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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猛子     大宋帝国风云录txt下载     大宋帝国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我是沙子

    李虎抱着双臂,缩着脑袋,鼻青脸肿地靠在树根上,十分沮丧地望着冉冉升起的红日。

    本想靠这几个大宋人逃回家,谁知马扩是个超级人精,真假不辨,平白无故地把事情搞复杂了。那小子心忒黑,不但要自己把他送到金国,还要自己帮大宋搅乱辽东局面,为将来收复疆土做准备。自己当然不干,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老子本想利用你,结果反被你利用了,给你当枪使,当然不干。

    想反悔就要打,把你打倒了就行,谁知那小子的武技比他的心还黑,怎么打都打不过他。我的娘哦,我怎么这么背哦。

    李虎越想越烦,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凭自己一个人的能力,逃跑是行,但要想回家,需要马扩帮忙,因为回家牵扯到方方面面的事,不仅仅是仇人的事,还有生存的事。我既然回大宋,我就不能去讨饭,也不能像过去一样东躲西藏,那种日子我过够了,如其过那种生不如死、毫无希望的生活,还不如拎着脑袋在辽东造反,造反好歹还有一丝希望。

    马扩那小子以为我是李弘的儿子,想干一番大事,以为他的办法可以满足我的需要,抓住了我的软肋,所以不怕我不答应,更不怕我反悔。笑话,我想干什么大事?我想光明正大的回家,这就是我想干的大事,他哪里知道一个人在外面逃亡了十几年,心里最想的事就是回家。

    不过,马扩有句话说对了,假如将来宋金联手攻辽的时候,我能在义军里混得有头有脸,然后率军回大宋,那我就能升官加爵,嘿嘿,等我做了大官,不仅可以衣锦还乡,还能快意恩仇,我慢慢折磨那帮仇人,让他们家破人亡,让他们妻离子散,让他们生不如死,让他们饱尝人世间所有的痛苦……

    李虎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折磨仇人的画面,心里那个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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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

    一声怒吼顿时打碎了李虎的美梦,把他从虚幻中拉回了现实。

    罗思南手拿长枪,正怒气冲天地望着他、

    李虎吓了一跳,“早啊,晨练啊……”

    “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是谁打的?告诉我,我去剥了他的皮。”罗思南三两步冲到李虎面前,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气得只跺脚,“你哑巴了?为什么不说话?快说啊。”

    “算了,算了,技不如人,我自找的……”李虎当然不会说出马扩的事,现在只要你这只母大虫不找我麻烦,我就烧高香了。

    “不行,一定要说。”罗思南不依不饶,“谁的胆子这么大,竟敢把我虎烈军的主帅打成一个猪头,岂有此理,气死我了。不行,你一定要说,我虎烈军岂能受此侮辱,吞下这口恶气,快说,快说……”

    李虎苦笑,看着罗思南发狂的样子,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人家为了虎烈军的面子暴跳如雷,自己却当虎烈军是个狗屁,唉,惭愧,惭愧啊……

    “没用的东西,窝囊废……”罗思南看着李虎缩头缩脑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叫你勤奋练武,你不听,天天睡懒觉,没事就散扯骗人,现在还学会喝酒打架了,你能喝会打那也罢了,但你又不行,喝醉了睡在马粪上,打架打成猪头,把虎烈军的脸都丢光了,气死我了……”

    “你看看你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眼角还破了一个大口子,咦,头发上怎么还有血?”罗思南伸手去拨弄他的头发,李虎痛得闷哼一声,罗思南仔细看了一眼,顿时惊叫起来,“啊?有血,你头上有血,给我看看……头破了……这到底是那个泼贼干的,我一定要杀了他……”

    什么?头破了?马扩,你小子下手也忒黑了,竟然把我的头打破了,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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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军帐,罗思南端来一盆水,小心翼翼地给李虎擦拭伤口,上药,温柔体贴,美得李虎直冒泡。正乐着呢,罗青汉和铁鹰进来了。

    铁鹰很生气,他倒不是为李虎打架打输了生气,而是担心黑山军有人故意伤害李虎,存心破坏结盟大计。

    罗青汉当然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他闻讯后,匆匆赶来,想知道是谁打了李虎,“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这里虽然是黑山军,但我不会护短,我会严惩不贷。”

    李虎叫苦不迭。这都是什么事,打一架至于这么紧张吗?我又没死,担心什么?“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们只是比试拳脚而已,没事没事……”李虎轻描淡写,绝口不提。

    罗青汉很是赞赏,觉得李虎有心计,有头脑。在他看来,李虎肯定是吃了亏,但找到元凶,惩罚了,对谁都不好,反而引发矛盾,于事无补,不如一笑了之,这样既显得大度,也不会激发矛盾。

    这时罗思南也不叫嚷着找人了,打人的肯定是黑山军的人,胳膊肘肯定往里拐,要怪只能怪李虎学艺不精了。

    “这些年,你在山上都学了些什么?”罗青汉忽然问道。

    李虎的样子太狼狈,王者之子的形象太差,这样下去前景堪虑。做为李弘的后人,总要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有点拿得出手的本事,如果普通得象河里的沙子,这结盟大计恐怕很难成功。

    李虎头一低,不说话。这十几年来,跟着老爹逃难,颠沛流离,饱一餐饿一餐,活着都是奢想,更不要说去学什么本事了。真要说自己有什么特长,那大概就是生存了,想尽一切办法生存下去,必要时甚至不择手段。

    “这孩子很聪明,也很懂事,非一般常人可比。”铁鹰唯恐李虎说漏了嘴,马上把这句话接了过去,“我在突围中受了重伤,侥幸碰到一个从大宋渡海而来的逃难者,他很有学识,也懂医术。他救了我,然后和我们一起到了大山。我让这孩子拜他为师,跟着他学了不少本事。”

    “这么说,他懂点医术。”罗青汉的口气很不屑。

    “这孩子跟着老师一年四季奔走在大山给人治病,久而久之也学会了各族人讲话。这方面他有天赋,一学就会,连他的老师都赞叹不已……”

    “除了懂一点医术,会讲点蛮语外,他还会什么?”罗青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铁鹰的话。

    “他会背很多文章,字也写得很好看,会下棋……”铁鹰本想替李虎吹嘘一番,但看到罗青汉的脸色越来越冷,后面的话随即咽了回去。

    “我不需要医匠,也不需要文佐,我需要一个杀人的屠夫。”罗青汉厉声说道,“你教了他什么?你的武技很高,为什么不教给他?”

    “我尽力教了。”铁鹰辩解道。

    “那点本事只能杀鸡,不能杀人。从今天开始,你教他杀人技,我教他用兵之道,就算他是一粒沙子,我也要让他闪闪发光。”

    李虎大为不满,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直娘贼,如果我是一粒沙子,你就是一坨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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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瞎掰都能蒙人

    这几年在山上,铁鹰心灰意冷,无意教授,而李虎一来忙于陪父亲出外行医,二来他也只满足于打只兔子射只鸟,至于杀死一只狼纯属巧合,因为那只狼已经掉下悬崖奄奄一息了。两个人一个懒得教,一个懒得学,等到在和尚沟遇到凶神恶煞一般的金兵,两人才后悔莫及,不过那时已经迟了。

    现在铁鹰雄心再起,又遭到罗青汉一顿臭骂,顿觉老脸无光,马上实施魔鬼教学。李虎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心里把铁鹰的祖宗八代都骂遍了,不过骂归骂,学还得学,因为旁边还有罗思南这个凶狠的监工。

    这些李虎都还能克服,毕竟学武主要是体力活,不需要动太多的脑子,但学兵法就不一样了,不但要背得滚瓜烂熟,还要理解,都是脑力活。罗青汉心急,要吃热豆腐,搬出一大堆兵书,叫李虎背,背完了抄,抄完了再背。李虎白天练武,晚上读书,到了夜里就熬不住了,昏昏欲睡。罗青汉想了个招,悬梁刺股,头发用绳子系在梁上,屁股下面放个狼牙棒,旁边再放上一盆冷水,死活不让他睡觉。

    开头几天李虎还能坚持,也觉得新鲜,等到这新鲜劲过去了,李虎就受不了了。先是哀求铁鹰,你老人家行行好,让我休息一下,铁鹰二话不说,把他倒吊起来,“你休息吧。”李虎碰了壁,又去哀求罗青汉,我背这么多,等于囫囵吞枣,抄这么多,等于纸上谈兵,能不能少背一点少抄一点?还有悬梁刺股,那太折磨人了,能不能只悬梁不刺股?罗青汉一言不发,端起那盆冷水就泼了过去,“把所有的兵书都抄一遍,不抄完,不准吃饭。”

    苍天哦,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虐待我。

    李虎决定逃跑,回大宋。打死人我都不干了,就算回大宋讨饭,坐牢房,我也认了。但他哪里有逃跑的机会?自从那天和马扩分手后,他就再也没有走出过帐篷,连太阳星星都没看到。可怜啊,只能扳着手指头过日子,饱受非人的煎熬。

    突然有一天铁鹰迟迟未到,李虎高兴啊,好不容易逮到了偷懒的机会,睡觉睡觉。还没等他闭上眼睛,就听到军帐外传来罗思南的声音。李虎吓得一骨碌爬起来,抄起盆里的冷水往脸上洒了一把,又往前胸后背上洒了一些,然后拿起战刀一阵乱舞,看那架势,已经练得大汗淋漓了。

    “快走,快走,我爹叫你去大帐议事。”罗思南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神情看上去很紧张。

    “有什么急事吗?”李虎装腔作势,一边抹着头上的水珠子,一边喘着粗气。

    “大军马上要出山,要打仗了。”罗思南兴奋地说道,“你先去大帐,我把这里收拾好了就去找你。”

    李虎顿时气闷,感觉窒息难当,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了,“要打仗了?”

    “快走啦……”罗思南夺下他手上的战刀,不由分说把他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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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军帐,当见人流涌动,义军将士往来飞奔,一座座帐篷正在飞速消失,一面面战旗正在向草场移动,虽然没有战鼓声,没有号角声,甚至听不到人喊马嘶,但风雨欲来的气氛还是让人紧张得无法呼吸。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李虎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长长吸了几口气,让情绪尽可能平静下来。马上要出山了,出山就有逃跑的机会,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马扩,这小子一直看不到我,肯定魂都吓飞了。

    李虎跑进大帐,吓了一跳,大帐内的气氛不仅仅紧张,而且还杀气腾腾,十几位将领分成两拨,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即拔刀相向翻脸成仇的架势。

    没有人注意李虎,他是否存在,对大帐里的人来说无关紧要。争吵继续,双方各抒己见,谁都不肯让步。

    铁鹰冲着李虎招招手,示意他赶快到自己身边。

    “罗帅刚才接到消息,是怨军的兄弟送来的,说黑山军有内奸,这个地方已经暴露,耶律余睹和耶律大石正率军杀来,要马上撤退。”铁鹰大概是久经战阵,此刻依旧稳如泰山,说话的声音平缓有力,没有丝毫的慌张,“罗帅打算率军撤往大山一带,和张高儿、霍六哥的军队会合,而董帅不同意,认为大山一带不但有辽军,还有金军,容易遭到夹击,生存困难,他要求南撤,和张关羽会合,这样向南可以威胁燕京,向北可以呼应大山方向的义军,进退自如。”

    李虎一听,想都没想,认同董仲孙的南撤,和一个对手打,当然要比同时和两个对手打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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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罗青汉说话了,他指着地图上的大山,详细说明自己北撤的理由。

    大山位于上京、中京和东京的交汇处,这里距离辽国皇都远,辽军不但要对付义军,还要对付金军,三方容易形成牵制之势,有利于义军生存和发展。相反,南撤会合张关羽,义军等于在辽国皇都的家门口活动,辽国的军队会竭尽全力予以围剿,义军很难生存。

    另外,张高儿和霍六哥两支义军人数众多,有相当的实力,而张关羽这两年给辽军打惨了,如果不是怨军兄弟暗中通风报信,他估计都支撑不住,要受抚投降了。

    罗青汉的理由并不是很充足,张高儿和霍六哥现在都是败军,实力有多大谁都不知道,相反张关羽在山里窝了很久,算是一个老山贼,活命的本事不言而喻。

    “你不能只看到将来,重点要考虑现在,考虑现在我们能不能安全撤出去。”董仲孙直击要害,“当前的问题是,辽军已经围过来了,我们冲出他们的包围后,南下,马上就能会合张关羽,而北上,则面临金军的攻击。大山东边的懿州、卫州如今都控制在金军手上,假如他们和辽人前后夹击,我们深陷重围,必定是全军覆没。”

    罗青汉当即反驳,“我们一旦南下,形成威胁,燕京方向的辽军必定和耶律余睹、耶律大石前后夹击,我们同样会深陷重围,全军覆没。”

    诸将各有看法,纷纷加入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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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一点点的消失,李虎也越来越焦急。这帮人真是名副其实的鸟贼,这都什么时候了,听主帅的号令,拔脚就跑了,还在这里瞎吵什么?罗青汉也是,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其实也是脓胞一个,自己的手下都吃不住,还混个屁啊。

    “李帅,你的意见呢?”董仲孙的目光突然投向他,大声问道。

    大帐内忽然安静下来,诸将好象才看到李虎似的,目光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他是李弘的儿子,王者之子。当年李弘法术高超,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至今辽东百姓还认为他活着,李弘是神,不死之身,不可能死的,只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暂时回到天庭而已。每当人们在最危险的时候,在最恐惧的时候,往往都会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神的身上,希望得到神的帮助。李虎不是神,但他是神之子,他应该天赋异禀,应该有特殊的本事,应该比普通人高明很多。

    人们的目光中蓦然透出一丝期望,甚至连罗青汉的眼睛都有一丝期待,唯独铁鹰黯然垂头,这孩子不是李弘之子,指望他那算是百搭了。

    李虎在众人注目之下,霎时面红耳赤,紧张的两只手都不知往哪摆了。这可不是喝酒戏耍,这是军机大事,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死,酒喝多了大不了丢丑,主意拿错了要死人的,不仅害死别人,也会害死自己。

    “李帅,说说看,你认为南下好,还是北上好?”董仲孙大概也是太想说服罗青汉了,想多拉一个同盟者,增加说服力,神态很急切。

    李虎脑子都晕了。众目睽睽之下,不说是不行,虽然大家叫自己李帅带有很大的调侃味道,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名义上是李弘之子,是只有三个兵的虎烈军主帅,不能显得太无能太懦弱了。

    情急之下,他突然想到了那夜和马扩的谈话,于是脱口说道:“女真人用五年时间便占据了大半个辽东,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诱惑不解,等着他继续说。

    “这都是你们的功劳,为了攻打你们,辽国要调用大量的兵力,要耗费惊人的财赋。”李虎说开了头,胆子也大了,气也顺了,人也不再紧张了,“女真人占了个天大的便宜。假如辽国把所有的兵力和钱财都用来打女真人,还会有金国吗?完颜阿骨打和他的兄弟们估计早死光了。”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思索。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诸将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就凭这几句话,这小子就大不简单,有见识,有头脑。

    “女真人不是笨蛋,完颜阿骨打也不是脑白痴,他立国才三年多,实力和辽国根本不能比,他想在辽东越待越滋润,还需要我们的帮助,所以,我们要想活得舒服,还是和女真人做个邻居比较好。”李虎凑到地图前,伸手指了指大山,“我们到了这里后,不去东京道,女真人就不会打我们。辽军到了这里后,它有些害怕,因为它怕和我们打个两败俱伤,让女真人捡了个大便宜。这样一来,我们就舒服了。辽军打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威胁它,你敢打我,我就和女真人联手打你。如果女真人要打我们,我们可以趾高气扬的对他们说,小子,你是不是活腻了,想死啊?你敢打我,老子马上投降辽国,联手打你,杀进你老家,烧了你帐篷,夺了你牛羊,抢了你女人,哈哈……”

    李虎越说越得意,感觉真像那么回事似的,说到后来竟然得意忘形,笑了起来。

    罗青汉、董仲孙等人齐齐望着他,那眼神要有多惊讶就有多惊讶。这小子果然非同凡响,几句话就把复杂的事情说清楚了,真人不露相啊。铁鹰则目瞪口呆,这小子什么时候长了本事,一套一套的很像那么回事。

    “嘿嘿……”李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笑笑,把放在地图上的手收了回去,“我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罗青汉转目望向董仲孙。董仲孙盯着地图看了很久,猛地一拍案几,“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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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谁是他媳妇?

