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误入虚林
“怎么越走越感觉不对呢?”
走出青天道,这几天凯因并没有走到蜀山外面,反而还越来越深入林子。
这让他感觉到不对劲,以及这片森林的诡异。
“我这是迷路到了哪里?”凯因疑惑。
一路上,他发现这里充斥着迷雾,草木异常的茂盛,而且花草树木色彩鲜艳的有些不正常,像毒蘑菇般的那种鲜艳,光线有些模糊,就像置身于梦境中。
这里很美,但却有一种诡异的美,草木皆向上茂密生长,似自由伸展身躯,又像是举起双手,可它们不是喜迎阳光,而是抬头呻吟。
它们在痛苦的生长,它们很痛苦——
凯因瞬间想到,难以想象大自然会产生出这样扭曲的产物。
凯因浑身有些难受,他不禁怀疑,这些真的是植物吗?
不时从各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大量的某种生物在行走穿梭,似远似近。
还会出现幻影,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拥有不被迷惑的【心灵】的凯因当然知道是假的,来吓唬人的,但这些幻影就像苍蝇一样时不时来骚扰一下,很烦人。
“你有没有觉得这条路我们好像走过很多次?”凯因驻足问道。
他发现每走过一段路就会出现同样的景色,他好像回到了起点,在原地踏步。
“笨蛋,我们走出了青天道,但这里根本不是蜀山外面,我们走入了另一个地方,掉入了这迷宫般的‘陷阱’!”
水晶从凯因的脑海里跑了出来说道。
“这个‘陷阱’这么厉害,我们悄无声息的掉进去了,完全没有发觉。”凯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说道。
或许是在他刚踏出青天道时就已经进入了这个莫名的地方。
“我们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退路已经消失,只能上了,我们的干粮不多了,时间紧迫。”水晶侧身躺在凯因脑袋上,指了指肚皮说道。
凯因点了点头。
朦胧绚丽的阳光,各色的花朵闪烁着鲜艳妖异的色彩,点缀在翠绿的草丛中,花花绿绿迷人眼,大树挺立,其根茎盘虬卧龙,错综复杂,伴随着幽幽的沙纱声,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一股孤寂之感。
“一个活物都没见到,连虫鸣也没有,像会吃人的森林。”凯因有些凝重的说道。
“等等,这些景象我好像听谁说过……”似想到了什么,他思索着。
——“当初本大王在虚林脚踢老虎,拳打黑熊,几百斤的野猪都撞不过我,那些花儿啊草儿啊都艳丽的不得了……”
“阿古朵,这里是虚林!”
凯因恍然大悟。
根据脑海中的地图,他要回到长安,想从益城西边离去,跨过山脉直达河洛,回到长安。
但他走出青天道第一步就误入了虚林——传说中会移动的森林。
移动?凯因一愣。
“不知道这个移动的森林会把我们带到哪里?”
头上的水晶有些担忧的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这里的环境直让我起鸡皮疙瘩。”
“可惜阿古朵不在,如果在的话,她应该有经验,可以把我们带出去。”
凯因有些后悔没让阿古朵为他送行送远一点。
“算了,不能坐以待毙,走吧,水晶你帮我看着点四周。”
凯因用魔铠在一棵树干上留下了印记。
开始寻找出路。
……
一阵迷幻的光芒闪烁,一道人影从中走了出来,身材挺拔,却灰头土脸,双目带着疲惫,漆黑的长发,头上顶着赤色的水晶般剔透的小龙。
“终于出来了!”凯因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虚林里兜兜转转走了好几天,遇到了不少危险,凯因终于走了出来,对于那片林子的诡异——危机潜藏在无声中——生命的无名诡异,他感到反胃,对创造出虚林的存在不由感到恐惧。
虚林里的事物像是在证明着那里曾经的悲剧一直持续到现在,甚至永远。
那是掩盖在历史之下的秘辛与悲伤。
凯因隐约察觉到。
“我这是到了哪里?”抛掉心中的不快,凯因开始审视周围。
虽有树木花草,但这里没有森林般繁茂,看起来像是郊外,空气中还闪烁着微微萤光,而且可以很清晰的看出有几条由众多脚步走出来的小路。
说明这附近有人烟,凯因很欣喜,至少不是在深山老林里了。
叮——叮——叮——
清脆响亮的打铁声由远及近,铿锵有力,节奏分明,仿佛在鸣奏一首乐曲。
“这附近果然有人,走,去问问路。”凯因眼睛一亮。
“还要问问那家人有没有吃的……”水晶趴在凯因脑袋上有气无力的说道。看上去很虚弱。
循着打铁声走去。
看到了一间草棚屋舍,也的确从门口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在打铁,凯因高兴地刚要说话,看清楚了人,便是一顿。
只见那“人”猩红的双眼闪烁着,没有生机的灰白物质覆盖高大的身躯,似甲似骨,左肩插着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四把红色魔剑,其下没有双腿,而是红得发紫发黑的躯干扎根在像骨刺一样的物质上,那堆在一起如花般的“骨刺”在旋转着,如从地狱漩涡中爬出来的恶鬼,充满着邪性。
一只爪子在石台上徒手抓住刚出炉滚烫的剑胚,另一只手拿着锤子不断打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还能看到一个美丽女子的虚影漂浮,依偎的靠在他的左肩背上,嘴角微笑幸福,那半睁着的同样猩红的双眼有一种魔性的美。
干将莫邪!
