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二十四章 再联手
高宝龙需要的不是李虎的感‘激’,而是李虎即刻改变部署,不惜代价打赢这一仗,尤其不能让‘女’真人坐收渔翁之利,占了便宜。
渤海人和‘女’真人的仇怨由来已久,过去契丹人征服渤海人,‘女’真人为其冲锋陷阵,这次渤海人意图复国,结果又让‘女’真人击碎了梦想,仇恨更大了。其实在辽东这块地方,诸蕃经常征战,彼此都有仇恨,‘女’真人历来是征蕃的急先锋,并且在征战中逐渐崛起,所以,‘女’真人为诸蕃所仇恨,也是理所当然。
辽东有几个蕃族曾经和契丹人打得血‘肉’横飞,一个是敌烈人和乌古人,一个是阻卜人,前前后后打了上百年,最近一次造反就在十几年前,阻卜首领磨古斯鏖战八年,终于败亡。一个是渤海人,渤海人多,渤海军和汉军一直是辽国军队的中坚力量。此次渤海人造反,对辽国的打击远远大于‘女’真人造反。‘女’真人击败高永昌,渤海人复国失败,渤海军随即成为金国的军队,这是金军实力膨胀的一个重要原因。
复国一直是渤海人的梦想,现在这个梦想破裂了,渤海人四分五裂,大部分人成了‘女’真人的奴隶,复国是不可能了,只剩下报仇了。过去渤海人只有契丹一个敌人,现在又多出来一个‘女’真人,放眼辽东,除了汉人,还有谁能帮助渤海人报仇雪恨?所以高宝龙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李虎和辽东义军身上,如果李虎和义军败亡,渤海人不要说复国梦想了。也不要说报仇雪恨了,老老实实做奴隶吧。
蒺藜山大战的胜利。让高宝龙的血沸腾了,让义军里地渤海人沸腾了,他们有强烈的求战‘欲’望,他们渴望在大战中击杀契丹人,击杀‘女’真人。报仇雪恨,但渴望归渴望,现实归现实。面对今日之局面,高宝龙也拿不出什么致胜之策,只能尽其本分,提醒李虎不要重蹈渤海人地覆辙。
李虎再次把罗青汉和董小丑请到了帅府,详细分析了与金军联手攻辽可能产生的各种后果,对金军的真实意图表示担心。
罗青汉和董小丑对此也有同感。
李虎说这番话的目的是想调动怨军。怨军虽然急行军而来,但没有打仗,休息一夜后。体力就能恢复,所以董小丑把怨军三个营放在了正面阻截战场上。说实话,这种‘胸’怀和气度令人折服,但李虎经高宝龙提醒后,无论如何也不敢用了。
李虎不能明说,明说就是不相信怨军,那会打击董小丑和怨军将士地士气,自‘乱’阵脚,所以李虎想了个办法。准备了一套说辞。
如何防备金军背信弃义,一箭双雕?很简单,隐藏实力,躲在暗处张开血盆大嘴,等着他来突袭。他若敢来,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怨军为了北上接应义军,想方设法隐藏形迹,耶律淳现在应该不知道。或者不确定怨军就在成州。而金军更不知道怨军的事了,所以。把怨军藏起来,放在暗处,等到关键时刻,不管是拿来对付辽军,还是防备金军突袭,都能起到致命一击的效果。
这是个好主意,没有理由不同意。罗青汉和董小丑都表示赞同。只是这样一来,正面阻击辽军地都是刚刚从蒺藜山杀出来的义军,实力和辽军相比,明显有差距。
李虎不以为然,“铁帅很快就要回来了,这样我们手上就有虎烈军十一个将,加上黑山军一个将、阎王军、神龙军、雷霆军和云朔军,共有十六个将,大约四万马步军,完全有一战之力。”
“总帅,这四万人里,至少有六七千俘虏,或许还不止这个数,一旦打起来,不仅仅存在战斗力问题,还要担心俘虏溃逃啊。”罗青汉不得不提醒李虎。
这两天,各军将都从俘虏营里提人,补充伤损。蒺藜山大战结束后,义军俘虏了七千多奚人,大约一万两三千汉人。汉人俘虏一部分死在虎啸台大战,一部分补充到各军将,即使是这样,黑山军两将也没能重建,合并为一个将了。不过李虎已经把在成州俘虏的三千长宁军给了黑山军,只是这支军队暂时不能用,还是俘虏,也随老营撤走了。
“我还有七千多奚人可以用。”李虎笑道,“大战开始之前,我把这些奚人分配到步军各将,让他们在前面送死。七千多人,总能抵挡一阵子吧?”
罗青汉和董小丑互相看看,没有说话。李虎指望金人主攻,金人何尝不想捡便宜?双方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这样联手攻辽,能有多少胜算?
其实在他们看来,能把辽军击退,能给义军撤退争取四五天的时间,那就算打赢了,达到目的了。四五天后,义军已经撤到了大灵河以南,也就是进入了死地,被辽军包围了,正好天气恶劣,耶律淳不会再进攻了,他要回宫帐对付皇帝和那帮一心求和的大臣。到了那个时候,包围比进攻好,义军被包围的时间越长,距离败亡之期也就越近,这一点辽人非常清楚。
只是,李虎和宗望联手,能击退耶律淳吗?
后军主帅高缘带着四将步军,飞马而回,并即刻进入战场。不久,断后掩护的木桃李带着虎烈骑第一将也安全返回同昌城。
巳时初,金军先锋军到达同昌城外三十里处,停下了。
完颜宗望书邀李虎,相约见面。
李虎与黄涉、柴云带着一队铁卫,疾驰出城。
这是双方第二次见面,再见李虎,宗望地感觉不一样了,不知道是因为虎啸台一战无功而返,自己在两军阵前落了下风,还是因为李虎一路过关斩将,连战连捷,气势如虎,总之,宗望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至的凛例杀气。
这种杀气他很熟悉,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都有这种杀气,只是程度不同而已,随着杀戮的增加,杀气会越来越凌厉,越来越厚重,以李虎的年纪和所经历的战事,他还不足以具有这种凛例杀气,但他现在有了,而且让人感受到恐惧和胆怯,甚至连宗望都有一种难以抵御的感觉,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来表达,非常糟糕,容易让人丧失信心,陷入沮丧。宗望还不至于丧失信心,但他有一种不祥之感,就如同虎啸台大战时候一样,他总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李虎的笑容很自信,说话也很自信,甚至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一种强烈地自信,这种自信给宗望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他一向非常自信,有自信就会果断,但今天他犹豫了,他觉得局势正在失控,无论是对面的李虎,还是正在逐渐‘逼’近的耶律淳,都无法控制局势。
这是兵家大忌,如果没有自信控制局势,那么,你拿什么来打仗?
柴云摊开地图,详细解说当前形势和战场地形。宗望一边听,一边打量柴云,对他很好奇。我身边有个戴面具的人,李虎身边也有一个,这也未免太巧合了。这个人的鬼脸面具很丑陋,晚上看到了有些吓人,不过此人述说条理清晰,思路明确,一听就知道‘精’于此道,过去肯定是某个高级府署的僚佐。李虎从哪找来这么一个人?
听完之后,宗望想了片刻,问李虎,“你手上有多少人?”
“三万马步军。”李虎说道,“本来我有四万多人,但给你杀掉了一万,又给萧干杀掉了好几千,就剩下三万人马了。你呢?”他反问了一句。
“本来我也有四万人,但给你杀掉了一万,只剩下三万人了。”宗望面无表情,“不过我有两万马军,你有多少?”
“五千。”李虎说道,“这可是我地老本,打完就血本无归了。”
宗望脸显疑‘色’,因为虎啸台一战,金军就是因为义军马军地及时支援而功亏一篑。李虎知道他有所怀疑,马上解释道:“到虎啸台支援的是步军,为了抢时间,以马代步而已。如果我有一两万马军,我还会让萧干跑掉?我早就追上去,把他杀个屁滚‘尿’流了。”
宗望沉‘吟’良久,然后说道:“我要看看战场。”
“请……”李虎微微一笑,伸手相邀。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二十五章 紫色罗巾
宗望的胆气的确令人钦佩,他就带了十个‘侍’卫亲骑,然后在李虎的陪同下,仔细查看了战场。
义军已经部署完毕,各军将都在指定位置上严阵以待。李虎也不隐瞒,详细指给宗望看。转了一圈,宗望心里大概有数了,随即和李虎商量攻击之策。
李虎选择的战场范围大约二十里,地形比较复杂。
战场的东北端是同昌城。
东面则是西河,这条河从蒺藜山流出,南下汇入大灵河。从成州到宜州的路,就是沿着西河而下。义军的防御阵势就是从同昌城的西河浮桥开始,沿西河东岸列阵,一直到昌义里,大约二十里。
战场的南面是绵延起伏的山峦,当地人叫紫都台。
战场的西面也是山峦叠嶂,这是蒺藜山的西麓,不过没有高山,都是一些起伏不定的丘陵,当地人叫西山。从西山到紫都台,基本上都是山谷地。从兴中府直达成州的道路就是从这片山谷地穿过,现在辽军正沿着这条路急速杀来。
义军已经摆好了阵势,以西河为屏障,阻击辽军,掩护百姓和辎重撤离,这等于告诉金军,主攻任务就‘交’给你了。李虎有理由啊,我从蒺藜山杀到成州,连番血战,不但损兵折将,将士们也‘精’疲力竭,没办法打了,否则我为什么低声下气,忍气吞声,主动和你联手攻敌?你要是不打。义军败亡,对你金国有百害而无一利。你看着办吧。
宗望很爽快,没有推三阻四,直接拿出了一个攻击之策。
辽军正在急速行军,估计今天下午就能达到成州,不出意外的话。耶律淳要抢占同昌城,所以这一仗很快就要开始。义军在战场东面布阵,负责正面攻杀。给辽军造成拼死阻截的假象,以‘诱’骗辽军全力进攻,消耗辽军。金人步军于午时正进驻同昌城,佯装义军,拼死守城,以为牵制和策应。
致命一击由金人马军发动。马军潜伏于西山丘陵,伺机从西山一泄而下,直击辽中军。能否击败辽军。就在此一击。
时间仓促,双方又缺乏信任,联手抗敌也不过是为了达到各自地目的,所以有一个联手攻击地基本计策就行了,没有必要拟制详细方案了,即使有这个方案,双方也不会遵守,自己想怎么打还是怎么打。
两人又约定了联系暗语和其它一些互相支援策应的细节,随即拱手告别。什么废话都没有,连句客套话都没有。
金军各部主帅先后赶到同昌城外。
宗望把战场地形大概描述了下。这里的地形金军比较熟悉,因为去年宗望就在徽州和蒺藜山两次击败了耶律淳,并且攻占了成州,当时驻守成州的就是兀术,只不过后来被耶律大石又夺了回去。
金军只有五万人,而且还雪藏了宗辅的军队,真正用来攻击辽军地只有三万人。但这帮金军将领却毫无惧‘色’。个个信心十足,好象只要他们杀出去了。耶律淳就会大败而逃。金人有狂妄的本钱,耶律淳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这几年对辽作战,他们也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所以不管是打耶律淳,还是打辽军,他们都非常自信,势在必得。
另外,李虎肯定要出力。那个小汉贼为了掩护四十万百姓撤退,无论如何都要咬牙支撑,他要是临阵溃逃,义军就完了。目前对他来说,这一仗不但要打,还要取胜,否则他很难逃过辽军地追杀。
耶律淳打金人不行,打这伙反贼还是绰绰有余,尤其这伙反贼已经伤痕累累,没什么实力了,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他肯定会全力攻击。
只待李虎和耶律淳厮杀正酣,两败俱伤之际,金军冲出去一顿猛砍,两个倒霉蛋就是囊中之物了。
宗望和一帮将帅们望着即将到手的同昌城,心情很愉快。先拿蒺藜山,后取成州,不费吹灰之力,这个便宜捡得太爽了。李虎就象金人的选锋,一路攻杀,杀得尸横遍野,而金人只要跟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就行了。如果不是皇帝有圣旨,非要掳掠那四十多万汉人,没有爆发虎啸台那一战,‘女’真人简直就要心‘花’怒放,为李虎歌功颂德了。只是,这个战绩还不够,还远远不能弥补金军在虎啸台一战的损失,要想凯旋捷报,还需拿出真本事,第二次浴血成州。
宗望详细部署,排兵布阵。
“据义军斥候探报,辽军距离成州还有五十里。”宗望说道,“耶律淳的行军速度不是很快,显然他正在预作准备,以节约军队体力,估计他今天肯定要进攻,所以你们……”宗望手指完颜娄室和兀术,“不要着急,你们有足够的时间赶到埋伏位置,宁愿多绕一点路,宁愿走慢一点,也不要惊动山中的飞禽走兽,以免暴‘露’形迹,功亏一篑。”
完颜娄室眉头微皱,眼‘露’忧‘色’。
“耶律淳是个小心谨慎地人,他为了确保侧翼的安全,会派出斥候刺探西山。”言下之意,这个伏击之策未必能成。
“此事我已经和李虎商量过了。”宗望说道,“我们举义军的大旗,耶律淳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再说有虎啸台一战,辽人也不会想到我们和义军不计前嫌,转眼又握手言和了。萧干昨天中午就逃走了,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就在耶律淳的身边,有他的话,耶律淳更不会考虑李虎和我联手的可能,相反,他担心我乘机攻打成州,会加快攻击速度。”
“以辽军现在的心情来说,他们既想拿回同昌城,又想击溃义军,更惧怕我们乘机杀来渔翁得利,所以攻击速度是致胜地关键,因此,义军只要把马军摆出来,把步军阵势列开,做出全力阻截的假象,耶律淳也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到西山了。”
宗望抬头看看完颜娄室,脸‘露’不屑之‘色’,“耶律淳在宫帐里权势显赫,炙手可热,没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但在战场上,他就不行了,他不是一个能征惯战的统帅,你不要把他想得太厉害了。这一仗如果是耶律余睹指挥,我倒要小心对付,但换作是他,我想怎么打他就怎么打他,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完颜娄室认可宗望的意见,接着问道:“我何时展开攻击?”
“白天三股狼烟为号,夜间三堆大火为号。”宗望说道,“你看号令下达,即刻展开攻击,但你务必攻杀辽人中军,所以从什么位置展开攻击最合适,可以一击致命,完全由你决定。”
“辽军溃败之后呢?”完颜娄室追问道。
宗望想了片刻,目光从兀术、宗辅、石家奴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沉声说道:“战场瞬息万变,辽人溃败后,到底是继续攻杀辽军,还是乘机掩杀义军,你们听我的号令。如果一股狼烟,或一堆大火,则攻杀义军,如果没有号令,则追杀辽军。”
“义军折损严重,以俘虏大量补充,披袄背心地颜‘色’非常繁杂,和辽军很难分辨,所以我和李虎约定,为了避免误伤,义军把头巾解下,系在脖子上。凡紫‘色’罗巾者,即为义军;凡‘毛’领者,即为金军;凡脖子上没有围系者,即为辽军。”宗望‘挺’直身躯,目视众将,用力一挥手,“即刻传达下去,让每一个士卒都知道,非‘毛’领者,即为敌人,杀。”
众将轰然领命,急速散去。
完颜娄室和兀术带领马军翻越山岭,悄然隐匿于西山之中。
午时初,义军最后一批辎重撤出了同昌城,经西河浮桥越过冰河,沿着大路急速南下。
与此同时,金军从北城进入同昌,并迅速于南城布阵,准备阻杀辽军。途铺开,随军民、辎重夹杂其中,绵延三十里。其选锋军于紫都台遭遇反贼马军,双方随即展开厮杀。这个消息送达行帐地时候,耶律淳正在吃饭。
这位王爷吃饭很讲究,帐篷搭着,地毯铺着,火盆烧着,奴婢伺侯着,即使在征战之中,食物上也没有因陋从简,依旧很‘精’致,很丰盛。尤其是今天,因为要给奚王萧干压惊,特意准备了一些皇帝赏赐的‘精’美菜肴。
这位奚王逃到西山,还想收拢逃卒,准备伺机夺回城池,但五六千蕃汉士卒两‘腿’如飞,早逃得无影无踪了,追都追不上,至于将帅和奚王府地官员们,更是作鸟兽散,关键时刻都尥蹄子跑了。往哪逃最安全?当然是往兴中府方向逃了,燕王耶律淳的大军就在路上,随时都能碰上,然后就安全了。
萧干活了五十多岁了,何曾受过这样的苦?翻山越岭不同于走平路,完全是两码事,所以他走了一段路之后,走不动了,扈从们只好轮流背他。一行人直到今天上午才看到辽军,随即下山相会。这时候,那些逃卒们早就吃饱喝足,跟着大队人马‘混’了。两更,尽量三更,抱歉抱歉。感谢诸位书友的支持和厚爱,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二十六章 呕心沥血
耶律淳的心情很沮丧,非常沮丧。
今天上午,他接到了叛军已经攻克蒺藜山和成州,顺利突围南下的消息,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当即把他打‘蒙’了,一年的努力,一年的心血,就这样白费了。
耶律淳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去年辽军丢掉蒺藜山和成州,有很大的偶然‘性’,主要是因为怨军临阵哗变,罗青汉突然造反,打‘乱’了辽军的部署,措手不及之下,给金军抓住了机会。后来耶律大石夺回了成州和蒺藜山,并且加固了蒺藜山防线。耶律大石调离之后,萧干主掌东路兵马事,有稳固的防线,有四五万大军,按道理应该万无一失才对,哪料想萧干如此不堪一击,竟然被一伙反贼打得全军覆没。
随后奚王府的官员和一帮将帅陆续逃来,从他们的嘴里,耶律淳总算知道了蒺藜山丢失的经过。这些人为了推卸责任,把反贼李虎说得象神仙一样,不可战胜。这也没办法,总不能说自己无能,再说,前面有耶律马哥大败于野牛原,那也是全军覆没,既然耶律马哥可以全军覆没,萧干为什么不能全军覆没?反正对手都是李虎,结果一样也很正常。
耶律淳当然不相信了。野牛原大战,那是因为李虎有金军相助,耶律马哥全军覆没,情有可原。蒺藜山大战,李虎两面受敌,岌岌可危,这种情况下辽军还被打败了,那当然不可原谅了。萧干肯定有责任,但东路各军主帅的责任更大。
不过,辽军内部的腐败,耶律淳比谁都清楚,否则这些年辽金大战。辽军为什么屡战屡败?只是,让耶律淳痛心疾首的是,现在辽军不但打不过金军,连反贼都打不过了,如此下去。大辽国祚如何保全?