    李虎随着诸将一起涌出大帐。

    他现在非常想见到马扩,倒不是急于商量逃跑之策,而是想问问马扩,这次北上会不会全军覆没,这可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那小子实在太厉害,自己借他的话瞎掰了一番,谁知道一帮鸟贼就信了,尤其那个秃头老董,说改主意就改主意了,这也忒没主见了吧?好歹你也是黑山军副帅,怎么不坚持己见?南下当然是好办法,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哎,老哥。”李虎突然想到一件事,急忙拉住了身边的罗中原。

    “啥事?”罗中原亲热地问道。刚才李虎随便说说,结果就说服了众将,可见此子深不可测,远不像表明上看上去的那么无能,不可小觑,因此罗中原说话的口气很客气。

    “老哥啊,我拜托你一件事。”李虎抱拳躬身,“这次出山要打仗,很危险,求你务必把思南带在身边。”自己出山就要设法逃跑,如果罗思南一直跟在身边,阴魂不散,自己跑个屁啊。

    罗中原脸色一变,转身就跑,连句话都没有。

    “哎,老哥……”李虎急了,急追两步拽住了他,“老哥,我求你了。”

    “别的事好说,这件事不行。”罗中原很坚决,“她是你虎烈军的人,我管不到。”

    李虎还想再说,罗中原马上给他作了个揖,“李帅,我求求你了,饶了我吧。”

    李虎傻了眼,看样子罗中原过去吃了罗思南不少苦头,现今如避蛇蝎,粘都不敢粘,“她长得漂亮,人又好,你不怕她出事啊?”

    “那就拜托你了,你好好照顾她,我们全家感激不尽。”说完他撒腿就跑。

    李虎心里那个苦啊,忽然,他又想到一件事,急忙举手喊道:“老哥,我还有事找你……”

    罗中原头都不回,跑得更快了。李虎跑了十几步才把他追上,“老哥,你不要跑嘛,我真有事找你,不是思南的事……”听到这话罗中原马上停了下来,笑呵呵地问道,“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你上次南下,是不是抓了几个从大宋来的马贩子?”

    罗中原狐疑地望着他,点点头,不知道他用意何在。

    “现在能找到吗?”

    “都在我的营里做马伕。”罗中原问道,“你问他们干什么?”

    “此次北上,可能用得着他们。”李虎故作神秘地说道,“能和你一起去见他们吗?”

    罗中原惊奇地盯着李虎,这小子当真有名堂,李弘之子果然异于常人。听说有大宋的马贩子,马上就想到有可用之处,厉害。我抓了他们一个多月,从来没想过这帮人还有其它作用。“大军正准备出发,山谷里很乱,你还是不要离开中军了,免得思南找不到你又发飙。我马上派人把他们送过来。”

    李虎连声感激。还是这个身份好,想找个人很简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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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牵着雪骐,站在一个树墩上四下观看,眼前这些事物对他来说,既新鲜又好奇,只是前途未卜,让他觉得心里很压抑。

    远远看到一群人走了过来,足以二三十个。李虎以为是民伕,没有在意,“老哥是怎么回事?怎么迟迟不把人送来?”现在铁鹰和罗青汉在一起,罗思南在她娘身边,正是见面说话的好机会,再拖延一刻自己就要出发了。

    那一群人转眼到了树墩旁边。一个军官紧跑几步,躬身为礼,“李帅,大宋的马贩子都带来了了。”

    李虎诧异地看了一眼,心想怎么这么多人?他从人群中认出了马扩。马扩胡子拉碴的,一双眼睛正急切地看着他。

    李虎打发了押送士卒,然后跳下树墩,冲着这群人招招手,让他们集中到树墩后面,尽量靠近树林。

    马扩跟在李虎后面,刚想说话,却见李虎俯身抓起一块大石头,冲着自己的脑袋就来了。马扩吓了一跳,急退一步,一把抓住了李虎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你打破了我脑壳,我也要砸烂你脑袋。”李虎一想到那夜的事,就气不打一出来,如果不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自己怎会遭受非人的折磨。

    “你不要倒打一耙。”马扩也来气了,“是你先把我的脑袋打破的。”

    “在哪?给我看看。”李虎一听,高兴啊,肚子里的气马上消了一半。

    马扩掀开额角长发,头上果然有一道大口子,上面的痂还没有完全脱除,“你下手忒黑,成心要我的命啊?”

    “哈哈……”李虎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随手把石头扔进了树林里,“兄弟,我们俩扯平吧,呵呵……快来,快来,我有事对你说。”

    “你什么意思?怎么一直不见面?”马扩生气地问道。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李虎没好气地骂道,“他们以为我是脓胞,白天逼着我练武,晚上逼着我背书,还不让我睡觉,叫我悬梁刺股……”

    “悬梁刺股?”马扩惊讶地看看李虎的脑袋,又低头看看他的大腿。李虎马上比划了一下,“不是用锥子扎我大腿,而是让我坐狼牙棒,这么大的刺,毒啊,屁股都开花了……”

    马扩忍俊不禁,想笑,但又不敢笑,憋的面红耳赤,好难受。

    “都是你干的好事,还笑,笑什么笑?”李虎一脚踢到他屁股上,“直娘贼,老子屁股开花,这笔帐都要记在你头上,一个花一千两银子,少一钱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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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队开始开拔了,先锋军率先出谷。

    李虎担心地四下看看,忽然跑到了雪骐旁边,在马背上的皮囊里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铁碗。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把大铁碗丢到地上,从怀里又摸出了几个骰子,然后冲着马扩笑道:“你有钱吗?”

    马扩心领神会,和另外两位年纪较大的人一起围了上去。“这是家父马政。”他指着一位干瘦矍铄的老者介绍道。

    “久仰久仰。”李虎笑着点点头。

    “这是高药师。”马扩又指着一位圆脸精明的中年人介绍道。

    “久仰久仰。”李虎还是那句话。

    马政跟着说了几句客气话,李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有钱吗?”

    马政、马扩和高药师都摇摇头,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想钱想疯了,这个时候还有闲心赌博,应该抓紧时间说正经话。“除了这一身衣服,所有的东西都给抢走了。”马扩笑道,“我们做做样子吧。黑山军准备去哪?”

    “没钱赌什么?”李虎本来还想空手套白狼赚几个,在他看来这些人都精明,应该藏点钱以防万一,谁知大失所望,“做样子也要逼真啊,这样吧,我们比大小,谁点大谁就输,输了的人自己扇自己嘴巴,多少点数扇多少下嘴巴。”

    三个人也懒得计较了,马上开始。李虎嘴巴都笑歪了,直娘贼,你们等着鼻青脸肿吧。

    马扩最倒霉,第一把就输了,连扇自己十几个嘴巴子。李虎高兴得手舞足蹈,把个马政和高药师看得直皱眉头,马扩跟这种人谈交易,是不是太冒失了?

    李虎一边兴高采烈的掷骰子,一边滔滔不绝地把事情原委说了个清楚。听说黑山军要北上去大山,马扩兴奋不已,“你放心,有我们在,绝对没事,即使有金军出现,我们也能说服他们即刻撤兵。”

    “你凭什么让女真人相信你们?”李虎好奇地问道,“你们的国书、使节印信都还在?”

    “早毁了。”马扩说道,“你只要让我们见到金军主帅,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

    李虎迟疑良久,慢吞吞地说道:“你可不要骗我,这不仅仅关系到我的性命,也关系到你们的性命。”

    “你放心,如果我没有把握,岂敢和你秘密结盟?”马扩信誓旦旦,由不得李虎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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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逃跑

    黑山军北上的速度非常快。

    两条腿能跑,这或许是起义军的特色,毕竟生存环境恶劣,逃跑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成了活命的本钱。号令一下,拎起坛坛罐罐就跑,翻山越岭,披星戴月,四条腿的马都追不上。

    李虎在大山里待了好几年,一直自诩身轻如燕,跑起来连老虎都追不上,不过现在他不敢吹牛了,因为他看到黑山军的那些家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个个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竟然两腿如飞,一天一夜都不停下来歇口气。

    直娘贼,这都是些什么人?铁打的啊?看来脑袋就是重要,当脑袋岌岌可危的时候,不论男女老少,都能把自己的体力和意志发挥到极限。李虎坐在路边,一边伸着舌头喘粗气,一边大发感慨。

    罗思南牵着堆满包裹的雪骐,背着一个大篓子,手里拿着一杆大旗,大汗淋漓地走了过来,“哎,轮到你扛大旗了。”

    “你没看到我像狗一样正在喘气啊?”李虎有气无力地瞅了她一眼,然后吐出舌头真的像狗一样“呼哧呼哧”地喘起来。

    罗思南睬都不睬他,抬手把手上的大旗仍了过去,然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忿忿不平地说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我们虎烈军三个人一匹马,除了你,哪一个没有背东西?就你最轻松,还叫得最凶,我看你就是一条狗,还是一条大懒狗。”

    李虎心虚气短,悻悻然地没敢接腔。

    “快走啊,还磨蹭什么?”罗思南气呼呼地吼了一嗓子。

    李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举着大旗还没走两步,肚子里又骂骂咧咧地埋怨开了。没事做这么大的旗子干什么?怕人家不知道我虎烈军只有三个兵啊?嫌我丢人丢得还不够是不是?这么大的旗子举在手上太累,你这是成心折磨我。

    他抬头看了看旗子。这是罗思南缝制的大旗,比他自己拼凑的那面破旗不知威风了多少倍,旗子大,面料好,制作精致,图案精美,黑色的旗面上绣着一只咆哮的猛虎,中间有个龙飞凤舞的“李”字,靠旗杆一侧还有异常醒目的军队番号“虎烈”。

    这面旗子值多少钱?应该价值不菲吧,这要是在战场上被弓箭射出一大堆洞,那就不值钱了,成了一块破布,太浪费了。这个丫头是不是私房钱太多了,没地方花啊?你没地方花找我啊,我帮你花,干什么要花钱做个破旗子,这不是纯浪费嘛。

    忽然他灵机一动,跑到罗思南身边,一脸媚笑,“这面旗子不但威风,而且很贵重,如果被树枝什么的刮破了,太可惜,心痛啊,我看这样吧,把这面旗子收起来,到了战场上再用,现在还是用那面旧旗子吧,怎么样?”

    “你那点聪明能不能用在读书上?”罗思南白了他一眼,不屑一顾,“如果举着嫌累,那就扛着吧。”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李虎急忙辩解,“我是好意,你看这旗子这么漂亮,弄脏了,划破了,多可惜,这可是用你的钱做的,你不心痛我还心痛呢。”

    “坏了再做,我有的是钱。”罗思南不为所动,“你要心痛,那就心痛去吧,但大旗要举,而且还要举得高高的……”

    李虎气得直翻白眼,恨不得给她几个巴。直娘贼,有钱了不起啊?哪天老子有钱了,拿钱砸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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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山军抢在辽军合围之前,成功逃离,罗青汉刚刚吁了一口气,斥候飞马来报,耶律大石带着铁骑追上来了。

    “距离我们多少路?”

    “大约三十里。”

    “有多少马军?”

    “不清楚,但从飞扬的烟尘来看,至少有两千骑。”

    罗青汉倒吸了一口凉气。两千骑,我这几千人马还不够它吃的,看样子这次契丹狗是有备而来,决心要吞掉我了。他略加思索后,命令罗中原带着两百骑,沿大路设置路障,务必迟滞敌骑的追击速度。

    “命令各营,不要掩藏形迹了,即刻上大路,急速行军。”罗青汉大声下令,“能丢掉的东西统统丢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激昂的号角声冲天而起,一时间群山回应,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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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思南骇然抬头,低声惊叫,“不好,契丹人追来了。”

    李虎脸色顿时就变了,“在哪?在哪?”

    “号角响了,你没听到吗?”罗思南一边飞快地解开背篓,一边冲着李虎喊道,“快,把雪骐背上的东西都拿下来,不要了,都不要了。”

    李虎吓得惊慌失措,急忙跑到雪骐身边,手忙脚乱地解开绳子。这时他看到漫山遍野的人都在丢东西,这些人在离开山谷的时候,一样东西都舍不得,坛坛罐罐的都带着,现在却毫不犹豫地丢弃了,然后飞速奔跑,逐渐汇成一道滚滚洪流,一泄而下。

    李虎魂都吓飞了,以为契丹人从屁股后面杀来了,急忙丢掉大旗,跟着人群就跑,转眼消失在洪流之中。

    罗思南三两下推掉马背上的包裹,飞身上马,“快走,快……”

    哪里还有李虎的影子,早跑得没影了,只剩下一面丢在草丛里的大旗。

    “混蛋,泼贼,胆小鬼……”罗思南气得扯着嗓子叫起来,“气死我了……世上怎会有这种人?气死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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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青汉怀疑自己听错了,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一阵头晕,高大的身躯不禁微微摇晃了几下。

    “你……再说一遍。”

    “金军攻陷了成州,北上之路已被切断。”斥候眼露惧色,脸上的汗珠子就象下雨一样往下滚。

    “这怎么可能?”董仲孙猛拍自己的秃顶,激动地叫道,“昨天成州还在辽军手上,怎么一夜之间城头上的大旗就变了?”

    斥候当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垂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罗青汉背负双手,焦虑不安地来回走动。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黑山军陷入了金辽两军的前后夹击。

    成州失陷出人意料,唯一的解释就是女真人事先知道了辽军主力正在围剿黑山军,于是他们发动了突袭……成州是北上大山的毕竟之路,也是阻挡金人进攻中京的要隘,辽军一直在此屯驻重兵,这次为了围剿黑山军,他们抽调了部分兵力,城内守军数量有限。罗青汉正是从怨军兄弟那里知道了这个机密,所以才敢大胆北上,他断定成州守军不敢轻易出城阻截义军,但人算不如天算,哪里知道女真人也得到了这个机密。

    现在怎么办?北上的路被金军阻断,辽军又正在衔尾追来,无路可走了。

    “我说过,南下最安全,你就是不听,执意北上……”董仲孙激怒攻心,口不择言,开始指责罗青汉。

    罗青汉头都要炸了,初始还忍着,毕竟这个消息暂时不能泄漏,否则大军可能炸营,不战而溃,但董仲孙越说越说越激动,把所有过错全部推到了罗青汉头上。罗青汉怒不可遏,反唇相讥,“最后那一掌,到底是我拍的,还是你拍的?”

    董仲孙被哽住了,半天说不出话,停了片刻,他咬牙切齿地骂道:“那小子满嘴喷粪,把我们推入了绝境,老子要宰了他。”说完之后,他忽然心生一计,“那小子不是说金狗不会打我们吗?他说得那么肯定,应该有十足的把握。”

    罗青汉沉吟不语。纸上谈兵是一回事,临阵对敌又是另外一回事,谁敢肯定这支金军不会落井下石,乘机灭了我们,捞足油水?