凯因心中惊讶,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不想打扰他们,同时将疲惫的小水晶拍进脑海。
不过那发红的目光锁定了凯因。
“叮!”同时最后一锤落在剑胚上,剑已成形。
“看,”这是男人的厚重声音。
“落单的小羊。”这是女人的空灵声音。
“抱歉,我走错了,不打扰你们夫妻二人恩爱了。”
凯因调头就走,将后背留给了干将莫邪,但他时刻提防着。
“嗤嗤——”
干将将红汤的剑放入水缸,顿时水汽蒸腾。
抽出,甩水,一柄崭新的长剑闪着寒光。
仅仅只是亮出那冰冷的剑锋,凯因便寒毛乍立。
“试试,”
“新剑。”
话音刚落,干将莫邪瞬间将剑投出,直刺凯因。
“嚓!”
早已附身的魔铠把飞来的长剑弹开,剑只在魔铠身上留下一道细浅的痕迹。
“我没有恶意……”凯因并没有心情战斗,他现在只想找个村落城镇去休息。
见此,干将眼中的红光更甚,骨质覆盖的脸虽看不到表情,但能从目光中感觉到他的兴奋。
左手抱着幸福微笑的莫邪,右手将掉落插地的长剑吸到手中。
整个人顿时冲了过来,没有双腿却同样迅速。
凯因只得无奈应战。
……
第二章 磨刀石
大河之畔曾经有一对工匠夫妻,两人青梅竹马,相依为命,丈夫别无所长,一味痴迷铸剑,妻子无怨无悔支持他,爱着他。
丈夫同样爱着妻子,愧疚不能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他只知铸剑,于是决定那便用剑扬名,令妻子自豪和荣耀。
很快丈夫练就高超的铸剑技术,其剑锋利无比,寒光逼人,削断无数名匠之作,干将之名传遍云梦泽。
但他是个不通世事,直来直去的家伙,自然招致了同行的嫉妒。
一场只为羞辱而计划的的阴谋让他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命运早已埋伏,静候入网的虫子。
干将莫邪的诞生源于这一场悲剧。
阴谋得逞,有魂之剑令他执念渐深,辗转疯魔,不知何时他忘了自己铸剑的初衷是为了妻子,在疯狂的道路上与她渐行渐远。
为一雪前耻,他从兀然而来的东皇太一那里知道了让剑活过来的秘法,内心天人交战时,病入膏肓的妻子突然纵身跳入剑炉成全于他。
身陨,剑成。
血肉融化太古精铁,绝无仅有的绝世神剑莫邪剑铸成!
最爱的妻子和剑,如今是一体了。
彼时的干将似哭似笑,紧抱着“莫邪”。
莫邪轻而易举的斩断巨阙剑,他证明了自己,超越了大师欧冶子,成为世上无可逾越的铸剑师。
可心中却空虚无比的,心在流泪,他失去了比虚荣更重要的东西,无法挽回。
这是阴谋!
看着那些人嘲讽的丑恶笑脸,干将反应过来,可一切都已经晚了,被看作一生之敌的大师欧冶子早已死去,这一切都是那些所谓“名匠”的阴谋。
疯狂,绝望,悔恨……他堕落成了恶鬼,只为剑而生,却依旧浑浑噩噩,徘徊在这个他与莫邪生活的地方,日复一日地铸剑,化为非人。
一分为二的生命,独一无二的魂灵的怪物。
干将莫邪已合为一体,共享着生命,灵魂彼此依偎。
爱让二人以这种形式相拥,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可他已堕入极端,对于任何闯入二人世界的人,干将莫邪都会毫不留情的斩杀。
而今天到来的凯因同样如此,只要是人他都讨厌,欲斩之。
干将莫邪的进攻刁钻狠辣,剑皆往要害刺去。
剑每次与魔铠接触都会给他一个非常直观的感觉。
那就是——硬!
就如经历无数风吹雨打,凛冬日晒的顽石般坚硬。
可是他的剑更锋利。
干将莫邪很兴奋,他赤目放光,丢掉刚铸的剑,拔出插在肩膀上的魔剑,魔剑深敛锋芒,沉默中带着森森寒气。
嚓——!
那干瘦的手臂有着丝毫不弱于凯因的蛮力,剑与魔铠摩擦星火四溅,发出刺耳的鸣叫,每一次的交擦都会让它越发锋利,那刃边如一丝线细长,隐隐寒光让人如芒在背。
数次的攻击都在铠甲上留下了“花边”。
凯因很是心惊,魔铠是他个人最大的依仗,他心里很清楚魔铠的防御力之强大,可现在却出现道道深浅不一的剑痕,而且有越进越深之势。
这样的情况除了在长城拉弓震碎魔铠外,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魔铠并不是万能的,现在出现了一把能击碎它的剑!
凯因心中一凛,他身上没有武器,只能用魔铠进行最原始的近身战斗。
可干将莫邪怎么会让他如愿,敌退我进,敌进我退,一直这样牵扯着凯因。
“喂,我并没有恶意,真的只是路过,就此停下对我们都好!”
凯因用拳头弹开干将莫邪,沉声喊道。
这是他的最后一次通告,他现在没心情战斗,只想找个清静有人的地方休息调整,但麻烦找上门他也不怕。
拥有【心灵】的凯因能感觉到眼前这家伙一片混乱。
混乱,疯狂,喜悦,愤怒,幸福,憎恨,悲伤,爱……
如此多的情绪无序混杂于一体,必是有难忘复杂的经历造就。
之所以这样说,他想或许有交谈的余地,又或许是对眼前这可怜的家伙的怜悯。
可干将莫邪不闻不问,魔剑击打着凯因的魔铠,每次的磨擦都令他眼中的红光更甚。
他这是拿我当磨刀石……
疯子!