辽军内部腐败的根源是在宫帐,在皇帝,但宫帐里的那些大臣和皇帝根本无视事实,依旧狂妄自大,飞扬跋扈,为了维持自己的利益,更不惜张开血盆大嘴,在摇摇‘欲’坠地国祚上肆无忌惮地吃‘肉’喝血,如今更是变本加厉,敲骨吸髓了。大辽江山。祖宗基业,在血雨腥风中悲号哭泣。如何挽救?如何挽狂澜于即倒?
耶律淳在想这个问题,和他一样矢志保全大辽国祚的大臣们也在想这个问题,而耶律淳最怕的就是这个。
三年前,耶律章奴和自己的大舅子萧敌里,以及一帮宫帐大臣打算乘着皇帝亲征的机会,发动兵变。废黜皇帝,然后把自己推上皇帝地宝座,但自己没有答应。很明显,这不是挽救大辽,而是败亡大辽,此事一旦发生,大辽极有可能陷入分裂。‘混’战,大辽国祚可能就此灭亡。自己出卖了耶律章奴,出卖了大舅子萧敌里,出卖了很多好朋友,最终换回来护步达岗大败,换回来‘女’真人的崛起。虽然保住了大辽国祚。但同时也把大辽推进了可怕的深渊,以致于辽东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有时候。夜深人静之时,自己也在想,假如当初自己答应了耶律章奴,现在的辽东会是什么局面?还会有护步达岗大败,‘女’真人崛起和此起彼伏的叛‘乱’吗?大辽国祚还会像现在这样岌岌可危吗?
没有答案,永远都没有了。
东征之策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一年以来,自己殚‘精’竭虑,不眠不休,想尽了所有的办法,用尽了所有的手段,总算让皇帝和宫帐大臣们答应了,谁知道,竟然还没有开始,它就失败了。
主战派有三次以武力重振国祚的机会。第一次是渤海人造反。当时自己极力要求领军出战,但皇帝和主和派大臣不相信自己,竟然让南府宰相张琳率军东征,结果不言而喻。辽国失去了渤海人,而‘女’真人却得到了渤海军,此消彼长,形势更加不好了。在这种情况下,皇帝终于让自己出来收拾残局,然而,天不从人愿,怨军哗变,罗青汉造反,给了自己致命一击,第二次机会就这样丧失了。
主战派大臣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次东征上,这是第三次机会,然而,这次败得更惨。
东征之策功亏一篑地后果非常严重。
形势越来越不好,大臣们的耐心是有限地,这毕竟关系到王侯权贵们的切身利益,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
当今皇帝昏庸无能,大辽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和他有直接关系,所以很早时候,就有人图谋篡僭,废黜皇帝。想做这种事的人,耶律章奴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第三次东征失败,宫帐内势必会再度掀起皇统之争,而在这个可怕的漩涡里,自己就是漩涡的中心,随时都有覆灭之祸。
自己坚决不做篡僭之事,主战派大臣或许死心了,那么,他们需要一个太子,需要一个皇储。只要皇帝确立了继承人,只要皇统的事解决了,当今皇帝地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大臣们和各部落首领会联手‘逼’他退位,然后再夺权柄,再立国策,再振大辽国祚。
但问题是,谁来继承皇统?
在宫帐,不管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最终目标是一样的,保住大辽国祚,而能让主战派和主和派大臣联手合作的唯一途径,就是确立皇统。然而,换一个皇帝,牵扯的利益面太大了,那时候就不是主战派和主和派之争,而是权力之争,利益之争,其斗争之残酷,其斗争之‘激’烈,轻则可导致内‘乱’,重则可导致亡国,因皇统之争而国祚败亡的例子在历史上不胜枚举。以大辽现在的形势,如果爆发皇统之争,亡国并不是没有可能。
当今皇帝至今不愿确立皇统,原因正在如此。不做皇帝,他可以做太上皇,但如果国没有了,他连太上皇都做不成,所以他也恐惧,也害怕。
此次他之所以支持东征,真正的原因就是不想确立皇统,他被宫帐大臣们‘逼’得没办法了,只好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东征上。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第三次东征又失败了,所有人都失去了耐心,宫帐内地斗争势必白热化,皇帝若想再拖延皇统一事,恐怕不行了。
大军在继续前进,耶律淳却停了下来,给皇帝写信,给宰执们写信,给宫帐写奏章,他只有一个要求,给我时间,给我时间围剿反贼,只待剿灭了反贼,则大辽可以集结所有力量,继续实施东征之策。
耶律淳书告上京道东北路都统耶律马哥,请他暂停进攻,屯重兵于龙化和山城一线,泰州和长‘春’一线,确保上京道安全。同时,他命令东南路副都统耶律韩福奴,即刻率军撤回中京道,从兴中府方向越过大灵河,向东攻击黔州、宜州,围剿反贼。耶律淳旋即急书南枢密院,南京都元帅府,请他们上奏皇帝,再次征调南京道的‘侍’卫亲军,燕云民兵,急赴锦州,支援耶律大石,务必将反贼堵在小灵河北岸。
耶律淳跟着下令,从奚王府再调奚军,请奚族六部首领务必遵从军令,火速支援。中京大定府一带是奚人居住之地,所以中京道的奚军非常多。蕃人上马就是战士,这个习俗至今不改。
耶律淳又急书北枢密院,请他们上奏皇帝,急调南北阻卜、敌烈八部、乌古人以及其它西北蕃种,火速支援中京道,围剿反贼。
耶律淳把这些事都做完之后,感觉自己好象被掏空了一般,血‘肉’魂魄似乎都已离体而去,只剩下一副干瘦的躯壳。
他剧烈地咳嗽着,痛苦不堪,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萧干,他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愤怒,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萧干无颜以对。
萧德恭、耶律余睹安慰他,形势还没有恶化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辽军当务之急不是打叛军,而是防御金军。叛军和金军比起来,当然金军地威胁更大,而且此次叛军南下,显然是受到了金军地胁迫,否则双方不会在蒺藜山打起来。金军把叛军赶进中京道,目的很明显,就是利用叛军牵制辽军,从而阻止辽军东征。
现在金军就在叛军地后面,等到反贼们撤完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蒺藜山和成州,威胁中京,并以此牵制辽军主力,帮助叛军继续南下,祸‘乱’中京和南京,所以,辽军要不惜代价,要以最快速度夺回成州和蒺藜山,确保中京道的安全,确保辽军主力可以围剿反贼。
至于反贼,因为得到了金军的帮助,又有怨军为其打通通道,南下锦州肯定没有问题,我们想拦都拦不住了。
萧干很吃惊,“怨军造反了?”
“怨军造反了。”萧德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我们就差了一天,否则可以阻止怨军的叛‘乱’。”
怨军主力急速东进,正好黔州、宜州的军队又被萧干调到了蒺藜山防线,兵力空虚,以怨军的实力,一鼓可下。黔州、宜州丢了,叛军南撤就没有阻碍了,可以一泄而下,直杀锦州。侥幸的是,耶律大石率军已经先期到达锦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传来选锋军与叛军‘交’战的消息。前军主帅耶律余睹随即赶赴战场,亲临前线指挥作战。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二十七章 虎烈五军
虎烈骑第二将在阿巴顿的指挥下,五百骑为一队,轮番攻击,但每队和辽军稍一接触,便立即后撤,并不与敌纠缠厮杀。
义军的目的很明显,迟滞辽军的推进速度,给百姓和辎重的撤退赢取时间,另外也是给金人部署兵力争取时间。
耶律余睹亲赴前阵观察敌情,对叛军的顽强阻截很是不理解。
辽军斥候昨夜就到了成州,虽然不敢过份接近,但城内***辉煌,城外火把亮如星河,道路上人流如‘潮’,一眼就看出来义军正在急速撤退。
这个消息今天上午送到燕王行帐后,耶律淳和一众将帅们都很吃惊。因为在他们看来,叛军如果南下突围,肯定要甩掉所有包袱,再说,‘女’真人贪婪,也不会放过到嘴猎物。追随叛军的汉人百姓有几十万,外加牲畜、钱粮、帷幕、物资,那可是一笔惊人的财富,‘女’真人没有理由把他们放过蒺藜山,难道金军的攻击失败了?他们想不透内里的玄虚,不过反贼李虎带着这么一支庞大的队伍南撤黑山,行动迟缓不便,非常有利于辽军围剿,这可以算是一个好消息。
现今辽军杀来了,而且还是一支十万人的大军,按常理来说,反贼早就逃之夭夭了,但一反常态,这次叛军不但不撤,反而还主动迎上来阻敌,这种变化不但让耶律余睹难以置信,就连普通士卒也认为叛军疯了,不要命了。
余睹观察了一阵子,发现问题了。正如萧干所说,叛军今非昔比了,尤其野牛原一战后,他们不但把辽军俘虏收为己用。还破天荒地和蕃人称兄道弟,建起了蕃营,用起了蕃兵,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变化,而且这个变化让人感觉到了叛军实力的膨胀和由此带来的危机。这股反贼不能留。要杀了,要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详稳耶律阿八打马而来,冲着余睹大声叫道:“都统,你看到没有,那都是渤海人和室韦人。”他用马鞭指着前方的虎烈骑,惊讶万分,“真没想到,这帮汉贼竟然用起了蕃兵。他们不是要杀虏嘛,怎么突然改了。不杀蕃人了?”
“因为他们变聪明了。”余睹笑道,“这帮汉贼世世代代和蕃人住在一起。早成蛮虏了,杀起人来比蛮虏还蛮虏,哪里还知道什么诗书礼仪?他们不过是一群叫汉人的蕃虏而已。”
“好象不止变聪明了,还变得胆大包天了。”阿八说道,“过去,他们看到我们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窝蜂地上山了,这次倒好,不但不跑,还要和我们打,胆子够大的。是不是在野牛原和蒺藜山打赢了,他们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余睹笑容陡然一僵。立即警觉了起来。从广平淀地耶律岐开始,到耶律马哥,到萧干,无不吃了轻敌的亏,假如能重视叛军,把汉贼当金狗打。绝对不会出现今日之危局。
“遍告各军将士。”余睹当即下令。“贼首李虎凶残狡诈,叛军更是实力强劲。最近更是连战连捷,势如破竹,士气如虹,请各军郑重对待,不可轻敌,更不要擅自出击,违令者,斩。”
阿八转头看看余睹,发现他神情凝重,非常严肃,再仔细想想,自己也确实有些无视,根本没把这帮反贼放在心上,虽然叛军已经打了很多胜仗了,但对叛军的那种轻视却根深蒂固,无法从心里抹去。以这种心态打仗,的确很危险。
正在想着这事的时候,前方又有一支叛军杀来了。辽军迎战,双方仅仅打了一个会合,叛军又撤了。
前阵马军回报,这次是敌烈人和铁骊人。
余睹和阿八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叛军里有蕃骑,实力不可小觑,这股反贼留不得啊。
“传令,主动攻击。”余睹断然挥手,“加速推进。”
辽军主动攻击,叛军马上原形毕‘露’,一窝蜂地跑了,不打了。辽军地推进速度骤然加快。
申时初,耶律淳接到余睹急报。
大军已经‘逼’近同昌城,如今城池依旧在叛军手上,反贼正在急速撤离,西河浮桥上挤满了人,很多人丢弃辎重,直接从冰河逃跑,另有部分叛军列阵于西河东岸,自浮桥一直向南延伸二十里左右,估计是打算阻截辽军追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叛军主力。
余睹请示,叛军现在比较‘混’‘乱’,我前军兵力充足,可以让步军全力攻击城池,让马军抢占西河浮桥,拦腰切断叛军,并乘势掩杀叛军,尽可能击溃叛军主力,掳掠叛军辎重。
耶律淳急忙下令,叫余睹集中主力,不惜一切代价,先行拿下城池。马军则沿西河西岸布阵,防止叛军攻击本军侧翼,展开反扑。
旋即再告余睹,叛军今非昔比,贼首李虎能击败耶律马哥,能击败萧干,能突破蒺藜山防线,其实力可见一斑,所以万万不要轻敌,以免中计。我们当务之急是拿下城池。如果让金军抢先一步,占据成州,中京道东路就在金军的攻击范围内,由此将影响中京道战局,更直接影响我大军围剿反贼。
我军同时攻击西河东岸,很可能会被叛军所牵制,如此攻城则会受到影响,假如让金军抢先占据了同昌城,我们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所以请都统务必集中‘精’力,全力攻城,并做好连夜攻击的准备。只要我们拿下了成州,把金军挡在中京道之外,李虎和叛军就是瓮中捉鳖,不足为虑。
耶律淳即刻传令中军统帅萧挞不也,加快前进速度,赶到同昌城下,会同前军一起攻城。
再传令后军萧和尚奴。前军已经开始攻城,请加快辎重运送速度,保证攻城需要。
今夜大军不扎营,全力攻城。
耶律余睹的动作非常果断坚决,其前军选锋犹如离弦之箭。又快又狠,一下子钉进了西河浮桥,当即把叛军拦腰砍断。
耶律阿八指挥马军,沿西河西岸河堤布阵,隔着一道冰河,做出攻击之态。
耶律太师奴则指挥汉蕃步军,急速杀到城下,即刻攻城。
辽军速度之快,攻击之坚决,锋芒之锐利。让金军和义军有些眼‘花’缭‘乱’,匆忙之间。就把两军互为支援的西河浮桥给丢了。
本来还有一条临时山道可以用,但李虎担心金军利用它进行偷袭,派人把它挖断了。挖断容易,修好就难了,因为百姓都撤离了,民们各司其职。都很忙,哪有时间去填沟?