    “回头绝对不行,只有向前,到了成州再看看情况。”董仲孙抓抓脑壳,阴森森地说道,“金狗如果挡道,就叫那小子去会会,他说要和金狗做邻居,那让他去串串门,看看金狗是不是像他说的,听到我们打算投降辽军,马上就吓得屁滚尿流。”

    罗青汉有些迟疑,战场上的事波谲云诡,岂能听一个孩子纸上谈兵?再说,如果他不幸被金兵杀了,各路义军结盟的可能就更小了。

    “没有时间了,要当机立断。”董仲孙催促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死活都要搏一搏,实在不行,那就从成州方向强行突围,跑出去一个是一个。”

    “好,我倒要看看,是我们汉人的刀厉害,还是金狗的爪子厉害。”罗青汉不再犹豫,断然下令,“急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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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许和我抢

    罗思南和铁鹰站在路边高处,急切寻找李虎,嗓子都喊哑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在人群中看到了李虎。那小子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头发散了,衣服破了,鞋丢了,灰头灰脸的就象从土里爬出来的一样,让人惊讶的是,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孩,正在号啕大哭。

    铁鹰冲进人群把他拽了出来。李虎完全晕菜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看到铁鹰激动得都要哭了,“叔啊,我差点被人踩死了。”

    罗思南本来怒气冲天,看到李虎那个可怜样子,尤其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心里一软,一腔怨气顿时消弭于无形,“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这小孩又是怎么回事?”

    “太可怕了,到处都是人,象蚂蚁一样……”李虎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小孩从她娘怀里掉了下来,我伸手去捡,结果被人流撞倒,差点被踩成肉饼,等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这小孩的娘早被人流裹走,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李虎把小孩丢给铁鹰,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停地抹着头上的汗。

    “踩死了好。”罗思南恨恨地说道,“自私自利的胆小鬼,竟然丢下我一个人逃了。”

    “你不是有马吗?”李虎有气无力地说道,“四条腿当然比我两条腿快,我当然先跑了。”

    “难道两个人不能骑一匹马?”罗思南气道。

    啊?李虎愣了一下,接着一头趴倒在地,脸朝下,两手捶地,心里那个悔哦。直娘贼,我是猪啊,怎么这么笨。

    罗思南得意娇笑,伸脚踢了踢他,调侃道:“后悔了吧?自作聪明的笨蛋。快起来,我爹正在找你,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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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青汉说得很委婉,金狗挡道,北上受阻,需要去谈谈,这个人选很重要,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因为失败了,大家就玩完。

    董仲孙适时插了一句,在军议上,正是因为李帅的一句话,我们才决定北上,如今大军受阻于成州,李帅是不是应该出一份力啊?

    这份差事不好干,虽然说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两军阵前也是一样,但金狗不管这一套,他一翻脸,拔刀就砍,死了等于白死,所以两人认为李虎不敢去,有这份胆量的人可不多。

    谁知结果大出意外,他们的话音刚刚落地,李虎就兴奋地跳了起来,“我去,我一定要去,不许和我抢。”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两人目瞪口呆。这小子到底是白痴还是扮猪吃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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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赐良机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谁能想到,自己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摆脱了义军,可以跟着大宋使团的人回家了。

    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李虎张开双臂,一路狂呼,一路飞奔,他感觉这一刻就象天上的鸟,自由自在,任意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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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在路边休息的人群中找到了大宋使团的人。马扩使个眼色,一帮随从心领神会,站起来围成一圈,挡住了路人的视线。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李虎一把抱住了马扩,凑到他耳边激动地说道:“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马扩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只好陪着他傻乐。

    “前边有金军挡道,后边有辽军追击,义军北上受阻,深陷重围,罗青汉要我充当信使,和女真人谈判。”李虎一边随着人流移动,一边把眼前的形势说了一遍,“等下到了成州,你和我一起去见金军主帅,然后我们一起走……”

    马扩又惊又喜,但他强自忍住心中的激动,只是浅笑辄止,“一起走?什么意思?”

    “我不回来了,我跟你回大宋。”李虎喜形于色,脸上写满了期待和兴奋。

    马扩停下脚步,吃惊地望着李虎。难道自己真的判断错了?他不是李弘之子,而是因为避仇,从山东渡河逃到辽东的大宋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辽东义首领很多都是李弘的老部下,他们不可能认错,这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小子心计深,脑子活,不是一般人,自己还是小心为上,千万不要中计。

    “你不相信我?”李虎从马扩的眼睛里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我当然不相信你。”马扩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再说,我们之间已有口头盟约,而且你为此发了毒誓,你当然要留下实现你的承诺,怎能一走了之?难道你的誓言都是假的?”

    “那不是我发的誓。”李虎有些生气了,“那是李弘之子发的誓,关我屁事,我又不是李弘之子。”

    “谁能证明?”马扩笑道,“你只要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你不是李弘之子,我马上带你回大宋。”

    李虎呆了片刻,心里的怒气“腾”的上来了,失望和怨愤让他失去了理智,当即一拳打向马扩,“直娘贼,老子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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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慌忙劝解,马政和高药师连连赔罪,唯恐李虎翻脸,好事变成坏事。

    “直娘贼,带我回家,否则老子绝不帮忙,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哼,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我?”马扩擦着嘴角的血丝,冷笑道,“你想跟我走吗?好啊,我可以带着你,但你到了金营,我马上把你交给女真人,相信你对女真人还有不少作用。”

    “我不是李虎。”李虎愤怒至极,说话都词不达意了。

    “好啊,那回到大宋,我马上把你交给当地官府,判你流放,把你押到极荒之地,让你至死都回不了家。”

    “直娘贼,老子和你拼了……”李虎睚眦欲裂,恨不得把马扩撕成碎片。

    众人拚死拉住。

    “你留在这有百利而无一害,可以做义军统帅,吃香的喝辣的,将来也能封官进爵,荫泽子孙,至于回家报仇,到了你衣锦还乡的时候,那还算事吗?”马扩息事宁人,不再激怒李虎。

    “你不要后悔。”李虎至此也死心了,刚才算白高兴了,脑子里马上为自己的将来算计出路。这小子不是人,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老子不能相信他,这一切或许都是为了去金国而设下的诡计,都是骗我开心的。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去见金狗了,老子要防着你,免得被你当作礼物送给了金狗,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陪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这,他突然冲着马政呵呵一笑,“你有几个儿子?”

    马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小子是不是气疯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李虎点点头,又指着马扩问道:“你有几个爹?”

    马扩哭笑不得,“我当然只有一个爹。”

    “那就好。”李虎哈哈一笑,亲热地搂住马政,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借你脑袋用一下。”

    马政脸色一变。

    李虎单臂用力,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在众人惊呼声中,他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从背后的箭壶里抽出一根长箭,箭镞狠狠刺进了马政的脖子,鲜血顿时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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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马扩骇然失色,连连摇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要一件东西。”李虎笑道,“你既然不相信我,我当然也不会相信你,所以我决定了,要独自去会会金狗,免得被你卖了,因此,你必须给我一样东西。”

    “你要什么?”马扩紧张地问道。

    “大宋皇帝的国书。”

    马扩摇摇头,伸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扯了几下,“我们除了这一身衣服,什么都没有。”

    李虎笑了起来,在马政脖子上吹了一口气,“我再插进去三分,你就没爹了。”说着轻轻一用力,再度插进去一分,“你还想想吗?”李虎好整以暇地问道。

    马扩眼神慌乱,动摇了。

    “你如果什么都没有,你到了金国,拿什么证明自己的身份?”李虎轻蔑一笑,手上长箭再进一分。

    马政吃痛不过,低声惨哼,此时鲜血已经渗透了他的外衣,染红了小半个肩头。

    “算你狠。”马扩猛地撕开衣襟。

    “不要给他。”马政怒声叫道,“宁可断头,也不可卖国。”

    李虎一把捂住他的嘴,得意洋洋地笑道,“我是大宋人,不会卖国,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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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金兀术和哈迷蚩

    城楼上,金军大旗迎风飘扬,城外,黑压压的金军铁骑一字排开,气势惊人。

    三十里外,辽军铁骑正在步步逼近,转瞬即至。

    黑山军陷入绝境,一时人心惶惶,士气低迷,处于崩溃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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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催马走到阵前,手举大旗,两眼望着远处的金军战阵,长长吸了一口气。

    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很害怕,不过咱家现在怀里有东西,凭这玩意,能不能让金狗撤军不知道,但最起码自保有余,信心足啊,有信心就有胆气,直娘贼,脑袋掉了斗大一个疤,豁出去了……马扩,你个小样,敢和我斗?也不想想我是怎么长大的?你把国书藏在衣服夹层里就能瞒过我?这次我要把你当猪卖了,哈哈……

    罗青汉、董仲孙和一帮黑山军将领眼神复杂,但脸上的期待之色显而易见。大军存亡与否,在此一举,愿李弘在天之灵,保佑辽东义军,保佑他的孩子。

    铁鹰神情悲怆,对黑山军诸将心怀怨恨。李虎和金军谈判,九死一生,黑山军诸将眼里哪有昔日的义军统帅李弘?他们为了自己,不惜让一个孩子去冒险,太无情了,没有人性。

    罗思南走到雪骐旁边,亲热地拍拍它的脑袋,然后抬头望着李虎,担心地问道:“你一个人行吗?不行的话我陪你?”

    李虎急忙摇头,摇的象拨浪鼓一样,你要是去了,什么秘密都没了,这份国书是大宋的最高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要走了,后面还有上万双眼睛看着,想不走都不行啊,这时候可没后悔药吃,但前方是密密麻麻的金军,越看越怕,李虎还真没勇气跨出去。这一出去,可能就是一命归天,残暴的女真人哪有功夫听你啰嗦?看你单骑而来,可能不分青红皂白,举手一箭就把你射死了。

    我是不是应该把马扩带上?那小子胆大,嘴皮子利索,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大宋使者,过去后肯定能把金狗说得一愣一愣的,再说,我即使死了,也要找个垫背的,做鬼也不能太寂寞啊。

    李虎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结果两人一翻脸,后面的事情难办了。如果带上他,这小子应该不会害我,不管怎么说,现在他老爹和使团的其他人还在我手上。

    “哎,你可以走了。”罗思南看他半天没动静,急忙催了一句,“你是不是害怕了?你要是害怕,你下来,我去。”

    “你不要催嘛,我在想问题。”李虎现在紧张得浑身冒汗,不但喘气困难,连手脚都软弱无力。

    “还想什么想?金狗同意让路,我们就北上,不同意,我们就杀过去,有什么好想的?”罗思南知道这小子临到头又害怕了,要不是后面有上万双眼看着,他早把大旗一仍,掉头跑人了。

    形势不等人,哪有时间耗?罗思南绕到马后,对准马屁股一鞭抽下。

    雪骐吃痛,扬蹄惊嘶。李虎骇然惊呼,差点从马上滚下来,“哎,你干什么?想害死我啊?”

    雪骐前蹄落地,霎时腾空而起,象箭一般射了出去,只留下一串切齿痛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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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军战阵里冲出一骑,迎上李虎。

    李虎很怕,唯恐被对方一箭射死,当即趴在马背上,就差没把大旗盖住脑袋了。

    金兵远远停下,高声问道:“来者何人?”女真话当然不是这么说,但意思大概差不多。

    到了这个地步,是死是活都要搏一搏了。两军相遇,勇者胜,尤其现在,你一副胆战心惊生怕掉脑袋的样子,人家吃定你了。想当年自己和老爹逃难的时候,常常和恶狗抢吃的,自己每次都能把恶狗打跑。直娘贼,老子就把你当恶狗,看看谁狠?

    “老子是你家爷爷……”李虎吼了一嗓子,这让他想起《岳飞传》里的牛皋,一般他都是这样回答金兵,有趣,有气势,呵呵。

    那个金兵如临大敌,全神戒备,不过神情有些茫然,显然听不懂。李虎一看,心里高兴了,听不懂好啊,再吼一嗓子,“老子是你家爷爷李虎……”喊完之后他自己也忍俊不禁,咧嘴大笑。这一笑,心里的紧张顿时减去三分。

    老子要笑,要笑,笑得越厉害,心里的恐惧就越少,嘿嘿,这办法不错,歪打歪着,哈哈……

    金兵更加疑惑了。这小子一人一骑而来,来了之后又吼又笑,疯疯癫癫的,到底干什么?是不是疯子啊?

    “回去告诉你家主帅,李弘之子李虎,前来进献灭辽大计,请他速来一会。”

    这句话是用女真话说的,那金兵听懂了,两眼顿时放光,李弘之子?就是汉人神仙李弘的儿子?而且还是来献灭辽大计的,那还了得。他二话不说,拨马跑回本阵报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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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不长,一队全身重铠的骑兵冲出战阵,气势汹汹地飞奔而来。

    李虎头皮发麻,脑壳后面寒意丛生,两手有些不听使唤,一个劲地发抖。坐直了,不要灭自己的威风,要笑,咧着嘴笑,让他们看看,老子泰然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呼吸,吸一口长气,再吸一口……

    重装铁骑一字列开,长枪、战刀、弓弩、利箭……齐齐对准了李虎。有两骑脱离本阵,催马上前。

    当前一人年纪不大,最多不过二十岁,身高体阔,皮肤黝黑,胡须修整的很漂亮,一双眼睛凌厉有神,透出一股强烈的自信和狂傲。跟在后面的那位大约三十多岁,个子不高,长得也不够壮实,皮肤褐黄,短须,圆圆的小眼睛,瘦长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但怎么看这笑容都是假的,笑里藏刀。

    李虎非常害怕,浑身上下都僵硬了,但脑子还算清醒,逼着自己咧着个大嘴强行挤出一张笑脸,不过那笑容实在不敢恭维,太难看了。

    两个金军大将驻马停下,上下打量着李虎,眼神有些疑惑,也有些不屑,更有些奇怪,那小子咧个大嘴傻乐什么?

    李虎被对方凌厉的眼神看得发毛,愈发心寒。两军相遇勇者胜,不要怕,要像打狗一样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李虎想到这,壮着胆子吼了一嗓子,“来者何人?”

    两个金军大将互相看了一眼,会心而笑。这小子害怕了,色厉荏苒。

    “大金国的四皇子完颜宗弼。”瘦脸将军指了指年轻人,介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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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宗弼?不认识。四皇子?金国的四皇子不是兀术嘛,怎么变成完颜宗弼了?李虎叫了一嗓子后,看到两个金国人没有翻脸,胆子立时便大了,目光在他们的脸上转来转去。

    “你是李弘之子?”完颜宗弼问道。

    李虎点点头,顺嘴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兀术?”

    完颜宗弼眉头微皱,神情略显不悦。旁边那人马上喝叱道:“找死啊?皇子本名宗弼,天下人人皆知,你个小汉蛮竟以兀术相称,侮辱我家皇子,想死啊……”

    完颜宗弼举手阻止,“你有何灭辽大计?”

    李虎没说话,他正在瞪着那个瘦脸小人,这厮忒无耻,马屁那个拍得响啊,汉蛮?直娘贼,你还要脸不要脸?老子祖宗开天辟地的时候,你这鸟贼还不知道在那旮旯里吃屎呢。忽然他想起《岳飞传》,这鸟贼是不是哈迷蚩啊?金兀术的身边不是一直跟着这条狗嘛,既然金兀术在这里,他也应该在这里吧?

    “哎,你是不是哈迷蚩?”

    瘦脸小人勃然大怒,阴恻恻地冷笑道:“汉狗,你如果想死,说一声,我成全你。”

    “这位是完颜陵,用你们汉人的话来叫,就是哈迷蚩。”兀术顺嘴介绍了一下,然后追问道,“灭辽之计是什么?”

