨响之后还说了句救命……”姜武眉头深皱，“这种迹象表明，小张的死似乎不像是被雷劈中了！”
难道是魏龙在说谎？
或者说另有隐情？
第36章 第一次现场重建
“如果是魏龙说了谎，那他说的谎似乎也太儿戏了，被雷击中这样极小概率的事件，一般人是不会用来做借口的。”
夏卫国冷静分析道。
“我倒觉得，就是这个儿戏，才显得魏龙不太像是说谎，他可能真的听到了打雷声，又在雷声后紧接着目睹了小张的死亡，于是才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姜武明白夏卫国的意思，他缓缓道：“师傅，但根据尸体来判断，雷击死的可能性不大，那死者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或许，还是得回到法医最原本的东西——现场与尸体。”
夏卫国的目光投向了解剖台上的尸体。
他带着橡胶手套，轻轻拿起尸体右手。
“尸体右手掌心那是典型的电流损伤，在法医学中，这种损伤被称为电流斑。”
电流斑是电流的入口。
典型的电流斑一般呈圆形或椭圆形，颜色灰白或者灰黄，坚硬、干燥，中央凹陷，周围稍隆起，边缘钝圆，类似火山口的形状。
夏卫国继续道：“对于怀疑是电击死亡的尸体，电流斑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它的用处之一，是可以反映导体与人体接触部分的形状。”
“比如用手握住电线的长轴，则电流斑呈线形，若接触电线的末端，电流斑则呈小圆形，而接触电括头时会形成成对的电流斑。”
听到这话，姜武目光一滞。
夏卫国察觉出姜武的异样，“怎么了？”
此时，姜武脑海里闪现出小张手上的那个类似电流斑的损伤。
尸体和现场的情况，在他脑海里不停排列组合，不停的推演。
姜武首先想到的是，电流斑的形成部位。
“师傅，死者的电流斑位于掌心，这个位置相对来说并不是一个暴露的位置。”
姜武将尸体的手掌握起，“只要握拳，就能够轻易将掌心完全隐藏。”
雷击最常见的入口是在颅脑，然后是体表一些暴露的位置，掌心绝对是不常见的一个部位。
“综合考虑各种因素，雷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次是损伤的形态。死者右手的电流斑横贯掌心，形态呈长条纺锤形，说明导体与死者手掌接触的部分也是长条形状。”
“所以，通过尸体可以得到以下推论：尸体的确是被电击死的，但并不是雷击；死者的手掌是电流的入口，并且与死者手掌接触的导体呈长条形！”
说完这些，姜武的表情十分兴奋。
从一些极小的线索，努力探查到患者的死因，是一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情。
“那什么时候会用到掌心呢？”
夏卫国笑着问询问道。
姜武想了想，立刻道：“抓握的时候！”
“是的。”夏卫国目光深邃，“所以是时候从尸体回到现场，并且大胆推测死者究竟为什么会触电死亡了。”
姜武低头沉思。
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命案现场周围的情况。
在现场，他需要找到一个长条形的东西，能够导电，并且是死者生前可能会主动去触碰的东西。
“对了，那个门把手！”
突然，姜武灵光一闪。
“师傅，你记不记得烘干设备顶部舱门的把手，上面还有一些血迹！”
“死者会不会正是因为抓住了这个舱门的把手，从而导致了触电？”
姜武脑海中，一次尸体和现场的碰撞似乎就要发生了。
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
他以前都从来遇到过。
如果用一个更有噱头的词，那就叫“现场重建”！
现场重建并不是电视剧里才会有的非常神秘的东西。
几乎每一起案件，小到入室盗窃，大到杀人抢劫都可以利用现场遗留的痕迹进行还原与重建。
通过法医与现场的结合，进行死亡原因的分析、致伤工具的推断、死亡方式的判断等。
在一些凶案中，现场重建的任务还包括确定现场类型、推断作案人数、分析杀人过程、分析杀人动机、刻画犯罪嫌疑人等。
夏卫国在一旁看着低头不语的姜武，他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很有意思。
“小姜，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的？”
姜武抬起头，正色道：“师傅，我想做一次现场重建。”
夏卫国的眉头挑得很高，“现场重建？”
“嗯。”姜武点点头，“我想试试。”
……
此时此刻，死者又重新回到了命案现场，他将在这里度过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时光：
死者生前正在对一批机械零件进行烘干作业，用到的设备是一个专用的烘干器，这个烘干器放在一个老旧的小侧间里。
侧间因为不是全封闭的，所以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里落进了不少雨水，导致地面积水。
虽然工人们已经在地面上铺了一些木板，但仍旧不可避免地会踩到水，加之死者今天穿的是布鞋，整双鞋想必已经湿透。
烘干器通过一些老旧的电线接到一侧墙壁的电闸上，以便能够通电，而需要让烘干器工作，电闸必然处于开启的状态。
就在烘干器中的一批零件已经完成烘干之后，死者准备打开烘干器顶部的舱门，把零件取出。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老旧的电路出现了漏电的情况，整个烘干器此时就是一个巨大的带电体。
死者还是像往常一样，伸出右手，去抓住舱门的把手，想要把舱门打开。
烘干器上巨大的电流此时一下找到了宣泄口，瞬间从死者的右手开始，传遍了全身。
而在这个瞬间，具有漏电保护功能的电闸，从开启状态跳到了关闭状态，这也是另外一个当事人跑进事发地点时，看到电闸是关闭着的原因。
死者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电流，麻木顿时传遍了全身。
在那一瞬间，死者还残存了一丝意识，在倒地之后用最后一点力气喊了声“救命”，便失去了意识。
死者的手瞬间又离开了舱门，导致舱门自由落体自己盖了回去，加之舱门是沉重的金属，所以在下落时与舱体发生了猛烈的碰撞，发出了类似雷声的巨响。
另一个当事人魏龙一直有些犹豫，在那种环境下，他唯一能够联想到的巨大的声音只有雷声。
但其实，巨大的“落雷声”是舱门落下的声音。
就在舱门落下发出巨响的一瞬间，姜武脑海中的小张的身影，从现场完全消散而去。
他可以安心离开了。
因为姜武替他说出了他生命最后时刻的经历。
第37章 稀有技能
这就是一起线路老化，操作不当导致的意外事故！
听完姜武整个的现场重建，夏卫国久久没有言语。
许久，他才深深看了眼姜武，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现场，甚至根本没有凶手，但是姜武结合“尸体”和“现场”地情况，几乎还原了整个现场。
现场重建的能力，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
这需要法医、痕检以及犯罪心理学，等多专业的知识储备，甚至还需要一点点的天赋！
有时候，这一点点的天赋，可能比专业知识更加重要。
“这当真是一个璞玉！”夏卫国看着姜武，心中喃喃道。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把姜武留在自己的身边。
但是他知道，姜武的未来，注定不在清水这个小县城！
……
【叮！自行领悟稀有技能“现场重建”：通过法医与现场的结合，进行死亡原因的分析、致伤工具的推断、死亡方式的判断等。使用条件：暂时未知！】
系统面板传出的提示，让姜武神色愣了愣，他的眼底随即露出一抹喜色。
他居然直接领悟了“现场重建”这个如此高大上的技能！
但是，姜武试了试，好像不能直接使用“现场重建”，技能触发，还需要一定的限定条件，并不是说想用就能用。
按照游戏技能的设定，更像是一个被动技能。
至于这个限定条件是什么，还得姜武自己慢慢发掘。
……
经过姜武的分析，整个案情过程无比清晰。
接下来，还是需要进行尸体解剖。
尸体内部并没有明显的损伤，解剖相对于其他的高腐尸体，要简单很多。
不过由于是大晚上的，大家都想早点回去睡觉。
姜武和夏卫国共同完成了这具尸体的解剖。
胸腔和腹腔一起开，一下子节约不少的时间。
一个半小时后，尸体解剖结束。
尸检最终的结果，和姜武进行“现场重建”的结果相同。
这就是一场线路老化导致的意外事故！
“啥？就是一场意外吗？”李远帆在解剖结束后，也走进了解剖室。
姜武将尸体最后一处的解剖伤口缝合好，摘下手套，“李哥，我们尸检最后的结果就是如此，应该是电击伤致死，而不是雷击伤。”
李远帆缓缓点头，“我刚才还在想会不会是一场命案呢，既然这样，我们等勘查组那边的结果出来，就可以早点儿结案了。”
刑警队对于法医室的尸检结果是很信服的，特别是夏卫国的能力早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在这个时代，很多命案的线索，都是法医室或者痕检室发现，由此确定了最直接的侦查方向。
姜武整理好解剖用具，将勘察箱收拾好，便跟着夏卫国和李远帆回到了局里。
“我先去洗个澡，不然总感觉啊，这身上有味儿。”
虽然尸体还很新鲜，没有明显的尸臭味儿，但是解剖完洗澡，这是夏卫国雷打不动的习惯。
姜武对这种尸臭味儿更加敏感。
因为法医专属口罩的缘故，每当解剖的时候，他都自动过滤了尸臭味儿。
可是解剖结束之后，他摘下口罩，走在夏卫国身旁，就能清楚地闻到这种奇怪的味道。
于是，姜武继承了夏卫国的这个优良传统。
每当解剖完，他不仅要换整套衣服，还得洗个澡，把全身上下搓干净。
……
再次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四点。