凯因看出了他的目的,心中骂到。
那就死斗吧!
凯因眼中闪过凶光,双目凝神盯着干将莫邪的进攻。
干将莫邪感觉到眼前这人突然变得敏捷,将他的剑击一一躲过,同时身上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叮——
魔剑砍在了铠甲手臂上,就这样僵持着。
干将莫邪眼中闪过疑惑,刚才击中的质感与之前不同,其内部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空的……!”
看着充满空气的面部铠甲,干将莫邪惊醒。
凯因用魔铠替身迷惑干将莫耶,真身早已闪到其身后,攀上他高大的身躯,勒住他的脖子,向后一仰。
干将莫邪轰然倒下,他刚想迅速站起来,魔铠的爪子便向他脑袋按下。
轰——
尘烟四起,地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呃啊……!”
干将感觉自己脑袋被巨力握住,仿佛四分五裂,自己真的会被捏碎!
“放开他!”
莫邪拉扯着魔铠,脸上满是忧伤,可一介无力的虚影又能奈何,不过徒劳。
“和平一点不好吗?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开心了吗?”
凯因操纵着魔铠,冷冷的说道。
为了让其更加醒悟悔改,他暗自用上了心灵之力。
“你的心中有爱,可你的爱就是这样子的吗?如此堕落下去,爱就为恶,你们夫妻俩是准备是以野兽终结一生或被凄惨讨伐而死落幕呢?”
“到头来还自觉这是所谓的爱,真是可笑,爱就是自甘堕落,不去反抗,不去振作,不去为彼此创造更好的生活?”
“这就是你的初衷吗,铸剑杀人,那你还抱着你孱弱的妻子?”
我的初衷……!
干将一愣,放弃了挣扎,眼中的红光忽明忽暗。
纵观其一生,铸剑为妻,铸剑为名,铸剑为誉,铸剑为己,最初的起点乃是为了让妻子有更好的生活,亦是名为爱的初衷。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却不知何时悄然走偏了,就像对习以为常的东西不重视,明明重要却自然而然的忽视。
咔嚓——咔嚓——
凯因将干将身上的魔剑一一拔出并砸碎,松开了他。
顿时莫邪扑向干将,干将紧紧抱住莫邪,就像爱人相拥。
此时凯因才感觉他像点人样。
“这是对你的惩罚,以后就带着你老婆好好过日子吧,再见。”
“唉唉,真是让老头子我看了一出好戏呀。”
就在凯因将走时,一道悠然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位戴着黄色木质面具的小人走了过来。
……
第三章 同行
“鬼谷子?!”凯因惊讶,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熟人。
“哟,凯因好久不见,染发了呀。”鬼谷子笑眯眯的说道。
能从带着面具的他上面看到弯成月牙似的眼睛。
“头发颜色是因为一些事情导致的,你出现在这里再加上干将莫邪,那这里应该就是云梦泽了……”凯因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地。
没想到虚林竟然把我移到了这里……
凯因心想,虚林的移动范围这么大?
“哦,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和干将莫邪,看样子你还把他教训并点醒了,之前我可是怎么劝都劝不回来。”
鬼谷子唏嘘的说道。
想当初干将莫邪被赶出云梦城游荡追杀的那段时间,是经由鬼谷子的照顾才让他回到了曾经郊外的那个家,让其远离人烟。
干将莫邪虽对他的救济心存感激,但那颗堕落之心难以拉回,鬼谷子对此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干将在这日复一日的铸剑,心中祝愿他能振作起来。
“不对,你是怎么来到云梦泽的?这个时间段应该没有人能进来的呀……”鬼谷子突然察觉,问道。
“怎么了,难道这个时候云梦泽不能进来吗?”
凯因不明白鬼谷子为什么会这样问,按理说云梦泽虽较封闭,但应该还是能进出的。
“是啊,现在整个云梦泽都已经被封锁了,不再接见任何外来人,也就是所谓的闭关锁国,有结界加护和守卫看守,守卫可以骗过,但没有王者之境的实力是打不破结界的。”
“什么!那我怎么出去?”凯因大惊,难不成自己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只能等一段时间了,等东皇太一醒来,云梦泽就会重新对外开放。”鬼谷子幽幽的说道。
“等东皇太一醒来……?”