    他真的是哈迷蚩?金兀术、哈迷蚩,《岳飞传》里的两个大坏人都在这里,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种巧合?这个哈迷蚩显然不是有名人物,老爹怎会知道?而且还把他编进了故事。联想到已被马扩证实真实存在的李纲、秦桧,《岳飞传》里的人物似乎正在真实世界里复活。奇妙,真的是太奇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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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联金攻辽

    “如果大宋和金国结盟,联手攻辽……”李虎拖长声调,目光在兀术和哈迷蚩的脸上转来转去,观察他们的反应,果然,听到这句话之后,两人神情一凛,眼睛顿时就亮了。

    大宋,那可是一个强大的王朝,当年辽国在最鼎盛时期,也未能打进中原,最后只能握手言和,缔结百年盟约,假如能和大宋结盟,金国不但能稳居辽东,更有可能消灭辽国,取而代之,建立一个大大的王朝。

    但是,女真人才立国三年有余,实力不足,虽然在辽金大战中屡屡得胜,但和立国两百多年的辽国比起来,差得太远了。大宋皇帝会纡尊降贵,和大金皇帝兄弟相称,联手攻辽?这似乎有些一厢情愿了,高傲的大宋人不会看得起女真人,更不会帮助女真人攻打辽国,主动撕毁和辽国的百年和平盟约。

    “好主意。”兀术称赞了一声,眼里的鄙夷之色大为减轻。

    这小子有点门道,神仙的儿子就是不一样,想出的主意就是高超。这件事女真人从没想过,不是大宋距离他们太遥远,而是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大宋人即使想出手,也要等到辽国摇摇欲坠的时候,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而不会冒着和辽人马上翻脸的危险,早早与金国结盟。大宋太强大了,他们根本不需要女真人的帮助,相反,女真人倒还担心大宋人援助辽国,帮助他们攻击辽东。

    金兀术的首肯让李虎大喜,心里的恐惧立时再去三分,感觉气也不窒了,身体也不僵了,手也不抖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轻松好看了。成了,现在性命没危险,我要放鱼饵了,就看你这条大鱼上不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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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大宋答应结盟?”兀术面带笑容,真心诚意地问道。此策的确能振兴大金,如能成功,自己功劳之大,那就不用说了。

    李虎笑容满面,慢吞吞地说道:“大宋出使金国的使节就在我手上。”

    兀术神情一滞,扭头望向哈迷蚩,哈迷蚩也正好惊疑地望向他,两人显然都被这句话震住了。大宋使节?出使金国的使节?真的假的?不会拿我们开心吧?如果是真的,那女真人不但可以立刻扭转目前的困境,更能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

    如今女真人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大,战线越拉越长,兵力和财力都已到达极限。此刻困守辽东没有出路,反而示敌以弱,只能以攻代守,但这也是涸泽而渔之计,女真人迫切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巩固地盘,蓄积实力,但辽国不给他们时间,辽军正从上京和中京两个方向频频展开攻击。辽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消耗得起,但金国就不行了,它消耗不起,长久下去,它势必会被辽国活活拖垮。

    如果大宋愿意结盟,在宋辽边境增加屯兵,辽人就会紧张,他们会在燕京方向派驻更多的军队,以防宋人背盟,这样女真人就能赢得喘息的时间,只待两三年之后,女真人就能在辽东站稳脚跟,转守为攻。

    兀术思索良久,目光再度转向哈迷蚩。哈迷蚩微微点头,示意兀术,这个险,值得冒。今天堵住义军北上之路,无非是想乘着辽军发动攻击、义军崩溃之际,出手大捞一笔,相比金宋结盟,前者实在微不足道,而后者却关系到女真人的未来和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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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何凭证?”兀术问道。

    李虎从怀里拿出一块折叠整齐的白绫,“这是大宋皇帝的国书。”

    哈迷蚩催马上前,拿过来递给兀术。兀术展开,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下面有一方大玺印,他不认识汉字,看了也是白看,于是又递给了哈迷蚩。哈迷蚩倒是认识一些,他是完颜部一个部落首领之子,曾经跟着一个汉人读了一些书,在完颜部也算是有学问的将领。

    “真的假的?”兀术小声问。

    哈迷蚩哪里吃的准,他瞅了半天,小声说道:“无颜先生就在城里,我们要不要去问问他?”

    兀术沉吟不语。无颜先生是二哥的心腹,把这东西给他签定真假,那不等同把功劳拱手送给二哥了?二哥聪明,会打仗,深得父皇的信任,一直把我压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或许可以就此翻身,我岂能错失?

    “无颜先生是从大宋来的,据说他的先人还是大宋高官,他应该知道这东西的真假。”哈迷蚩了解兀术的心思,他低声劝道,“成州是你打下来的,大宋使团是你救出来的,谁能抢你的功劳?”

    兀术一想也是,多虑了,“你跑一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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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迷蚩带着那块白绫走了。

    李虎意定神闲,坐在马上蛮有兴趣地望着兀术。他就是金兀术啊,看上去是有些本事。《岳飞传》里说,他是金军统帅,带着大军杀进了汴京,掳走了大宋的两个皇帝和很多文武大臣,不过那吹得太离谱了。爹爹编故事就是喜欢信口开河,太没边际了,以我看,这小子不过是辽东一个反贼而已,他这辈子能杀进燕京,砍了辽国皇帝的脑袋就算不错了。

    兀术对他同样很好奇,这小子会是神仙李弘的儿子?十有八九都是冒充的。

    “这些年你都在藏在哪?为什么从没听说过你?”兀术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去大宋了。”李虎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去大宋的皇都汴京看了看。”

    兀术将信将疑。

    “你不相信?”李虎有心和他拉拉关系,等下讨价还价的时候也好占点便宜,随即开始狂吹,从皇城吹到大相国寺,从皇帝吹到市井小民,滔滔不绝,吹到后来他有些忘乎所以了,嘴里不三不四的,粗口一个接一个。

    兀术初始很随意,爱听不听的,后来竟然听进去了,偶尔还问问,再后来看到李虎粗鄙不堪,觉得蛮有趣,对路子,于是两人很快侃起来了,欢声笑语,就象一对老朋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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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青汉、董仲孙和黑山诸将远远看到李虎和金军主将在一起说个不停,以为他们在讨价还价,心里不禁涌出一丝希望。

    但时间不等人,斥候连番回报,耶律大石正在飞速逼近,距离城池越来越近。

    “罗帅,契丹狗逼得很紧,只剩下二十里了。”

    罗青汉毫无办法,他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李虎身上。

    “告诉罗中原,不惜代价,迟滞契丹人的进攻速度,给大军主力北撤争取时间。”

    =

    哈迷蚩终于回来了,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三骑飞奔而至。

    李虎一看心就定了,多来两个人,那说明国书的真伪已经可以确定,下一步他们要确认大宋使者的真假了,嘿嘿,金兀术,不怕你不上钩。

    哈迷蚩把白绫递给兀术,“无颜先生亲自来了,他要见见大宋使节。”

    兀术抬头看向李虎,发现他两眼发光,正痴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后面。

    美女,绝世美女啊。李虎嘴巴微张,心跳剧烈,一副花痴样,完全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在金兀术的后面,一个花样少女面带羞色,悄悄躲到了一张面具的后面。这张面具呆板丑陋,漆黑的没有任何光泽,面具后面那双眼睛冰冷冰冷的,寒冷刺骨。李虎吓了一跳,蓦然回过神来,霍然看到一个戴面具的人,而那美丽的少女就躲在他后面,看不见了。

    这就是无颜先生?直娘贼,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无颜见人,所以才戴个漆黑的面具。他歪歪脑袋,想再看那个美女一眼,结果眼前出现了哈迷蚩那张死人脸,“把人带来,我们要看看。”

    “切……”李虎嗤之以鼻,“我们谈谈条件。”

    “见不到人,没有条件可谈。”哈迷蚩冷笑道。

    “那就不谈。”李虎毫不犹豫,拨转马头,准备走人。

    “契丹人的军队正在后面追你们,你们要想活命,就要从这条大路北撤。”哈迷蚩不屑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条件?”

    李虎扭头看看他,脸显鄙色,“黑山军的死活关我屁事。”

    兀术、哈迷蚩顿时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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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卖亏了

    “请留步。”无颜先生喊了一句,然后催马走到兀术身边,低声说道,“国书上的字是大宋皇帝亲笔所书,绝对不会错,大宋使团的人肯定在他手上,如果没有倚仗,他不敢这么嚣张,更不敢和我们讨价还价。以我看,还是先问问他有什么条件。”

    兀术和哈迷蚩望着李虎,完全猜不透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凭什么这么猖狂?黑山军的死活和他无关,那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他不是用人质换取北上之路,那他要什么?

    李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美女。绝色,绝色啊,心跳都要停止了,直娘贼,一群蛮子里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天理何在啊。

    那少女被李虎看得面红耳赤,非常不自在,一直垂着头,娇羞不已。

    温柔、乖巧、柔顺,像猫一样,母大虫和她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唉,都是漂亮的女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哦。

    “哎……”兀术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小子没见过女人啦?怎么眼睛自始至终离不开自己的妹妹,“你要什么?”

    我要这个女人。李虎差点吞口而出,直娘贼,如果能得到这个女人,让老子下十八层地狱都愿意,可惜啊……这话要是说出来,金兀术势必把自己的皮剥了,还是不要惹他了。唉,多看几眼算了,我李虎哪有运气娶到这么漂亮的女人,不要痴心妄想了。

    李虎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两眼,这才转目望向兀术,伸出了五个指头,“五百匹马。”

    “五百匹马?”兀术和哈迷蚩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冷笑出声,对李虎的条件嗤之以鼻,做梦去吧,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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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答应就算了。李虎毫不在意,从兀术手上拿过白绫,小心收进了怀里,然后拍马就走,走了两步他又想看看那个少女,于是悄悄回头,正好那少女也望着他。李虎心脏剧跳,张嘴就喊道:“我叫李虎。”

    那少女玉脸骤红,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急急低下头。

    无颜先生俯身凑到兀术耳边,急促地说了一番话。兀术犹豫良久,举手喊道:“一百匹。”

    李虎理都不理,“辽军马上就到,我把这份国书和大宋使团的人交给耶律大石,我一样能得到五百匹战马。”

    兀术眼露杀气,咬了咬牙,“两百匹。”

    “算了,一群蛮鸟,没有头脑,没有眼光,你们除了会烧杀掳掠,还会干什么?立国?打江山?简直笑话,直娘贼,等着灭族灭种吧。”李虎再不停留,拍马走人。

    “三百匹。”兀术怒气冲天,厉声喝了一句,“再不答应,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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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骇然止步。金兀术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不要激怒了他,还是点到为止吧。可惜,只卖了三百匹马,卖的太贱了。

    李虎拨转马头回来了,他停在兀术面前,目光忽然被兀术坐下的战马吸引了。那是一匹漆黑的骏马,威武神骏,一看就是马中极品。

    “四皇子,你这匹马不错。”

    金兀术怒哼一声,翻身下马,“再加这匹铁骊。”

    “多谢,多谢。”李虎转脸看向哈迷蚩的战马,不用说,那也是一匹好马,“这匹也不错。”

    哈迷蚩大怒,“小贼,你土匪啊?三百匹战马可以买一座城池了,你狮子大开口,活抢啊?”

    “四皇子,我要这匹马。”李虎懒得理他,直接找兀术。

    兀术冲着哈迷蚩招招手,示意他下来。

    “我不给。”哈迷蚩气怒攻心,“这匹马跟了我好几年,亲如兄弟,不给。”

    兀术两眼一瞪。哈迷蚩心痛啊,咬牙切齿地跳下马,手中马鞭啪啪作响,恨不得吃了李虎。

    “你那马鞭不错,把柄是金子做的吗?”李虎马上盯上他的马鞭了,两眼发光,“给我,给我,快点……”

    哈迷蚩气得差点吐血,抬手把马鞭甩了过去,“小贼,你替我好好保管,我马上连本带利,一起夺回来。”再过几刻,辽军就会杀到,到时两军夹击,什么人啦马啦马鞭啦,统统收回。

    李虎根本不睬他,把马鞭拿在手上舞了两下,自个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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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哧……”少女突然掩嘴娇笑。

    众人奇怪地看着她。少女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俯身趴到马背上,但大概实在忍不住,捂着嘴笑个不停。

    “我这匹马也很不错。”无颜先生看到李虎的目光望过来,很自觉地翻身下马,顺便把手上的马鞭也递了过去,“这个柄头是镶金的,很值钱。”

    李虎毫不客气地拿到手上。他从无颜先生的女真话里听出了中原口音,顿时对他的身份怀疑起来,这人难道是大宋人?

    李虎的目光投向少女,对她的容貌惊叹不已,算了,不能看了,越看越难过,得不到的东西还是不要看了,免得整日里嫉妒那个走了狗屎运的直娘贼。

    少女以为李虎要她的马,一声不吭地就下来了,落地之前,两眼望向李虎,报以浅浅一笑。李虎眼睛都看直了,不过头脑还清醒,急忙摇手道:“这匹不要了,你还是骑着吧,免得有人骂我是土匪。我可不是土匪,我是李弘之子,李虎。”

    他特意又表明了一次身份,唯恐人家不知道他是李弘之子。

    “三百零三匹战马,外加两只马鞭,成交了。”李虎转头望向兀术,高兴地说道,“四皇子,和你做生意好,爽快,大方,哈哈……”

    兀术冷笑,“即刻交人。”

    “好,好……”李虎笑道,“我去带人,你把战马准备好,等你验货完毕,我就带马走人。”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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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飞奔而回。

    众人纷纷迎上,“呼啦”一下把他围住了。

    “金狗怎么说?”董仲孙急不可耐地问道。

    “说好了,都说好了。”

    众人一颗心落地,长长松了一口气。

    “快,告诉各营,准备突围。”罗青汉非常兴奋,急忙下令。

    “不要急,不要急,还有一笔交易要做。”李虎不紧不慢地说道,“罗帅,你借点人给我,等下帮我把三百匹战马骑回来。”

    交易?战马?罗青汉和董仲孙面面相觑,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这小子此刻居然还有闲功夫和金军作交易,而且还是一宗三百匹战马的大交易。

    “金狗给你三百匹战马?”董仲孙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黑山军,六千兵力,也不过只有八百骑,他竟然一次就从女真人手上买回来三百匹战马。这小子是神仙啊?

    “什么交易?”罗青汉也觉得匪夷所思。

    “哦,他们那里发马瘟,正好我这里有人治马瘟,所以顺便交易了一下。”李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把他们卖给了女真人,只是卖的太贱,亏了。”

    三百匹战马还亏了?众人难以置信,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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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政面色腊黄,精神萎靡,脖子上缠着一大圈布,上面血迹斑斑,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

    马扩等人围在四周,都在焦急的等待着李虎的消息。能否顺利脱困到达金国,完成官家托付的使命,就看这一次了,如若错过,恐怕再也没有机会。

    就在众人望眼欲穿的时候,李虎风风火火地跑来了,看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就知道,事情成功了。

    “怎么样?”马扩迎上去问道,“顺利吗?”

    “我把你们都卖了,三百匹马。”李虎不满地骂道,“直娘贼,金狗忒抠,不就是几匹破马嘛,宝贝的象自己女人似的。”

    “你疯了?这里有好几万人,危在旦夕,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你当然要金军让道,给你们一条逃生之路。”马扩吃惊不已,“那三百匹马有什么用?能换回几万人的性命吗?你是不是人啊?”

    “这些人的生死关我屁事。”李虎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想救他们,你去救好了,等下你去告诉金兀术,把所有的计策都告诉金兀术,他如果采纳了你的意见,自然会让路,如果不采纳,那这几万人就是你害死的。”李虎冲着马扩嘿嘿冷笑,一脸鄙夷,“你以为我是傻子啊?没有金兀术的承诺,我敢取道北上?金兀术有数千骑,他只要得到你们,马上就会追上来灭口,哼,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马扩脸色微变,眼里露出一丝惊色,这小子精明到了极点,什么事都瞒不过他,非常人可比。

    “他留下。”李虎指着躺在地上的马政,“另外再留几个人照顾他,剩下的你都可以带走。”

    马扩又惊又怒,想骂但又怕激怒李虎,憋得面红耳赤,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李帅,他是使团之主,所有的事情都要由他最后拍板……”高药师小心翼翼地劝道,“你看,是不是可以换一个人?我愿意留下。”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把他留下。”李虎笑眯眯地望着马扩,“时间不多了,你快点动身吧。见到金兀术,马上说服他让路。有关义军和金军结盟的事,就委托你了,至于和大宋皇帝的盟约,你最好搞快一点,只要见到钱,我马上放了你老爹。”接着他伸手拍拍马扩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说道,“兄弟,老爹只有一个,千万不要像我一样,连老爹都丢了。”

    “快走,你们快走吧。”马政担心夜长梦多,连声催促,“国事为重,国事为重。”

    “我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杀了你。”马扩咬牙切齿,对李虎恨到了极点。

    “你放心,我会象侍奉亲爹一样侍奉他。”李虎笑道,“但是,如果你毁约,我就对不起你了。”

    马扩不再说话,走到父亲身边,一边脱下外衣一边说道:“爹,你衣服上都是血,换上我这件吧。你把伤养好,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来接你。”

    马政伸手摸摸马扩的脸,笑着安慰道:“只要你能完成使命,爹就是死了,也会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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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扮猪吃虎

    无颜先生见到马扩后,马上问了几个问题,马扩一一回答。

    这几个问题都是关于大宋皇帝和宰执的秘密,除了朝中大臣,一般无人知道。马扩起初很惊讶,但随即从无颜先生的口音中听出端倪,怀疑他是大宋人,而且其背景非同一般。

    李虎看到金兀术和哈迷蚩都站在无颜先生旁边,无人注意自己,随即悄悄走近了那位姑娘,没话找话说,“哎,这里是战场,很危险,你不怕吗?”