忙碌了一夜，姜武身心俱疲。
夏卫国巨大的呼噜声，也影响不了他的睡眠。
好在这一夜没有别的事情，他和夏卫国两人安心地睡到了早上八点。
早上一睁眼，姜武先检查了自己的属性面板。
昨天太累了，都没有注意系统的任务完成提示。
【恭喜！完成任务“雨夜雷击案”。任务奖励：经验值+300，华夏币20，与夏卫国好感度+2！】
等级经验提升，继续向10级迈进！
10级是一个槛，是由实习法医转为正式法医的分水岭。
不过，想要再碰到独立破案，一次性获取大量经验值的机会很少。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姜武跟在夏卫国身后进行“伤情鉴定”。
大多是一些交通事故，还有一些是医疗纠纷的案子，极少数是打架、斗殴。
整体的工作还是比较大的。
在21世纪后，诸如交通事故、医疗纠纷等鉴定，都交由社会鉴定机构完成。
公安部门法医只负责刑事案件。
这些天，姜武完成了过去一周积累的伤情鉴定工作，还写了不少的鉴定报告。
等级顺利从6级升到了7级，任务奖励的华夏币也有了150块。
对于如今的姜武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
除了可以改善平时的生活，他还能存下来不少。
姜武也已经慢慢习惯了90年代的生活。
虽然身处这个年代，少了很多娱乐活动，更没有手机，但是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充实了很多。
他理想中的法医生活，好像就应该是这样。
出现场、伤情鉴定，偶尔值个夜班，顺便抓一抓凶手。
……
又是一天早上，姜武闲来无事。
他瞄了眼一旁正在看报纸的夏卫国，忍不住问道：“师傅，咱们好像很久没有出现场了吧？”
夏卫国听到这话，身子一颤，回过头，颇为无奈地看向姜武。
“之前告诉你的值班玄学，现在加上一条，千万不能念叨忙或者不忙，全身心要放空。”
姜武眨了眨眼睛，“师傅，可是我刚才已经念叨了，会有啥后果？”
夏卫国放下报纸，将最后一口茶喝完，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勘查箱，背影好像有些落寞。
随后，他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还能有啥后果，收拾一下勘查箱，准备出现场吧……”
姜武还不太信这种玄学。
他可是21世纪社会三好青年，唯物主义忠实拥护者。
结果，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法医室的电话陡然间响了！
一时间，姜武和夏卫国互相看了眼，都没去接电话。
夏卫国没好气地瞥了眼姜武，“快接吧。”
姜武只好走上前，刚接起电话，还没等他说话。
电话那边便传来浑厚的男声。
“河东街附近的猪圈里，发现了一具女婴尸体，赶紧来现场！”
姜武一下子就听出来电话那头的是刑警队队长陈时咏。
“好的，陈队，我和师傅马上到。”
挂了电话，夏卫国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姜武。
“还信不信？”
姜武猛地点头，“信，太信了！”
“师傅，等会儿您再给我科普几个玄学知识，免得我以后踩雷。”
……
第38章 活埋
姜武到了命案现场，才发现尸体是一个不到五个月的女婴。
报案人是一个清水县农村社员，年龄四十岁出头，外貌看着老实巴交的，他平时除了种田，就是养几头猪。
“公安同志，我今天早上照例来猪圈干活儿，发现这里的土好像是被人翻新过了，而且有个坑。”
刘金田的脸色仍旧有些发白。
“我一时兴起，想要看看别人埋的是啥，挖着挖着，就发现是个……”
刘金田咽了口吐沫，脑海里实在是不愿意想起今早看见的尸体。
姜武一边听着刘金田的讲述，一边环顾四周。
他可是没忘记之前领取的“隐藏任务”，完成10例合格的现场勘查，就能获得“痕检”职业。
之前的“雨夜雷击案”，算是他领取任务后的第一例，当时系统提示的勘查完成度是优秀。
这一次的现场看起来比较简单，姜武可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
命案现场是一处猪圈。
猪圈比较偏僻，隔壁有五户人家，刘金田就是其中之一。
环顾四周，后面就是以前树林，平时应该是很少有人会过来。
女婴尸体被埋在地上大概60cm深处。
周围没有其他明显的血液、足迹等痕迹。
刑警队的队长陈时咏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小李，把邻居住户最近有怀孕的女性查访一遍。”陈时咏沉声道，“以这个猪圈为中心，进行排查。”
熟人作案有一个很普遍特点，远抛近埋。
这样做无非只有一个目的，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收到，陈队！”
李远帆立刻带着手下几个年轻的刑警，进行走访调查。
而姜武这边，也和夏卫国一同将女婴尸体从坑中挖了出来。
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姜武面色有些阴沉。
居然有人如此狠心，将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孩子埋在地里。
无论是死后或者生前掩埋，这种行为都是不可理喻的。
如果是生前掩埋，这就是一起性质极为恶劣的刑事案件。
夏卫国同样一声不吭，但是他脸上的那一道细小的刀疤，此时却显得有些狰狞。
许久，夏卫国才缓缓道：“小姜，开始吧。”
姜武点点头。
他戴上橡胶手套和口罩，将女婴尸体轻轻请放在地上，然后深深鞠上了一躬。
这么小的婴儿，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这个世界，就永远的离开了，实在是令人惋惜和心疼。
姜武按耐住自己内心有些伤感的情绪，开始仔细检查尸体。
女婴赤身裸体，头南脚北呈仰卧位，双腿屈曲，头颅歪向左侧。
“尸长60cm，营养中等，发育正常。”姜武沉声道。
从尸表上来看，女婴没有任何肢或者外貌上的缺陷。
“尸斑以四肢部位较显著，呈暗紫红色。”
“左眼球脸结合膜红褐色，右眼球脸结合膜苍白；口唇青紫，舌尖在齿列内，口腔有黑色泥土，右耳道有泥土。”
说到这里，姜武愣住了。
夏卫国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女婴口腔内有泥土，这极有可能说明，她在被掩埋时，仍然是活着的！
但是，部分死后掩埋的尸体，口腔中也是可能进去泥土的。
所以想要明确死因，还是需要进一步的尸体解剖。
机械性窒息在法医实践中是常见的。但由于活埋而窒息死亡的案例很少。
更何，况是这么小的的女婴！
陈时咏的刑侦经验相当丰富，他看到这种情形，在第一时间也反应了过来，女婴可能是被活埋的。
“最近你们镇附近有没有人报案丢了孩子的？”陈时咏突然道。
附近派出所的民警立刻道：“这个我比较清楚，我一直负责失踪人口的案子，最近一个月没有任何人报案丢了小孩。”
现场的气氛，在这一瞬间，静谧得有些可怕。
每个人隐而不发。
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居然隐藏了一个如此狠心的恶魔。
而这个恶魔，极有可能是女婴的亲人。
痕迹室的林涛给女婴拍了几张现场照片，在拍照的同时，他也在不停地叹气。
任谁看了这种边场景，那都是心痛不已。
【叮！完成现场勘查。勘查完成度：合格。】
【隐藏任务：痕检职业。进度：2/10！】
这时候，姜武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看自己的属性面板。
……
不久，殡仪馆的运尸车来了。
一行人带着尸体来到了殡仪馆。
这一次，夏卫国没有过多和门口的大爷闲聊，带着姜武直接走进了公安解剖室。
可是今天好像有些出师不利。
解剖室停电，又停水！
停电，对解剖的影响不大，毕竟现在本来就没有换气的硬件设备。
但是停水就不同了，清洗各种解剖用具，清洗尸体，这些都是需要水的，而且用水量还不小。
姜武只能当苦力了，拎着水桶去隔壁人家提水。
忙碌了大半天，终于可以进行解剖了。
现在清水县的尸体解剖，基本上都是由姜武主刀完成的。
只有姜武碰到搞不定的地方，夏卫国才会亲自出手。
姜武还是第一次解剖这么小的孩子。
当解剖刀划过尸体的时候，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不行的话，我来吧。”夏卫国轻声道。
姜武摇摇头，“师傅，我可以的。”
他放下解剖刀，闭上眼睛，深呼吸。
缓慢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让自己的手放松。
再次睁开眼，他重新拿起了解剖刀。
这一次，他的手没有颤抖了。
刀尖划过尸体的颈部皮肤，血液微微渗出。
“尸体右侧胸骨舌骨肌、两侧肩胛舌骨、两侧肌颈深肌群有广泛，而且较为明显的出血。”
“尸体口咽部及喉部均有大量泥沙(埋土系泥沙)。”
“气管粘膜充血，未见有泥沙。”
“两侧肺均呈气肿状，叶间裂浆膜下有出血斑点。未发现其它外伤和病理变化。”
肺部出血点，这是窒息死亡的一般特征。
在活埋案例中，土块和泥沙颗粒可以随呼吸进入口腔、咽部和喉部。
但一般通不过喉腔，这是因为土块颗粘比重大的缘故。
死后掩埋尸体，土块颗粒可以到口腔，但不会达到咽部。
“师傅，在上呼吸道内发现有土块颗粒，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活埋！”
姜武放下了解剖刀，这是他最终的解剖意见。
第39章 史不绝书
活埋！
把一个不到五个月的女婴活埋致死！
到底是谁，会这么狠心？
解剖室里。
姜武和夏卫国相望一眼，都沉默了。
活埋这个结果，似乎是在预料之中，但却又是每个人都不想看到的。