凯因疑惑,听语气东皇太一好像因为某种原因在沉睡,全国为此封国戒备。
“告诉你也无妨,十二奇迹之一——转生之力的副作用与代价,因人而异吧,东皇太一则是每过一段时间会像蛇一样冬眠,蜕皮。”
奇迹转生之力……
凯因对此也是了解过,是个伪奇迹,没有完全建成,只是没想到代价会因人而异。
“那你呢,副作用是什么?”一想起鬼谷子也使用过转生之术,他不由问道。
“我?你看我这小孩子一样的体型就明白了吧。”鬼谷子耸了耸肩,仰望着凯因说道。他才达到凯因的胸口处,堪堪一米五。
得长生,却永远保持这一副矮小的样子,虽然鬼谷子早已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同时这期间也是他最毫无防备最弱的时候,自称为神统治着云梦泽,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当然要防止人员出入,全国戒备,这也是所有人最难熬的一段时间。”鬼谷子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是来找干将莫邪的,然后就遇见了这场面。”
“干将莫邪,你报答恩情的时候到了。”鬼谷子走到更加高大的干将莫邪面前,仰望着说道。
啊,以后不知道脖子会有多酸……
鬼谷子心想。
“保护好我,只要让我安全度过这段时间。”
“没问题。”干将抱着莫邪回过神来同意了。
“凯因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云梦泽已经被结界封锁,你暂时出不去了,当然你也可以直接进云梦城,只要安分低调,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鬼谷子回头对凯因说道。
“看来只能如此,鬼谷子,多谢你了。”凯因稍稍思考便决定同行。
有一个本地熟人总比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转好。
“好,那我们进玄微森林,那里才是我的地盘。”鬼谷子大手一挥,带领凯因干将走向玄微森林。
路上,凯因瞥向干将莫邪。
“喂,不打不相识,既然已经成同路人了,那就和解吧,当个朋友?”他伸出了手,率先释放善意。
凯因与干将莫邪有过节——就在之前——但并不是很大,他说也说过了,惩罚也罚过了,能不能和好,现在就只在于看那夫妻二人是否有这样的意愿。
凯因想既然成为了团队,那他就不想整天与有过节的干将臭着个脸面对,把队伍氛围弄坏僵硬,心情不好,还让鬼谷子夹在中间难做,他想面对的是成为朋友的干将莫邪。
干将莫邪虽极端了点儿,本性却并不坏,当个朋友也不错,说不一定以后还能让他帮忙铸一把趁手的利剑。
“嗯……”
干将莫邪一愣,没想到凯因还会与他交朋友,他眼神闪烁几下,最后点了点头,伸出空的干枯却强劲的手与凯因握住,莫邪则是紧搂着干将,看上去很开心。
凯因笑了笑,干将虽然因为覆面物质看不出表情,但两者之间确实缓和了许多。
“这么快就成为了朋友,说不定干将莫邪会变得正常起来,像正常的夫妻一样,凯因,你真是有神奇的魅力。”
鬼谷子望着凯因啧啧有声的说道,声音中带着由衷的喜悦。
“过奖了。”凯因腼腆的微微一笑。
【心灵】的力量乃是精神的真实清晰,所以凯因的心不会迷茫,而是清晰可见的真实,话语间亦是似真实的心灵之语,这颗心即使身处再黑暗的境地也是明亮的,这就是凯因的真实。
因此凯因的真情总是让人喜爱亲近,自然会让人很容易有好感。
“我们到了。”
玄微森林庞大茂盛,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遍地,充满着勃勃生机,散发着清新自然的气息。
一踏进玄微森林,一群萤光便围绕在鬼谷子身边,缠绕在他的手杖间。
“回家的感觉……”鬼谷子眯起双眼,他与这些萤光自然亲密,轻轻抚弄着它们。
“这些是……?”
凯因惊奇地看见身边也聚集着一些萤光,看着自己的手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荧光。
它们在凯因的指尖跳动飞舞,像活泼的小精灵,他能感受到它们的喜悦。
“我称它们为玄微子,其他地方也有些,不过玄微森林最多。”鬼谷子介绍道。
“哈哈哈,看来它们也很喜欢你,我果然没看错。”鬼谷子眼中带着深意地看着凯因。
但是干将莫邪周边却没有半点萤光,而且玄微子还在躲着那夫妻俩,嫌弃之意尽显。
坐在干将手臂上的莫邪看上去有些失落,干将的大手则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别气馁,这些小家伙本来就很挑人,不过只要融入了这里,它们也会慢慢喜欢上你们的。”鬼谷子见此忍俊不禁,忙上前安慰。
……
第四章 鬼谷之家
大河流域——云梦泽很美,湿润宜人,大河穿行于平原,滋养出一方万物。
但它没有白天,没有光照,以大河为界,东边是幽暗的森林,西边是幽暗的城市,这里的人说这是东神的神迹与恩赐,幽暗让人生长。
东皇太一与鬼谷子是两个极端,前者妄主宰天空,后者闲隐于土地。
深信大地之理的鬼谷子探索到玄微子,使森林更为茂盛,同时为其带来少许的明亮,总是一尘不变的幽暗,总算添上“星星”。
而精灵似的玄微子在大河以东的森林里“跳舞”,从溪谷间闪烁隐去。
鬼谷子的家在玄微森林的深处,是一棵青葱的大古树,十米多高,十分粗壮。
这古树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直径两米左右的圆洞,内有乾坤。
进入黑暗的洞口,鬼谷子挥舞手杖,玄微子涌进为其添上光明,洞里的一切显现出来。
古树的内部有许多深浅不一的褶皱,在这些褶皱间则放着许多大小书籍,纹理脉络是自然的装饰,天然形成的树屋是如此有着安稳的气息。
最后就是一简单的桌椅茶几和几张吊床,空气中还有着淡淡的木香,令人心怡,一副书屋景派。
“乡野粗人,敝舍如此,望各位见谅。”
“这里清新雅致,倒不如说很有隐居高人的样子。”凯因赞道。他很喜欢这里。
儿时的他曾幻想过在隐蔽的森林中有这样一棵树,自己一个人住在自己亲手布置的树洞里,把它当作秘密基地,里面放着玩具零食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像山间的小动物,出没其间,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童年想到的惊喜让原本因出不去而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这里好舒服呀,比我以前待的那个地方都舒服。”这时,水晶从脑海里跳了出来,惬意的趴在凯因的肩膀上。
“哟,看来你把这条龙训练的很不错嘛。”鬼谷子看到这样子的水晶有些惊讶。
“现在她已经和我们成为朋友了。”
“才不是朋友!”水晶娇哼道。
“这位是……”凯因看到地上除了桌椅还有一“物”。
在玄微子的照耀下,一粉发少女抱着根法杖,蜷缩着身子在地上酣睡。
“这位是我的徒弟,瑶。”鬼谷子介绍道。
“阿瑶,你怎么又趴在地上睡觉?”鬼谷子用法杖戳了戳瑶的脸颊,说道。
“唔……师父啊,早上好,因为躺在地上很舒服呀。”
瑶揉了揉惺忪睡眼,伸了个懒腰,她睁开了清澈的双眼,那淡紫的眼眸有一种纯真的灵性,一闪一闪的。
凯因还看到了她头上顶着的鹿角和鹿耳,脚是鹿蹄,人形,也有着部分动物特征,看得出来她还是在成长中的小鹿。
“那也至少盖一床被子啊,小心感冒了。”
“嘿嘿,下次一定。”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说道。
“来新客人了吗,从没见过的面孔,你长得好漂亮啊,你从哪里来?你叫什么名字?哇,你肩上的这个小动物好可爱呀!”