    姑娘看到李虎走近自己,玉脸立时便红了,明艳娇媚,楚楚动人。李虎眼睛都看直了,紧张得把嘴边的话都忘了,嗯哼了半天没说出个名堂。那姑娘看他有趣,抿嘴轻笑,但就是不说话。

    “哎,我叫李虎。”李虎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很白痴,一时尴尬不已。这句话他今天说三遍了。

    姑娘笑得更欢了,后来大概觉得不礼貌,一双白嫩的小手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哎,你叫什么?”李虎厚着脸皮问道。

    姑娘只是笑,不说话。

    怪事了,我就不相信你不说话。李虎指着哈迷蚩说道:“那小子将来要倒霉,可能会被人割去鼻子,后来只能这样说话……”他捏着自己的鼻子,闷声闷气地说道,“我叫哈迷蚩……”

    那姑娘笑得前仰后翻,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

    笑声引起了金兀术和哈迷蚩等人的注意,几个人看到李虎正在严肃地说着什么,而那姑娘却笑得直喘气,脸上无不露出一丝惊讶,谁也没有过来阻止。

    “你既然不说,那我来猜猜。”李虎死皮赖脸,粘上就不走了,“你名字里是不是带花?”

    姑娘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漂亮的脸蛋上洒满了开心的笑容,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李虎,樱唇轻闭,就是不说话。

    “红花?蓝花?白花?黑花?紫花……”李虎神情专注,非常认真地问道。

    姑娘大概以为李虎要说出一连串花的名字,谁知李虎胡诌一气,根本就是瞎扯,更让人搞笑的是,他竟然一本正经的,说得有板有眼。姑娘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这次也不捂嘴了,笑得抱着马脖子差点背过气去。

    李虎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怎么我一开口说话你就笑?是不是我长得像猴子?我尖耳猴腮吗?我看我长得很英俊嘛。”

    姑娘本来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看到李虎顾影自盼,一副很自恋的样子,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场笑爆,一不小心“扑腾”掉了下去,就这样还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星星,你没事吧?”兀术和哈迷蚩一左一右,飞一般跑了过来,但李虎速度更快,象箭一样射到地上,没等兀术和哈迷蚩赶到,他已经把姑娘扶了起来。美人如玉,软抱在怀,那个美啊。

    星星,原来你叫星星。李虎看到兀术已到,担心他乘机出手,急速后退,跳到马上就跑到本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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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使团的身份得到确认。兀术很高兴,和李虎一手交人,一手交马。

    兀术刚刚说出“交马”两个字,李虎掉头就跑,好象背后有鬼一样,把马打得连声痛嘶,四蹄几乎腾空飞起。

    无颜先生看到李虎掉头就跑,急忙叫道:“快拦住他,国书还在他手上。”

    “国书在我手上。”马扩淡然说道。

    “在你手上?”无颜先生惊讶地问道,“那份是假的?”

    “是真的,的确是陛下亲手所书。”马扩说道,“出使之前,我们把所有的危险都考虑到了,包括被辽军擒获,所以我们准备了两份国书,一份是你先前所见的,内容仅仅是礼貌性的问候,以及互贸往来的建议,这样即使被辽军查获,我朝也有托辞,还有一份在这里……”马扩指了指身上的外衣,“这份经过了处理,需要用特殊的药水浸泡之后才能显现,这份国书的内容才是结盟友好,联手攻辽。”

    无颜先生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行,必须拿回来。辽人一旦知道宋金往来,必有怀疑,辽人对大宋的确无可奈何,但对我们还是有办法的,他们必定不惜代价发动进攻。”

    “所以,你要放走他们。”马扩指着对面的义军,笑着说道,“这些人的存在,对你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么说,你是故意把那份国书留给他?”

    马扩苦笑。他何尝不想把那份国书收回来,但老爹的性命不能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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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回到军中,等着金军撤回城内,让出道路,谁知一刻过后,什么动静都没有,金军铁骑丝毫没有撤走的迹象。

    马扩那小子是不是不要老爹了?要么,他说服不了金兀术?他不是有三寸不烂之舌嘛,怎么这下子不灵了?李虎忐忑不安,罗青汉等人更是急得象热锅上蚂蚁,团团乱转。董仲孙认为金狗出尔反尔,变卦了,站在阵前破口大骂。

    李虎急了,他要自救,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马扩身上。马扩不过是大宋的使者,金兀术却是女真人的四皇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未必能说服金兀术,或许自己过于自信了。

    李虎急忙找到罗青汉,“辽军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只剩下十几里路了。”罗青汉焦急地说道,“如果现在不走,再迟上一刻,大军可能崩溃。”

    李虎稍稍想了一下,小声问道:“这么说,肯定有人冲不出去了?”

    罗青汉苦笑不语。从时间上来看,只能撤出去一部分军队,罗中原和留在后面阻截的军队肯定逃不掉,至于黑山军的家眷,只能各自逃生了,毕竟他们不是军队,辽军不会漫山遍野地追杀,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些人还能陆陆续续赶到大山找到黑山军。

    “罗中原正在后面不惜代价阻击辽军。”董仲孙说道,“等大军主力开始突围时,罗中原就会主动约见耶律大石,以投降为名拖延时间。”

    李虎咬着嘴唇,鼓着腮帮子,紧锁眉头,心里在天人交战,他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过了片刻,他断然对罗青汉说道:“我要去见耶律大石。”

    众人吃惊地望着他。这小子找死啊,耶律大石如果抓到他,即使不把他五马分尸,也要把他的脑袋砍下来遍示诸州。

    铁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厉声说道:“不要胡闹了,刚才能活着回来,已经很幸运了。”

    “我有把握说服耶律大石,他听了我的话,马上就会撤兵。”李虎信心十足。

    “不行,你不能去。”罗思南眼里露出哀求之色,“我知道你不是胆小鬼,你很勇敢,但这不是勇敢能解决的事,女真人虽然不杀你,但契丹人一定会杀你,对契丹人来说,不管是我们还是女真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我是李弘之子。”李虎笑道,“你们相信我,我能活着回来。”

    铁鹰和罗思南还待再劝,罗青汉拦住了他们,他现在对李虎充满了信心,这小子扮猪吃虎,沉府深,心计多,他说能做的事,一定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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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你一起去。”罗思南飞身上马,态度很坚决,“我们发过誓的,同生死,共患难。这次要死一块死,要活一块活。”

    李虎心里热乎乎的。母大虫虽然凶了一点,但人的确好,讲义气,善良正直,为了兄弟可以两肋插刀,不过,这次还是不能一起去,如果那个秘密泄漏了,我在义军还怎么混?我好不容易借着大宋使团的光,扬眉吐气了一回,把一帮辽东土贼给震住了,我容易吗?那也是拎着脑袋抢来的,九死一生啊。

    “哎,不行不行……”李虎急忙劝阻,“我这颗脑袋掉了,契丹人肯定要在上面纹上几个大字,李弘之子李虎,但你脑袋掉了,契丹人以为你是我媳妇,肯定要在你漂亮脸蛋上纹上李虎之妻……”李虎心痛地说道,“唉,这不遭践你吗?是不是?我做鬼也觉得愧疚啊?是不是?”

    “哪来许多废话?”罗思南一鞭抽下,李虎坐下的铁骊痛嘶一声,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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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耶律大石

    李虎暗暗叫苦,和母大虫粘在一起,那是必死无疑啊,无论如何要把她赶回去。

    罗思南策马赶上,两人并驾齐驱。李虎歪着脑袋看着她,她则很得意,冲着李虎笑道,“想赶我走,门都没有。”

    “你那么想死啊?”李虎气苦,正想损她几句,忽然灵机一动,马上换了一张笑脸,神秘兮兮地说道,“哎,刚才我在金军那里看到一个绝世美女。”

    罗思南以为他在胡诌,懒得理他。

    “她长得真漂亮,脸若桃花,肤若凝脂,眼若晨星,冰清玉洁,一笑一颦,透出一股迷人的高贵和优雅,啧啧,啧啧……”李虎连连砸嘴,一副深深陶醉的猪哥样,“她的名字更是动人,星星……星星……唉,好听啦,有魅力啊……”

    罗思南脸色渐冷,一言不发。

    李虎偷偷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得意,故意把声音说得更大,“她非常非常温柔,非常非常漂亮,就象天上的仙女一样,啊……”李虎闭着眼睛,连连摇头,十分感叹,“我要是能娶到她,死了也心甘,到地狱里做牛做马也愿意啊,美丽、温柔,优雅、高贵……呀,所有的优点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有人长得也还凑合,但凶悍无比,就象河东狮子……”

    “你去死吧……”罗思南勃然大怒,拨马就走,回去了。

    哈哈,李虎高兴地暗自偷笑,打马狂奔,一溜烟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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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一人一骑,举着大旗站在路中央。

    这次自己没有那么紧张了,知道怀里的东西有份量,底气足啊。这份国书一旦落到辽人手上,形势会发生什么变化,对大宋会有什么影响,自己刚才想了很久,后来蓦然醒悟,马扩这小子在危言耸听,欺负自己是个土贼,什么都不懂。直娘贼,你当真以为我是辽东的土匪啊?我早告诉你了,我是大宋人,有些东西辽东土匪或许不懂,但我懂。

    大宋皇帝既然想和女真人结盟,那么他肯定认可金国的实力,先不管他是不是想联手攻辽,但他积极削弱辽国实力的意图还是很明显。辽国一分为二,一部是契丹人,一部是女真人,对大宋来说,那是天大的好事啊。

    辽国、金国分庭抗礼,实力不相上下,那么大宋就舒服了,它可以帮助辽国打金国,也可以支持金国攻击辽国,两边得利,嘴都笑歪了。

    马扩说,国书一旦泄漏,宋辽极有可能开战,放屁,你唬谁啊?辽人处在大宋和金国的夹击之中,一旦得到宋金结盟的消息,它巴结大宋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开战?它要是主动开战,宋金两国正好有了借口,南北夹击,契丹人死定了。

    马扩,你不仁,我不义,事到如今,为了我自己这条小命,我只好当一次卖国贼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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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辽国,自己没什么太多印象,所知道的内容大多来自《杨家将》,印象最深的就是辽国那位萧太后,是个厉害主儿,估计年轻的时候也是位母大虫。

    想到《杨家将》,他不禁又想到了老爹,这些年,老爹和老爹的故事陪着自己长大,做人的道理都是来源于故事,如今老爹不在了,也听不到老爹讲故事了,自己应该怎么办?真的就这样举着大旗,一直做个流寇?如果我好好干,真的可以像马扩说的,有一天衣锦还乡,可以把那帮仇人杀个干净?那小子会不会在蒙我?

    兔死狗烹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老爹的故事中,多少功高震主的大将都被皇帝老儿杀了,像韩信,岳飞,都是死不瞑目,我如果帮助大宋皇帝夺回了燕云十六州,那也是功高震主,汴京的那个狗皇帝会不会杀了我?

    记得老爹说过,功高震主的大将要想好好活着,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养寇自重,敌人威胁越大,你就越重要,皇帝想杀都不敢,他还要你帮他出力啊。

    嘿嘿,马扩啊,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咱们走着瞧,将来有你后悔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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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队铁骑呼啸而至。

    当前一人大约三十岁左右,一身戎装,气宇轩昂,瘦长脸,颧骨高耸,长须,一双刚毅而睿智的眼睛。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李虎手上的大旗,杀气凛冽,片刻后,他才望向李虎,打量了半天,然后问了一句话,“反贼李虎?”

    李虎愣了一下,反贼?直娘贼,老子什么时候成了反贼?我反谁啊?他照着对方的口气也来了一句,“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两眼眯起,一脸不屑,“投降?”

    李虎顿时火大,这都什么人啊?两句话,六个字,就能把我搞定?直娘贼,谁认识你啊?他也懒得多客套了,直接进入主题,“我有个消息要送给你,想不想听?”

    耶律大石面无表情,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你大概已经接到了金军攻陷成州的消息,所以你一路急速杀来,想一箭双雕,先吃掉我们,再击败金兀术。”李虎笑道,“你有没有想到一个可能,金军可能会让开道路,任由我们北上?”

    “哦,看你的表情,你大概也想到了,只是你认为女真人贪婪,愚蠢,不会白白放过一个这么好的掳掠机会,而且我现在又站在这里,借着商谈的名义拖延你的时间,所以你更加坚信自己的看法,可惜……”李虎故作伤感地叹了一口气,“你错了。”

    耶律大石就象看死人一样看着他,眼里杀气更浓。

    “大宋出使金国的使节已经进入成州。”李虎盯着耶律大石的眼睛,发现他没有任何吃惊之色,这鸟人好厉害,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无动于衷,老子再加些猛料,看你还能不能气定神闲,“大宋皇帝要结盟金国,联手攻辽,契丹人的好日子到头了。”

    耶律大石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眼里的杀气渐渐敛去,代之以怀疑之色,“证据?”

    李虎从怀里掏出白绫,两手展开,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大宋的国书。”

    耶律大石迟疑片刻,向李虎伸出手。他要辨认一下真假。

    李虎不予理睬,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然后向耶律大石伸开五指,接着翻转过来,“一千匹马,国书就是你的。”刚才卖的太贱了,这次无论如何要扳回本钱。

    耶律大石剑眉倒竖,眼里杀气暴现。

    李虎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脑袋,“金兀术已经让开道路,我的虎烈军和罗青汉的黑山军正在撤离,你已经来不及了。”李虎准备跑路了,这鸟人好象软硬不吃,极有可能挥兵进击,硬抢了,不过,这时候不能示弱,否则连跑路的机会都没了,“耶律大石,你想清楚了,我之所以要卖个你,完全是为了你辽国的国祚,辽国亡了,我也完了,你想杀女真人,我也想杀。金狗霸占了辽东,抢了我们的家园,我当然想夺回来。你好好想想,现在到底是杀金狗重要,还是杀我们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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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大石冷笑,再次向李虎伸出手,他要知道国书的真假,如果是真的,那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今日朝廷争论激烈,大臣们在对待辽东义军和女真人的态度上有截然不同的观点。

    主和派大臣认为攘外必先安内,要先剿杀汉族叛逆,议和女真人,待平定了汉族叛逆,再灭金国。主战派大臣认为当务之急是攻杀女真人,至于汉族叛逆,以招抚为主,没有必要赶尽杀绝。事实上也是杀不完的,根本原因没解决,哪能彻底平定叛乱?

    这份国书如果是真的,大宋承认了金国并互派使者,天下形势随即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对辽国极度不利的转变。这不仅仅是辽国一分为二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国祚命运。此刻,辽国必须集中所有力量灭杀金国,否则一旦等到女真人在辽东站稳脚跟,宋金联手,南北夹击,辽国势必岌岌可危。

    有了这份国书,主战派将拥有压倒性优势,不但可以把主和派赶出朝廷,确立正确国策,还能说服皇帝,下定决定招抚汉族叛逆,转而集中全部力量攻杀辽东,灭亡女真。

    现在,自己迫切需要知道国书的真假,如果是真的,不论用什么代价,都要拿到这份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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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赌一局

    李虎需要时间,他不知道金兀术何时才能采纳马扩的建议,给义军一条生路。看到耶律大石的凌厉气势弱了三分,他的胆子又大了,“我不能给你,如果你把它抢去怎么办?我岂不人财两空?”