不过，尸体上关于犯罪嫌疑人的线索，比较少。
现在能够确定的是，极大可能是熟人作案。
否则正常家庭丢了小孩，肯定会去派出所备案的。
想要破这种埋尸案子，并不难。
只要能确定尸源，理清死者的亲属关系，这个案子基本上就破了大半。
其实在这一点上，侦查破案和新闻报道很像，重要的是弄清楚5W+1H。
即When（什么时候），where（什么地方），who（什么人），what（什么事），why（为什么），how（怎么样）。
而对于法医来说，首先要弄明白“Who”的问题！
只有确定了死者的身份，案子才有查下去的可能。
“小姜，今天让我来缝合吧。”夏卫国看了眼台上的尸体，轻声道，“我把她……缝得漂亮点儿。”
姜武点点头，让出了位置，缓缓将手中的针线递给了夏卫国。
夏卫国走上前，接过针线。
他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伤了手中的婴儿。
被切开的每一处皮肤，都被完美的缝合在一起。
“走吧，好好的走吧。”
夏卫国轻声低喃着，缝下了手中最后的一针一线。
解剖完，还得清洗尸体，但是水又不够了。
姜武只得再次跑到隔壁老远的地方打水。
……
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火辣辣的阳光让人汗流浃背。
偶尔吹来的微风，似乎也带着一股热浪。
局里的大部分房间，都还没有安装空调。
法医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老旧的，挂在天花板上的吊扇。
姜武后背的衣服都汗湿透了，他都没来及洗澡，就开始书写尸体鉴定报告。
这一份尸检报告很简单，但是姜武却是打起了万分精神，丝毫不敢马虎。
半小时后，姜武将夏卫国签署的尸检结果，跟刑警队汇报了。
尸体鉴定报告只有几张纸。
但是在姜武看来，却是重若千钧。
刑警队办公室。
肖建军把尸检报告翻看了两三遍，才接受了最终的结果，“活埋窒息而死？这也太残忍了吧！”
尸体鉴定报告上有姜卫国的签名，肖建军对这份报告没有任何的质疑。
“小姜法医，鉴定报告放这儿吧，等陈队或者小李回来，我把资料交给他们。”
“好，谢谢肖队。”
姜武放下尸检报告，便去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的秽气。
而让姜武感到意外的是，他刚回到法医室，没过一会儿，李远帆就跑了过来。
“夏法医，小姜法医，上午的案子，我们抓到嫌疑人了！”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狠狠灌了一口。
姜武正准备接着整理案件卷宗，听到这话，整个人猛然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哥，嫌疑人是谁？”
“嫌疑人是……死者的奶奶。”
当李远帆说出这个字，姜武惊诧不已，“李哥，你没抓错人吧？嫌疑人是死者的奶奶？亲奶奶？”
“对！亲奶奶！”
姜武眼睛瞪得老大，这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李远帆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今天上午，我们以猪圈为中心，迅速走访周围群众，主要针对近半年到一年有过婴儿出生的家庭，很快锁定了嫌疑人。”
“嫌疑人袁某某，女性，54岁，半年前她媳妇儿刚生了一个女孩儿，但是我们去她家中，只看见一个3岁的女孩，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婴儿。嫌疑人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孩子去哪儿了，我们稍加审问，她就交代了。”
“那她为什么要埋自己的孙女啊？”姜武连忙追问道。
一旁的夏卫国却是面色平静，“传统陋习，重男轻女。”
李远帆同样是面露无奈，“嫌疑人说，别人都是这么干的，她觉得自己这么干，也没有错。”
“别人都这么干？”姜武怔了症，看了看李远帆，又看了眼夏卫国。
“小姜，你之前的生活圈子可能小，没遇到过。”夏卫国缓缓道，“但是来了我们公安法医部门，以后这种事情，可不罕见了。”
弃女婴、溺女婴，旧时民间恶俗，流行于全国大部分地区。
女婴生下后，置于水中溺死而不育，先秦时已有，历代史不绝书。
《韩非子·六反》就有记载:“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此俱出父母之不衽，然男子受贺、女子杀之者，虑其的便，计之利也。”
生于21世纪后的姜武，对这种事情相当的陌生。
第一次听说溺女婴，而且被当成是一个无比正常的事情，这是多么的可怕！
“其实正常来讲，女婴存活率应该高于男婴。”夏卫国继续道，“解放以后，妇女地位提高，弃女婴现象减少，60到70年代，失踪女婴的比例是很低的。不过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人们不能再多生，就只能把生出来的女婴偷偷溺死。”
性别歧视一直都存在，即便在现代也是很常见，最具代表性的社会现象，那就是胎儿性别鉴定。
这是一个十分巨大的黑色产业链。
“特别是在我们这种贫困县，每个月都能发现几例弃婴。”李远帆道，“这还只是我们发现的，那些我们不知道，没有发现的呢？”
姜武低下头，双拳紧紧握在一起，指头都有些发白。
今天发现的女婴，仅仅只是沧海一粟。
姜武缓缓抬头：“那镇上很多墙上都写着，生男生女都一样，现在看起来，真是很讽刺。”
夏卫国给自己倒了杯茶，“你知道我们县公路旁的标语是什么吗？”
“是什么？”姜武看向夏卫国。
“不准随便溺死女婴！”
夏卫国说的每个字，都叩响在姜武的心中。
……
窗外的阳光，依旧毒辣。
热浪一阵接着一阵，朝房间里袭来。
此时此刻，姜武心中却感受不到一丝的炎热。
夏卫国轻轻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未来，会好的。”
姜武转头看向夏卫国，“师傅，我只希望那一天，来得更快点儿。”
第40章 工资
夏日的天气，最是让人捉摸不透。
刚刚还是烈日炎炎，转眼间便开始下起了倾盆暴雨。
大雨冲刷着大地万物，似乎也在尽力洗净那些肮脏和污秽。
姜武来清水县公安局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他也从懵懵懂懂的实习法医，已经慢慢成长夏卫国的得力助手，一个合格的法医。
清水县公安局刑侦队对姜武的印象极好，平时夏卫国要是出差，他们都会把姜武带上。
如今的姜武已经升到了LV8（实习法医），并且还将系统解剖技能升到了中级。
到目前为止，他有三个中级技能，分为是尸表检验、系统解剖、伤情鉴定。
至于“痕检”的隐藏任务，他已经完成了3例现场勘查，再完成7个，就能获得“痕检”职业。
“小姜，这是你上个月的辛苦费。”
一大早，夏卫国来到法医室，就给姜武塞了一个大信封。
“谢谢师傅。”姜武接过信封，咧嘴一笑。
捏了捏信封，还挺厚实的。
“小姜，你这个月进行尸体解剖，还有出示鉴定书的次数，我都给你记着呢。”夏卫国笑了笑，“有了你，我现在的工作可是轻松多了。”
这可是大实话！
以前的清水县公安局，任何和法医相关的事情，都是夏卫国亲力亲为。
自从姜武来了以后，无论是出现场、伤情鉴定，或者是做毒物检测，他都能帮上很大的忙。
可是一想到姜武之后还是要走，他的心情就有些不太美丽。
“钱不是很多，但是也能给你改善改善生活。”夏卫国笑道。
“师傅，已经很好了。”
姜武将手中信封收好，准备等下了班回了寝室，再数数票子。
叮叮叮……
一阵喧闹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姜武连忙接起电话，“你好，清水县公安局法医室。”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沉默，愣了几秒之后，一个弱弱的女声响了起来。
“哥，是你吗？我是美玲。”
姜武一愣，脑海深处的记忆慢慢浮现。
姜武有两个妹妹，二妹叫姜美玲，三妹叫姜美凤。
两人都在上学，美玲在上高中，美凤在上初中。
“美玲，是我，你在学校还好吗？”姜武立刻回了一句。
虽然对这两个妹妹都素未蒙面，但是继承了身体主人记忆，他知道兄妹三人的感情很好。
在这个年代，能够读书的孩子不多，能够读书的女孩更是稀有。
美玲、美凤能顺利读书，除了父母的通情达理，更是姜武一直默默在背后打着零工，帮两个妹妹缴纳学费和生活费。
不过在这个时代，一个家庭要供给三个人读书，是一件很难得事情。
三人的学费或者生活费缴纳不上，这是常有的事情。
“哥，我什么都好。”姜美玲缓缓道，“就是我昨天看到有纺织厂招女工，一个月能给两百多的工资呢，哥，我想……”
姜美玲还没说完，立刻就被姜武打断了，“美玲，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读书，其他的不要乱想！”
“可是美凤的成绩比我好，咱家应该让她好好读书，至于我……”姜美玲的声音越来越小，“去打工其实挺好的。”
“瞎说什么呢！”姜武眉头一皱，抬高了音量，“就那么点学费、生活费，能难到你哥我啊？我现在已经开始实习，可以拿实习工资了，加上爸妈的工资，供你俩读到大学，那是绰绰有余的！”
“哥……”姜美玲轻轻唤了一声。
大哥一直都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杠着，一边上课，一边还要打几份零工。
可是，今天的大哥，怎么突然间又有些霸道呢？
但是这样的他，让姜美玲心中更是多了一种安全感。
“我在读书的时候，就能赚那么多生活费，更别说现在实习了。公安局这边的待遇很不错，今天我们就发了工资，有好几百呢。”姜武继续道，“你和美凤可是要好好读书，以后我可是要沾你们的光啊！”