“你看上去浑身尖硬,是石头人吗,感觉和我跟老师都是同类,你为什么要抱着这位姐姐,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呀?”
瑶看到从未见过的凯因与干将莫邪,眼眼一亮,围着二人不停叽叽喳喳的问道。
面对如此热情,凯因有些应付不过来,一连串的问题,让他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
水晶面无表情的看着像小鹿似跳动的她。
干将莫邪则是一言不发。
“见笑了,徒弟顽劣。”鬼谷子歉笑,随后又严肃道:
“瑶,别闹了,帮忙收拾一下。”
“好。”瑶停下了闹腾。
“想必你们都饿了吧,给你们看看我的手艺。”说完,鬼谷子拉着瑶到树外做饭去了。
借着空闲,凯因在古树外走了走。
在古树后方的百米处,凯因看到了仿佛无限延伸的透明屏障,那就是东皇太一设下的结界。
凯因用尽全力也没有撼动结界分毫,彻底相信了鬼谷子的话。
……
第五章 云梦城(上)
是夜。
万物沉眠,黑暗中的玄微森林是如此寂静。
古树静立,连活泼好动的玄微子都放弃了闪动。
瑶回到她的养父母家,只有鬼谷子三人睡在吊床上。
凯因睁开了眼,因为他们少了一人。
看了一眼熟睡的鬼谷子,凯因走出古树。
“干将莫邪,你要去干什么?”凯因轻声问道。
“复仇。”
暗影中,抱着莫邪的干将吐出两个字,眼中的幽火跳动。
东皇太一故意用计,勾引他心中的魔障,失去爱人,陷入疯魔,一切皆由其一手造成,他以前没有能力接近,被放逐野外,任由自己堕落。
但从鬼谷子那里得知现在东皇太一虚弱,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这份恨意他一定要东皇偿还。
“不要冲动,东皇太一沉睡必有严兵把手,贸然前往只会自投罗网,明天我陪你去调查情况,现在回去睡吧。”凯因说道。
正好他也去云梦城了解一下,看看有没有可以提前出去的办法。
“……”干将莫邪似在思索。
“好吧。”
“但现在已经是‘明天’了。”干将莫邪幽幽地说道。
凯因抬头看天,月亮高倨夜空正中,这才想起天已过午夜。
“早上,早上我们养足精神就去。”凯因不由一笑,立马说道。
干将莫邪这算是会开玩笑了吗,越来越向人靠近了。
凯因想到。
……
云梦城与玄微森林是两个极端,大河也是如此明显的将其分隔,亦是信仰之分。
前者乃是“神”之居所,是吞天噬日的神迹显现,众虔诚信徒的侍奉之地,也是云梦泽唯一一座大都市,权力中心。
伟力集一身,所有人都听命于东神,追捧其身姿,奉其言为圭臬——这是只为“神”所建造的城市。
而后者是世界自然,大河滋养此方万物,人生而自由,明其养育之恩,循自然而生,有欲望却不泛滥,取之有道,追寻的是自己心中的信仰——幸福、快乐、美好……
此二者之间的信仰之争,矛盾皆来于此。
鬼谷子领着凯因和干将莫邪向云梦城走去。
那座巍峨的城池屹立在大河对面,数个小村落簇拥着它,仿佛簇拥着神,在无日清晨的朦胧中,挺直竖立的白壁高墙,仿佛镇压一切压在人心头,又如天上仙境。
走过横跨大河的长桥,三人进入了一个村庄。
凯因身着普通衣袍,却依旧掩盖不了他的丰神俊朗,矮小的鬼谷子带着斗笠,像个带领富家少爷的小跟班。
而高大的干将莫邪披着斗篷,长衣盖住骨质的身躯,兜帽遮住了他的样貌,只留幽红的双眼漂浮,毕竟他怪物的模样实在太过显眼,引人注目。
帅气的凯因像个少爷,矮小的鬼谷子像个书童,高大的干将像个保镖。
可惜这组合依旧显眼,一副神秘异乡人的模样让这些穿着粗衣劳作的村民眼中闪烁出不一样的光芒,像看猎物似的。
村民们一边吊着眼看着凯因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一边沉默的坐着手里的工作。
经过一座年久失修,破败的庙宇时,凯因停了下来,他看到里面有五只异兽,即使灰尘满面,也掩盖不了其中神采,而且他感觉似乎有些熟悉。
“五圣兽。”凯因想起来了。
“五圣兽是云梦泽最早的信仰,代表五方,东南西北中,天生地养,神通广大,镇守各自方向,抵御世间灾厄,大唐那里应该也有吧。”鬼谷子唏嘘地说道:
“瑞兽现,人间百难消,唉唉,可惜这里的人们放弃了原初的信仰。”
“唉唉,本来我还想一直躲过这段时间,结果还要深入敌营,帮干将报仇,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东皇太一沉睡的事了。”
“呜呜——!”突然,庄严的号角从云梦城里传出,及至所有人耳中。
三人回头发现身后的所有村民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他们朝云梦城的方向跪拜,嘴中喃喃低语的祈祷:
“赞美吾神……我必过考验,侍奉在您的身边,竭尽心力……”
三人与身后的人群相比“鹤立鸡群”,转回头来,看向矗立的云梦城,干将眼中红光大盛,鬼谷子湛蓝的双眼光芒流转,不知在想什么,凯因则默然思索。
……
第六章 云梦城(下)
“阿妈,为什么人们要如此针锋相对?信则接纳,仿佛天大的喜事,是善,不信就是敌人,就要打压迫害,仿佛天大的坏事,是恶,追捧比自己强的存在就这么好吗,真想不明白。”
瑶看着大河对岸朦胧的的云梦城问道。灵动的粉眸中闪烁着疑惑,手上揉搓着湿润的泥土。
“信仰不同罢了,自然从不在意,一切皆在其中,我们遵自然运转,人有欲望,取之有道即奉自然之理,泛滥为人祸,阿瑶,我们循自然不与外争,东皇太一所证神位乃是掌控自然,超越自然,因此我们成为他的绊脚石,不除不快,此为矛盾,不死不休。”
一妇人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后又搓洗着衣服,河水流淌,冲去污秽。
“不懂,明明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不行吗?矛盾自然就解了。”瑶天真的说道。
妇人哑然失笑,慈爱地看着瑶:
“真如你所说,善恶如此简单,那当然很好,可是,瑶,有的人的快乐是支配别人,有的人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有的人的快乐是生来被奴役……矛盾永远存在,你也会矛盾。”
“我?我一点都不矛盾,我一点也不想见云中神君,一点也不想去云梦城吃好吃的和那里的朋友们玩……”
瑶煞有其事地连连摇头,只是双眼不时瞟向云梦城。
“去吧。”妇人看着她微笑。
……
云梦城。
城里的人总是比外面的人过得较好,穿得好,吃得饱,过得更舒服,因为他们离神更近。
他们自然也就很欣喜得意,认为这是东神的恩宠。
“最近我的头有点痛啊,看大夫说没事,但还是总感觉不大舒服。”一人扶额说道。
“肯定是你不够虔诚,失去了东天之光的照耀,才让疾病入侵。”另一人开玩笑道。
“怎么可能!我每天祈祷最少三次,东神会保佑我的!”那人回答得很激动。
“赞美东神!”
“赞美东神!”
他们看向神殿,虔诚地躬身拜了拜。
云梦城的百姓三句不离东神,五步一拜神殿,气氛融洽,一片安祥之景。
突然,一匹小鹿似的身影出现在云梦城里。
“狼来啦!”伴随着一声叫喊,打破了城中平静。
“啊,那个捣蛋鬼又来了!”
“大逆不道的小鬼,东神一定不会注视她,庇护她,她的惩罚近在眼前。”
瑶每次出现在云梦城,都会带来恐慌。
首先,穿的太少,露胳膊露腿,穿得像个野人,成何体统,其次,总爱把手放在地上,十几岁了一点也不知道“地上脏”的道理,再次,很坏,小孩们畏惧她捉摸不定的说辞,大人们难堪她突如其来的古怪。
过去东神的名号总是能吓唬小孩子听话,而现在当小孩子被瑶弄哭时,总是呼喊东神,当然,东神从来没有一次为了这些破事从天而降。
他们很希望有人能制裁这个不守规矩的坏人。
蹦蹦跳跳的灵活身影不断惊扰旁人,但少女迅疾,又令人无可奈何。
倏——
一修长身影落下,挡住了少女的去路。
长发飘飘,轻盈如谪仙临世,两臂为翼,双脚为爪,闭眸却如神鹰俯瞰,漠然中带着威严。
“云中神君!”
“看吧,惩罚来了,被云中神君抓到了,有她好受的,东神有眼啊!”一人仿佛长舒一口恶气似的说道。
“啊!你就是云中君?”
瑶欣喜地说道。眼前之人给她熟悉的感觉,每次见到他心中总会感到开心。
“是。”云中君简短的说道。
“那些线都是你用红色羽毛画的吗?”阿瑶好奇的问道。她想和他多说说话。
“不是。”
“那是用白羽毛……”瑶看向他双臂的羽翼。
“拜见神君,此人无视红线,闯入禁区,我等正要抓住……”
守卫追上,向瑶靠拢,她有些不知所措。
“交给我。”
“是。”
……
东神宫正殿。
云中君乃是掌管城中秩序的神,此值东皇太一沉睡的特殊时期,他更是起着极大的作用,成为拥有莫大权力的神之一,不过他恪尽职守,不恋权力,只做份内的事和东皇交给他的任务。
“哼啦啦啦……”
瑶一手撑着下巴唱着歌,一手用手指沾上墨水在桌子上画画,显得百无聊赖,要不是有云中君看着,她早跑了。
“现在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你也要像我刚刚说话一样,只能说是或者不是……”
云中君闭着双眼说道。像个静谧的美男子。
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充满灵性的目光不断盯着他看。
也不管她究竟明白没有,云中君直接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是从玄微森林来的吗?”