    耶律大石气往上撞,我是什么人?岂会行此卑劣之事?但现在强抢肯定不行,这反贼后面还有一队人马,暂时还是先哄哄他,先看一下那份国书。他正在想办法,李虎把白绫从怀里又掏了出来,“你靠近一点,双手都抓着马缰,不要放在刀把上,我怕你乘机偷袭。”

    耶律大石照做了,策马向前。两人马头对马头。

    李虎展开白绫。耶律大石凝神细看,脸色马上就变了。他一直希望这份国书是假的,毕竟这事后果太严重,极有可能把辽国推上万劫不复之路,谁知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份国书是真的,大宋皇帝的字是当今一绝,那种风韵很难模仿,他一眼就能确定,而大宋皇帝的玺印他也见过,这份国书确确实实是真的。

    李虎一直盯着他,看他神情有惊骇之色,高兴的暗暗叫好,这鸟人上钩了,哈哈……他忙不迭的的收起国书,生怕被耶律大石抢去了,“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想不想要?一千匹马值不值?”

    耶律大石没说话,拨马而回。几个侍卫发现他神情凝重,眼神略显慌乱,好象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那反贼对林牙说了什么,怎么转眼间林牙就失去了凛例杀气?

    “请都统速速前来,快……”

    “派斥候去成州城,看看叛军是否已经撤离。”

    两个侍卫飞马而去。耶律大石转身望向李虎,眼露杀机,如果叛军受阻城下,你就死定了。

    “传令,暂停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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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中原对李虎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小子真人不露相,一露相就惊世骇俗啊。

    他已经听说了,李虎单人独骑跑到女真人那里胡侃了一番,结果拿十几个大宋马贩子换回来三百匹马,先不管金狗会不会让路,仅以人换马一事就匪夷所思了。自己把那帮马贩子抓回来只能当苦力用,人家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转眼就赚发了。人比人,气死人啊。

    眼前这事更是玄妙,自己为了阻挡契丹人的进攻,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结果还是被人家打得屁滚尿流,李虎一来,和耶律大石说了几句话,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晃了几下,契丹人竟然停下来了,不打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他留在后面阻挡辽兵,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王者之子,神仙的种,就是不一样啊。

    李虎策马而回,罗中原急忙迎上,冲着他竖起大拇指,“李帅,还是你厉害,兄弟我服了。”

    “这有什么用?”李虎哭丧着脸,一脸无奈,耶律大石老奸巨猾,比金兀术难对付多了,“老哥,快派人回去看看金狗是不是让路了,如果我们还是被阻城下,那就玩完了。”

    这时,就见对面的辽兵纷纷下马,有人在路中间支了张小几,有人在小几上铺上红布,有人在小几旁放了个马扎,接着就看到有人把一张精美的棋盘放在了小几上,两盒棋子各放一边。

    耶律大石翻身下马,慢慢走到马扎上坐下。一个侍卫端上一盆清水。耶律大石洗了两下,随即有人递上白巾。耶律大石慢吞吞地擦干手。跟着有人送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耶律大石端起来轻轻呷了一口,然后抓起一粒棋子,在手上捻了两下,这才缓缓放到棋盘上。

    “直娘贼……”罗中原张嘴就骂,“契丹狗也忒瞧不起人了,老子放马杀过去,剁了他的狗头。”

    “哎,哎……”李虎指指大路两边严阵以待的辽兵,“你想被射成马蜂窝,那就去试试。”

    罗中原悻悻地哼了一声,拨马退进阵中,眼不见为净,免得看着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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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看了片刻,手有些痒了。他喜欢下棋,这些年,父子俩在逃难过程中,唯一的消遣就是下棋,下得沉醉了,既能忘记忧愁,也能忘记饥饿。自从老爹失踪后,已经有一阵子没下棋了,现在不但手痒,心里更痒。过了一会儿,李虎实在憋不住了,催马出阵,远远站住,冲着耶律大石喊了一嗓子,“哎,我们对弈一局,如何?”

    耶律大石抬头看看他,微微皱眉,十分不屑,但随即又改变了主意。这个反贼胆子不小,竟敢邀请自己对弈一局,既然如此,当然要应战,否则岂不长了他人志气,自己反而落了下风?

    大石站了起来,朝手下招招手,举步走了过去。他的手下对他好象很敬畏,虽然面有难色,但都不敢劝说,各自拿着东西跟着去了。

    李虎在路边找了个破树墩子,坐在了耶律大石对面,一边伸手拿棋子,一边问道:“赌一局?”

    耶律大石愣了一下,随即面显恼色。弈棋是一件很高雅的事,如果不是想探探对方的底,称称对方的斤两,他理都不理,谁知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无赖泼皮一个,竟然拿这么高雅的东西来赌博,岂有此理?

    李虎除了和老爹下棋不赌外,和任何人下棋都赌,很多时候就靠这一手骗点饭钱,这是他的生存技能之一,所以他屁股刚一粘上树墩,顺口就提出来赌一局,他似乎根本就不考虑输了怎么办。以他过去的身份,输了当然就是挨顿打,还能怎样?他除了一条小命,什么都没有,久而久之,习惯了,根本不考虑输的事。

    李虎没有听到回应,诧异地看了一眼耶律大石,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他不待耶律大石说话,即刻补了一句,“除了脑袋和国书,赌什么都行。”

    耶律大石心里有气,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神情冷峻。

    “这样吧。”李虎看他不说话,干脆自己说了,“我输了,我把这匹马给你,这是金兀术的铁骊,还有这个马鞭,柄头是金子的,很值钱,是哈迷蚩的东西。”

    耶律大石听到这句话,不禁抬头看了一眼那匹黑马,发现果然是兀术的坐骑,在战场上曾经见到过。这么说,叛贼和金狗真的串通一气了?如果叛军已经撤离,他又跑来送消息干什么?难不成是想把辽军的注意力引到辽东去打女真人,他自己好乘机壮大实力?

    “你身上这件铠甲很好看。”李虎羡慕不已,“你如果输了,就把这件铠甲给我吧,我吃点亏算了。”

    耶律大石剑眉耸动,差点要开口骂人了。他是契丹贵族,自恃高贵,当然不会自降身份,和一个反贼无赖一般见识。大石轻轻吐出一口气,闭着眼睛点了一下头,“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不管这盘棋是否结束,都统耶律余睹应该到了,斥候也会探明叛军的动向,该打的还是要打,该投降的还是要投降。

    “我年纪小,我先来。”李虎当仁不让,率先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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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青汉、董仲孙和黑山军诸将心急如焚,他们已经等不下去了,假如辽军继续步步进逼,他们只有破釜沉舟,向金军发动进攻,准备强行突围。

    就在这时,罗中原派人送来消息,辽军停止了进攻,李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耶律大石。

    黑山军诸将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这只是暂停进攻,辽军随时会发动新的攻击,危机并没有因此而有所缓解。

    紧接着罗中原再度送来消息,李虎和耶律大石正在下棋,估计能拖延更长时间,请主力尽快突围。

    下棋?李虎在和耶律大石下棋?诸将难以置信。

    今天李虎算是拿出了真本事,接二连三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如果此次大军能顺利突围,他居功至伟。这位从天而降的李弘之子扮猪吃虎,一度蒙骗了所有的人。王者归来,辽东义军或许能就此走出困境,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罗青汉考虑良久,决定再等等。李虎说过,金军一定会让路,既然他这么说,那一定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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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辽天祚帝耶律延禧初年,耶律大石曾为翰林承旨,契丹语翰林称“林牙”,故亦名“大石林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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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我喜欢你

    无论马扩怎么说,兀术都不为所动,现在辽军正在逼近,义军很快就会崩溃,只要他们的阵脚一乱,铁骑即刻发动攻击,到时连本带利,一把夺回来。

    金军斥候飞速来报,辽军停止了攻击,辽军主将耶律大石正在和一个义军的少年下棋。

    兀术吃了一惊,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李虎那张狡诈的笑脸,他急忙询问少年的长相。斥候说隔得远,看不清,不过他举着一面绣着老虎的战旗。

    不好,那小子要出卖大宋使团。这是兀术的第一个念头,而且深信不疑。李虎狡诈,无耻,他既然不管黑山军的死活,拿大宋使团的人换了三百匹战马,那么他同样会再做一笔交易,把那份国书卖给契丹人,再赚一笔。

    契丹人如果拿到了那份国书,马上就会意识到天下形势变了,辽国陷入危机,他们会立即改变策略,调集所有的兵力攻打辽东。

    契丹人要打辽东,首要之务是安抚境内的各路义军。李虎是李弘之子,他凭借父亲的荫泽,拥有很大的号召力,如果他和契丹人结盟,联手攻打辽东,那金国就岌岌可危了。

    兀术急忙请来马扩,他要确认一件事,李虎和大宋使团之间的那个约定是否可靠?李虎会不会遵守这个约定?

    马扩闻讯,叫苦不迭,叫你把路让开,你不听,自以为是,结果把李虎逼急了,狗急了都要跳墙,何况人?如今奈何?现在你若主动进攻,等于逼着李虎和义军投降辽军,那宋金结盟的秘密再也保不住。赶快让路,亡羊补牢,也许还来得及。义军一旦突围北上,李虎或许还能遵守这个约定,继续保守宋金结盟的秘密。

    马扩现在祈盼李虎是大宋人了,希望他还有一颗忠诚于大宋的心,千千万万保住这个秘密。

    兀术再不犹豫,立即下令,铁骑撤回城内,让出大路,任由义军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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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山军将士的祈祷声中,奇迹终于发生了。

    “金军撤了,金军撤了………”董仲孙摸着光脑壳,激动的叫了起来,“那个臭小子,果然有办法。直娘贼,好狗不挡路,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到底是吃肉长大的还是吃屎长大的。”

    “选锋营即刻出发,于城下列阵,保护各营将士和家眷们顺利通过。”罗青汉连续下令。

    铁鹰心悬李虎的安危,看到探马飞奔而至,急忙拦住问道:“李帅在哪?”

    “还在下棋。”斥候扬手叫了一句,直冲到罗青汉身边,飞身下马,急禀军情。

    “告诉李帅,金军已经让出大路,主力正在北撤,请他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可以撤出战场。”罗青汉话音刚落,那个斥候又如灵猴一般跳回马上,绝尘而去。

    铁鹰摸摸浓须,心神不宁。这个人精,今天还要做多少惊人之事?不行,我要去找他,虽然现在没事,但撤退的时候可能有一场激战。

    想到这里,铁鹰再也待不下去了,纵马疾驰,直奔后方。

    “大叔……”身后忽然传来罗思南的叫声,“我和你一起去。”

    铁鹰头皮有些发麻,这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一刻安宁的,不是吵嘴就是打架。“孩子,关键时刻,忍一忍,今天非比平常。”

    “大叔放心,今天我不会和他吵架了。”罗思南娇笑道,“这里没有仗打了,我们到后面看看,也许那里还有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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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大石恨不得拿棋盘砸死李虎。

    从落下第一粒子开始,李虎那张嘴就没有停过,唧唧歪歪,没完没了。明明那是一步好棋,他偏偏说三道四。轮到他自己打劫提子,你看他高兴的,又是唱歌又是拍手,手舞足蹈,就差没有站起来跳舞了。他还悔棋,你不给悔他就胡搅蛮缠,实在没招了,他就不干不净地指桑骂槐。其棋品之差,到了极致,是耶律大石下棋以来碰到的最恶心最无耻最无赖的对手。

    耶律大石初始不屑一顾,谁知李虎棋力颇为强劲,虽然和他还差了不少,但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李虎心计多,看到自己稳输无赢,马上开始攻心之术,此招屡试屡灵,从未失手。

    当一个人在你耳边像乌鸦一样“呱呱呱呱”叫个不停,你烦不烦?时间长了,耶律大石难免心烦意躁,结果连出昏招,昏招一出,棋局大变。耶律大石随即又担心输了丢脸,尤其是把身上的铠甲输给一个反贼,那要传出去,自己这张脸往哪搁?这一担心,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的心态,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辽军斥候赶到。耶律大石长吁一口气,像逃命一般跑了。总算耳根清静了,再耗下去,非要给他活活气死。

    斥候报,金军让道,义军正在北撤。

    耶律大石转头望向李虎,不得不重新思考局势。李虎没有撒谎,叛军果然突围了。金军有意放过叛军,目的无非是想利用叛军在战场上拖住辽军,从而为自己赢得喘息的时间,而李虎跑到这里送消息卖国书,目的也很简单,他要乘着辽金大战之际,发展壮大。

    天下形势变了,国内的形势也变了。汉族叛军和女真人比起来,实力弱很多,而且他们没有立国称皇帝,相反,女真人不但立国称皇帝,还占据了辽东,两者谁对辽国的威胁最大,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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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大石重新回到马扎上。冷静下来之后,他的心态恢复了平静,对李虎的呱噪充耳不闻。

    这时,罗中原走出本阵,扯着嗓子叫李虎回去。

    “我有点事,去去就来。”李虎对耶律大石说道,“你不要动棋,我都记在脑子里,假如你动了,这盘棋就算你输了。”

    耶律大石嗤之以鼻。小人,真正的小人。

    李虎眼睛盯着棋盘,倒着身子一溜小跑,唯恐耶律大石趁他不在的时候动了棋子。这种事过去他常干,欺负人家记忆力不好,记不住棋,现在碰到高手了,他反倒担心别人害他。

    “啥事?”李虎不耐烦地问道。

    “金狗让道了,大军主力正在后撤,我爹叫我们准备走了,那盘棋不要下了。”

    “屁话,我正在和他赌棋,总能言而无信,临阵脱逃?”李虎义正严词,“金狗让道了,那我们就没有危险,很安全。你派人告诉你老爹,马上派几百个人过来,这里还有一千匹马要骑回去。”

    “一千匹?”罗中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从哪变出一千匹马?”

    “哦,他们那里发马瘟了,我身上正好有药方子。你知道的,我老爹是医匠,他既能医人,也能医畜生。”李虎淡然说道,“我拿药方子换了一千匹马。”

    “马瘟?”打死罗中原他也不相信了,“李帅,你是神人啦,这个法术厉害的……啧啧啧啧……”

    “快去快去……”李虎不再多话,急急忙忙又跑去下棋了。

    =

    都统耶律余睹飞马而来。

    这盘棋已经接近尾声了,双方旗鼓相当,尚未分出胜负,但以一个时辰计算,在目数上李虎可能要输,所以他的话愈发得多。

    耶律大石听说都统到了,再次离开,先落个耳根清静再说。

    耶律余睹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白白胖胖,颔下有一抹漂亮的长髯,一看就是位养尊处优的显赫权贵。听完耶律大石的话,他非常吃惊,“你确认那份国书是大宋皇帝亲笔所书?”

    耶律大石很肯定,“我们必须拿到那份国书。”

    耶律余睹同意,这份国书关系到国祚命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拿到手,但他有点顾虑,用一千匹战马和反贼交换,这可是犯法,假如被人告发,皇帝不分青红皂白非要追究,那自己可就麻烦了。

    “先把国书拿到手。”耶律大石劝道,“善后的事我来处理,保证不会连累到都统。”

    “没有其它办法?”耶律余睹犹豫不决。

    “叛军正在撤离,反贼随时都有可能逃跑,而同昌城又失陷,我们即使要追,也只能追到城下。”耶律大石看看天色,焦虑不安,“没有这份国书,我们空口无凭,无法说服皇帝改变平叛策略,所以请都统速下决断。”

    耶律余睹负手踱步,思索良久。当今皇帝昏庸无能,朝中对手林立,稍有不慎,就是身死族灭之祸,相比起来,宁愿把这件事隐瞒不报,也不能轻易冒险,但是,大石林牙可不是一般人,以他的个性,如果我不点头,他会自己干,到最后,罪责还是我的。

    “善后……”耶律余睹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相信大石一定会做得滴水不漏,没有必要嘱咐。

    “黄昏之前,把大宋国书交给我。”

    耶律余睹飞身上马,带人走了,全权交给大石负责了。

    =

    一千匹战马被义军骑走了。

    李虎从怀里掏出国书,随手丢在了棋盘上,一副心痛的样子,“我是不是卖亏了?”