姜美玲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
“行了，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
姜武最后又强调了一句，他真怕这两个妹妹想不开，放弃了上学。
那他真是个罪人，也对不起之前的“姜武”。
挂了电话，姜武心想还是把手头上的钱，早点儿给两个妹妹寄过去。
免得她们两个一天到晚的瞎想。
中午回到寝室。
姜武把信封拿了出来。
“这么多？！”姜武有些惊讶，信封里整整有一百五十块。
当然了，这是由两部分构成，局里给他的实习工资，以及夏卫国多给的补贴。
姜武心中微微有些感动。
这一百多块钱，对于夏卫国来说，肯定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幸好师傅还没结婚，否则师娘要是知道他这样给钱，两人肯定得闹脾气了。
姜武抽空去了趟邮局，自己留了一部分钱，平时应急用，绝大部分都寄给了两个妹妹。
……
下午。
姜武来到法医室。
“师傅，您给我的工资，是不是有点儿多？”
夏卫国一笑，“你这个傻小子，别人都是闲工资少，你倒好，还闲工资多？”
姜武连忙摆手，“师傅，我是怕您给我的补贴太多了，你自己反而……”
“放心吧。”夏卫国将手中的一份资料递给了姜武，“这是你过去一个月帮我的案子。每侦破一个案子，那都是有奖金的。特别是封建迷信杀人案，那可是得到了市局的重大表彰，奖励不少的。”
姜武翻看着眼前的资料，的确都是他过去一个月办过的案子。
包括“埋尸案”、“封建迷信杀人案”、“妻子上吊案”、“女婴案”等等。
“小姜，再接再厉吧。”夏卫国笑了笑，“只要能破案，奖励肯定是不会少的，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别看我平时这么忙，补贴也比别人高得多！”
姜武微微点头。
就看师傅这下馆子的频率，他的工资肯定不低。
主要是夏卫国的业务能力强，一个普通的法医，没有他这么高的工作效率，工资也高不起来。
两人正在闲聊，李远帆手里警帽，就这么冲进了法医室。
第41章 高坠的疑点
看到李远帆的这一刻，姜武就知道肯定没啥好事儿。
夏卫国也是“一脸嫌弃”地看着李远帆。
“你小子风风火火的干啥？”
“这个，还能有啥……”李远帆耸了耸肩膀，“夏法医，小姜法医，你们该出现场了！”
说话间，姜武已经兴冲冲地拎起了法医勘查箱。
“一听有案子，小姜就最积极了吧。”李远帆打趣道。
“李哥，快走吧，别啰嗦了。”
姜武说完这话，然后跑到隔壁的痕检室，去喊林涛老师。
“夏法医，你看小姜这也太兴奋了吧……”李远帆看了眼夏卫国，“听说法医都是杀人的专家，要是你们想着怎么杀人，那该多难侦破啊。”
夏卫国却没有反驳，反而是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法医的确是一门研究杀人的学问。”
听到这话，李远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看向夏卫国的眼神变了又变。
这时候，姜武也从隔壁的痕检室回来了。
他正好听到两人的谈话，“师傅说得对，我们要研究得比犯罪分子更加透彻，才能揭穿罪行。而且我相信利刃和技能本身没有善恶，人心才有！”
“说得好！”夏卫国一笑。
李远帆摊了摊手，“你们是法医，你们说得都对。”
……
一行人来到了案发现场。
陈时咏队长已经提前到了。
“夏法医，这是一具高坠的尸体。”陈时咏向众人介绍道，“报案人是死者的妻子，她说死者案发前喝了很多酒，回家后说去阳台上吹会儿风，醒醒酒，最后大概是靠着阳台护栏不小心从阳台上坠落下来了。”
平时工作中醉酒高坠的事，常有发生，并不罕见。
陈时咏带着夏卫国和姜武穿过警戒线，来到了坠楼地点。
尸体摊在一楼的花坛前面，他的血从身体下流出，蔓延到不少的地方。
他的口腔内散发出浓烈的酒味儿，显然是在生前喝了不少酒。
姜武抬头看了眼各个楼层，每个楼层中间没有任何遮挡物。
再看看地上的尸体，这一眼，姜武就看出了问题。
“这个尸体，好像有点儿奇怪。”
李远帆一愣，“小姜，你都还没查呢，这就有点儿怪？”
“死者左侧颞部有创口，左侧颅骨有骨折。”
姜武戴着手套，蹲下声，开始进行尸表检验。
“这个伤口很奇怪吗？”李远帆皱眉，“对于坠楼的死者，很常见吧？”
姜武没有回复李远帆，而是接着道：“除了左侧的伤口，死者右侧肋骨、右手臂和右腿也有骨折。”
“这些损伤都可以由高坠形成啊。”李远帆眨了眨眼睛，突然他也意识到了不对，“损伤的排布有异常！”
姜武微微点头，“死者头上的创口与骨折在左侧，但是身体的损伤却主要集中在右侧。而且你抬高看看坠楼的楼层。”
李远帆按照姜武指的方向看去。
姜武蹲下身，指着尸体和高楼之间，正色道：“坠楼和尸体的位置，中间没有任何阻拦物，尸体的伤口却分布在两侧，这就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如果是坠楼伤，怎么可能分布再两侧？而且中间没有阻拦物，排除了途中二次受伤的可能。
“这就说明，死者生前可能受过伤？”李远帆道。
姜武点点头，“有这种可能。”
一旁，陈时咏看着侃侃而谈姜武，朝夏卫国轻声道：“你徒弟不错。”
“那是，你也不看是谁教出来的。”夏卫国一笑，“不过，到底还是年轻了些，有些细节的地方，他还是没注意到。”
夏卫国走上前，轻轻翻看死者双上臂，“小姜，你不觉得，这里的伤口更诡异吗？”
姜武凝神看去。
在死者的双手腕、双上臂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这些擦伤呈平行排列，宽0.5cm到1cm。
“这……”姜武神色一愣。
相比尸体两侧的伤口，这手腕和上臂的平行伤口，更加的诡异。
坠楼，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形成这种伤痕吧？
“先去看看坠楼的房间。”夏卫国道。
在李远帆的带领下，众人来到死者坠楼的房间里。
房间里比较凌乱，可以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儿。
死者的妻子正坐在房间中，表情有些呆滞。
李远帆开始对死者妻子进行照例的询问。
“您好，请问死者在坠楼之前，有没有受过伤？比如说跌倒过之类的。”
死者妻子脸色有些苍白，只是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你确定吗？在坠楼之前，你一直和他在一起？”李远帆皱了皱眉头。
“他从外面回来的，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受伤。”死者妻子终于开口了，“回家之后，他说想去阳台吹吹风，就自己过去了，剩下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好，那我问一下，死者大概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另一边，姜武和夏卫国、林涛则进行现场勘查。
“师傅，死者住的是四楼，阳台是半开放的，只有大约一米的护栏。”姜武道。
夏卫国点点头，他环顾阳台四周，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打斗痕迹。
初次之外，死者的家内，也没有明显财务丢失或者被翻找过的痕迹。
这时候，陈时咏也走上了楼。
“陈队，死者到底是酒后自行坠楼，抑或是其他原因坠楼，暂时还不清楚。”夏卫国对陈时咏，“还是需要进行尸体解剖，来进一步明确。”
“好，殡仪馆的运尸车马上到。”陈时咏道，“我让小李他们继续在这附近调查，夏法医，你们勘查结束之后，早点儿回去解剖，尽快明确死因。”
“收到！”夏卫国道。
可就在这时，正在和李远帆交谈的死者妻子，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他就是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的！”
“为什么要解剖啊？！”
“我不同意！老家的习俗，绝对不能解剖！”
李远帆连忙上前解释，不停安抚死者妻子的情绪。
可是，她的态度似乎十分的坚决。
李远帆无奈地走回夏卫国身旁，“夏法医，家属不同意解剖啊……”
夏卫国皱起了眉头，看向一旁的陈时咏，“陈队，案件暂时还没能明确，肯定不能就这么下葬或者火化。”
陈时咏身为刑警队队长，此时的他，在现场拥有最大的权力。
碰到这种棘手的问题，如果不好好处理，很有可能会引起纠纷。
虽然刑警队可以强制进行尸体解剖，但还是得尽量征得家属同意，否则会导致矛盾激化。
“这样吧，先把尸体运回殡仪馆，暂存起来。”陈时咏道，“先不下葬，也不火化，我们再和家属进行沟通，尽量征得他们的同意。”
“只能这样了。”夏卫国点点头。
于是，殡仪馆的运尸车直接将尸体拖了回去。
可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前脚刚回到局里，死者的妻子后脚就带着两个女儿，来到公安局门口大闹。
死者妻子和两个女儿跪坐在地上，大声哀嚎着。
“公安同志抢走了我丈夫的尸体！”
“欺负我们一家的弱女子！”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番情景可是引得不少群众驻足，议论纷纷。
大家不知道前因后果，而是天然的同情弱者，认为肯定是当官的有问题。
这一下，清水县公安局的法医室，压力就大了！
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张援朝，亲自来到了法医室。
第42章 强制尸检
“老夏，这起案件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张援朝来到法医室，眼睛微微眯着，看向一旁神色严肃的夏卫国。