李虎头都大了,如果辽军把主攻方向对准自己,那完颜宗望的下巴都要笑掉了,这个便宜他捡定了。
驻守西河浮桥的是虎烈军第五将。第五将由‘毛’军统率,但‘毛’军现在是虎烈军事实上的主帅,第五将其实是由副将解悟指挥。现在第五将把西河浮桥丢了。解悟有责任,‘毛’军也跑不掉。
李虎那个气啊,骂谁都不合适,好在辽军把主力调去打城池了,没有继续攻击,第五将马上开始了反攻。义军还有夺回西河浮桥地机会。
‘毛’军向李虎请罪。
“你有什么罪?”李虎笑道。“打仗嘛,不就是这样。要不然怎么说战场上地事瞬息万变?难道敌人都听你地,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还打个屁仗啦,天下都是你的了。”
李虎能这样理解,‘毛’军当然高兴了,所以他乘机提了个建议,“总帅,虎烈临时设军一级编制,这样便于指挥,像现在这样,全面铺开,整个战场有二十多里,容易出问题。”
虎烈军有十三个将,现在都由‘毛’军指挥,但各将处在不同的位置上,指挥起来非常麻烦。前几天,战场多,为了便于指挥,不同战场上都有临时主帅,由临时主帅统一指挥,效果非常好。
‘毛’军有个习惯,打完一仗后都要反思得失,通过蒺藜山大战,他忽然发现这个将兵法有问题,指挥起来不方便。平时训练感觉蛮不错的,将知兵,兵识将,但到了战场上,尤其像蒺藜山这种地形复杂地战场,一个主帅指挥十几个将,根本不行,容易误事。
西河战场的地形不算复杂,全军一字铺开,所以李虎没有任命临时主帅了,谁知这仗刚刚开始打,就出问题了,把至关重要地西河浮桥给丢了。现在要设法挽救,而最简单易行的办法就是增设军一级编制,这在实战中已经证明行之有效,可以马上实施。
李虎一听,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还犹豫什么,改啊,即刻下令。
虎烈设军,各将以现在的位置,就近建军,由军帅统一指挥。军帅则遵从虎烈军主帅的指挥。
虎烈第一军,军帅高宝龙,下辖第二将,第三将,第十三将。
虎烈第二军,军帅木桃李,下辖第一将,第四将。
虎烈第三军,军帅吴雄,下辖第五将、第六将、第七将。
虎烈第四军,军帅高缘,下辖第九将、第十将,第十一将。
虎烈第五军,军帅楚逍遥,下辖第八将、第十二将。这两将正在急赴宜州的路上。
命令下达后,虎烈五军即刻成立。现在主帅只要指挥军帅,而具体战斗位置则由军帅临阵指挥,如此一来,命令的执行速度和效果大大提高。
第三军军帅吴雄即刻把第七将拉了上去,一刻之内,夺回了西河浮桥,但仅仅过了一刻,辽军增兵,又把浮桥夺了回去。
虎烈军副帅铁鹰亲自赶到了西河浮桥,他看到辽军太多,断然决定,再增兵,再打,就在这个时候,李虎的命令到了,停止攻击,不打了。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二十八章 意外
战局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三方预料。
辽军没想到城内义军不但兵力多,而且非常凶悍顽强,极有可能把反贼李虎的虎烈军主力包围了。
耶律余睹大为兴奋,随即增兵,全力攻城。
城内金兵奋力阻击,叫苦不迭。
完颜宗望有些糊涂,搞不明白辽人出了什么问题。在他看来,辽军肯定会攻击义军,形势很明朗嘛,义军正在后撤,军队、百姓和辎重绵延几十里,行动缓慢,这时候辽军只要突破义军的阻击,一拥而上,义军势必大败,所以主战场应该是西河,然而,辽军好象眼睛瞎了,要么脑子坏了,根本无视义军正在撤退之中,尽遣主力,疯狂攻城。
李虎和义军将帅们也很疑‘惑’,很难理解。虽然李虎曾认为辽军要和金军争夺同昌城,但这个想法随即被推翻了。大家都是领兵打仗的人,赢取胜利是每个主帅的目标,从眼前这个战场来说,当然要攻击义军的软肋,一击致命,然而,辽军舍易求难,跑去打城池去了。
当然了,辽军不知道守城的军队是金军,或许他们认为城内义军不堪一击,所以打算先攻城,后追杀。撤退的义军不可能长翅膀飞,反正行动缓慢,迟几个时辰打,效果一样,耽误不了事。这么理解倒是可以解释辽军的攻击举措,只是这样一来,战场形势对义军非常有利,和李虎最早的估猜一模一样。既然辽人和金人打起来了,那就轮到义军捡便宜了。不过为了防止金人顶不住,弃城而逃,义军必须夺回西河浮桥。同时,沿着西河一线,攻击辽军侧翼,给城内金军以有力支持。
几位主帅和帅府官员的这个建议遭到了李虎的坚决反对,不但如此。他还下令,弃守西河浮桥。
罗青汉、董小丑、‘毛’军等人无法理解。这一仗是联手攻击,双方虽然有仇,但现在要暂时忘记仇怨,齐心协力打完这一仗。你这么做,等于背信弃义,把金人‘逼’急了,弃城而逃,最后不还是害了自己?这一仗打输了,受害最大的不是金人。而是义军。
李虎不听,我行我素。
他心里有算。无颜先生不但把宗望的处境告诉他了。连同宗辅率军来援地事都说了,但宗辅的事李虎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不能说,说了动摇军心,没有任何好处。宗望当然不知道无颜先生背叛了他,所以他欺骗李虎。说自己只有三万人。李虎一听就知道宗望要下黑手,都给高宝龙猜对了,这帮狗娘养的‘女’真人就是打不死的野狼,至死都不愿放弃猎物。现在好了,辽人帮忙,真的跑去打城池了。宗望手上还有两万人,他肯定顶得住。而且他绝不会弃城而逃。宗望地坚韧,他已经领教过一次了,何况宗望为了自己的利益,这次拼死拼活也要击败辽军。
老天保佑,现在战场主动权不是‘操’控在宗望手上,而是在自己手上。这个仗即使打不赢。但也不会输得血本无归。陷入了‘激’烈厮杀之中。
金军将帅们连番求援,向宗望要援兵。
守城的金军大约有七八千人,兵力足够支撑,但守城器械都被义军带走了,城内库房也被义军搬空了,城内人口也被义军强行带走了,连‘门’板都给义军拆走了,同昌城就是一座空城,武器辎重都要由金军自己补充。这是金军‘交’战之初,处于极度被动的重要原因。
金军准备不足,他们本意是掳掠义军,从卫州出发的时候就没有带上足够的民和物资。宗辅匆忙支援,所带物资也有限。今天大军突然翻越蒺藜山,直杀成州,速度快,时间紧,很多辎重都丢在后面,根本来不及运上来。
当初制定攻击之策的时候,宗望也预料到辽军要以一部人马攻打城池,要抢占同昌,以阻止金军威胁中京道,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宗望向李虎提出,武器辎重的补充由义军负责。联手攻辽嘛,李虎当然要答应了,并且派驻重兵戍守西河浮桥,哪知辽军又快又狠,转眼就把西河浮桥抢到了手,切断了金军和义军的联系,尤其让人想不到的是,辽军以主力攻城,这给了金军重重一击。
宗望根本不指望李虎会伸以援手。那个汉贼本来就‘奸’诈无耻,这次又结下深仇,当然要坐山观虎斗了,现在唯一地指望就是李虎不要跑,到了关键时刻能配合金军,给辽人以致命一击。假如他乘机跑了,把金军丢在这里独自对付辽军,那这一仗就苦了,能安全撤回蒺藜山就算不错了。
两个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五十步笑百步,到了这种时候,还想谈齐心协力,无异痴人说梦。
宗望命令升起求援大旗,试探一下李虎。
李虎马上打出旗号,辽军正从紫都台方向攻击我军,试图将我包围在西河一线,我正在‘激’战,待我击退了辽军,则即刻打通细西河浮桥,给你以支援。
宗望冷笑,暗自诅咒李虎。如今只有放弃袭杀义军,把宗辅的军队调上来,拼死守城了。,阵阵回‘荡’在山峦之间。
同昌城‘激’战正酣,辽金两军正在浴血奋战。辽军为了尽快攻下城池,又开辟了西城战场,从两个方向同时攻击。
西河战场,辽军和义军沿冰河两岸列阵,各自严阵以待,一触即发。
这时,一堆堆地篝火在战场上点燃了,火光和浓烟冲天而起,双方将士都开始准备夜战了。
秦晋国王耶律淳的行帐位于紫都台西北端的一座小山上。
入暮时分,西南面招讨使耶律陈图奴飞马而至,他带来了前军统帅耶律余睹和中军统帅萧挞不也的书信。
两位统帅再度建言,向西河东岸的叛军发动攻击。
从当前战场形势来看,同昌城内的军队肯定是叛军主力,他们缺乏守城器械,‘激’战过程中损失较大,但他们不断增兵,这说明城内守军和西河东岸地叛军还有一条联系的通道。为此两位统帅建议耶律淳,即刻攻击西河东岸的叛军,迫使他们无法支援城内守军。
耶律淳坐在火盆边,沉默不语。
耶律陈图奴指着地图,详细解说。经斥候初步探查,叛军正沿着西河东岸撤退,百姓、牲畜和运送辎重的车队排成了长龙,至少有五六十里。正是因为撤退不及,叛军才用重兵死守城池,同时在西河东岸列阵阻击,试图拖住辽军。假若此刻辽军从西河杀过去,突破叛军的阻击,那么城内守军失去支援,旦夕可下,而溃逃叛军因为道路堵塞,无法及时逃亡,必定全军覆没,如此反贼可定。
“金军有什么动静?”萧德恭问道。
“我们派了很多斥候深入到同昌城后方,只回来一个,没有发现金军的踪迹。”耶律陈图奴说道,“据这个斥候说,他看到大量民和辎重正从蒺藜山方向急速撤回。两位统帅据此判断,这是从蒺藜山撤回来的叛
“昨天中午叛军攻占了同昌城,他们需要时间撤走百姓、牲畜和辎重,那么蒺藜山方向必定有叛军阻击金军。叛军显然没有想到我们来得这么快,仓促之间已经来不及撤回这支军队了。不出意外地话,这支军队晚上就能撤到同昌城,如此一来,城内叛军更多。尤其让人头痛的是,金军在拿下蒺藜山之后,必定衔尾追来。一百里路,马军飞速疾驰,一两个时辰就能到。也就是说,我们要在今天半夜之前拿下同昌城,否则叛军极有可能把同昌城丢给金军,让我们和金军打个头破血流,他们好乘机逃亡。”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两位统帅请求都元帅,即刻向西河发动攻击。”
萧德恭俯身看着地图,嘴里喃喃自语,“通道……蒺藜山……”
忽然他‘挺’直身躯,转身冲着‘侍’卫挥挥手,“去把奚王请来。”
奚王萧干受到的打击太大,愧疚、懊悔、自责……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把他击倒了,躺下了。
时间不长,气‘色’灰败的萧干走进了帅帐。萧德恭把他拉到地图前。陈图奴又说了一遍。萧干证实,的确有一条通道,是叛军驱使百姓临时开挖地,如果没有那条通道,叛军根本撤不完。至于叛军是否在蒺藜山留有军队,那根本不需要问,肯定有,而且还不是小队人马,否则叛军主力不会死守同昌城,更也不会陈兵西河,摆出一副拼死阻截地架势。
“这是一个最好的攻击机会。”萧干说道,“叛军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燕王这么快就支援而来,现在他们手忙脚‘乱’,恐惧不安,我们应该即刻向西河方向发动攻击,给叛军以致命一击。”
萧德恭、萧干、耶律陈图奴齐齐望向耶律淳。这时候,他应该下令了,没有理由拖延时间了。
耶律淳沉思良久,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二十九章 养寇自重
耶律淳招招手,请三人坐到自己身边。
“你为什么会失败?”耶律淳问萧干。萧干脸显愧‘色’,垂首不语。
“因为你是奚王,要考虑大辽国祚安危,所以你打仗的时候,考虑最多的不是蒺藜山防线,而是宫帐,是整个大辽局势,所以,你失败了。”
一丝暖意突然掠过萧干冰冷的心灵,他的眼圈忽然红了,他感‘激’地望着耶律淳,嘴‘唇’轻轻颤抖,想说两句感‘激’的话,却哽咽难语。寇冠诸王的耶律淳就是与众不同,一句话就说中了蒺藜山大战失败的根源所在,也让萧干感‘激’涕零。
的确,如果萧干仅仅是个军队统帅,他绝不会贸然出击,他只要死守蒺藜山就行了,但他是奚王,他要考虑大辽局势,考虑东征,结果一不错,步步错。
“我也是一样,我不能只考虑这一仗的得失成败,我必须仔细权衡利弊,有时候我必须打败仗。比如去年蒺藜山战败,就直接导致主和派在议和过程中遭到金人凌辱。完颜阿骨打不但要做皇帝,要岁贡,还要亲王、公主、驸马和大臣子孙为人质。这件事让皇帝勃然大怒,断了议和的心思,一面与金人虚与委蛇,一面暗中支持我发动东征。”
“大家努力了一年,大石甚至不远万里,出使西夏,说服西夏皇帝出兵攻宋,以牵制宋人,断绝宋人联金攻辽之念,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辽东义军的突然崛起,打‘乱’了我们的部署,东征更是功败垂成。”
耶律淳停了片刻。目‘露’苦‘色’。“请你们看看现在的形势,然后再想想大辽国祚,你们有何力挽狂澜之策?”
现在的形势是金人崛起。并依靠东北路的州郡、人口和财赋迅速发展壮大,与契丹人逐渐形成鼎足之势。
与此同时,辽东义军再次崛起,并突围南下。直接威胁大辽安危。
而大辽则内忧外患,就连百年盟友大宋都静极思动,觊觎燕云,暗中与金人结盟。要联手攻辽了。
敌人都在蠢蠢‘欲’动,张开了血盆大嘴,而辽廷内部则陷入了主战、主和之争,皇统之争,皇帝和大臣们不是齐心协力,而是互相倾轧厮斗,完全不顾国祚安危,只顾自己利益,如同一只被困笼中的猛兽,垂死挣扎。开始了最后地疯狂。
第三次东征事实上已经失败,主战派试图从战场上挽救大辽地努力再一次功亏一篑,面对今日严峻形势,皇帝的耐心用完了,他可能会低下高傲的头颅,接受主和派地策略,承认金人的崛起,承认‘女’真人的王国地位。以割让一部分土地来换取和平。并利用现有的疆域,和宋、金、辽形成鼎立之势。以保住大辽国祚。
主和派地策略能不能保住大辽国祚?
谁也不知道未来的事,但用契丹人的耻辱来保存国祚,会严重打击契丹人的士气,人心会丧失,军心会丢失。一国没有脊梁,没有尊严,没有魂魄,它还能存在多久?
‘女’真人是一头喂不饱地狼,而大宋人是一只猛虎,契丹人在虎狼夹击之下,还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耶律淳不甘心失败,不愿承认失败,他要用自己的办法挽救大辽国祚。他做出了决定,他要控制宫帐,否则,大辽内部的争斗永无休止,而大辽也将在这些争斗中轰然倾塌。
第三次东征还没有开始就失败了,没有给主战派挽救大辽的机会,这严重打击了主战派的信心,但更严重的是,主和派因此再度占据上风,皇帝和主和派大臣为了顺利议和,会把主战派大臣全部赶出宫帐,调离军队。
所以,当务之急是战争,只有战争才能让主战派大臣尽可能留在宫帐,尽可能继续统军。
金人要议和,因为金人需要时间休养生息,需要蓄积实力发展壮大,所以‘女’真人不会主动发动战争。
那么,只有叛军的存在才能让战争继续下去。叛军实力越强,声势越大,形势就越危急,如此围剿的辽军就会更多,主战派手上掌控的军队也就更多,也只有如此,主战派才有实力,才有机会控制宫帐。
同时,主战派更需要时间控制宫帐,这个时间谁来给?叛军。围剿的时间越长,主战派大臣留在宫帐地时间就越长,而耶律淳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实施控制宫帐大计。
另外,叛军的强大,围剿的艰难,会迫使皇帝和主和派大臣更加急于议和,他们甚至可能会答应金国的要求,承认和册封完颜阿骨打为皇帝。这种极端懦弱和无耻的行径会‘激’怒一部分契丹权贵,这对耶律淳控制宫帐非常有帮助。
帐内在座的三个人都是耶律淳的绝对亲信。耶律余睹和萧挞不也之所以请耶律陈图奴来进言,正是因为陈图奴地劝说比他们地劝说更有作用。
三个人听了耶律淳的话,知道他终于下定决心控制宫帐了,无不大喜。此事早就应该干了,但耶律淳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直到今天他自己陷入绝境,自身难保了,才不得不奋力反击。
很简单,现在耶律淳就算把叛军消灭了,也不可能再有第三次东征了,因为耶律马哥和萧干地大败,给辽军再度致命一击。皇帝和主和派本来还存有一丝幻想,希望主战派争口气,用武力打几场胜仗,这样即使议和,辽人也有底气讨价还价,但如今他们连叛军都打不过了,被一伙反贼打得全军覆没,这样的统帅和军队还能发动东征,击败‘女’真人,收复国土?那不是笑话嘛。
既然决心以土地换和平,那么主战派就是绊脚石,而主战派的首领耶律淳首当其冲,不把他拿掉,议和之举必定‘波’澜层生。
耶律淳当然不会束手就缚,他更不愿意看到大辽国祚被一帮‘奸’佞活活葬送,所以他要反击了。
如何反击?这是三个人最关心的问题。
是发动兵变,你自己做皇帝,还是先确立皇统,然后‘逼’迫皇帝退位?