    “亏了。”耶律大石郑重收好国书,慢条斯理地说了两个字。

    “如果不是金狗挡道,我可以卖个更好的价钱。”李虎懊悔不迭,连声骂道,“无耻的金狗,这笔帐要算清楚,总有一天,老子要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耶律大石指了指棋盘,“结束了。”

    李虎脸一苦,沮丧不已。自己用尽了招数,最后还是输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赌了,白白送给大石一匹马一只马鞭,心痛啊。

    “我们谈谈另外一件事。”大石说道,“如果谈得好,这匹马和这只马鞭送给你。”

    李虎当然知道是什么事,他马上换上一张笑脸,不假思索地说道:“成交。”

    大石站了起来,“等我收复了成州、卫州,我们再见。”

    李虎担心他变卦,转身就走,一边挥手告别,一边大声笑道,“林牙,我喜欢你。”

    大石望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我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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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总帅

    三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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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山深处的一座密林里,李虎赤着上身,大汗淋漓地靠在大树上喘着气。

    直娘贼,这是什么天,热死人了,还让不让老子活了?李虎一边暗自骂着,一边焦急地望着远处的山岭。母大虫在山那边磨蹭什么?回家看个老娘,用得着一天一夜吗?她老娘也是太宠了,把她当个宝贝似的,也不想想,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宝贝个屁啊,那已经是便宜货了,送给老子,老子都不要。

    “大叔,吹个号试试,看看她在不在路上?”李虎看到铁鹰气定神闲,坐在树荫下优哉游哉,一点都不着急,心里火气更大。大叔现在风光了,虎烈军的副帅,手底下有三千多号人,牛气哄哄的,看谁都眼睛朝上,恨不得把一对黑眼珠子挖下来放在脑壳上。

    铁鹰置若罔闻,好象睡着了似的,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李虎咂咂嘴,无奈地摇摇头。你神气啥?没有我这个李弘之子的大招牌,谁来投奔?还三千人?毛都没有。老子在成州一张嘴,金狗、辽狗魂飞魄散,让路的让路,送礼的送礼,一时间平地惊雷,声震四方,闻风而投者,络绎不绝,人潮涌动……哦,这个太夸张了,总之人多啊,上京、中京、东京三地的大小义军哭着喊着来求我,要我收留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

    想到吃饭,李虎顿时泄了气,拿着脑袋连撞大树,痛苦不堪。

    人怕出名猪怕壮,名气大了害死人啦……说起来,虎烈军现在只有三千人马,但对外却号称两万,因为跟在虎烈军后面吃饭的人有将近两万,这么多人吃饭,哪里养得起?就算把我杀了,也不过百十来斤,还不够几个人吃的。

    还有狗娘养的黑山军,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老子拎着脑袋把你们救出来,结果不但不感恩图报,还落井下石,每笔账都要和我算得清清楚楚,恨不得吸我的骨髓。直娘贼,老子就是欠你的钱,一直欠,死都不给,你能拿我怎样?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大不了老子把虎烈军大旗一丢,走人,老子不干了。

    想到散伙不干,李虎头就大,一股怨气从心里喷涌而出,直冲脑壳。

    =

    上山不久,首先和霍六哥的神龙军会合了。霍六哥是个读书人,很狂妄,瞧不起人,好象这天下除了他,没人玩得转,口气大得吓死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他也就不想想,神龙军也是被辽军和金军打得无处藏身,实在没有容身之地才逃到山上,有什么了不起?尤其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他认为大山是他的地盘,他最先上山,所以这山就是他的,其他人都要听他的。这都是什么狗屁话?按他这么说,谁先上山谁就是老大,那肯定是我了,我几年前就在山上了,我理所当然是老大,但这行吗?

    再过了一段时间,张高儿和李锦来了,嗬,十几万人,那个人多啊,漫山遍野,十分壮观,把人看得热血沸腾。

    晚上接风洗尘,喝酒。张高儿说话了,他人多,他要做老大。罗青汉没说话,霍六哥也没说话,不是接受,而是不敢反对,怕他。张高儿过去是大草原上声名显赫的大马贼,说臭名昭著也可以,总之这个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人送绰号张阎王,他的军队就叫阎王军,他就是阎王军的鬼帅。你和他斗,不是找死吗?

    谁知偏偏就有人找死。

    李锦跳出来了,反对。这个人白面短须,相貌堂堂,说话非常犀利,给人感觉就是有实力,有实力的人一般都很傲气,这个人也是,但他不是傲气,而是狂傲。据说他文武双全,过去曾是辽军的军官。安生儿聚众起义,建雷霆军,他就是雷霆军的副帅。安生儿在龙化州战死,雷霆军危在旦夕,此人力挽狂澜,领三百骑击退耶律马哥,然后率军从容后撤。辽军都统耶律马哥肝胆俱裂,任其退走,竟不敢再战。

    李锦大概喝多了,当着义军诸将的面,大骂张高儿,说他胆小如鼠,背信弃义,临阵脱逃,是害死安生儿的罪魁祸首。当初安生儿和张高儿相约共击龙化州,张高儿中途遭遇辽军,不战而走,导致雷霆军陷入包围,死伤累累。

    这下捅了马蜂窝。张高儿大怒,拔刀就要杀李锦。李锦更是怒不可遏,说自己忍气吞声,都是为了保住雷霆军,现在大山上有这么多义军,后面有撑腰的,老子怕个屁啊,杀了你再说。

    雷霆军和阎王军当天晚上就要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霍六哥这个无耻的东西,不但不劝阻,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要坐山观虎斗,以便渔翁得利。

    罗青汉是结盟的发起者,当初他在无意中捡到自己这个宝之后,马上请天师道的道友向各地义军传递消息。霍六哥、张高儿和李锦都是在听到结盟共举的消息后,才迅速加快了向大山撤退的步伐,否则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在那个旮旯里困兽犹斗呢,所以罗青汉当仁不让,出面劝阻,谁知刚一出马,就碰了一鼻子灰。

    李锦看到他就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破口大骂,说他一会儿举旗造反,一会儿投降辽狗,有奶便是娘,首鼠两端,小人一个,给老子滚……

    罗青汉无奈之下,叫自己出马。当然不能让自家兄弟手足相残了,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所以硬着头皮去了。

    李锦这小子毒啊,他看到自己后,只说了一句话,结盟可以,和张高儿握手言和也可以,但你要称王,做总帅。直娘贼,这不是把老子往火坑里推吗?李弘称王,五马分尸了,老子要是跟着称王,估计要不了几天也是这个下场。这小子自己做不了老大,也不让想张阎王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老子架到火上烤,狠毒啊。

    老子不干,你们要手足相残,那就去残吧,反正我要自己的脑袋,我还要留着脑袋找老爹,将来还要回家报仇呢。

    罗青汉一听,高兴了,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起初担心势单力孤,不敢做,现在有李锦和他的雷霆军支持,那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屁颠屁颠的跑去找李锦,兄弟啊,咱俩志同道合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李虎做老大,我们扛大旗,这复汉大业就可以大张旗鼓地开始了。

    两个混蛋一拍即合。罗青汉马上去找张高儿,阎王啊,事情是这样的,你做老大呢,反对的声音太强烈,李锦要和你翻脸,李锦的雷霆军虽然打不过你,但你即使赢了,也不过便宜了我和六哥。你杀了义军兄弟,我们当然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大山,是不是?所以呢,我想了个主意,让李虎做老大。李虎你也知道,他虽然是李弘之子,但实力最弱,他做老大,不过是举着块招牌,不顶用。这样一来,坏事他扛着,好事见者有份,既能缓和兄弟之间的矛盾,又能休养生息,多好。现在,你主动一点,力推李虎做老大,我和六哥马上就会帮你,李锦那头小狮子眼见形势不妙,立马就瘪了。等到时机成熟,你还是可以做老大的嘛。

    张高儿什么事没见过?他正在骑虎难下的时候,有人借他一个梯子,他当然顺势下来了。

    三个混蛋跑到一起嘀咕了一阵子,然后去找霍六哥。霍六哥屁都没敢放一个,连夜写了一篇感人肺腑的长篇大作。

    第二天,五路义军会盟,一群混蛋异口同声要我做老大,于是我就这样被推上了盟主的宝座,成了义军总帅。

    罗青汉和李锦唯恐我死得不够快,还非要我称王,继承李弘的王位,继续做汉王。直娘贼,以为老子是白痴啊?打死我,我也不干。

    不干得要理由啊,否则他们又要来硬的,如果这群混蛋把消息一传出去,辽国的大军势必汹涌而来。情急之下,我想起了一句口号,“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这是《大明英烈传》里朱元璋的口号,关键时刻,还是老爹的故事起作用,一句话就把这群混蛋唬住了。总算逃过了一劫。

    总帅干上了,但麻烦也来了。

    虎烈军、黑山军、神龙军、雷霆军、阎王军加在一起二十多万人,真正能打仗的不过两三万,但跟在后面混饭吃的却有将近二十万。大山才多大的地方?哪里能养活二十多万人?于是,我就成了义军将士的出气筒,只要饿肚子,就有人破口大骂,把我李虎的祖宗八代都骂翻了。祖宗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害你们遭罪,都是那帮狗娘养的鸟贼害的,要惩罚就惩罚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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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正在肚子里骂得酣畅淋漓,就听到远处山岭上传来悠长的号角声,接着几骑冲出,当前一匹白马上坐着一位红衣女子,裙袂翻飞,有如仙人。

    “来了就来了,还吹什么破号?难道要我去接你啊?”李虎不满地哼了一声,懒洋洋地站起来穿衣。如果给母大虫看到自己这样袒胸露乳,肯定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我也是犯贱,看不到她吧想得慌,看到了又心烦,唉,这次出远门,为什么非要带着她?难不成没人骂我骨头痒啊?

    铁鹰也站了起来,冲着树林里面打了个唿哨,霎时间,林内战马嘶鸣,迅速冲出一队骑兵,个个全副武装,脸上的汗珠子象下雨一样,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了。

    李虎转头看了一眼,很是替他们难过。这些都是自己的铁卫,在铁鹰的魔鬼训练下,竟然还能坚持,还能保持如此高昂的斗志,实在令人敬佩。相比起来,自己现在过得就是神仙日子。自从当上了盟主,做了总帅,罗青汉和铁鹰对自己的训练就马虎多了,至于什么悬梁刺股的狠招,更是绝迹了。看样子,人还是要当官,不但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还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爽啊。

    罗思南飞马而至,漂亮的脸蛋白里透红,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的笑容就象盛开的鲜花,让人陶醉其中,难以自拔。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果然不假啊,这丫头回家换了一身衣服,马上就变了一个人,好象漂亮了很多,怎么看怎么诱人。李虎的眼睛贪婪地盯着罗思南,心脏没来由地加速了跳动,感觉有些窒息,一种从没有过的yu望忽然从心灵深处爆发。她是我的,谁敢和我抢,我杀了他全家。

    “大叔,我回来了……”罗思南冲过李虎,留下一阵香风,跑了,根本无视他的存在。

    臭丫头,不理我是吧?亏我昨晚还做梦想你,我呸,不理我拉倒,我还不想理你呢。李虎心里这么想着,两只脚却不听话,急吼吼地跑到了罗思南身边,张嘴就骂道:“你回家待那么长时间干什么?不知道我们有急事啊?”

    “我十几天没回家了,当然要待长一点。”罗思南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眼里露出一丝得意,“再说,你这里又没什么好吃的,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当然要好好补补了。我娘给我煮了很多好吃的,有牛肉、羊肉、狼肉、兔子肉……”

    李虎肚子很不争气,听到好吃的马上“咕噜咕噜”响了两下。罗思南“扑哧”娇笑,“你是不是也想吃啊?叫你和我一起去你不干,死要面子活受罪,天天都吃不饱的人,还要什么脸啊?”

    李虎火大,舔了舔嘴唇,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离开了你老娘,你会死啊?”

    罗思南当即翻脸,“你才会死呢。嚣张什么?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做什么狗屁总帅。”

    李虎哽住了,哑口无言,气呼呼地跳上马,打马就走。

    罗思南余怒未息,拎着马鞭望向一群铁卫。铁卫们急忙变脸,一个个严肃冷峻,抬头望天,谁都不敢和这位姑奶奶对上眼。

    这位姑奶奶如今可惹不起,自从李虎出任义军总帅后,马上撂挑子,不干虎烈军主帅了。他和铁鹰两人连哄带骗,死拉硬拽,把这个帽子给罗思南戴上了。这下罗青汉头痛了,女儿成了虎烈军主帅,好处虽然显而易见,但坏处就是要倒贴,总不能让女儿饿肚子,让女儿的手下吃不饱吧?罗青汉觉得自己亏大了,给李虎这小子算计了。罗思南做了主帅后,从严治军,虎烈军上上下下都很畏惧,谁敢得罪她?

    罗思南飞身上马,冲着铁卫们招了招手,“出发……”

    众铁卫轰然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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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大石很无奈

    急行三十里之后,人马在一处阴凉的山坡上停下休息。

    李虎脱下汗湿的衣服,光着膀子坐在风口上纳凉。反正和罗思南吵嘴了,臭丫头也不会来啰嗦,老子想怎么爽就怎么爽。

    正在想着,罗思南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块汗巾,“哎,还在生气?”罗思南把汗巾递了过来。李虎冷哼一声,不接。

    “小气鬼。”罗思南弯下腰,凑到李虎眼前笑嘻嘻地问道,“真的生气了?一个大男人,心眼怎么那么小?”

    美女在前,吐气如兰,软语相求,李虎哪里受得了,一张经绷的脸马上松了,伸手接过汗巾,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然后又丢给了罗思南。罗思南抿嘴轻笑,拿着汗巾给他擦了一下鬓角的汗,然后绕到身后给他擦背上的汗。李虎心慌慌的,有些难消美人恩,赶忙转身抢过汗巾,“我自己来。”

    “小贼头。”罗思南亲昵地推了一下他的脑袋,恨恨地说道,“每次都是我道歉,气死了,你有多了不起啊?明明是你错了嘛。”

    “嘿嘿……”李虎干笑几声,心里那个得意,臭丫头,不要说你是只母大虫,你就是头母狮子,我也能把你驯得服服贴贴的,“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妹妹,就算我错了,也是你先道歉。”

    “哪有这样的道理?哥哥当然要让着妹妹嘛。”

    “不行,在虎烈军,长幼有序,不能坏了规矩。”

    “好了,好了,每次都是这一套,烦不烦?快把衣服穿上,不要着凉了。”罗思南接过汗巾,俯身从李虎的怀里拿过那件汗湿的衣服给他披上了,“要不要喝水?”

    “肚子饿了,有没有吃的?”李虎厚着脸皮问道。每次罗思南回家都要给他带一些好吃的,想来这次也不例外。

    “你不是不理我吗?”罗思南故意扳着脸说道,“你都不理我了,为什么还要给你吃的?我拿去喂狗好了。”

    “我就是那只狗啊。”李虎嘴一龇,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你不要那么小气嘛,我都不生气了,你还生什么气?”