“你们一直说，头上的损伤和身上的损伤不在同一侧，以及双手的擦伤，这些到底能够说明什么问题？”
夏卫国不慌不忙翻开了手中的案件资料，其中还有林涛拍的现场照片。
“张局，您看死者的肋骨、手臂、下肢的骨折都集中在右侧，说明死者坠楼接触地面是右侧，作用力使得右侧身体的损伤严重。”
“然后头部的损伤在左侧，这显然不是一次作用力能够造成的。”
张援朝又点上了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他在思考时就有抽烟这个习惯，“老夏，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死者落地后有两次作用力？一次在右侧，然后反弹以后，又在左侧头部有一次作用力？”
夏卫国低头深思，然后摇摇头，“这个可能性极小，而且坠楼地点和楼层之间没有任何阻拦物。”
张援朝微微点头。
突然间，他看到了一旁的姜武，“小姜法医，我听刑警队的人对你的评价还不错嘛，你也来说说自己的意见。”
姜武一直都在认真听夏卫国的分析，见到张援朝点名，立刻道：“张局长，我同意师傅的观点。至少在我们目前的认知范围内，这两侧的损伤应该需要两次不同的作用力，一次下坠不足以形成。而双上肢的损伤提示死者生前与他人有过身体接触，双方至少存在相互拉扯的动作。”
“而且师傅之前还提过一点，死者双上肢和手腕上有擦伤，我刚才仔细研究了伤口的宽度和排列，这些损伤极有可能是指甲抓划形成的。”
张援朝一边听着姜武讲述，一边翻阅手头上的案卷资料。
对于姜武说的手腕和双上肢的擦伤，他也注意到了，这的确不像是坠楼能够引起的损伤。
他抽烟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已然抽完了半根。
半晌过后。
张援朝才缓缓抬起头，看了眼姜武和夏卫国，“这个案件，死者家属给了我们很大的压力，在社会上已经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但是老夏，我和你共事多年，知道你不会无的放矢。我相信你的判断，进行强制尸检吧！”
夏卫国微微愣神，随后道：“收到！”
张援朝点点头，“希望你们的判断没有错。”
姜武有些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强制尸检的案例。
……
刑警队这边收到了张援朝的指示，准备向死者家属通报，进行强制尸检。
“陈队，我今天看死者妻子的状态不太对，强制尸检，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李远帆来到刑警大队的队长办公室。
陈时咏目光深邃，紧紧盯着手中的案卷资料，“不尸检，就没办法弄清楚案件的真相。在真相面上，所有人都得让路。”
“好，那我去通知死者家属。”
李远帆说完便骑着边三轮摩托车走了。
法医室这边，夏卫国和姜武摩拳擦掌，准备好勘查箱和解剖工具，准备前往解剖馆。
“师傅，您遇到的强制解剖次数多吗？”姜武道。
“怎么说呢，还是有不少的。”夏卫国缓缓道，“很多地区的风俗中，的确是不能损坏尸体的，但是我们和家属进行沟通，大部分都会理解的。”
“另外，还要注意一点，除了激情杀人之外，很多凶手其实都是死者的熟人，至少有一定的关系。这种时候，如果家属强烈拒绝尸检的话，我们也不能排除这方面的情况。”
夏卫国说得比较隐晦。
说白了，在家属拒绝尸检的情况下，一定要考虑到家属作案的可能。
姜武点点头，他拿起勘查箱，和夏卫国走下楼。
“夏法医，你们准备去解剖了？”
这时候，李远帆回到了局里。
“嗯，尽快解剖，免得夜长梦多。”夏卫国道。
“好，那我送你们去吧。”
说着，李远帆已经骑上了一辆边三轮摩托车。
“陈队让我通知死者家属这个消息，我刚才家属那边回来呢。”
夏卫国挑了挑眉，“家属那边怎么样？”
“哎，一听说要尸体解剖，死者妻子就开始急眼了，说什么欺负她家没男人了。”李远帆无奈地摇摇头，“不管我再怎么劝，她仍旧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过这次是强制尸检，不需要经过她的同意。我只是尽告知的义务。”
谈话间，三人已经到了殡仪馆。
除了公安局，这里应该是姜武来得最多的地方。
门口的老大爷依旧悠闲，拿着蒲扇轻轻扇风，天见到众人前来，他微微点头，“来了？”
夏卫国一笑，“来了。”
两人之间的谈话很简单，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叙旧结束，夏卫国和姜武便走进了解剖室。
……
高坠尸体所在的筒子楼。
自从李远帆来过以后，女人就魂不守舍。
她眼中满是泪痕，看着卧室里的两个女儿，心里始终下不了决心。
可是，公安局马上就要解剖尸体了。
到底该怎么办？
女人狠狠捏住了衣角，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地颤抖。
“妈，你病了吗？”
大女儿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看着女儿瘦弱的身子，女人脆弱的心微微颤抖。
“没事，妈还好。”
女人轻轻拉过大女儿的双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的视线转到卧室内。
卧室内，小女儿正在睡着。
“小芳，你是姐姐，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听到没？”
小芳有些不太明白，妈妈说了好多奇怪的话，她完全听不懂。
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在点头。
“妈，我有点累了。”
女人摸了摸小芳的脸庞，似乎有些留恋，“去睡一觉吧，醒了以后，就好了。”
“嗯。”
小芳来到卧室，在妹妹身旁安静地睡着了。
这一觉，她做了很多梦。
直到妹妹因为饿了，才把她叫醒了。
“姐姐，我饿了。”
小芳缓缓睁开眼，“好，我去叫妈妈。”
她走到隔壁房间，没有看到母亲。
厨房也没有人，直到她推开卫生间的门。
妈妈挂在卫生间的天花板顶上，没了呼吸。
第43章 失踪
清水县殡仪馆。
尸体解剖完后，在第一时间，姜武和夏卫国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死者妻子上吊自杀了？”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李远帆深深叹了口气，“死者妻子留了一份遗书，说清了事情的缘由。”
姜武愣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道：“是她……杀了自己的丈夫？”
李远帆点了点头，但是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言表的苦涩。
“唉，我真不知道，不知道我们做得到底是不是对的……”
当时，姜武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他看到了死者妻子留下的遗书。
……
死者上吊自杀之前，留下了一封长长的遗书，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讲明白了。
死者长期以来对两个女儿有严重的虐待行为。
那一天，死者又喝醉了。
回家之后，他便开始发酒疯，辱骂妻子。
然而，那一天，他还做了一件让人咬牙切齿地事情——他想强i奸自己的大女儿。
那可是他自己十岁的女儿啊！
死者妻子便和他拼命。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想干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在相互推搡的过程中，死者因为醉酒，本来就站不稳，跌倒了。
左侧头部正好磕到了桌角，晕死过去了。
死者妻子以为他死了。
自己杀了人，心里很慌张，想要报警，但是看到两个女儿，又放不下心。
万一自己坐牢了，谁来照顾她们？
于是，她把自己的丈夫拖到了阳台，推了下去。
她想伪造一起醉酒失足跌落的意外事件。
但是，公安机关没有被骗倒，准备启动了强制尸检程序。
眼看着自己的行为就要暴露，死者妻子再也承受不了压力，选择了上吊自杀，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女儿。
……
这一天，整个清水县刑警队里，都弥漫了一股莫名悲凉的气氛。
他们有人在想，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坚持，可能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死者妻子不会自杀，两个孩子还会有人照顾。
她们甚至逃离了恶魔的手掌，能够过上比以前更好的生活。
“坠楼案”已经过去了三天。
法医室。
姜武低头沉默着，案件的尸检报告还没有完成，他却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系统面板里弹出的，完成“现场勘查”的提示，姜武根本没有心情去看。
他脑海回想起在现场看到的那一幕情景。
死者妻子目愣呆滞的眼神，两个女儿畏畏缩缩的神色。
夏卫国也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手里拿了份报纸，但是半个小时都没有翻面。
李远帆的声音，打乱了两人的思绪。
“又出事了！”李远帆匆匆忙忙跑进了法医室，“那两个女孩不见了！”
姜武愣住了，立刻道：“上吊自杀那个死者的两个女儿？”