“我就住在这,出了宫殿直走,左转第三条路,我家里有奶奶,爸爸,妈妈,姐姐……”瑶认真的说道。
“是或者不是。”
“不是。”瑶乖巧的说道。
“你是小鹿女吗?”
“小鹿女一听就是小孩子,可我是大人,我明天就满千岁了。”瑶撒起谎来真是不带眨眼。
“只回答是或者不是。”
“不是。”
“你是鬼谷子派来的吗?”
此话一出,气氛有些凝重,瑶能感觉到云中君的压力,毕竟那是东皇的敌人。
“没有什么谷子派过来,倒是有些麦子希望我来,因为它们没见过宫殿,希望我回去告诉它们。”瑶镇定自若地回答道。
“只回答是或者不是。”云中君很有耐心,不厌其烦。
“……不是。”瑶撇过头。
“鬼话连篇。”经过几次对话,云中君得出结论。
“违反秩序,擅闯禁区……关你几天吧。”
“……什么是鬼话?”看着眼前冷漠的云中君,瑶心中有些难受。
“不符合事实的话。”云中君回道。
“什么是事实?”
“看得见的是事实。”
“你看得见吗?”瑶低下了头。
“我当然看得见。”
你根本就看不见我……你都没记得我,忘记了我是谁。
回忆起曾经被云中君救助的情景,瑶憋着声,眼里蓄满了泪水,她满心欢喜的心怀感恩,可他视其为陌生人。
“你失明了,你什么也看不见!”瑶要抽泣地说道。
“我是云中神君,这些话,你再说一遍试试。”
对神不敬,后果是很严重的,云中君的声音开始有些冰冷。
“……”瑶沉默了。
她突然站起一把打翻墨水,怒声说道:
“你是个瞎子!”
云中君猛然睁开双眼,冰冷中带着无光空洞,他确实是个瞎子。
“给我老实点!”声响惊动了外面的守卫他们押住了瑶。
“你这个讨厌的睁眼瞎!”
瑶被带了下去,此番拷问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云中君却在桌子上摸到了瑶画的符文。
沉默中,一些回忆涌入脑海。
……
第七章 司命
云中君脑海中的世界很简单。
幻想中的视觉——线条丝丝交错,构成了他“眼”中的世界。
眼前是黑暗的,但他的心却清晰分明的。
手指触摸着瑶画的云朵,残缺的记忆闪过脑海,伴随着剧烈的切肤之痛,却又如一阵风般抓不住。
从前,森林中有一只鹿和小鸟相伴。
“快走,人类打过来了!”蓝色的小鸟扇动翅膀,着急的说道。
“我埋起来了,我不让他们毁掉。”小鹿抖动后腿,扬起尘土。
“毁掉什么?”小鸟问道。
“我刚画了一朵云,我不让他们毁掉那朵云。”
“我们会死吗?”一边逃跑小鹿,一边问道。
它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轻颤,有嘈杂的细微声音传入耳中,还有铁器声,它看见过有人死去,它不想死。
“不会。”
“我们今后能住在天上吗?住在天上他们就过不来了。”
小鹿开始了幻想,它不想每天心惊胆战,不希望有人打扰自己的生活。
“我们就在这也不会有事。”相比小鹿,小鸟显得更理智一些。
“对,我们就在这也不会有事,人类只是来找一些东西。”小鹿非常相信小鸟,它不会怀疑朋友。
“他们不坏……”
咻——
话还没说完,一支箭矢破风而过,刺穿了小鹿的脖子,它轰然倒地。
小鸟围绕着小鹿,不知道该怎么办,它惊慌失措。
“他们……他们……找到了东西就会回家。”小鹿躺在地上等哽咽道。
疼痛自脖子而起,蔓延至全身,血液被箭支堵塞,又从伤口奔涌,它的呼吸漏气了,如破烂的风箱喘着。
“他们也有家吧?他们不是故意要……”动物的眷恋是如此单一,小鹿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思念,它流下了眼泪。
“噗呲——!”
鲜血奔腾,如河流淌,对人来说只是误杀一个动物罢了,但也仅仅是对人来说。
为什么会回忆起这些……?
云中君摸着桌上的云纹,面露悲伤,睁开双眼看到的也不过是黑暗,可心却像被手抓住一样感到压抑,丧失曾经记忆的他感到疑惑。
……
“呜——”
悠长的号角再次响起,云梦城的人们都纷纷停下,朝向东神殿祈祷,那里有着巨大的东皇太一雕像,俯瞰众人。
天上没有太阳,但他们却知道现在已至中午,朝圣的号角每天会响三次,早中晚各一次,这也是他们能知道准确时间的仅有机会。
“东神吾神,赞美您……”
凯因他们再一次在人们的祈祷中鹤立鸡群,不过他们并没有管这些,他们有自己的目标。
凯因之前前往稷下经过云梦城,短暂停留过,但现在他感觉这里变了许多,比如说人。
“啧,异乡人……”
凯因听到了不满的声音,但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儿子,小心外地人,他们不信东神,都是坏人。”
他能感受到这些虔诚之人的鄙夷。
他甚至还听到了更加极端的言论。
“总有一天要让这些异教徒全部消失!”