    “刚才谁在生气?”罗思南瞪着眼睛问道,“给我道歉,快点。”

    “好,好,我道歉,对不起,我太小气了,说错话了。”李虎这变脸的功夫比谁都厉害。这次轮到罗思南得意了,她用力把李虎推dao,自己坐在了风口的位置上,“这里好凉快啊,哎,我要喝水……”

    李虎立马把水囊送来了,点头哈腰的,一副小二样。

    罗思南喝了一口,然后把水递给李虎,“这泉水好冰,喝了好舒服,你也喝一点。”

    李虎塞进嘴里,仰头就灌。

    “哎,你留一点给我,不要一个人全喝了。”罗思南拍拍他的屁股,“哎,坐到我边上来,我拿吃的给你。”

    “有狗肉吗?”李虎贴着罗思南坐下,兴奋地问道。

    “这么热的天,吃什么狗肉?”罗思南白了他一眼,“我给你带了鹿肉,我娘做的,快尝尝……”

    李虎急不可耐,伸手就去抢。

    “爪子脏死了,快拿开,拿开……”罗思南一边尖叫着,一边闪身躲开。

    “那你喂我。”李虎习以为常了,一般这个时候他都能享受到美女的伺侯,虽然这个美女是只母大虫,但温柔的时候还是很让人陶醉。

    “张开你的狗嘴。”罗思南笑道,“一次吃一片,不能全吃了,还要留一点给大叔。”

    “哎,只有这么一点,还要给大叔啊?”李虎不满地埋怨道,“瞧你这人情做的……啧啧啧啧……”

    “你还是不是男人?怎么这么自私?将来谁要是嫁给你,算是倒霉透顶,十有八九要饿死。”罗思南拿起一片肉塞进李虎的嘴里,娇嗔说道。

    李虎一边嚼着肉,一边望着罗思南,故意装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哎,要不我将就一点,把你娶回家算了。”

    “切……”罗思南嗤之以鼻,“你拿什么娶我?你现在嘴里的肉都是我给你吃的,知道不?清醒一点,不要痴心妄想了,还是费点心思在哪个山沟里找找,看看可有长得象人的熊,如果有,趁早娶了吧,算你祖上积德了。”

    李虎瞪大一双眼睛,用力嚼着嘴里的肉,恶狠狠地说道:“吃了你,吃了你……”

    罗思南看他龇牙裂嘴的样子十分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在他额头上用力弹了一下,“去死吧……”又弹一下,“去死吧……”

    远处,铁鹰和众铁卫看到两人坐在一起打情骂俏,无不莞尔偷笑。这一对冤家如果有缘在一起,家里恐怕再也没有安宁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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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大石在一颗参天大树下驻马停下,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远眺大山。

    没有必要再往前走了,李虎应该能在约定的时间赶到这里。大石略略想了一下,转身冲着卫士们招招手,示意就地宿营。

    有人拿来竹椅,有人端来冰块,有人送上香茗……大石缓缓下马,走到竹椅上躺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有侍者打扇,微风徐徐,静谧宜人,但他的心里却如一团乱麻,各种思绪象潮水一般涌上心头,烦躁不安。

    那份大宋国书在朝内掀起波澜,这在预料当中,但出人意料的是,宋金结盟给辽国造成的重大危机,非但没能帮助主战派掌控权柄修改国策,反而重重打击了主战派,主和派的投降策略竟然因为这份国书而被皇帝完全接受。形势的突然逆转,让主战派大臣措手不及,很多人情急之下,冒死劝谏,结果纷纷被驱,如此同时,军中的主战派将领也受到牵连,接二连三地被解除或者更换了职务。

    自己收复成州后,正准备进攻卫州,皇帝的圣旨到了,朝廷要和女真人议和,皇帝命令自己停止攻击。

    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这么简单的事,皇帝和朝中的大臣都理解不了?不是,不是他们不能理解,而是他们为了各自的私人利益,为了各自民族的小利益,为了争夺皇统的大利益,早已把辽国的社稷利益抛到脑后了。

    国政错综复杂,若想一蹴而就,势必动摇根基,只能矫正纠错,而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战场上取得一场重大胜利,从而一扫自辽金大战以来,辽军屡战屡败的不利局面,扭转朝廷上下的悲观沮丧情绪,继而推动朝廷迅速改变主和投降的错误国策,击杀反贼,稳定社稷。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辽军最佳的攻击方向就是卫州,如果能在卫州击败女真人,大军可直杀东京,只要拿下东京,女真人则大势已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女真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从去年冬天开始向中京发动攻击,占据了卫州等七个城池,以攻代守。

    金军主力如今都在卫州、懿州一线,而辽军也在中京集结了大约十万军队,考虑到朝廷的议和投降国策,辽军若想打这一战,必须想办法激怒金军,让女真人率先发动攻击,而要想打赢这一战,则需要更多的军队,于是,盘驻在大山的辽东义军进入了主战派的视线。

    这就是自己主动约见李虎的原因。

    三个月前,自己曾说过,如果打下成、卫两州,则需要招抚义军,以便集中兵力攻击辽东,李虎很爽快的答应了,现在,到了他兑现诺言的时候。

    从棋风上看,此人出手天马行空,无迹可循,有时拿得起放得下,不在乎得失成败,有时又斤斤计较,锱铢必争,这种人一般性格多变,率性而为,很难找到弱点。在棋盘上,只要你有实力就能击败他,但在战场上,因为你找不到他的弱点,即使你有实力,也未必能击败他。

    自己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是李弘之子,引人注目,几个月来,有关他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种种迹象表明,此人心计深沉,扮猪吃虎,既难捉摸,也难对付,稍不小心,就有可能上当受骗。

    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如果输了,输掉的不是主战派的利益,而是整个大辽国,所以,这个险到底值不值得冒,自己一直心存犹豫,但朝中主战派大臣执意要实施此策,自己又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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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要见面的人竟然是耶律大石,这让罗思南和铁鹰极度震惊。他们不是担心李虎的安全,而是害怕李虎出卖义军,受抚投降。

    李虎没有做出任何解释,虽然罗思南的目光象刀子一样锋利,但李虎就是不说,因为他也不知道耶律大石为什么要找他,到目前为止,金兀术还在卫州耀武扬威,而大石在蒺藜山踌躇不前,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干什么。

    铁鹰要陪着李虎去,罗思南不同意,她非要自己陪着去,她要监督李虎,如果他敢出卖义军,她就砍了李虎那颗鸟头。

    李虎无所谓,你要去就去,反正大石也没说只见我一个人,说实话,你叫我一个人去,我还不敢去呢。

    到了半山腰,全副武装的辽卒一个接一个,虎视眈眈。

    李虎害怕,心里紧张,腿肚子都发抖。罗思南觉得忒丢人,狠狠啐了他一口,“你要是怕就回去,我去见他。”李虎哭笑不得,“林牙要见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一个人去有什么用?”罗思南气得鼓着小嘴,恨不得一脚把他踢下去。

    到了山顶,辽兵更多了,罗思南也胆怯了,紧紧粘在李虎身边。这时候李虎反而冷静下来。他想起老爹的故事,很多故事里都有这样的场景,某个厉害主儿设下一层层张牙舞爪的武士,吓唬敌人的使者,这叫攻心术,胆小的人未战先怯,丢盔卸甲,人家怎么说就怎么是了,哪里还敢反抗。

    直娘贼,拿这种小孩过家家的东西吓唬我,以为我怕啊?你就是把油锅放在这里,我也面不改色心不跳。想到这里,他不禁扭头四下看看,如果这里真有口热气腾腾的油锅,自己还是投降算了,耶律大石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一转脸,我概不认帐。

    李虎看到罗思南玉脸发白,心里那个得意啊,臭丫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现在勇气跑拿去了?无知者无畏,我看错了,应该是有知者才无畏。他哈哈一笑,抓住了罗思南的小手。罗思南赶忙紧紧抓住,好象生怕李虎一个人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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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吃了去死

    大石一身白色儒服,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

    有侍者低声禀告。大石缓缓睁开眼,目光随即被罗思南吸引。

    罗思南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大石,所以也好奇的打量着他,觉得大石长得英俊,气质儒雅而高贵,眼神刚毅,很吸引人,比身边的李虎看得顺眼多了。

    过了片刻,大石转目望向李虎,微微点头。李虎冲他招招手,“林牙,好久不见了。这位是虎烈军主帅罗思南。”

    有卫士端来两只锦凳放在竹椅对面。大石坐直身躯,伸手请李虎和罗思南坐下。

    “林牙,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李虎开门见山,直接进入主题。

    大石没有说话,目光停留在罗思南的脸上,像是在欣赏美丽的风景一般,神情很专注。罗思南低首垂眉,娇羞不安。李虎心里火大,本想损大石两句,但这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老实一点好,不就是看看美女嘛,给他看就是了,又不会掉一块肉。

    有侍者端上香茗、点心、时鲜水果。

    李虎毫不客气,抓起来就吃,不但吃相难看,还故意发出难听的声音,这样犹嫌不足,嘴里还是不是冒出两句含糊不清的话,“直娘贼,有钱人就是会享受,夏天纳凉有冰块,冬天烤火有炉子,吃饭有山珍海味,吃完了还用这么好的果子漱嘴……这都什么世道?老子要造反,老子要造反……”

    罗思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丢人,真是太丢人了,你就是装装样子也要装一下,好歹你是义军总帅,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总要有点最基本的礼节吧?这算什么?这不整个一无赖泼皮吗?辽东义军的脸,都给你一个丢光了。

    大石忽然叹了口气,“不要客气,请用一点。”说完又躺下,闭上了眼睛。

    罗思南的脸马上变了,怒气冲天,两只眼睛都要瞪掉了。李虎视而不见,只顾埋头找吃的,嘴里塞着一块点心,手上拿着一个鲜果,另外一只手也不闲着,正趁着大石闭眼睛的功夫,往怀里塞水果。罗思南那个气啊,血都要吐出来了。

    “嗯……”李虎好象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一个大活人,他睁大眼睛望着罗思南,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吃啊,快吃啊,愣着干什么?”

    罗思南脸都气青了,樱唇微启,咬牙切齿,无声地骂道:“吃了去死吧……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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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石有一种恐惧的感觉。

    如果李虎是一个稳重踏实的人,自己会充满自信,但李虎不是;如果李虎是一个街头泼皮,自己也无须放在心上,但李虎也不是;坐在对面的这个李虎是李弘之子,是辽东叛军的总帅,这种人放浪形骸,形同泼皮,只能说明他的沉府非常深,什么礼义廉耻对他来说都是假的,他只要利益,有奶便是娘,这种人是真正的小人,而把大辽国祚的命运寄托在一个小人身上,无疑等于自杀。

    然而,形势不等人,时间不等人,这个险如果不冒,结果是一样的,等到女真人蓄积了足够的力量,和大宋南北夹击,大辽国祚还是岌岌可危。两者相比,权衡得失,这个险不冒也得冒。

    大石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躯,望着正在吃得津津有味的李虎,郑重问道:“你需要什么?”

    “粮食。”李虎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要粮食,要钱。”接着他反问了一句,“你要什么?”

    “我要你攻打懿州,马上。”

    李虎的嘴巴停了下来,他要想明白,大石为什么要自己攻打懿州,这是不是陷阱。

    最近一段时间,义军为了筹措粮草,也在想办法,到底往哪个方向打才能更好地生存发展,毕竟盘驻大山只是权宜之计,要想生存发展,还是要下山,要打下一块地盘。

    懿州靠近大山,属于东京道,前几个月刚被女真人占据了。打懿州,就是和女真人打,这里面就有问题了。

    难道辽国的皇帝要调集所有的主力攻打辽东?不对啊,最近从各地传来很多消息,没听说有什么军队进入中京一带,中京的军队数量既然没有增加,辽金之间当然不会爆发大规模的决战。相反,耶律马哥正在上京调集军队,准备围剿义军。辽国的皇帝好象没脑子,放着威胁最大的敌人金狗不打,却总是追着义军不放,真是不可理喻。

    李虎想不明白,他知道大石也不会说,所以他马上提了一个要求,“打懿州可以,我要军械。”

    “给了你军械,你就要攻克懿州。”

    “我可以攻克懿州,但你要阻止耶律马哥,不能让他趁机偷袭。”

    “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大石说道,“在你攻击懿州期间,耶律马哥绝不会向你发动攻击。”

    李虎愈发觉得这里有问题了。

    他忽然想到了马扩。马扩曾说过,要促成义军和女真人结盟,但这小子离开后,就象空气一样凭空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要他老爹了,害得自己每天都要象亲儿子一样跑去问候马政,岂有此理。我回去后,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找一下马扩,拐弯抹角地打听打听?仗可以打,但不能打稀里糊涂的仗,否则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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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交。”李虎不再犹豫,一口答应。

    这种事想了也是白想,还是想办法找到马扩再说。大石,你想算计我,想阴我,门都没有。

    “林牙,你在义军内部有刺探,你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李虎一边吃东西,一边笑道,“你要先给我粮食、军械,还有钱,否则我说服不了我的手下,也不敢去和金狗打仗。你要使唤我,要我出力,这我都没意见,但你总要让我吃饱,是不是?”

    大石犹豫的也是这个问题。

    要想鱼儿上钩,必须下饵,但这条鱼可不是一般的鱼,有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个饵到底应该怎么下?下轻了,鱼儿不理不睬,下重了,有可能反受其害,什么程度才算不轻不重?

    两人讨价还价,锱铢必争。

    有了上次下棋的教训,大石这次不敢大意,稳如磐石,步步为营,心志如铁,而李虎却十八般花招轮番上阵,跪下叫祖宗的招都用上了,吵得人都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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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思南一直忍着。

    李虎的举动,无疑是在出卖义军,虽然双方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招抚、投降等字眼,但一个给粮食军械,一个帮忙打金狗,事情明摆着。

    几个月朝夕相处,李虎是什么人,罗思南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她还带着一丝希望,希望这是李虎的权宜之计,只是为了糊弄大石以便安全回山罢了。然而,等到了讨价还价的时候,罗思南再也忍不住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李虎的无耻,这小子为了一粒米一支箭都要纠缠个半天,无耻两个字就摆在脸上。

    现在她不仅仅觉得丢脸了,而是想拿把刀,直接抹脖子自杀了。自己怎么会和这种人待在一起?天啦,这还叫人吗?我还怎么活哦。更重要的是,如此不知廉耻的人,怎能值得信任?这种小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翻脸就翻脸,出卖义军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罗思南贝齿轻咬,暗暗动了杀机,你敢出卖义军,我就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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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石终于招架不住,汗也出来了,心也浮了,耳朵也痛了,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成交。”

    霎时安静了。

    李虎口干舌燥,嘴里都要喷出火来,急急忙忙找了块冰放进嘴里。

    两人击掌为誓,就此约定。

    李虎告辞,要走了。

    这时,有侍者捧着三匹上等贡缎走到了大石身后。

    “林牙,你太客气了……”李虎高兴地连连拱手,刚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却见大石目视罗思南,淡淡说了一句,“出嫁的时候,做件好看的衣裳吧。”

    罗思南错愣不已,一时不知怎么办好。那可是贡品,皇族才能用的绸缎,极其珍贵。大石出手也未免太大方了。

    侍者走到罗思南面前,把贡缎递了过去。

    罗思南迟疑了一下,伸手接了。虽然对面是仇人,但伸手不打笑面人,该有的礼节不能少。她微微躬身,轻轻说了一句:“谢谢林牙。”

    “怎么没有我的?”李虎火大了,冲着大石叫道,“林牙,你也太偏心了吧?哦,她是美女,你就送东西,那我呢?我们也算是朋友,你这么做忒不地道了吧?你这不是打我的脸,抹我的面子吗?”

    罗思南真要吐血了。见过不少无耻的人,但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这个人还要不要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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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国风云录介绍:
北宋末年,靖康之役,让原本孱弱的宋帝国雪上加霜,摇摇欲坠。李虎,一个穿越者的后代,横空出现在这个动荡不安充满变数的年代,试看他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改写这段宋帝国的耻辱史。
从三人建军,到麾下千军万马;从一个众人欺凌的傀儡,到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霸主。李虎,以超越时代的前瞻性,直面闪烁在北宋末年历史天空上的众星。岳飞,宗泽,李纲,金兀术,耶律大石,秦桧,这些在李虎父亲故事里流传的人物,悉数登上时代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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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胜百人者为豪,胜千人者为杰,胜万人者为英雄,群雄竞逐天下乱,风起云飞定江山。操戈被甲,万骑呼啸,尽在《大宋帝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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