“是的！”李远帆连忙点头，“自从她们的母亲自杀后，她俩就被送到了外婆家。刚刚她们的外婆去当地派出所来报案，两个小女孩失踪不见了！”
一个十岁，一个四岁，能跑到哪里去？
夏卫国皱了皱眉头，“她们外婆家附近都找过了吗？”
李远帆叹了口气，“因为她们的情况很特殊，当地派出所很重视这件事，已经派了很多人手去找，可是都没有找到。”
姜武心中焦急万分，这个时代，人贩子那不是一般的少。
而且她们又是两个女孩子，万一遇到了图谋不轨的人，那可就糟了啊！
“本来强制尸检出了这档子事情，局里压力就很大。”李远帆继续道，“要是死者两个女儿再失踪了，这事儿更大了！”
“师傅，局里暂时没其他的事情。”姜武扭头看向一旁的夏卫国，“让我去帮忙找找吧！”
夏卫国深深看了眼姜武，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得到夏卫国的应允，姜武立刻站起身，“李哥，能不能带我去她外婆家看看？”
“没问题，跟我走吧。”
李远帆带着姜武赶到了两个小女孩的外婆家。
……
当地派出所的民警派了不少的人手自处寻找，可是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姜武可不认为自己比这些民警的找人更厉害。
他来到小女孩的外婆家，简单询问了两个小女孩平时在家的状况。
外婆家除了她们两个，还有三个孩子。
姐妹两个在这里并不开心。
因为外婆家的孩子一直欺负她们，嘴里还骂着难听的话，说她们是没爸没妈的孩子。
每次小芳看到她们欺负自己的妹妹，都跟她们打架。
可他们是男孩子，小芳打不过他们。
外婆家的人也都护着男孩们。
或许种种原因综合，小芳便带着自己的妹妹离家出走了。
小县城就这么大。
一个十岁的女孩带着自己四岁的妹妹，能去哪里呢？
姜武站在她们外婆家的门，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或许，这一切的悲剧，都是他们这些坚持正义的人造成的。
所以，真正的正义，到底是什么呢？
……
姜武没有盲目地去寻找两个小女孩。
而是在她们外婆家附近调查，找到了一个和姐妹俩关系还不错的小男孩。
小男孩今年十一岁，叫赵飞扬。
他和小芳关系不错，平时看到小芳姐妹俩被欺负了，还会主动上前帮忙。
来到赵飞扬家里。
姜武发现这个小男孩还挺腼腆的，一直躲在大人身后，朝穿着警服的姜武和李远帆这边张望。
表明来意之后，赵飞扬的母亲便出声道：“公安同志，之前已经有派出所的同志过来问了。飞扬是个好孩子，他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说的。”
李远帆继续和赵飞扬的母亲沟通，姜武则是把赵飞扬带到一旁。
赵飞扬身子骨瘦弱，和这个年轻的男孩相比，要矮上一截。
姜武看向他时，才发现他的脸上有一块很明显的黑色胎记。
还没等姜武说话，赵飞扬就支支吾吾地开口了，“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小芳带着妹妹去哪儿了。”
看着小男孩眼神躲闪的模样，姜武知道这孩子多半在撒谎。
不过，既然已经有民警过来询问过，这表示赵飞扬肯定不会轻易开口。
“飞扬，我听小芳说过，你是唯一一个帮她的朋友，你很棒。”姜武笑了笑。
赵飞扬腼腆地摸了摸头，笑道：“小芳真的这么说过啊。”
“当然了，她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姜武继续道。
“警察叔叔，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其他人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就只有小芳愿意。”赵飞扬脸上露出了笑容。
“所以身为最好的朋友，如果她遇到了麻烦，你愿不愿意帮忙呢？”
姜武轻声道，他转换了思路，并没有直接逼迫赵飞扬说出姐妹俩的下落。
“当然愿意帮忙！”赵飞扬立刻举起了小拳头，噘起小嘴，“上次村里有个男孩欺负了她，还是我把他赶跑了呢。”
“那现在小芳和她妹妹失踪的，我们警察叔叔找了好半天，都没有找到她们，害怕她们遇到了坏人。”姜武看着赵飞扬的眼睛，缓缓道。
赵飞扬闻言，如摇拨浪鼓一般地摇头。“不会的，小芳和她妹妹肯定不会失踪的。”
姜武眉头一皱，赵飞扬怎么这么肯定？
看来，其中多半有什么问题。
“那你还不相信警察叔叔的话啊？”姜武笑道，“我们就是专门抓坏人的，万一小芳遇到了坏人，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帮忙呀。”
赵飞扬愣了愣，他神色有些犹豫，看了眼不远处的李远帆，小声道：“警察叔叔，我跟你一个人说，你可不要跟别人说了，小芳不让我告诉别人。”
姜武心中顿时一喜，有戏！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姜武猛地点头，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引诱小朋友的怪蜀黎。
赵飞扬压低了声音，“小芳是被她叔叔带着的，她说他叔叔对她可好了，她要带妹妹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叔叔？”姜武一怔，他了解过小芳的家庭组成，她好像并没有亲叔叔。
而且，如果“叔叔”是出于好心，不可能一声不吭地就带走。
他们派出所这么大范围寻找小芳，他肯定也会收到消息。
现在看来，这个“叔叔”是类似人贩子的可能性最大！
“飞扬，你见过这个叔叔吗？”
赵飞扬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就看过一眼，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姜武心中了然。
这个叔叔应该是小芳认识的，但是和小芳又没有类似的亲属关系。
“叔叔”应该是她们父母的朋友，而且和她家关系还不错，甚至还去过她家，所以才能取得姐妹俩的信任。
姜武继续道，“你能跟我描述一下小芳叔叔的身高和年龄。”
赵飞扬点了点头，“她叔叔长得很高。”
“多高？”
“比警察叔叔你还要高一点。”
姜武点点头，看来“叔叔”应该在一米八以上。
“大概多大的年纪？”
赵飞扬小手指了指一旁的李远帆，“比那一位警察叔叔还要老一些。”
如果姜武没有记错，李远帆今年应该是26岁。
“谢谢飞扬，你是个好孩子。”姜武摸了摸赵飞扬的小脑袋，“当然了，你更是小芳最好的朋友。”
……
离开赵飞扬的家里。
姜武立刻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给了李远帆。
“小姜，你还真不赖，真挖出了这么多的信息！”李远帆惊诧道。
“我现在就怕这位叔叔动了歹心。”姜武沉声道，“如果只是人贩子，我们还可以尽量追回来。”
李远帆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我们马上回去，将嫌疑人的信息通知给各个派出所。”
“客运站这些地方，最好是多派人手去盯着。”姜武嘱咐道，“现在距离失踪的时间不长，他们可能还没有离开清水县。”
这个时代，监控还没普及，并没有后世被人津津乐道的“天网”系统。
想要找人，多半还是靠人力寻找。
清水县各个派出所很快就接到了李远帆传过来的信息，寻找一个30岁左右，身高在一米八，带着两个小女孩的男人。
另一边，姜武推断“叔叔”是小芳父母熟人，通过这个关键点，开始走访调查。
第44章 归宿
在一个破旧的出租屋内，姜武找到了小芳姐妹俩的“叔叔”。
他睡在出租屋的床上，应该刚在外面喝完酒，浑身的酒气。
房间很小，一眼看去，尽收眼底。
姜武没有发现小芳姐妹俩，也没有发现藏人的地方。
李远帆立刻把人带回了局里。
“叔叔”走进公安局，看见门口公安局的牌子时，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审讯室。
“叫什么名字？”
李远帆阴沉着脸，低声呵斥了一声。
“王波……”男人低声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找你的原因吧。”李远帆紧紧盯着王波。
王波被看着有些不自在，连忙低下头，“公安同志，我是个守法遵纪的好公民，你们……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呵呵，好公民？”
李远帆没想到这个男人脸皮这么厚，便站起身，将手中的一份资料扔在了王波的身前，“王波，28岁，因为偷东西进了派出所五次，你还敢说自己是好公民？”
王波见状，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神色，“公安同志，我这次真的没偷什么东西，金盆洗手很久了，早就不干了。”
李远帆却是死死盯着王波的眼睛，一步便跨上前，“对，你这次没有偷东西，你偷的是人！”
听见这话，王波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支支吾吾道：“我……我没……”
“你还想狡辩？！”李远帆冷哼一声，“已经有群众向我们举报，看见你带走了江小芳姐妹俩！”
“我跟你说，到了局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要是小芳姐妹俩有什么闪失，你后半生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王波本就是县城里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一听这话，心中紧张得不行。
“公安同志，我真没干什么坏事，就是有人看上了小芳姐妹俩，给了我两百块钱，让我把她们带出来。”
李远帆气不打一处出，冷冷道：“这人是谁？”