耶律淳选择了后者,他至死不愿意背上篡僭之名。
当今皇帝有四子,长子赵王,次晋王,次秦王,次许王,谁来做皇储?
耶律淳沉默,不愿意说。
其实三个人心里都有算,这位皇储必须主战,否则让他做皇帝干什么?只是这件事耶律淳回到宫帐后,还要与一些主和派大臣‘私’下商量,尽可能联手,以期顺利解决皇统之争。此时此刻千万不能爆发内‘乱’,那可是国灭祚绝之祸,所以,利用围剿叛军之际,牢牢控制军队,确保国祚安全,乃重中之重。
现在都清楚了,知道耶律淳发动成州之战的真正目的了。
想起来,还是萧干做了一件好事,不但让耶律淳吐了一口血,清醒了,还断然决定出手力挽狂澜,否则,这件事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
萧干又活了,神采飞扬,他等这一天,等得头发都白了。
萧德恭和耶律陈图奴互相看看,不禁对萧干产生了一丝怀疑,这位奚王在蒺藜山全军覆没,是不是故意的?如果没有蒺藜山大败,耶律淳万万不会出手。
“我怎么回复?”陈图奴问道。
“皇统的事不解决,叛军就不能灭,这样我们才能牢牢控制军队,并且把军队都放在中京道,正面防御金军。”耶律淳的声音有些嘶哑,非常疲惫,显然拟制这个计策也耗尽了他的心血,“你把这个意思传达给余睹和挞不也,但皇统的事不要说,暗示一下就行了。”
“今天这一仗的目的就是攻克同昌城,收复成州,无论如何不能让金军进入中京道,更不能让金军从成州方向直接威胁东南路州县。”
耶律淳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假若我们丢失成州,金军可以威胁西南方向的兴中府,东南方向的锦州,这会给南下义军以强有力的支援,所以我们必须牢牢控制东南路。我们控制了东南路,等于控制了叛军。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们可以招抚。这些叛军大都是辽东的汉人,他们渴望回到故土,过上安宁的日子,只要满足他们的心愿,招抚绝对不成问题,如此我们可以得到一支东征的军队。”
陈图奴连连点头。
“还有一点,你必须告诉他们。”耶律淳说道,“成州丢失,大灵河一线随即成为辽军、金军和叛军‘混’战的战场,兴中府、川州、黔州、宜州……直至锦州,所有这些地方的百姓都将饱受战火的荼毒,百姓们会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人竞相食,叛‘乱’会蜂拥而至,到时我们不但控制不了叛军,连整个中京道都岌岌可危了。”
陈图奴听懂了,躬身领命,出帐而去。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三十章 副元帅
酉时正,辽军把步军主力全部拉了上去,六万大军对同昌城展开了猛烈攻击。
完颜宗望为了减少损失,把宗辅军中的步卒也全部拉了上去,守城兵力达到了一万五千人以上,同时间,金军的武器辎重也陆续送达城池,防守力量因此得到了加强,‘激’战更加血腥。
耶律余睹越打越觉得不对劲,正迟疑的时候,萧挞不也找来了,一语惊人,“我怀疑城内不是叛军。”
萧挞不也是契丹行宫都部署兼副元帅,这个人久经战阵,曾率军和阻卜人磨古斯打了好几年,后来又参加了平定汉人李弘的叛‘乱’,在东北路战场上和‘女’真人也打过不少仗,相比起来,余睹的战绩就善乏可陈了。
挞不也说不是叛军,那就是金军了。余睹寒‘毛’倒竖,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城内是金军,叛军又在西河陈兵以待,那这个战场就是陷阱,而辽军现在正处在陷阱的中心。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萧干说蒺藜山大战当日,金军曾和叛军誓死血战,时隔三天,两支军队竟然又握手言和,联手攻辽,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但这世上的事只讲利益,利益所致,仇人也能变为兄弟。
“有何凭据?”
“我确信城内是金军。”萧挞不也又说了一句。这位老人快六十岁了,发须灰白,但保养得比较好,脸上还没有太多的皱纹,两眼炯炯有神,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一股沉稳威严之气,“你看,下午和我们打的是汉人,现在又出现了渤海人。叛军即使有蕃兵。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渤海人吧?叛军从哪招募的渤海人?我们拿来攻城的主力是中京的‘侍’卫亲军。他们曾和金军打过仗,也和叛军打过仗,中途撤下休整地时候。我去看望他们,他们说,守城地不是叛军,是金军。因为他们听到很多人用‘女’真话在叫喊,在传达命令。”
余睹一直在后面指挥,没有亲自接触攻城将士,但挞不也素来爱兵如子。平易近人,他喜欢和士卒们‘交’流,他听到的话绝对不会有错。
余睹开始相信挞不也的判断了。
挞不也继续说,“西河浮桥是我地人打下来的,‘激’战过程中,奚兵被叛军当作盾牌顶在最前面,我们俘虏了一些,发现他们的脖子上都有一条紫‘色’罗巾。我觉得好奇,随意问了一下,奚兵说。是战前才下令系戴的,所有人都有,至于什么作用,他们也不知道。”
余睹霍然变‘色’。因为守城地军队虽然举着叛军的旗子,但脖子上没有紫‘色’罗巾,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余睹不敢再打了,要即刻变阵,即使错了也没关系。只要不中计。不至于全军覆没就行了。
发动攻击到现在,已经打了两三个时辰了。如果城内是叛军,还有一条可供撤退的通道,那么当蒺藜山方向的叛军撤回来后,反贼们随即会弃城而走,哪会如此不计代价地疯狂守城?此刻死守城池,对叛军而言有什么意义?但如果城内是金军,那死守城池就可以得到合理地解释,而义军一直陈兵西河东岸也可以得到合理解释,两军显然正准备在辽军‘精’疲力尽的时候发动致命一击。
得到余睹的肯定后,挞不也稍加沉‘吟’,然后抬头看看四周湮没在黑暗中的山峦,慢条斯理地问道:“你看,敌人的致命一击从何处开始?”
既然确定城内是金军,辽军又掉进了陷阱,那摆脱困境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敌人的要害,给他致命一击。
余睹想了一下,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叛军打下同昌城后,需要撤退的时间。辽军到达同昌城的时候,撤退的百姓和辎重距离城池不过二三十里,也就是说,金军大概在中午地时候进入同昌城,除了守城的步军,他应该还有马军,如果要发动致命一击,那应该由金人的马军发动。按照习惯,马军突袭,一般直杀敌中军,捣毁敌指挥中枢。从中午到现在,三四个时辰了,这支马军应该到达了突袭位置。
余睹也抬头看看四周,目光停在了西山。如果有支马军从西山方向扑来,直杀辽军侧翼,而西河方向的叛军马步军从另外一侧发动攻击,那么正在攻城的辽军措手不及之下,必定遭到重创,然后溃败,即使不会全军覆没,也折损过半,那结果太可怕了。
余睹举起马鞭,指向了西山。
挞不也微微一笑,“我们变阵吧。后军萧和尚奴还有四万人,燕王行帐还有炮手军和宫帐军。我们以后军为主力,设飞龙阵,阵中藏炮手军,围杀金人马军。”
“再传耶律阿八,指挥阻卜、敌烈和乌古马军,即刻攻击西河东岸,缠住反贼马军,不给他们夹击的机会。”
“命令耶律陈图奴,指挥燕云民兵,从西河浮桥方向发动攻击,沿着西河一直向南打,不惜代价,全力进攻,‘逼’着叛军后撤,把他们压到十里之外,让他们远离同昌城战场。”
余睹犹豫了半天,低声问道:“这件事,要不要先告诉燕
挞不也摇摇头,“燕王是统帅,他要求我们攻克同昌城,‘逼’走叛军,这就够了,至于怎么打,那是我们的事。”
余睹委决不下。挞不也显然不想告诉燕王,他是大军副元帅,前线指挥,他有怎么打的权力。打赢了,功劳是燕王地,打输了,罪责也是燕王地,如此大事,不告诉燕王,未免太不恰当了,但告诉了燕王,以耶律淳的‘性’格,极有可能撤军。
这种形势下,无论如何不能再打败仗了,即使是耶律淳,他也承担不了一败再败地罪责,所以。挞不也不想告诉燕王。因为大军一旦撤退,在金军和叛军的左右夹击下,必定溃败。此时此刻。只有打,而且辽军有很大的胜算。
余睹知道挞不也为什么亲自找到自己了,他肯定已经和后军统帅和尚奴说过了,只要三人齐心协力。这一仗稳‘操’胜券。
余睹没有选择,他稍稍想了一下,说道,“燕王说。要‘逼’走叛军。”接着他指指西河方向,“我们在西河战场投入的兵力是不是太多了?”
“燕王的意思是留着那只大虫,但我们不能养虎为患,趁此良机,予以重创。”挞不也笑道,“李虎实力大损,再加上几十万人口地拖累,他能坚持多久?他撑不下去了,自然就会投降。”
余睹点了点头,再不犹豫。“我保持攻势,暗中把主力撤下来,配合你围杀金军。”
挞不也捋须而笑,拨马就走。
辽军突然向西河东岸发动了攻击。
马军率先攻击,直杀义军战阵地中段,其意思很明显,要拦腰砍断义军战阵,分而围之。高宝龙立刻指挥虎烈第一军迎了上去。并且把辽军挡在了西河西岸。双方在方圆一里范围内的河谷展开了厮杀。
辽人马军逐渐增兵,一队队骑士从同昌城和紫都台方向疾驰而来。
虎烈军主帅‘毛’军大喜。他正在发愁,如何把辽人马军吸引过来,以配合金人马军发动突袭,这下正好,辽人自己送上‘门’了。
‘毛’军当即下令,再调第二军增援,命令木桃李带着第一、第四两将马军从战场的两个侧翼迎上去,竭尽全力缠住辽人马军。
‘毛’军担心辽人马军越来越多,又急告总帅李虎,请求调动怨军马军,以为后援。
李虎决定调用怨军。
同昌城打了这么长时间,‘激’烈地厮杀持续了三个多时辰,宗望再怎么坚韧,也要把宗辅的军队调上来用了,否则他的损失太大。果然,天黑之后,斥候连续回报,金军援军出现,不断涌进城池。
李虎断定宗望再也无力背后下黑手了。想到宗望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李虎非常高兴。宗望原以为自己可以捡便宜,哪知辽人不听他地,围着同昌城猛攻,把个金军打得焦头烂额,伤痕累累,这个城池拿得太亏了。
既然宗望把全部家当拿了出来,李虎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把怨军拿出来用吧。
董小丑接到李虎的命令后,马上集结六营马军,三千骑,由郭‘药’师统率,即刻驰援。
‘毛’军正高兴的时候,辽人步军又发动攻击了,而且攻击的方法让义军极其头痛。
义军是沿着西河东岸地大路布阵,一字铺开,二十里。辽军攻击的办法非常奇怪,它不是正面攻击,分割包围,而是从西河浮桥开始,从侧翼攻击。
如果义军摆的是一字长蛇阵,那西河浮桥相当于蛇头。辽军就是从蛇头打起,一棍子下去,蛇头很自然就要收缩,再打一棍子,不但蛇头再缩,连蛇身子都要往后缩了。义军现在就处于这种尴尬境地。
这个官署由辽国的斡鲁朵制度而来。
斡鲁朵,辽宫帐名。辽太祖起,各帝及太后之执政者皆置斡鲁朵,有直属军队、民户及州县,构成独立的军事,经济单位。帝后死后由家族继承。
中保存有历代皇帝及部分皇后皇子的十二个斡鲁朵和相当于斡鲁朵的一个王府的记录。
这十二宫的宫分地所属人户,除充当心腹的宿卫外,又以所得俘户加上从政fǔ或前朝皇帝宫分中所拨出地州县部族,组成一个独立的官署。分置契丹诸行宫都部署等北面宫官,管领契丹人和其他游牧民族;汉人诸行宫都部置等南面宫官,管领汉人和渤海人。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三十一章 犹豫
辽军拼命攻击。主攻将士都是来自燕云的民兵,都是汉人,面对同为汉人的义军,他们毫不手软,杀得血‘肉’横飞。
义军不想白白损耗兵力。之所以要摆个一字长蛇阵,主要是想捡便宜,等到辽军溃败之后,好冲上去抓俘虏,抢辎重,另外如果辽军攻击,每将可以互相支援,哪料到辽军突然来这么奇怪的一招,打得义军莫名其妙,不知道辽军是什么意思。
既然不愿意和辽军对杀,拼消耗,那只好依次后撤了,但也不能撤得太快,总不能一撤就撤个五里,十里。如果撤得太快,距离战场太远,那等到金军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如何配合进攻?所以每将还得打一下,都让奚兵打头阵,和辽人拼消耗,等到奚兵死得差不多了,再撤。
李虎着急啊,不知道金军什么时候发动致命一击,如果迟迟没有动作,一直拖到下半夜,估计义军要撤到二十里外去了。
“给宗望传书,告诉他,我们顶不住了,请他尽快发动致命一击,否则我们就要被辽军打得远离战场,帮不上忙了。”
完颜宗望站在南城城楼上,远眺战场。
辽军的攻击还在继续,但节奏明显减慢,或许是因为损失太大要重新调整攻击之策,或许是因为体力不支,后继乏力了。今天辽军从一百里外急速赶来,从下午一直打到深夜,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支撑不住,按常理来说,体力应该到了极限,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此刻假若发动致命一击,极有可能一击而中。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辽军在强攻数个时辰之后。对城内守军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如果城内是辽东义军,如果义军守城的目的是给主力撤退争取时间,那么城内不可能有这么多兵力,守城地将士也不可能这么顽强,列阵西河东岸的义军也不会坐岸观火,由此推及,城内的军队可能不是义军。
不是义军,那就是金军。契丹人在对金作战中,虽然屡屡失利。但并不代表契丹人就不会打仗,就没有头脑,假若契丹人看出了问题,发现了破绽,那接下来的致命一击就很难一击而中了。
宗望越想越惶恐,他已经无力承受第二次失败,这一仗无论如何都要打赢。否则自己再无出头之日。
前方战场上,一堆堆篝火沿着山道、山岗一直延伸到黑暗里,就象一条条蜿蜒曲折地火龙。
宗望只能看到城下辽军的动静,而几里外的地方,因为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杂‘乱’的鼓号声。
西河方向,篝火更多,远远望过去,犹如灿烂星河,在星河的中间位置,更有一团冲天火光。
宗望已经接到李虎的传书。李虎写这封书信的时候,义军已经连撤三里,现在估计更是撤到十里之外了。在那团冲天火光的地方,义军和辽军的马军正在厮杀。不出意外地话,李虎只能撤到那个地方,再撤,就把马军的侧翼暴‘露’了,马军就无法坚持再战了。
李虎会不会乘机逃跑?这是宗望最担心的地方。
李虎要打这一仗,目的是为义军南下争取时间,但战场形势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辽军竟然舍易求难。拼命攻城。从目前的战场态势来看。耶律淳决心要夺取成州,他宁愿放走义军。也要把同昌城拿到手。
宗望大概估猜到耶律淳的心思。成州是中京道地第一个‘门’户,成州若失,金军不但可以威胁中京道东南路的所有州县,还可以给南下黑山义军有力支援。从这一点出发,耶律淳的确需要夺回成州,如此即可确保东南路州县的安全,又可以从容围剿义
自己能猜到耶律淳的心思,李虎当然也能猜到,即使他猜不到,他手下那帮人,尤其像罗青汉和黄涉这些颇具头脑地人,肯定会提醒李虎,建议他即刻后撤,任由辽金两军打个你死我活。如果李虎逃离了战场,这一仗必输无疑。
如何选择?是命令完颜宗望和兀术撤回来,还是冒着战败的危险赌一把?马军撤回来,凭借兵力优势,守住同昌城绝对没有问题。如此一来,自己既拿到了蒺藜山和成州,又帮助辽东义军顺利突围,战功虽不足以弥补虎啸台一战的损失,但最起码不至于输得一无所有。相反,如果战败,马军遭到重创,军心尽失,这座城池肯定不能守了,再守下去,把军队打光了,即使拿到了这座城池又有什么意义?对于金国来说,目前已具备议和的条件,是否占据这座城池,无关大局。
宗辅急匆匆而来。
东城方向,辽军的攻势越来越弱,显然他们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正是发动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赶快下令攻击吧,再等下去,李虎要跑了。”
“李虎要跑的话,早就跑了,不会等到现在。”宗望这句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的内心里有一股强烈地冲动,一股要继续战斗的冲动。
“辽军攻城不利,可能改变了计策,转而先攻李虎,先把李虎赶走,然后再集中全部的力量,猛攻城池。”宗辅焦虑不安,“李虎的军队受损严重,根本不是辽军主力的对手,退一步说,就算李虎愿意坚持,他的手下也未必愿意,辽军发力一攻,极有可能一溃千里。”
这句话提醒了宗望,也让他更害怕,更不敢下令发动突袭了。
义军后撤十里,不能再撤了,再撤真的要远离战场,无法与金军联手夹击了。
李虎下令,虎烈第三军就地展开反攻,虎烈第四军越过冰河,从冰河西岸实施包抄,围杀辽人燕云军。
再调罗青汉的五路联军,怨军地六营步军,即刻越过冰河,从河谷地战场地两翼出击,对辽人马军形成合围之势,‘诱’使辽军投入更多兵力,以帮助金人发动突袭。
这道命令当即遭到了罗青汉、董小丑、‘毛’军三位主帅的质疑,一帮帅府官员们也对此提出了异议。
战场形势至此已经明朗,辽军地目的也基本上暴‘露’了。
耶律淳需要成州,这一点给李虎猜对了,但耶律淳此举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为什么需要成州?现在可以仔细想想了。
黄涉和柴云随即想到了辽国宫帐‘激’烈的廷争,由此可以推测出东征失败后,耶律淳和一帮主战派在宫帐的处境,由他们的处境可以推测到耶律淳目前需要叛军的存在,这是武人“养寇自重”的生存法则,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罗、董、‘毛’三帅的想法则与帅府不同,他们认为,耶律淳拿到成州,辽军可以从容包围义军,把义军‘逼’到崩溃的绝境,然后等到天气好了,冰河化冻,再展开围剿,反之,成州若失,金军可以任意驰骋于大灵河以北,威胁东南路州县,如此金军可以南下,可以帮助义军打锦州,所以耶律淳才急不可耐地攻打同昌城。
以上两种推测都告诉义军,辽军正在‘逼’迫义军后撤。义军撤了,辽军才能集中力量攻城,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还犹豫什么?即刻后撤吧。
这一仗除了李虎,没人愿意打。好不容易从蒺藜山冲了出来,突围了,距离黑山近在咫尺了,谁还愿意送死?就算突围南下后还有锦州要打,那也是明天的事,实在不行还可以上山嘛。义军挣扎这么多年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上度过的,他们对山有感情,有依赖,他们不怕苦,只要脑袋还在,只要人还在,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李虎也想跑,也想撤,但一想到四十多万汉人,他就不想跑了。
无颜先生的话对他的刺‘激’非常深。宁做太平狗,不为‘乱’世人。百姓的要求很低,吃饱喝足就行,至于主子是谁,对他们来说都一样。大宋赵家主子难道就是圣人?辽金蕃种主子难道就是魔鬼?扯淡,不管什么主子,都是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支使胡涂在山城出的那个赚钱主意,也是一样,也是骗老百姓,也是榨取百姓的血汗。
自己要生存,要图王霸之业,那么就要发展义军,要壮大义军。如何发展?如何壮大?整天钻山沟就能发展壮大?胡扯淡嘛,当然要赚钱了,从哪里赚钱?当然要靠这些百姓了,所以,百姓不能丢,百姓一丢,自己就彻底完蛋了。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三十二章 反攻
虎王现在在百姓心目中代表了生存,代表了希望,只有保住这些百姓,只有让他们吃饱喝足,自己才能保住现有的地位,否则自己算什么?谁跟你‘混’啊?
如果听他们的话,撤退,把百姓带进那块死地,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距离五马分尸的日子也就不远了,所以,不能听他们的话,不能撤,无论如何要击败辽军,给自己争取攻陷锦州的时间,然后才能生存,才有希望。
李虎不同意撤,但也不能强行下令,如果‘逼’着这些人做他们不愿做的事,结果很可怕。于是李虎想了个折衷的招。
“既然辽军‘逼’着我们撤,那我们就无须着急了。”李虎笑道,“再等等,看看金人是否发动致命一击,如果宗望迟疑不决,不敢打,那我们就撤。”
大家明白李虎的意思,他还不死心,还想捡便宜,还想乘着辽金两军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李虎要求三位主帅遵从命令,展开反攻,“我们以半个时辰为限,如果半个时辰内,金军还是没有动静,我们即刻撤离。”
击败辽军的‘诱’‘惑’还是太大了,尤其敌人是耶律淳,是辽军的绝对主力。罗青汉、董小丑和‘毛’军的心理很矛盾,想撤,但也想打一场胜仗,结果在李虎的‘诱’‘惑’下,三个人妥协了,决定遵从李虎军令,立即反攻。
“点火,告诉宗望,我们从侧翼展开反攻了,请他即刻发动攻击。”
一团大火冲天而起,接着烈焰腾空。火势越来越猛,声势惊人。
战鼓擂响,惊天动地,号角长鸣。响彻夜空,剧烈的厮杀声蓦然炸响,震撼了整个战场。
义军全线反攻。
吴雄指挥虎烈第三军正面攻击。
田复率领第七将居中阻击,解悟的第五将、朱投的第六将则沿着大路两边的山岗实施包抄,当即把燕云军的选锋营围了起来。
义军从西河浮桥一退就是十里,将士们憋了一肚子火,冲上去劈头盖脸一顿猛砍,箭矢更是象雨点一般密集。燕云军越打越猖狂,认为义军不堪一击。这下突遭反击,措手不及,被打得晕头转向,死伤惨重,急忙掉头逃亡。
第六将第六部负责分割包围。第六部将唐羽刚刚升职,士气旺盛,带着两百五十名士卒一路狂奔。犹如厉啸长箭,又狠又准,拦腰截断了辽军。
燕云军选锋营被围,其主力飞速援救,但阻截义军越来越多。双方‘激’烈厮杀。
高缘指挥虎烈第四军实施包抄。
杜山地第九将,刘辰的第十将,李猛的第十一将沿着冰河,高速飞奔。
将士们用草裹紧了战靴,这样跑起来既防滑又增速,很快,辽军发现了他们。主帅耶律陈图奴反应极快,马上知道义军要包围他们,当即下令,后撤。
辽军在大路上跑。义军在冰河上跑,双方都举着火把,相隔不过一两百步,彼此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候比的就是速度,谁跑得快,谁就赢了。
狂奔三里之后,胜负即分。大路蜿蜒曲折,起伏不定。而冰河一马平川。路程要近很多。
第九将迅速赶超了辽军,然后再跑三百步。随即翻越一道小山岗,冲下大路,堵住了辽军地退路。
‘激’战马上展开,双方近身‘肉’搏,杀得血‘肉’横飞。
紧接着,第十将、第十一将调转身形,呼啸冲上山岗,‘潮’水一般杀向辽军。
辽军人数虽多,但地形不利,无法展开阵形,面对铺天盖地的义军,只能仓促应战,一时间‘混’‘乱’不堪。
耶律陈图奴惊恐万分,连声高叫,“吹号,向副元帅求援,快,快……”
西河谷地战场上,第一军军帅高宝龙指挥第二将、第三将、第十三将轮番攻杀辽人马军。
第二军军帅木桃李指挥第一将、第四将在战场两翼策应,防止辽军其它军队突袭第一军的侧翼。
辽马军详稳耶律阿八指挥阻卜、乌古等部族马军从容迎战,他的目的是牵制义军,所以攻杀很有节制,战阵也很密集,唯恐被义军突破,杀进了主战场。
双方兵力相当,战事陷入僵持。
突然,义军反攻了。
罗青汉指挥五路联军冲进了河谷地战场的右翼。黑山军、阎王军、雷霆军、神龙军和云朔军五将步卒,一万多人,一字纵列,急速杀进。
与此同时,怨军出动了。郭‘药’师率三千马军沿着战场左翼飞速疾驰,直奔辽军后方,实施包抄。董小丑则指挥岩营、乾营、显营、后锦营随后跟进。
河谷地上火光冲天,亮如白昼,一队队的人马放‘腿’狂奔,吼声如雷,气势磅礴。
耶律阿八骇然心惊。他看到了怨军的战旗,这让他突然意识到,义军的实力远远超出了自己地想象,西河战场上辽军兵力严重不足,不但起不到牵制的作用,反而有可能被义军一口吃掉。
“速告副元帅,怨军已与反贼李虎会合,现已杀进战场。我兵力不足,难以抵挡,请速发援军。”
萧挞不也驻马立于一座山岗之上,望着远处的冲天大火,神情凝重。这把大火来得及时,叛军的反攻也很及时,金军要发动致命一击了。
今天辽军能逃脱败局,都是因为自己判断正确,现在的战场态势足以说明今天的对手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但是,叛军实力有限。反攻也不过是牵制而已,他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金军才是今天的首要目标。
挞不也转头看看同昌城,又看看西山。信心十足。
“炮手军已经进入战阵了吗?”
“已经就位。”萧和尚奴指指后方,“火箭、火球、火蒺藜、霹雳火球正在加紧运送。”萧和尚奴四十多岁,圆脸长须,扁扁嘴,眼神锐利而‘精’明。他是归州观察使,归州在东京道,早已沦陷,他带着军队撤回来后,一直以此职率军屯驻于中京。
“这次主上也算下了血本。把炮手军都拿出来了,可惜……”挞不也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可惜萧干大败于蒺藜山,东征之计功败垂成,现在就算此战打赢了,也无法挽回局面了。
和尚奴知道他地心情,低声劝了两句。萧干是奚王。和耶律淳的关系又非同一般,有些话不能说。其实这一仗说白了,就是为萧干而打,打赢了,萧干功过相抵。照样做他地奚
挞不也苦笑摇头,问道:“你看,我要不要请燕王把那一万宫帐军拿出来?”
“燕王在紫都台也应该看到了这把大火。”和尚奴说道,“他一直说叛军的实力不可小觑,叫我们不要轻敌,结果被他不幸而言中。叛军既然有这样的实力,他大概也很吃惊,肯定会同意调用宫帐军,全力攻杀反贼,给叛军重重一击。”
“只怕很难啦。反贼早有准备,而且战场形势对他们非常有利,我们右翼兵力又不足,想击溃他们很困难。”挞不也说道,“今天这一仗,我们必定要和金军死战,损失大了,我们也就无力再攻反贼了。只能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地南下锦州。”
和尚奴低声轻叹。“幸好燕王有意纵敌,没有同意我们早早攻打叛军。否则现在被动地就是我们了。”
“是啊,率先攻打叛军就是中计。”挞不也说道,“发动致命一击地是金军。‘女’真人等到我们和义军打得两败俱伤之际,突然杀出,我们必败无疑。”
“这个李虎不简单,从现在的战场态势来看,他从撤出同昌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掌握了主动,不管燕王是否有意纵敌,李虎都能带着叛军顺利南下,因为我们终究要和金军血战一场,血战之后,损失惨重,哪里还有力气去追他。”两人相视无语。过了片刻,和尚奴忽然低声说道:“我们要不要告诉燕王,今天的对手是两个,而不是一个?”
这件事目前只有挞不也、和尚奴和余睹三个人知道,虽然不说的理由是证据不足,但其实他们真正担心的是耶律淳以此为理由,即刻撤军。
挞不也坚决摇头。现在更不能说了,耶律淳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他已经无力承受失败,所以他绝不会冒险,肯定要撤退。
和尚奴不再说了,他的目光投向了浸浴在黑暗中的西山,“怨军出来了,叛军的实力都暴‘露’了,那么金军会有多少人?”
挞不也眼‘露’杀气,“越多越好,叫他有来无回。”
“告诉耶律陈图奴,叫他坚守待援。”
“传令耶律阿八,不惜代价,给我拖住叛军,即使打完了,也在所不惜。”
“急告燕王,请他调用宫帐军,急赴战场,给叛军致命一击。”
宗望地心在跳动,血液开始沸腾。
李虎没有逃跑,他在最关键的时刻,发动了反攻,他在告诉自己,即刻攻击,攻击。
宗辅高声欢呼,兴奋不已,“二哥,下令攻击吧。李虎发动反攻,实力全部暴‘露’,辽军马上就会打他,他坚持不了多久。”
“点火。”
宗望再不犹豫。李虎敢赌,自己为何不敢赌?打。
“集结马军。”宗望冲着宗辅挥挥手,“准备出城攻击,拖住辽人前军。”
三堆大火冲天而起,照亮了同昌城,照亮了夜空。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三十三章 血色星河
从西山之巅看向战场,犹如身处浩瀚星河,前方十几里范围内,星光闪耀,火红‘色’的星星不计其数,它们在黑暗中闪烁,飘浮,游戈,几团巨大的火云剧烈燃烧,随风而动,或东或西,或南或北,互相碰撞,肆意吞噬,在碰撞中掀起冲天烈焰,在吞噬中无情蚕食着一颗颗耀眼小星。
忽然,西河方向的火云蓦然炸开,几束烈焰四散‘射’去,犹如狂飚一般,猛烈冲击着星河。星河震动,摇晃,‘波’澜起伏。爆炸后的巨大火云翻滚着,咆哮着,就象一头血‘色’狂狮,张开血盆大嘴,把周边所有的猎物尽数吞噬。几团火云在血狮的脚下呻‘吟’,一团团的星星被惊天烈焰席卷而净,霎时灰飞烟灭。
“开始了,开始了。”兀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叫道,“李虎没有失言,他开始攻击了,发力了。”
完颜娄室感到了一丝窒息。山下有辽人十万大军,这一场厮杀势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大战结束后,有多少人能踏上归途?完颜娄室转脸望向城池方向。同昌城在火光的照‘射’下,城廓清晰可见,但宗望并没有举火,他似乎还在犹豫,还在观察,还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兀术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在寂静的黑暗里听起来有些恐怖,显然,他也很紧张,面对即将到来的惊心动魄的大战,他很期待,也很惶恐。逐渐形成了两团更大的火云。
义军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完成了对辽军侧翼的包围。这雷霆一击震惊了辽军,他们迅速调兵遣将,发动反击。
位于星河中间的一团火云开始向西河方向移动。
辽人中军急忙‘抽’调军队,要向侧翼的义军展开攻击了。
最佳地攻击时机出现了。
“准备。准备攻击……”完颜娄室蓦然回首,冲着身后的传令兵大声叫道,“急告各部,准备出击。”
传令兵四散而去,打马冲进了黑暗。
完颜娄室戴上兜鍪,翻身跃上马背。兀术带着一帮扈从,纵马冲下山岗,迅速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
寒风呼啸,林涛如澜。山峦中仿佛有万千幽灵在黑暗中哭号。
完颜娄室身如石雕,两眼如炬,全神贯注地望着星河北端的同昌城。他急切盼望着三团火云冲天而起,他仿佛已经闻到了血腥,看到了敌人地头颅在空中飞舞,看到敌人的残骸在铁蹄下化作齑粉,他的血液在身体里奔流。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蕴积,在爆发……三团火云冲天而起,霎时照亮了同昌城,夜空倏然灿烂,星河突然间好象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雾。朦胧而惊‘艳’。
“吹号……”完颜娄室用力一挥手,“点火……”
“呜呜……”号角响起,立时随风传遍山峦,阵阵回‘荡’。
漆黑的西山突然亮起了一点火光,跟着这点火光急骤膨胀,扩大,突然,火光爆炸了,一分为二,化作两条厉啸的蛟龙。沿着山势一泄而下。
短短时间内,两条火龙从西山咆哮而出,气势如虹,直抵山脚。
星河突然停滞了,星星不动了,火云也不动了,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顿下来。
几颗星星从西山的黑暗中跃出,跟着几十颗。几百颗。仅仅几息功夫,一片巨大的火红‘色’星团横空出世。它们被两条火龙分成了三块,在西山地黑暗中发出夺目而妖魅的光芒。
完颜娄室高高举起右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挥舞起来,跟着五指握拳,凌空前指。
“攻击……”
“呜呜……”‘激’昂的号角声骤然响起,霎时响彻山峦。
马军起动。
石家奴带着突击马军居中前进。两条火龙照亮了西山,照亮了下山的路。三千将士手持火把,策马奔驰,他们越过了山岗,穿过了树林,冲下了陡坡……
兀术和哈‘迷’蚩各带一支马军,两翼跟进。
火龙在西山肆虐,三块火红‘色’的星团如同从天而降的瀑布,一路轰鸣,顺着山势呼啸而下。
忽然,更多地星星从西山之巅的黑暗里冒了出来,层出不穷,蜂拥而出,迅速汇成一块巨大的星云。这块星云仿若星河里红‘色’大‘潮’,掀起阵阵‘波’澜,紧跟在三块星团之后,铺天盖地一般,轰然而下,气势磅礴。
金人马军主力在山峦间飞驰,冲锋的号角声、战马的嘶鸣声、将士们地呐喊声‘交’汇在一起,如同惊天狂雷,震撼了西山。
“走……”完颜娄室一脚踹上马腹,战马痛嘶,四蹄用力,腾空跃起,顺着山坡疾驰而下。
扈从们打马跟上。
号旗兵、传令兵一众人马紧随其后,迅速汇入了前方汹涌澎湃的骑军大‘潮’。暗自惊骇。
萧挞不也虎踞马背之上,捋须‘挺’腰,杀气凛冽。
“点火……”挞不也突然大声叫道,“告诉敌人,我就在这里,中军大纛就在此处。”
转眼间,山岗四周就燃起了六堆篝火,烈焰飞舞,山岗亮如白昼。巨大的旗杆上,一挂红‘色’灯笼高高悬起,异常醒目。大纛在寒风中猎猎狂舞,气势如虎。
中军令旗四面而立,每杆令旗上也是高悬各‘色’灯笼,五彩缤纷,灿烂夺目,方圆数里内都能看到中军号令。
“咚咚咚……”千面战鼓同时擂响,地动山摇。
“呜呜呜……”千支号角同时吹响,穿石裂云,撕裂了漆黑的夜空。
鼓声就是攻击,号声就是前进,飞舞的大纛就是力量的源泉。
辽军将士再鼓士气,紧守战阵,准备浴血奋战。
神‘色’紧张的传令兵从四面八方飞马而来。
“副帅,飞龙主阵准备完毕。”
“副帅,两翼马军圆阵就位。”
“副帅,炮手军准备就绪。”
“副帅,中军护卫列阵完毕,左地阵,右天阵,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挞不也看看同昌城,又看看西河,眉头渐渐拧紧,目光中‘露’出一丝担忧。
“我们低估了叛军的实力。”萧和尚奴也望向了西河战场,“耶律陈图奴的燕云军被围,耶律阿八地马军也被围,我们整个侧翼都暴‘露’了,如果此刻李虎手上还有军队,那么,他还是可以与金军实施左右夹击。“如果你是李虎,你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所有的军队都投进这场大战?”