“我也不认识。”王波咽了口唾沫，“就是个中年妇女，外地口音，身材有些胖。”
“人贩子？”李远帆眉头一挑。
“不……不知道。”王波的声音越来越小，看见李远帆一脸的凶相，又连忙道：“应该是吧。”
“你这小子真不是人，亏得小芳姐妹俩这么信任你，和你一起出来。”李远帆有些厌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为了这两百块钱，你就她们给卖了！”
“她们在外婆家待得也不开心，我这也是给她们找一个好人家。”王波小心翼翼嘀咕道。
“你小子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吗？这个年代谁家缺女孩？！”
李远帆不再和王波啰嗦了。
既然得到了关键的线索，剩下的便是全力追查小芳姐妹俩的线索。
……
嫌疑人信息及时更正之后，耗时半天的时间，小芳姐妹俩终于被找到了。
派出所民警找到她们时，姐妹俩正坐在离开清水县的大巴车上。
小芳坐在车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畏惧地看着身旁的一男一女。
她的额头上有几块红印子，显然是被人打了。
小芳没有想到，自己眼中的好“叔叔”，把她和妹妹带出了水深火热的家之后，转眼间，又把她们卖给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临走时，“叔叔”还亲昵地对她说，要给自己和妹妹找个好人家。
小芳虽然只有十岁，但是她知道，被卖掉的女孩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她想带着妹妹逃跑，但是突然又来了一个陌生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刚动逃跑的心思，被男人发现了，就狠狠打了她一顿。
就在大巴车要启动的时候，两个警察上车了。
小芳眼中露出了希冀，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妈妈。
这些警察叔叔，是不是也很坏？
小芳抱着妹妹没有吭声，但是她身旁的一男一女极为紧张。
当警察发现这一行四人之后，立刻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两个女孩，一个十岁，一个四岁，年龄基本对上了。
她们身旁应该还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也对上了。
“你们是这两个小孩的什么人？”
民警皱着眉头，看向一旁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有些紧张，小声道：“她俩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跟我一起去隔壁县玩几天。”
“远房亲戚？”民警看了小芳，和她怀里的妹妹，语气轻柔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妇女刚想开口，就被民警制止了，“没你什么事，我让她们说！”
这时候，一直在小芳怀里安静躺着的妹妹，突然开口了。
“警察叔叔，我叫江小花。”
……
两个人贩子立刻被押送到了当地的派出所。
小芳姐妹俩，则是被送回了清水县公安局。
两个小女孩长得很像。
只不过小芳看人的眼神很警惕，即便到了公安局，也一直护着自己的妹妹。
姜武连忙去对面小炒店点了两个菜，还买了一些小孩子喜欢的零食。
姐妹俩大半天都没吃东西，此时早就是饥肠辘辘。
本就是小孩子心性，看到美食，立刻就放下了心中的防备，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小芳很会照顾自己的妹妹，即便自己再怎么饿，一定要把妹妹先喂饱。
等到小芳姐妹俩吃饱了，才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派出所那边也把两个人贩子的嘴巴撬开了。
……
和姜武预想的一样。
王波是小芳父亲的朋友，之前去过她家里几次，还给小芳买过礼物。
清水县本来就不大，小芳父母出事之后，这事儿闹得很大。
人贩子一下子就盯上了这家的两个女儿，顺藤摸瓜联系了王波。
王波本就没工作，一听给两百块钱，就动了歪心思。
他去小芳外婆家好几次，偷偷和小芳见了面，还给她买了不少的零食。
等待时机成熟，便引诱小女孩跟他一起离开。
人贩子原本以为，没人会关注这两个父母刚死了的孩子。
等到发现孩子失踪了，他们早就带着孩子离开了清水县。
可是没想到的是，人贩子遇到了一群较真的警察们。
不过事情虽然了结，但是小芳对警察们仍有一股莫名的敌意，想来是和她妈妈的死有关。
时间转瞬到了下午六点，李远帆准备把姐妹俩送回外婆家。
但是小芳第一次开口提要求了。
“警察叔叔，我和妹妹不想回那里。”
不知道她们在外婆家遭受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欺负。
连最后的“家”，都不愿意回了。
小芳抱着自己的妹妹，就这么静静坐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
“要不送孤儿院吧？”李远帆小声道。
姜武却也是叹了口气，“听说她们就是先去了孤儿院，在那里不习惯，才被送到了外婆家。”
“可是，我们局里也不可能留下这两个孩子啊……”李远帆无奈地摇摇头。
姜武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最后的归宿，多半还是会被送到孤儿院。
“这样吧，让两个孩子跟我出去一趟。”
这时候，夏卫国突然走了进来。
李远帆一愣，压低了声音，“夏法医，你一个大男的，带两个女孩，不太好吧，而且你平时这么忙，照顾得过来吗？”
夏卫国瞥了眼李远帆，“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带她们回去了？”
“那你这是要干啥？”李远帆疑惑不解。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夏卫国走到小芳姐妹俩身前，轻身耳语了几句。
小芳的神情似乎有些犹豫，但是当她的视线看向妹妹小花的时候，她还是点了点头，随后跟着夏卫国一同走出了公安局。
……
公安局对面的小炒店。
老板娘看到夏卫国牵着两个小女孩，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夏法医，您这是带着两个小侄女来吃饭呀？”
“算是吧。”夏卫国看了眼身旁的小芳姐妹俩。
“老样子来一份？”老板娘笑吟吟地说道。
夏卫国摇摇头，“不要太油腻了，小孩子吃了不好消化，来点儿清淡的吧。”
“好嘞。”老板娘点了点头。
她准备离开，夏卫国却站起了身，“那个，我有点儿事，想跟你谈一谈。”
老板娘停下脚步，一脸惊喜地看着夏卫国。
难道他想通了？
“现在吗？”
“嗯，就去那儿谈吧。”夏卫国指了指收银台。
这里稍稍远离了小芳姐妹俩，但是视野内，仍然可以看到她们。
老板娘微微一动，就在这里，就这么草率的吗？
不过看到夏卫国的侧脸，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
收银台前。
“夏法医，你是说，这两个小女孩是前些时间……”
老板娘见夏卫国没有自己想的那种意思，心中有些失望。
夏卫国点点头，继续道：“我一个大男人带着她们俩，可能不太方便，所以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不可以帮忙照顾她们？”
老板娘丧偶之后，没有再婚，也没有孩子。
夏卫国觉得这应该是个很好的选择。
见老板娘一时间没有回应，夏卫国便出声道：“你也不要勉强，这只是我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罢了。”
老板娘却是正色道：“这两个女孩看着可怜，我当然愿意收留她们。可是她们毕竟还有亲人在世，万一她们父母那边的亲戚，找了过来，怎么办呢？”
“放心，我们会协调的。”夏卫国朝小芳姐妹俩的方向看了一眼，“而且，她家也没有大的家产遗留，你觉得她们家别的亲戚，真的愿意收留她们吗？”
这种时代，出了这档子事情，可以算是一个丑闻了。
其他亲戚巴不得早点儿撇开关系。
谁愿意照顾两个拖油瓶呢？何况还是两个女孩儿。
这也是为什么两个孩子平时被欺负了，大人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如果能处理好其他亲戚那边的事情，我当然愿意收留她们。”老板娘点了点头，“我平时一个人在店里，还挺孤单的，有了她们，也算是有个伴儿。”
听到老板娘的应允，夏卫国脸上露出了笑容，“谢了。局里也会争取一部分补贴，毕竟她们父母那边还有少数不多的遗产。”
老板娘却是摇摇头，“不需要。留给她们那些亲戚，免得再找过来闹。我这个店面，养这两个小姑娘，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夏卫国没多说什么，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难道别人还敢来公安局门口闹？
……
回到饭桌上，老板娘坐在了小芳姐妹俩身旁。
饭菜都已经上了。
“来，你们俩多吃点儿。不够的话，我让后厨再炒几个菜。”老板娘亲昵地给两个小女孩夹菜，“这小脸，太瘦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了。”
虽然中午已经吃了一顿好的，小芳姐妹俩看到桌上的饭菜，还是吃了不少。
平时能吃饱一餐饭，那就很不错了。
更别说家里有个恶魔，偶尔还会折磨她们。
能够安心坐下来吃一顿饭，那就是很幸福的事情。