和尚奴想了一下,摇摇头,“我要再看看,如果金军已经占了上风,战局对我非常有利,我当然要全力进攻了。”
“可惜的是,今夜金军没有机会占上风了。”挞不也忽然笑了起来,“你手上有多少霹雳火球和火蒺藜?”
“一千颗霹雳火球,两千颗火蒺藜。”
“全部‘射’出去。”挞不也笑道,“今夜,我们让金人体验一下,什么叫粉身碎骨。”
“‘激’战开始后,叛军肯定很惊慌,趁此良机,我让宫帐军杀向叛军侧翼,与耶律阿八里应外合,先把叛军的马军击溃,然后就可以肆意攻杀了。解决老西河战场上的叛军,我就可以调派援军,帮助你围杀金军。”
和尚奴点点头,冲着挞不也拱拱手,飞马驰向西山战场。
挞不也接着传令,“急告耶律余睹,停止攻城,布阵于西山战场的侧翼,包围金军,不能让他们突围,更不能让他们逃回城池。”
“急告萧德恭,宫帐军准备出击。”
攻城辽军如‘潮’水一般撤了下去。
宗望果断下令,宗辅即刻出城攻击,牵制辽前军,以策应完颜娄室攻击辽中军。
南城城‘门’打开了,宗辅带着八千马军冲了出来,这是一支由‘女’真人、渤海人、敌烈人、铁骊人、室韦人、貊人组成的军队,将士们都是马上悍卒,异常凶悍。
“吹号,锥形列阵……”宗辅连声高呼,“攻击,攻击……”
号角如云,铁骑奔流,一队队骑士在疾驰中列阵,三百步之后,一个巨大的锥阵形成了,他们在宗辅地指挥下,如擎天巨箭,一路咆哮,排山倒海一般,杀向了辽军战阵。进了山谷地。
号角连天,骑士们开始加速,战马开始四蹄腾空,飞驰,飞驰……
两翼跟进的星团也飞越而至,紧跟在突击军之后,飞马狂奔。
一百步之后,三个星团形成了雁行阵势,对准辽军侧翼,发动了致命一击。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三十四章 山崩地裂
辽人后军四万人列阵于西山脚下的山谷地。
三万步军以飞龙列阵,两翼马军列圆阵。飞龙阵的中心位置,是一座小山岗,三千炮手军在此列阵,严阵以待。
在炮手军阵前,一字排列着一百台类似于抛石车的小型抛车。抛车的后面,有一个燃烧的火桶,每个火桶里都‘插’着十几把烙锥。炮手军阵中,码放着数百个木柜。现在这些木柜都打开了,可以看见里面都是黑‘色’大圆球。
辽军将士很好奇。抛石车见过,石弹也见过,在野战中使用抛石车的军队也见过,但这支军队很奇怪,它由宫帐军全程保护,即使到了战场上,宫帐军也是寸步不离,把炮手军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靠近,这给炮手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萧和尚奴驱马走进了炮手军战阵,他的扈从们则被宫帐卫士拦住了。般冲进了山谷地。
战马轰鸣,杀声如雷,地面剧烈颤抖,金军突击骑士距离辽军战阵越来越近,只剩下一百多步了。
炮手军的都指挥使望向萧和尚奴。萧和尚奴微微点了一下头,“攻击。”
“攻击……”这位都指挥使一声令下,炮手军的将士顿时忙碌起来。一些士卒从木柜中取出圆球,放到了抛车皮兜上。有士卒拿起火烙锥,用力锥进圆球。有士卒拽动拉索。抛‘射’圆球。圆球‘射’向了空中,一路旋转飞舞,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直飞金军阵中。
“轰。轰,轰……”
霎时间,爆炸声冲天而起。惊天动地,山崩地裂。跟着火光闪烁,浓烟滚滚。
正在高速飞驰的金军骑卒当即中弹,或者连人带马炸飞了,或者人马受伤仆倒,瞬间倒下一大片。前面地战马受惊,愈发疯狂,驮着同样惊慌失措的士卒继续奔驰,后方的战马骇然止步。纷纷直立而起,扬蹄痛嘶,但接着就被从后冲来的同伴撞倒,一时间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萧和尚奴骇然变‘色’,坐下战马也是惊恐万分,前蹄高扬,连连惊嘶,差点把和尚奴掀翻马下。
世上还有这么厉害地武器?怪不得大宋人视若珍宝,严加保密。和尚奴惊叹不已。
这种武器早就听说过。叫火器,但宋辽百年和平,辽人从没见识过它的厉害,反倒是西夏人早早领教了。西夏人在对宋战争中屡次取胜,在战场上缴获了不少大宋的火器。辽夏兄弟关系,辽人由此得到了火器,经多年研究,再加上设法窃取宋人地制造技术。辽人也造出了火器。组建了炮手军。不过,辽军不重视火器。认为它没有太大的实战作用,所以炮手军一直埋没至今,直到耶律淳出任都元帅之后,这支军队才受到重视,成为南京城防地重要力量,而野战使用,这还是第一次。在辽军里,除了耶律淳、挞不也等少数几个人外,谁都不知道火器的威力。
辽军将士瞪大双眼,目瞪口呆,心里恐惧到了极致。他们从没见过这种可怕的武器,这要是打到自己身上,还有命吗?
“咚咚……”震天的鼓声把他们从恐惧中拉了出来。这是自己的武器,就凭这可怕的武器,这一仗肯定能打赢。辽军随即士气大振,将士们突然兴奋起来,一个个吼声如雷,杀气冲天。
辽军弓箭手开始‘射’击。列阵于后的强弓手点燃手中火箭,举弓向天,全力‘射’出。火箭厉啸,带着一抹浓烟,直飞金军。长箭刚刚‘射’进阵中,便爆发出一阵密集的炸响。钉上盾牌地炸了,‘射’进身体的炸了,‘射’进地面的也炸了。战马受惊,横冲直撞,骑卒恐惧,魂飞魄丧,战场上一片‘混’‘乱’。
“轰轰轰……”第二批圆球砸进了金军马阵,爆炸密集而剧烈,血‘肉’横飞,惊人的爆炸声更如百声‘春’雷同时炸响一般,天地震撼。
正面冲阵的突击马军就象被巨石砸中的洪流,即刻一分为二,拼命地向辽军两翼杀去。
辽人的法术太厉害,冲上去就是死,而掉头逃跑绝对是死路,主力大军正浩浩‘荡’‘荡’地急速杀来,掉头就是死,所以唯一的逃生之路就是向辽人两翼靠近,‘逼’上去,杀上去,和辽人‘混’在一起,要死,也拉个垫背的。
辽人箭阵骤然密集,炮手军的霹雳火球夹杂其中,间或有火箭与火球相撞,当即在空中爆炸,火光闪耀间,巨大地爆炸声更是响彻了天地。
金军遭受重创。
石家奴的突击前军成了辽人杀戮的靶子。他们向前冲,有飞龙阵龙头的武钢车阵相阻,向两侧冲,则有飞龙阵龙爪的枪盾阵阻截,无奈之下,只有后退,但将士恐惧,指挥失灵,大家狼奔豕突,竭力逃生,互相冲撞,‘乱’成一团,白白耽误了逃生的时间。
两翼金军也‘乱’了,辽人那可怕的武器让他们魂飞魄丧,侥幸的是他们拖在后面,有时间及时转向。金兀术和哈‘迷’蚩随即指挥各自马军,以最快地速度冲向了辽人两翼地马军。辽人马军以圆阵迎敌,圆阵可以灵活变阵,任意位置攻敌,这不但可以阻击敌人冲阵,还能击毁敌人战阵,拖垮敌军速度。金人主力马军速度不减,虽然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让他们心惊‘肉’跳,坐下战马也惊恐不安,但此刻不能减速,一旦减速就无法冲阵,不能冲阵就无法击败辽军,反而会被辽军包围。
完颜娄室断然决定,转向,把箭头对准辽军右翼,先避开辽军地正面攻击,待撕开敌人的侧翼后,再攻辽人中军。
萧和尚奴发现金军把攻击方向转向了自己的右翼,当即下令,飞龙变阵,右翼收缩。
辽人变阵,一条凶猛咆哮的蛟龙突然收起了右爪,变成了一爪挥舞,一爪后撑,‘挺’起强壮‘胸’膛,凶狠迎敌的悍龙。龙‘胸’在前,抛车随即移动位置,把‘射’击方向再次对准了金军,又是一轮疯狂轰炸。
“轰轰轰……”
金军在爆炸中惨嗥,在爆炸中血‘肉’横飞。直杀辽人中军,这让义军士气陡振,攻杀更加猛烈。
但紧接着,山崩地裂一般的密集爆炸声让整个战场随之颤抖起来,这种爆炸声太可怕了,巨大的声响传入耳中,仿佛血腥猛兽正在活活撕裂身体,让人痛苦不堪,让人肝胆俱裂。义军将士们从没听过这种声音,一时人人惊惧,但他们的敌人更恐惧,被包围的燕云军和蕃族马军下意识地以为叛军用上了某种法术,当即‘乱’了。
虎烈第三军、第四军在‘毛’军的指挥下,坚决实施分割,包围,围杀,攻击猛烈,如同狂风暴雨一般,不给燕云军丝毫喘气的时间。
燕云军抵挡不住,逐渐陷入‘混’‘乱’。
耶律陈图奴知道支撑不下去了,至于固守待援这种鬼话他根本不相信。
李虎可不是一般的小反贼,他的战绩惊人啦,耶律岐一万两千大军,耶律马哥三万五千大军,萧干四万大军,都被他打得全军覆没,可见他非常厉害,绝对不会比他老爹差。看看现在,侧翼辽军被围在西河两岸,而挞不也又被从西山又杀出的一股叛军缠住了,自顾不暇,无力救援。更要命的是,李虎不知用了法术,搞得整个战场天崩地裂,所以不要想许多了,突围,能冲出去多少算多少。
为了脖子上这颗吃饭的家伙,耶律陈图奴不惜身先士卒,亲自冲锋陷阵。
此刻燕云军虽然已经‘乱’了,但还能坚持,毕竟它有一万多人,而包围它的义军只有六个将一万五千人,人数上没有任何优势,只要耶律陈图奴顽强死守,坚持几个时辰绝对没问题,可惜他要逃命,丢下燕云军一万多将士不管了。失去了指挥的燕云军随即陷入‘混’‘乱’,然后各自为战,接着就被完全分割,彻底包围了。
义军兵力有限,又要忙于分割包围,所以对那些拼死突围的小股敌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你有本事逃,那就趁早滚蛋,不要碍手碍脚的。耶律陈图奴就这样顺利地逃走了。他逃走了,燕云军就彻底完了,很快,大批大批地士卒开始投降。
西河谷地战场。
虎烈骑第一军、第二军,罗青汉的五路联军、董小丑的怨军四营完成了对辽侧翼马军的包围。
李虎亲自赶到战场,指挥虎烈骑发动强攻,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击溃这股辽军。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三十五章 坚韧
义军杀红了眼,为了击破辽军侧翼,调用了大约四万马步军展开攻杀.
辽马军陷入包围,眼前所见,都是义军的骑卒,再抬头远看,两侧的山岗上,都是义军步卒,正用密集的箭阵肆意‘射’杀。
耶律阿八是行伍出身,最早曾追随萧挞不也讨伐阻卜人,所以他有胆量,有勇气,坚决遵从挞不也的军令,指挥马军拼死阻截。他如果败逃了,几万叛军就突破了侧翼,可以直杀中军,那这一仗谁胜谁负就难说了。
但他不逃,并不代表他的手下不逃。
他的手下都是哪些人?阻卜人,敌烈人、乌古人,都是西北蕃族,都是曾经和契丹人杀得血‘肉’横飞的仇人。尤其阻卜人的叛‘乱’,持续了七八年,十年前才被辽军平定,仇恨还在心里熊熊燃烧。
军队被包围后,阻卜人随即萌生逃意,打算突围了。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从西山杀下一股伏兵,再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谁不胆寒?本来就不想打,这下胆气一泄,立即拨转马头,转身就跑。
挡在他们后面的是怨军骑卒。说首发==郭‘药’师已经接到李虎命令,如果敌人要逃,那就张开口子,让他们逃,尽可能驱赶他们冲击辽军中军,以便义军随后掩杀。看到辽兵拼死逃跑,郭‘药’师当即下令,让出一条通道,‘逼’着辽军逃卒直奔其中军战阵。
阻卜人急速杀出重围,慌不择路,直奔本方中阵而去。
阻卜人逃了。敌烈人和乌古人非常高兴,他们就怕没人带头逃了,既然有人带头,那还犹豫什么,跑吧。“轰……”一下,一万多人,纷纷掉头,打马就逃。
耶律阿八一看大势已去,只好拨转马头。跟着逃跑,“吹号,告诉副元帅,侧翼失守,请他速速支援,快快……”
辽军侧翼告破。
李虎即刻下令,虎烈骑第一军、第二军随后掩杀。直扑敌中军。
罗青汉的五路联军于骑军右翼跟进,抵挡辽前军回援。董小丑的四营怨军于骑军左翼跟进,抵挡辽后军攻杀,以确保骑军侧翼安全。
鼓号齐鸣,三路义军同时推进,三团巨大地红‘色’星云一路翻滚,以江河决堤之势,猛烈地撞向星河正中那剧烈燃烧的火红云团。\
西河战场上的‘毛’军看到义军主力突破了河谷地,急速杀奔辽人中军后,马上命令虎烈第三军、第四军加快围歼速度。尽快腾出兵力来,以便给主力以支援。
再令铁鹰指挥怨军前锦营、后宜营越过冰河,于河谷地两侧山岗布阵。以防辽后军大举反击,截断了义军退路。
两团闪耀的星团就象两只小船,沿着星河那条巨大的火龙飞速漂移,忽然,两条小船折而向西,冲出了火龙,直扑西河谷地。
西山谷地战场。
金军如同一头被困的猛虎,在血海中咆哮。奔跑,挣扎,撕咬……
辽军就象一群凶狠的野狼,围着这只猛虎四面攻击。
兀术和哈‘迷’蚩竭尽全力,指挥各自的马军疯狂厮杀,试图突破辽军的侧翼,杀进辽军地飞龙阵,击毁那可怕的杀人武器。但辽人两翼马军的人数超过了金军。而且布下了圆阵,这使得金军的攻击变成了一场灾难。
当辽人的圆阵挡住了进攻方的锥阵破杀之后。他们凭借兵力优势,悄悄打开了一条口子。
这时候的圆阵犹如一条张开大嘴地鲨鱼,而金人则成了游进鲨鱼嘴的小鱼。
圆阵攻守兼备,它的攻击最犀利之处就是吞噬。辽人心急如火,以为自己击破了圆阵,呼啸而入。突然,辽军发力,圆阵再合,鲨鱼嘴急速‘逼’上,金兵霎时被吞噬一净。
阵内辽兵血腥杀戮,阵外金兵被圆阵所阻,束手无策。
吞噬结束,圆阵喝足了鲜血,威力更大,厉啸飞旋,如同洪流中的漩涡,把围在四周的金兵全部吸了进去金兵大骇,调转马头,急速后撤。
“吹号,吹号,重整队列……”
战马直立而起,兀术身悬空中,战刀飞舞,声嘶力竭,“再攻,再攻,杀上去……”
完颜娄室连续变阵,或正击,或左右击,或三路同击,或轮番攻击,自始至终,攻势如‘潮’,一‘浪’高过一‘浪’。
金人的号角连天响,金人的主将身先士卒,金人的士卒士气如虹,至死不退。
金人的坚韧,金人的顽强,金人地凶悍,已经深深根植于辽军的脑海。东北路的仗打了五六年了,金人从弱到强,从一无所有打到建国开疆,最大地凭仗就是军队的坚韧。当年辽国的皇帝率七十万大军东征,金人以两万骑于护步达岗顽强突袭,硬是击毁了辽国皇帝十万宫帐军的阻击,把辽国皇帝打得狼狈而逃,七十万大军更是一溃千里,契丹人至此一蹶不振,再不复当年之悍勇。
这种败仗只要一次就够了,心灵上的‘阴’霾足以让辽军将士在两军阵前胆战心惊。
萧和尚奴现在的心情就是胆战心惊。他很难想象,金军在这种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旺盛的战斗力,还能持续进攻,这需要多大地勇气,需要多么顽强的意志。如果换作是辽军,即使是换作十年前的辽军,在突遭重击的情况下,在突遭可怕武器的重击下,早就崩溃了,逃亡了。
这样的军队,怎能不打胜仗?这样的军队,怎能不天下?这样的军队,辽国拿什么去抵抗?
炮手军地威力已经发挥到了极致,火箭、火蒺藜、霹雳火球也越打越少,为了节约使用,炮手军已经不敢狂轰滥炸了,但金军呢?除了在最初地攻击中措手不及,‘混’‘乱’不堪,死伤惨重外,接下来他们就变阵了,他们并没有因为最初的攻击失败而慌‘乱’,他们很从容,很镇定,以最快地速度调整攻击之策,他们就象一群狡猾的狼,老谋深算,凶狠狡诈,他们围着猎物,继续进攻,即使伤痕累累,依旧死咬不放。
飞龙阵由两万南京道的‘侍’卫亲军组成,这是耶律淳的主力汉军,是戍守南京道的绝对主力,他们的阵法非常娴熟,但他们能坚持下来,能依据敌人的攻击方向灵活变阵,都是因为炮手军的存在,如果没有这种可怕的武器攻杀金军,他们很难赢得时间从容变阵,更不可能利用战阵和箭阵给予金军锐利攻杀。
飞龙阵就象一条神龙,静则含暗杀机,动则变化莫测。
随着金军攻击阵势的变化,飞龙或如下山猛虎,或如翱翔神鹰,或如奔驰牯牛,或如水中游鱼,忽一刻,又做风云之势,又做翻涌惊涛,其变化之多样,阵势之犀利,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然而,不管飞龙如何变化,金军始终是一群狼,一群杀红了眼的狼,一群舍生忘死的狼。
战场上霹雳之声不绝于耳,箭阵更是如狂风暴雨,金人的损失不断增加,但他们踩着死者的尸体,酣呼鏖战,浴血而战,绝不言退。
辽军的火器消耗太大,这种东西非常珍贵,制作不易,打完就没了,所以炮手军也改变了攻击之策,开始有选择地发动轰炸,最大程度地击杀敌人。
这种变化立即被金军所捕捉。
完颜娄室当即下令,左右击,一路为虚,一路为实,先把飞龙阵的龙爪打掉,竭尽全力攻杀战阵两翼的弓箭手,然后再打龙头。
辽军损失骤然加大,龙爪屡屡受击,飞龙凄厉痛嘶,而变阵也渐渐困难了。
辽军越打越心寒,士气随之受到影响。
西河战场上的变化,让萧和尚奴霍然心惊。
现在前军耶律余睹正在阻杀从城内冲出来的金军,保护自己的侧翼,但西河战场的全面溃败,把整个辽军的侧翼暴‘露’给了叛军。几万叛军冲上来,中军萧挞不也根本无力抵挡。
中军两万人,左右护卫。左侧地阵是自己的后盾,随时给飞龙阵以支撑,因此护卫中军的其实只有右侧天阵,靠那一万人护卫中军,显然不现实。
金人虽然没能击破辽中军,但他的坚韧,牢牢拖住了辽后军四万人马,而叛军却利用人数优势,击溃了辽军侧翼,如此一来,金军和叛军已实现了左右夹击之策,辽军岌岌可危。
和尚奴突感眩晕,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利剑一般刺进了他的心,让他痛苦不堪,忍不住低声呻‘吟’。
“快,急告燕王,今日战场上是两个对手,除了叛军还有金军,两军联手,其兵力可能远超我军,请燕王考虑,是否即刻撤出战场,以免遭受战败之祸。”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三十六章 崩溃
萧挞不也望着席卷而至的三团星云,泰然自若,没有丝毫惧‘色’。
“前军战况如何?”
“都统据山岗之险,结虎翼阵阻敌,辅以二百部武钢战车,两千张黄桦弩,两千张黑漆弩和一千张跳蹬弩,阻敌于城下。”帅府行军司马急忙禀报,“敌骑屡屡攻阵,均被击退,但都统说,由于将士们急行百里,又‘激’战六个时辰了,疲惫不堪,恐难以久持,请副元帅尽快围歼西山谷之敌,以便腾出兵力,援助前军。”
“西山谷战况如何?”
“敌军兵力估计在两万人左右,人数太多。”那位行军司马面‘露’忧‘色’,“虽然我们布阵及时,又有炮手军相助,并一度重创敌军,但敌人太强悍了,不畏生死,反复重整队列,反复进攻,其意志之坚强,令人惊叹,而两翼马军又被敌人死死缠住,无法对敌展开夹击,致使战局陷入胶着之态。”
“炮手军还有多少火球?”
“火蒺藜三百颗,霹雳火球两百颗。炮手军为了节约火球,已经减少了发‘射’次数,这直接导致飞龙阵运转失灵,已经有两次变阵失败,遭到重创。*”
挞不也眉头微皱,对炮手军的攻击效果大为不满。
那位行军司马叹了口气,“火箭也罢,火球也罢,发‘射’出去后,有半数以上能爆炸就很不错了。怪不得火器一直不被重视,看来其威慑效果要远远大于实战效果。”
挞不也非常失望,目光望向西河方向。负责主攻叛军的燕云民兵已经被包围。不知道耶律陈图奴还能坚持多久?
“耶律阿八的马军已经撤向中军后方,正在重整队伍。”行军司马望着挞不也,脸显敬佩之‘色’。
中军没有被自己人冲‘乱’,多亏了中军右翼设置了天阵。天阵外圆内方,是行军作战地主要阵形。当逃兵纵马而至时,地阵发动,其外围圆阵列盾,一面面盾牌叠加排列,形成了一座铜墙铁壁般的堡垒。堡垒转动,战马随之奔跑,当即把冲击之力尽数卸去,不但保住了战阵,护卫了中军,也把逃跑马军顺利引入了中军后方。
这种阵势部署都是出自挞不也之手,他似乎有预感。似乎知道耶律阿八很难挡住叛军似的,正好把天阵部署在右侧。
“叛军正急速杀来。”行军司马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劝了一句,“副元帅,此处不安全,是不是稍稍后撤?”
挞不也摇摇头。此刻正值大战关键时刻,万万不可移动中军大纛。
“传令和尚奴,请他暂停使用炮手军,把金军先‘诱’进飞龙阵,再以霹雳火球猛攻。务必重创金军。”挞不也冷笑道,“我就不信‘女’真人都是铁做的,给我猛攻。看看是金人的马军厉害,还是我的炮手军厉害。”
“再传萧德恭,出动宫帐军,给叛军以致命一击。”
义军迅速‘逼’近辽人中军。
李虎和几位主帅约定的半个时辰早过了,但大家把这个约定都抛到了脑后。今义军已击破辽军侧翼,金军又在另一翼顽强进攻,拖住了辽军主力,双方对辽军已形成夹击之势。胜利就在眼前。
辽人天阵迎击。
破此战阵,马军没有优势,要靠步军强行突阵。
罗青汉指挥五路联军,直取天阵。\张高儿、李锦各率本军,先行攻杀。阎王军与雷霆军如同两支利箭,一路厉啸,疯狂‘插’入,当即钉进了天阵。铜墙铁璧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黑山军、神龙军、云朔军趁机杀上。
高宝龙率虎烈骑第一军。木桃李率虎烈骑第二军,紧随联军之后。左右布阵,准备突阵。
董小丑指挥怨军四个营,依次跟进。突闻号角响起,跟着就听到黑暗中传来战马奔腾的轰鸣声,转瞬之间,一支庞大的马军从黑暗里杀了出来,对准怨军,雷霆杀下。
怨军措手不及。
此刻前有五路联军攻阵,中间有虎烈骑左防辽后军,右防辽前军,应该万无一失,谁知就在辽中军和其侧翼之间地黑暗里,竟然埋伏着一支马军,这太出人意料了。按道理,刚才辽侧翼马军被围之时,它就应该出现,予以支援,没想到辽军统帅却一反常态,隐忍不发,等到义军放松戒备了,这才拿出来,正好给了怨军致命一击。
显营首当其冲,不待转身列阵,辽马军已经杀到了。
这支辽军如排山倒海一般,铺天盖地地呼啸杀进,其气势之磅礴,让人无不魂飞魄丧。
“轰……”一下,显营当即炸开,将士们一哄而散,狼奔豕突,亡命狂奔。
显营居中,前有岩营,后有乾营和后锦营。辽宫帐军斜向杀进,从显营入,然后追在逃卒后面,直杀乾营和后锦营。
崩溃的速度太快了,显营冲乾营,乾营冲后锦营,仅仅几息时间,怨军三个营全部崩溃,其中一些人向中军方向逃亡,试图逃进马军,得到庇护,而大队人马则被辽骑追赶,杀戳,践踏,肝胆俱裂的将士们用尽所有力气,向西河谷地,向西河方向高速逃奔。
辽宫帐军一万‘精’锐,全面铺开,如惊天狂‘潮’,随后追杀。
数不清的怨军将士就这样死在了辽军的铁蹄之下。
李虎大惊失‘色’,急令虎烈第二军木桃李,怨军郭‘药’师,急速驰援,跟在辽军后面杀,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冲击西河,断了义军退路。
“命令各军主帅,亲自督战,给我撕开敌阵,击碎它,杀了它。\”
罗青汉和各路主帅急红了眼,各自领军疯狂进击。董小丑也不管其他怨军各营了,指挥最前面的岩营冲到辽军战阵,全力攻杀。怨军既已溃败,短时问内根本不可能收拢,还是抓紧时间,击破辽阵,杀入辽中军。只要击败辽中军,砍倒辽军大纛,这一仗还有三分胜算。
天阵外围是一只铁壳乌龟,刀枪不入,内中方阵却是吃人的猛兽,其箭阵之密集,让义军几乎透不过气来,不过铁乌龟终于架不住群狼围攻之术,盾墙率先给赢秦指挥地云朔军击开了一个大口子,这帮山后马贼发了疯,用大铁槌,大铁斧,巨型狼牙‘棒’,硬是砸烂了铁盾,强行撕开了缺口。这口子一开,人流奔涌而入,铁墙随即变成了土墙,转眼间,摧枯拉朽一般,铜墙铁壁土崩瓦解。
天阵外圆内方,外破内补,当铜墙铁壁碎裂之时,它里面的方阵已经变阵完成,又是一个外圆内方之阵。
义军叫苦不迭,只得咬牙再攻。
怨军逃卒冲进了西河谷地。
辽人宫帐军随后杀到。
两侧山岗上的怨军前锦、后宜两营,在铁鹰的指挥下,疯狂‘射’击,但这阻挡不了‘潮’水一般的辽军,他们继续杀进,距离西河越来越近。
木桃李、郭‘药’师指挥马军拼命追击,但逃卒太多了,个个都象没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乱’跑一气,大大延缓了追击速度。
两位主帅急得又吼又叫,这要是让辽军冲上西河,击溃阻击军队,杀进总帅营,砍倒大纛,今夜这一仗就算彻席翻盘了。
‘毛’军和帅府官员们骇然心惊。
黄涉二话不说,下令帅府急速后移,先把帅府官员撤下去,总帅营则随同移动,但大纛不能动,要死守大纛。
‘毛’军即刻下令,把距离帅府最近的第三军第七将调到西河东岸列阵,正面阻杀。第三军的第五将、第六将即刻撤出西河战场,紧急回援。
“急告高缘,西河战场由第四军负责围杀,已经投降的俘虏马上押离战场,尚在负隅顽抗的辽兵则尽快诛杀,不要耽误了时间。”
这时候,柴云指挥民夫把辎重车推了上来。时间太紧了,只有几十部大车被推上了山岗,但凭借河堤、山岗两道障碍,应该可以抵挡一阵子,固守援军。
黄涉忽然想到一件事,“喊话,即刻喊话,叫逃卒们沿着冰河逃亡,向上,向下,都可以,只要不冲击本阵就行。”
总帅营的将士们,还有帅府官员,数千民夫们,一起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虎烈第七将狂奔而至,于车阵后列阵。
与此同时,逃卒们也到了。几里路,他们很快就跑完了,匪夷所思地速度。逃卒们听到喊话,立即沿冰河而逃,有向上游飞奔,有向下游逃亡,汹涌的逃卒大‘潮’霎时一分为二,急速消失。
辽宫帐军杀到,战马不减速,直杀西河,直杀西河对岸的义军。
田复指挥第七将奋勇阻敌,一时间,杀声如雷,箭矢如雨。
木桃李、郭‘药’师急速杀到。一部宫帐军转身迎战。几千骑卒‘混’战在一起,杀得血‘肉’横飞。
铁鹰带着两营怨军也追了上来,从辽军左右两翼展开攻击,拼死阻截。
萧德恭位于辽军中阵,指挥宫帐军奋力向前,攻杀义军总帅营。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三十七章 惊爆
西山谷地战场。
号角连天,完颜娄窒再一次下令重整队列。
一番厮杀后,辽人那极其恐怖的武器似乎消耗完了,不再在战场上响起。完颜娄室担心中计,两次以虚实之法左右共击,但都没有看到那武器了。
完颜娄室很不安,总觉得那恐怖的武器正张开血盆大嘴等着自己,但已经没有时间了,必须尽快击破辽中军,否则今夜可能全军覆没。
“传令各部,三路共击,前阵佯攻,左阵佯攻,右阵突击,击破敌阵,击破它。”
“呜呜呜……”号角吹响,响彻西山谷地。
兀术、哈‘迷’蚩率先发动,再攻辽军两翼。两人的马军损失惨重,但辽人两翼马军也被打得伤痕累累,圆阵的威力早已‘荡’然无存,只能勉强支撑而已。
“轰轰……”两军相撞,‘激’战再度展开。
“攻击……”完颜娄室一声令下,主力马军发动了,战马开始奔跑,开始加速,一百步之后,风驰电掣,谷地在铁蹄下剧烈震颤。
“杀进,杀进……”金军再攻飞龙阵。
飞龙已经‘精’疲力竭,它以虎踞之势,蹲伏于谷地边缘,低声咆哮,意‘欲’做生死一搏。
金军杀进,直抵阵中。
“咚咚咚……”战鼓惊天擂响。
箭阵发动,火箭如雨,满天都是耀眼的火光。炮手军的将士们全力以赴,火烙锥上下飞舞,抛车连续吼叫,一颗颗火球直飞夜空。
“轰轰轰……”
山崩地裂,巨大的轰炸声形成了一道道惊天声‘浪’。声‘浪’互相撞击。互相融合,就象海啸‘波’澜一般,瞬间传遍了战场。
整个战场在这瞬间晃动起来,仿佛要在这惊人爆炸中化作齑粉。
金人再遭重创。
在血‘肉’横飞之中,金军终于崩溃了,其顽强坚韧的意志在这一刻终于耗尽。渤海人率先逃亡,其后铁骊人、室韦人也开始逃亡,转眼间。兵败如山倒,金军打马飞逃,直奔西山而去。
兀术、哈‘迷’蚩看到主力败逃,胆气、勇气、士气顿时泄尽,随即拨转马头,也开始逃了。。呼,“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辽军全线追击。两翼马军呼啸杀进,飞龙阵最后一次变形,龙化雄鹰。展翅翱翔,如鹰击长空,势不可挡。
惊天爆炸距离义军将士非常近,对他们造成的震撼太大了。
一连串的爆炸震耳‘欲’聋,地面在抖动,空气仿佛都在爆炸中燃烧起来,很多人下意识地掉头就跑。爆炸声连续不断,经久不绝。所有人都恐惧了,包括他们地对手辽军将士也同样极其恐惧。
双方将士在这一刻都停手了,攻击方胆战心惊,骇然后退,而防守方则缩着脑壳,龟缩阵中,肝胆俱裂。
李虎面无人‘色’,睁大一双恐惧地双眼四下张望。此刻身处战场。目力所及非常有限。什么也看不到。
“轰轰轰……”又是一阵连续爆炸,好象天地都要倾覆一般。