离开小炒店的时候，夏卫国是一个人。
小芳最终同意了留下来。
毕竟相比于回到孤儿院，回到那个可恶的家里，这里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
法医室。
“师傅，您把小芳姐妹留在了小炒店？”
姜武试探性地询道。
当夏卫国提出要带着小芳出去的时候，姜武就猜到了这种可能。
“嗯，你觉得怎么样？”夏卫国道。
“我觉得还挺好，我听说老板娘一直都是独自一人生活。”姜武偷偷瞄了眼夏卫国，“要是有了两个小姑娘，倒也有个伴。”
夏卫国好像是没听懂姜武话中的意思，只是点点头，“尽快把这两个案子了结，尽量给小芳姐妹俩，多争取点儿好处吧。以后呢，有时间多照顾一下老板娘的生意。”
姜武重重地点头，随后小声道：“师傅，您以后每次去的时候，都叫上我，我可以蹭饭。”
夏卫国没好气地瞥了眼姜武，“你小子，抠得很。”
姜武嘿嘿一笑，“下次我一定请。”
……
翌日。
李远帆带了不少的零食，去对面店里看望小芳姐妹俩。
小芳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她已经开始主动帮助老板娘端菜、擦桌子什么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看到两个姐妹有个好归宿，刑警队的人也放下心了。
一周后，小芳父母的案子正式完结。
就如同夏卫国预想的那样。
她父母留下的遗产本就不多，房子是租的，家里的那么家具不值钱，存款也少得可怜。
其他亲戚完全没有想要照顾小芳姐妹俩的心思。
小芳姐妹俩被安置在小炒店里，没有一个亲戚持反对意见。
这一下，小芳更加看清了这些亲戚的真正面目。
虽然她才十岁，但是提前尝到了人间的冷暖。
另一边，姜武通过这个案子，等级经验也涨了一大截。
距离9级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现场勘查也完成了4个，只要再完成6个，他就能获得“痕检”的职业。
第45章 巨人观
清水县公安局。
法医室。
姜武正在处理手头上的案件卷宗。
自从他来到清水县以后，夏卫国的工作开始变得闲暇起来。
此时他正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拿着报纸在细细品阅。
“最近这茶啊，不太好。”
夏卫国摇摇头。
“卖茶的那个小孙，估计又掺了陈茶给我，下次过去找他算账。”
姜武一笑，“师傅，等会儿还能去蹭吃的吗？”
自从小芳姐妹俩留在了局对面的小炒店，他们技术科去聚餐的频率变多了。
“还想去？”夏卫国不经意间瞄了眼姜武的肚子，“这么年轻，就快有大肚子了，年龄大了，那还得了？”
听到这话，姜武突然想到了之前解剖那个胖子时的场景。
是不能胖下去了。
“那就不去了。”姜武摸了摸肚子。
“哈哈，那我和老林去，你自己就去食堂吃吧。”夏卫国咧嘴笑了笑。
“师傅，你不讲武德。”夏卫国脱口而出。
“嗯？武德？”夏卫国一时间还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正想询问，法医室门口响起了一个俏生生的声音。
“夏叔叔。”
江小芳站在法医室门口，朝里张望。
“咦，小芳来了，快进来吧。”
夏卫国笑着朝小芳招招手。
小芳手里提着一个饭盒，走上前，“夏叔叔，小姜哥哥，这是沈姨做的糕点，她让我送一些过来给你们尝尝。”
这个时代，部分人才刚刚解决生计问题，糕点这种东西，算是比较稀有的。
“好，替我谢谢你沈姨。”夏卫国笑了笑。
小芳口中的沈姨，也就是小炒店的老板娘。
“谢谢小芳，也替我谢谢沈姨。”姜武摸了摸小芳的脑袋。
小芳眯起眼笑道：“小姜哥哥，我马上要上学了。”
小芳其实是上过学的，但是上到三年级的时候，她父亲认为女生读书没有用，还浪费钱，就让她辍学了。
“那真是太好了。”夏卫国也替小芳感到高兴，“到了学校，可要好好学习。”
“嗯，我会的。”小芳连连点头，“我白天上课，下课了回来以后，也能帮沈姨干活。”
这小丫头片子，聪明得很。
知道幸福的生活来之不易，平时都在努力表现自己。
姜武只是一笑，没有说什么让她不要干活儿之类的话。
她自己能有这份心，便是极好的。
小炒店那边，老板娘最多让她端一端盘子，不会有什么重活儿。
这时候，李远帆操着自己那大嗓门，走进了法医室，“夏法医，小姜法医，来活儿了！”
走进门，他第一眼看见了桌上的糕点，拿起一块便扔进了嘴里，“味道不错。咦，小芳你也来了！”
小芳朝李远帆笑了笑，“李叔叔好。”
李远帆瞪大了眼睛，“你叫小姜哥哥，叫我就是李叔叔？”
小芳看了眼姜武，又瞄了眼李远帆，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应该……没说错吧？”
李远帆：“……”
夏卫国哈哈一笑，拍了拍李远帆的肩膀，“别在意这些细节。你刚才进门的时候说的啥？”
李远帆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含糊地说到：“刚才……下面派出所民警……打电话，县道那边的……甘蔗园，发现了一具尸体。”
夏卫国立刻站起身，对姜武道：“去叫林涛，我们准备出现场。”
“好。”姜武准备好勘查箱，然后就跑到隔壁痕检室去叫林涛。
“夏叔叔，你们又要出去工作了？”小芳小声道。
“是的。”夏卫国点了点头，“回去告诉你沈姨，我们今天就不去她那里吃了。”
“嗯，好的。”小芳轻轻点头。
……
夏卫国带着姜武等人出了局里，赶往案发现场。
小芳则是回到了对面的小炒店。
“今天上午，有人发现在某甘蔗园靠近路边的园地里，有一具被破棉被覆盖着的尸体。”
在路上，李远帆简单的介绍案情。
“县道公路旁的甘蔗园？”姜武皱眉道，“那里一般很少人去吧。”
“是的，除了附近这个园地的人家，很少有人去那里。”李远帆点了点头。
“那这就奇怪了，难道园地只是一个抛尸现场？”姜武道。
李远帆却道：“暂时还不清楚，派出所那边给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甘蔗地。
尸体所在的地方，是靠近甘蔗地的公路旁。
陈时咏已经带着队伍提前赶到了。
在法医没来之前，他们是不能碰尸体和现场的。
平时遇到命案，正常的程序是，法医和痕检进行现场勘查，等技术科结束之后，刑警还会再次进行勘查，以免有遗漏的地方。
“夏法医，尸体高度腐败，可能得麻烦你们了。”
陈时咏已经戴了两层口罩。
高腐尸体穿出的气味儿，有人觉得有些恶心。
“我们份内的事，不谈麻烦。”
夏卫国带着姜武穿过警戒线。
姜武戴着法医专属口罩，屏蔽所有气味儿，率先凑到了尸体前。
这是一具男性尸体。
尸体头北脚南呈仰卧状，双小腿屈曲压于双大腿下面，膝盖距路基护坡50cm，尸体破棉被上面覆盖干稻草。
“据最早发现尸体的蔗农反映，稻草上面还有一床棉被。”
李远帆在一旁道。
姜武微微点头，他注意到甘蔗地附近有较大范围的血迹。
血迹的分布范围呈“直角”型，从尸体处开始向东4.5m再折向北5m。
血迹的形状呈滴点状（泥土上和部分蔗叶上）和附着状（部分蔗叶上）。
“林老师，我看那边蔗苗被踩踏折断，甘蔗园的湿泥有赤足印。”姜武朝一旁指了指。
林涛连忙上前提取物证，将足印拍照，并且留下模子。
在距尸体4m远相对应的公路有血泊和滴状血迹，并向尸体处延伸。
现场除了尸体、稻草、棉被和血迹之外，没有交通工具和其它可疑物品。
简单的现场勘查结束，姜武开始进行尸表检验。
陈时咏看了眼忙碌的姜武，然后又看了眼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夏卫国，“老夏，你现在还挺悠闲的啊？这么放心小姜一个人？”
夏卫国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在尸表检验方面，小姜的能力绝对是过关的，只是在现场勘查方面，底子有些薄弱。”
陈时咏却是皱了皱眉头，“老夏，说句实话，我去市局刑侦队学习过，他们那边的现场勘查都是痕检或者其他刑侦人员做的，法医主要还是做尸检，有必要这么注重现场勘查？”
夏卫国却是微微摇头，“是他们的路走窄了，如果法医不亲自进行现场勘查，很多尸检结果都是不准确的。我们法医一旦鉴定失误了，是会影响到侦查的方向，甚至可能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陈时咏想了想，缓缓点头。
他知道这么多年清水县案件侦破率这么高的缘故，夏卫国这可是现身说法。
两人谈话间。
姜武也结束了自己的尸表检验。
他站起身，来到夏卫国和陈时咏身旁。
“死者衣着完整，衣裤全被血液浸透。上身穿绿色塑料雨衣衫，钮扣未扣；内着灰蓝色长袖衬衣，右手抓握有数条与尸体周围一样的干草；下身穿灰黄色西裤，后裤兜有华夏币15元。”
“赤足，并沾有大量田泥。”
“尸体高度腐败，呈巨人观。”
“颈部见一处横向创口，从左前颈部至右颈胸锁乳突肌后缘，创长15cm，创缘整齐，创底左浅右深，右颈总动、静脉断离。余无明显异常。”
自从姜武的“尸表检验”升到中级以后，他已经能够游刃有余的处理这种简单的案子。
“嗯，很好。”
夏卫国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他对姜武有足够的信任，但是因为程序问题，他还是得再次进行勘查和尸检，毕竟姜武暂时没有独立尸检的资格。
夏卫国戴上口罩，重新进行勘查和尸检。
而他的尸表检验结果，和实习法医姜武的一模一样。
陈时咏看向姜武的眼色，变了又变。
夏卫国的能力，他是知道的。
在清水县这片区域，包括临近的几个县，他的法医尸检和勘验能力，那可是一等一的。
一个实习小法医，在尸表检验方面，能够做到和经验老道夏卫国相差无几，这当真是不简单。
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姜武的成长速度，令人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