铁骊惊骇。扬蹄长嘶,恐惧万分。李虎一不小心差点摔落马下。这一惊,让他霍然想到战局。仗打到现在,辽人中军还是稳如泰山,显然金军遭到了重击,这惊天爆炸可能就是辽人攻击金军的特殊武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老爹多次提到的火炮。没想到辽人竟然有火炮,这要是调转炮口,对我一阵猛轰,我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啊。
“撤,撤,快撤……”李虎再不敢犹豫,扯着嗓子拼命地吼,“全军后撤,后撤……”
“哐哐哐……”金钲敲响,“呜呜呜……”号角吹响。
“轰……”义军将士们掉转身形,如‘潮’水一般呼啸退去。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个恨不得肋生双翅,三两下飞出这可怕的血腥战场。
马军紧急起动。
高宝龙下令,第二将断后,阻击辽军。第三将、第十三将两翼掩护,保护后撤各军的安全。
李虎亲自断后,带着铁卫营和阿巴顿的第二将缓缓后撤。
萧挞不也捋须而笑,今日一仗,胜券在握。
“传令和尚奴,奋力追杀,不要放过任何一个金兵。”
“急告余睹,我大军左翼击败金人,右翼击败叛军,现两翼大军正在全力追杀。\前阵金军马上就会撤退,请你随后掩杀。”
“传令中军,撤阵,追击,向西河方向追击,痛宰反贼,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亲卫骑……”挞不也猛地拨出战刀,纵声狂呼,“随我杀敌,杀敌……”
战马‘激’嘶,狂奔而出。
三百亲卫骑紧随其后,呼啸杀进。关注着前方的战场。
当爆炸声隆隆传来时,他地心悬在了嗓子眼上,并一度感到窒息。因为无颜告诉他,那爆炸物肯定是辽军火器,是火球击中硬物爆炸后发出来的声音。宗望听说过火器,但从没见过这种武器,今天总算听到它的声音了,仅凭声音就能推测出它惊人的威力。如此威力的武器,根本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承受。
宗望随即有了失败的预感,今天这一仗,不可能打赢了。
然而,战场上的变化让他再度产生了一丝幻想。李虎的军队竟然突破了辽军侧翼,直杀辽中军,而完颜娄室、兀术和两万金军将士也没有被辽军那恐怖的武器所吓倒,依旧无畏无惧,坚持战斗,坚持进攻。
对胜利的极度渴望让宗望兴奋,‘激’动,仿佛自己也置身手血腥战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突然,黑夜里传来更加猛烈,更加密集地爆炸声,天地仿佛都要被这阵剧烈的爆炸撕裂了,就连同昌城都在爆炸中摇晃起来。
宗望恐惧,极度恐惧,今夜败局已定,再没有取胜的可能。
果然,仅仅过了片刻,战场中间位置地几团星云便哄然四散。一个星团向西山方向急速移动,不久便扶摇直上,好象要飞上云端了。很显然,那是金军在败逃,正在向西山败逃。
另外几个星团‘混’在一起,向西河方向移动。那显然是逃跑的义军。
接着,战场中间的火云动了,二团烈焰飞‘射’而出,一团巨大,翻涌咆哮,向西山方向滚滚而去,紧追星团不放。另一团则往西河方向呼号奔涌,气势‘逼’人。宗望怒声痛呼,一拳砸到墙跺上,仰首悲啸,功亏一篑,功亏一篑。
“传令宗辅,撤军,即刻撤
辽军紧追不舍。
义军放‘腿’狂奔,不过随着爆炸声结束,他们丢掉的魂魄又附体了,失去的勇气又回来了,很多人甚至不停地回头查看,他们只看到追击而来的辽军,并没有看到什么嗜血猛兽,他们的胆子随即大了,不过只是逃跑的胆子大了而已,不至于因为强烈地恐惧而慌不择路,‘乱’跑一气。
辽军越追越近。
此刻西河战场尚未完全结束战斗,而西河谷战场又重燃战火,怨军逃卒正在冰河上没命狂奔,五路联军已经失去阵形,濒临崩溃状态,如果让辽军追上,后果不堪设想。李虎断然下令,铁卫营,马军第二将,即刻重整队列,返身攻杀,阻截辽
“呜呜……”冲锋的号角吹响了。
李虎与铁卫营居中,阿巴顿和准备将斯乃都分列左右,三千多骑雁行列阵。
铁骊直立而起,扬蹄长嘶。李虎长枪挥舞,舌绽‘春’雷,“虎烈……”
“冲阵……”
吼声如雷,跃空而起,霎时间,虎烈骑以江河决堤之势,呼啸杀出。
辽军措手不及。
叛军都崩溃了,都逃跑了,这时候跟在后面想怎么杀就怎么杀,谁知反贼们转‘性’了,变了,也像金军一样坚韧了,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重整队列,还能再次发动反攻。
辽军自上至下,自始至终,还是把叛军当作昔日的流寇,还是看不起他们,还是把他们当作可以任意宰割的鱼腩。
这种烙刻在骨子里的轻视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轰……”虎烈骑就象洪水一般,狠狠撞进了辽军散‘乱’的战阵,两军相撞的沉闷响声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霎时满天都是被撞得倒飞而起地辽卒,跟着人头飞舞,断肢残臂如同缤纷落叶,随着平地卷起地狂飙忽上忽下,漫天飘舞。
血雨腥风,血‘肉’横飞。
李虎身先士卒,长枪如龙,咆哮间肆意吞噬着敌人的生命。
徐大眼、方进、王大忠、谢一刀、陈豹……铁卫营地将士们就象草原上受惊的野牛,狂奔,杀戮,挡者披靡。
阿巴顿、斯乃都各领悍骑,纵马飞驰,酣呼鏖战。长枪如林,长刀如虹,长斧如霹雳,长槌如惊雷,起落间,鲜血如雨,辽卒就象风雨中颤抖的草芥,‘波’涛中无助的浮萍,被狂风暴雨肆意蹂躏,被滚滚惊涛打得了无踪迹。
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三十八章 惊变
阿巴顿看到了辽军帅旗。
“杀,杀……”这位血腥的室韦人就象猛虎看到了猎物一般,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围上去,杀,杀了他。”
室韦人的扈从怒目圆睁,一个个吼声如雷,舍命向前。
萧挞不也仓惶后撤。
战局的突然逆转让他失去了从容和镇定,他难以置信,已经崩溃的叛军,已经逃亡的反贼,竟然还能鼓足勇气杀回来,这招回马枪不仅让他措手不及,更让他的军队陷入了灭顶之灾。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瞬息万变,前一刻辽军还在欢呼胜利,还在奋起余勇追穷寇,一眨眼,它又坠入了深渊,被突如其来的凌厉一击打得溃不成军。
辽军崩溃。
它的中军两万人,在先前战斗中,左地阵一直没有动,右天阵却遭义军疯狂围杀,损失惨重。
当义军撤退后,挞不也和他的士卒们都以为叛军崩溃了,随即撤阵追击。天阵中的辽军疲惫不堪,它冲在最前面,首当其中,被义军反击的突击马军杀得鬼哭狼嚎,魂飞魄丧,掉头就逃。几千人一逃,铺天盖地,当即把后面的地阵辽军冲得七零八落,“轰”一下炸营了,四散而逃。\
义军三千多骑奋力砍杀,摧枯拉朽一般,挡者皆亡。李虎猛一抬头,辽中军大纛就在前方,红‘色’灯笼耀眼夺目,几堆熊熊燃烧的大火围在四周,把山岗照得亮如白昼。
李虎霍然惊栗,脑海中霎时掠过那恐怖的火炮。
“撤,撤……”李虎突然勒紧马缰。铁骊痛嘶。直立而起,庞大的身躯连打几个转,轰然落地,“撤,撤……”李虎声嘶力竭,拼命地叫着吼着。
贴身‘侍’卫陈豹就在他的身边,听到李虎传令,当即摘下号角。仰天狂吹,“呜呜……”更多的扈从停下了战马,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铁卫营骤然停下,将士们纷纷拨转马头,打马就走。
虎烈骑第二将速度不减,在铁卫营地两翼急速转向,划出一道陡急地弧线,呼啸而走。
阿巴顿还在杀,一往无前。
“撤,撤……”他的扈从们齐声高呼。\“快撤……”
阿巴顿充耳不闻,继续攻杀,他的眼睛里只有猎物。只有萧挞不也。
扈从们无奈,两翼跟上,死命砍杀。
撤退的号角声越来越密集,大队人马已经完成转向,并且开始加速了。
扈从们急了,又叫又喊。
阿巴顿终于停了下来。三十多步外,萧挞不也正在纵马奔驰。
突然,阿巴顿侧转身形。手举长枪前端,瞄准了挞不也,“杀……”随着一声暴喝,阿巴顿用尽全身力气,掷出了长枪。长枪划空而起,带出一抹血珠,厉啸飞旋,直飞夜空。
挞不也听到厮杀声忽然减弱。转头回望。
一柄长枪从天而降。快如闪电,不待他做出反应。犀利的枪刃已经钉进了他的背铠,钻进了他的身体。一阵锥心的痛疼骤然袭来,挞不也张嘴惨呼,跟着就被长枪巨大地惯力‘射’落马下。
“副帅……”‘侍’卫亲骑骇然惊呼,纷纷滚落马下,蜂拥而上,团团护住。
距离远了,这一枪未能‘洞’穿辽军主帅,功亏一篑。
“撤撤撤……”阿巴顿再不敢停留,拨转马头,俯身从地上抓起一把长枪,飞驰而去。
西河谷地战场。
双方的战斗逐渐进入白热化,就在这个时候,义军撤了下来,高宝龙指挥第一军两将马军加入了战场。
战场形势骤然变化。
辽宫帐军后阵抵挡不住,战阵当即破裂。
萧德恭不敢再攻,即刻下令,撤退。
义军无意围杀,任由辽宫帐军飞速撤出西河谷地。此刻义军五路联军和怨军的岩营避开了西河谷地,直接翻越丘陵山岗,急速撤过了冰河。
辽军撤退途中,萧德恭的宫帐军和李虎的马军迎头相撞。
李虎不敢再战,急忙避开。萧德恭更害怕,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哪敢再战?调转马头,直接向紫都台方向狂奔而去。
义军全线后撤。
‘毛’军、吴雄带着第三军,帅府,还有辎重民,率先撤往昌义里。
李虎带着高宝龙的第一军、木桃李的第二军守在西河谷地,断后掩护。
高缘的第四军结束了战斗,押着燕云军俘虏随后撤离。
罗青汉、董小丑、郭‘药’师一边收拢怨军逃卒,一边率军撤离。
萧挞不也被抬到了辽军大纛下。
他的脸‘色’极度苍白,鲜血染红了战袍,而那支长枪依旧‘插’在他的背上,无法拔出,因为失血太多,他处于半昏‘迷’状态。
萧德恭,萧和尚奴、耶律余睹、耶律陈图奴、耶律阿八、耶律太师奴和一众将帅闻讯而来,围在他地四周,束手无策。
忽然,挞不也睁开了眼睛,目光从众将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了耶律余睹身上。
余睹上前一步,蹲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副帅……”
挞不也嘴‘唇’轻颤,慢慢吐出两个字,“攻城……”
余睹眼圈微红,悲愤不已,“好,副帅,我马上攻城,马上……”
挞不也脸‘露’笑意,缓缓‘逼’上眼睛,战死沙场。
“副帅……”余睹低声悲呼,泪水倾泻而出。下,再列战阵,准备继续攻城。
黑夜里,一骑飞驰而至。
燕王耶律淳书告副元帅萧挞不也,撤出战场。
如果我们的对手是两个,金军和反贼联手共击,那么由此可以推测,金军早已到达同昌城,这一仗我们已经失去先机,急切间,恐怕难以收复成州。如其我们在同昌城下付出惨重代价,不如先行撤军,保存实力,屯兵于大灵河一线,戍守川州、黔州和宜州,以确保大灵河以南州县地安全。
余睹手拿书信,仰天长叹。
他不甘心就这样撤军,现在叛军已经南逃了,‘逼’走叛军的目的已经实现了,对手只剩下一个金军,而且它遭受重创,无论是兵力、士气还是体力,都无法抵御辽军。辽军除了燕云军全军覆没外,前中后三军的马步军损失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而且刚刚在战场上取得了胜利,士气高涨。攻城的时候,只要轮番上阵,轮流休息就能保持体力。以这样一支大军来攻打同昌城,胜算非常大。
余睹征求了一下几位将帅的意见,随即联名急书耶律淳,要求连夜攻城。
突围第十三日。
凌晨子时正。
紫都台。
耶律淳终究不是大军统帅,他是大辽的秦晋国王,他首先考虑地是大辽宫帐。今日这一仗的结果直接影响到他在宫帐的地位和权力,所以他绝不敢冒着战败的危险继续打下去。
撤军命令的送达时机恰到好处,大军正好击败了金军和义军,准备再次攻城。耶律淳在大战最为‘激’烈之刻并不想干扰前线统帅的指挥,那可能导致全军溃败,等到大军稳‘操’胜券了,他来信阻止进攻,因为辽军已经损失惨重,如果在攻城大战中,继续损失,那么最后就算拿下了成州,也未必守得住,即使守住了,但兵力上的损失短期内却无力弥补,这既不利于中京道的防守,更不利于围剿叛军。
权衡再三,耶律淳决定撤军,显然是正确地。对于他来说,最重要地控制军队,这是他回到宫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坚强后盾,如果军队严重受损,尤其他能控制地军队严重受损,其后果不言而喻。
副元帅萧挞不也阵亡的消息更加坚定了耶律淳撤军的念头。
这仗打到现在这个样子,禀奏皇帝和宫帐的时候虽然没有功劳,但也没有罪责,因为事实证明,蒺藜山防线的丢失,萧干四万大军全军覆没,都是因为‘女’真人和叛军联手攻击的后果。‘女’真人有好几万‘精’锐,叛军有十几万人马,以萧干之力,当然守不住蒺藜山。
耶律淳需要的就是一个替萧干开脱,替东征失败辩解的理由,而成州之战,副元帅萧挞不也之死,正好构成了一个充足的理由,那就是‘女’真人和反贼李虎联手。
这就够了,达到成州之战的目的了。
虽然收复成州更好,可以确保东南路州县的安危,对围剿义军也有利,但那是在没有更好理由替萧干脱罪、替东征失败辩解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理由有了,那这仗也就没有必要再打了,相反,为了牢牢控制军队,为了把更多的军队调到中京道战场,耶律淳需要在中京道造出岌岌可危的局面,而退守兴中府就能促成这一局面的出现。
现在,耶律淳还要一个理由说服军中将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