“东神创造了世界,这些人却忘恩负义,真是太不值得了!”
“祈祷时不准分心!想不通过神的考验吗?!”
“啊,说的是,我们没必要思考,天意自会将他们归顺……”
世界非黑即白,这或许就是云梦城的真理吧,是善就是美,是恶就是丑,所有人追寻唯一的善,心灵中不容许有其它色彩。
这里的人都太过热衷于信仰,真是极端,东皇太一难道搞的是极端信仰宗教?
凯因皱着眉心想,他感觉云梦城里的氛围不太对劲,有些紧张,有些风声鹤唳?
凯因和干将莫邪,鬼谷子穿过人群,一辆华贵的马车从身旁经过。
“停下。”威严的声音从车里传出,马夫连忙牵住马,健壮的马匹踢了几下蹄子停了下来。
凯因等人继续向前走。
“你们站住。”
侍从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请问有何事?”凯因镇定的说道。
一穿着黑白相间的精致服袍带着遮住半张脸面具的人从车里走了出来,金色的眼瞳带给人一种威压。
他的目光透过凯因,抓住了身后的干将和鬼谷子。
“司命之神!”经过的人皆是鞠躬敬礼。
司命——是执掌生死大权的“神”,东皇太一外第二尊贵的神。
特别是在东皇太一沉睡期间,他的权力更是放大到极致,百姓对他趋之若鹜,谄媚,奉承他。
洞察生死的他在外是因为铸造出名刀·司命这样的保命神器而出名大陆。
这一切的荣誉他非常享受,神的尊称更是让他陶醉。
为了保证神权,在东皇太一沉睡期间,他更是几乎每天巡视云梦城,顺便享受这俯视一切的感觉。
但今天他却突然感受到两股同源的气息,当然不能放任不管。
“你们两个让我有些熟悉,脱下帽子。”司命另外一边没遮住的年轻脸庞。看着干将,鬼谷子说道。
“这两位是我的跟班,大人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说吧。”凯因站了出来,挡在了司命的面前。
他快速思考着办法,只希望快点离开,他怕干将忍不住仇恨亮剑,这是别人的地盘,到时就不好离开了。
“嗯?”司命皱了皱眉,已经很少有人敢违抗他了。
“大胆,大人叫你脱就脱,哪来这么多废话!”一旁的守卫呵斥道。
“哈哈,赞美司命之神,这个人是我的朋友,他刚来这里,不知道规矩,还望您见谅。”
一梳着大背头的紫发青年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朝司命陪笑的说道。
“这位是我的兄弟……”青年拍了拍凯因的肩膀。
“凯因。”见人解围,凯因也识趣的配合他,同时也不着痕迹的扫了鬼谷子一眼。
“对,凯因,我的好朋友,他没有任何一点危险,希望司命之神大人不要计较。”
“你有些眼熟。”又多出一个捣乱的人,司命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越是这样说,他越不能放过,而且眼前的紫发青年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看到司命这样子,凯因知道只能强闯了。
“走!”两人异口同声,凯因有些诧异地看了青年一眼。
容不得多想,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凯因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飞守卫。
……
第八章 刘邦
“嗡——”鬼谷子高举法杖,似翅膀扇动的声音,一层光辉盖在身上。
四人的身影在他们眼中顿时消失。
有鬼谷子的力量加持,凯因感觉自己的脚步轻盈,跑得更快。
“抓住他们!”司命紧皱眉头,下达命令。
“是!”
虽然守卫们已看不见凯因等人的身影,但他们也不敢违抗司命的命令,只能根据脚步声和凭空被挤开的人群判断,像个笨拙的孩子追逐。
“鬼谷子……!”司命眼中闪过敌意的冷光,只是隐身这一招,他就能确定是鬼谷子,其余的多半是他的同伙。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本以为鬼谷子会好好躲起来,可没想到还敢大摇大摆出现在他们面前,在司命看来这是挑衅!
“司令之神息怒……”一旁围观的人们惶恐不安,有的甚至跪下。
他们第一次看见司命发这么大的火,希望司命不会迁怒于他们。
有隐身加持,司命的追兵注定找不到他们,只能无功而返。
“去堵住后城门,严查来往之人。”
可是司命绝对想不到凯因他们会折返回来,没有径直逃去,而是进入小巷后又迂回。
凯因等人混在人群中,看着司命的马车离他们越来越远。
摆脱追兵,在前城门口一旁,站着一个人,凯因一下子停住,他有些迟疑的说道:
“林姑娘?”
在云梦城中,凯因所见变化之大,可以说无过于这个人了。
好几个月前还漆黑的头发,即今已经全白,全不像二十左右青春的人;脸上消瘦不堪,黄中带黑,而且消尽了先前幸福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
破烂的衣布披在身上,她一手端着一个空破碗,一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竹竿,下端开了裂;她分明已经纯乎是一个乞丐了,她的心已经暗淡。
她看见了凯因,凯因就站着。
“你经过这儿是要回洛阳吗?”她靠近,这样问道。
“是的。”凯因回道。他确实要回洛阳,只是现在被困在云梦泽了。
看着眼前大变的林姑娘,凯因心情复杂,疑惑,明明不久前生活的很不错,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林姑娘叫林祥儿,是凯因在云梦城驿站认识的,他是驿站老板的女儿,是个开朗的人,因好奇外面的世界与凯因聊天,成为了朋友,那时她刚订婚才几天,眼中满是幸福期待。
“这正好,你是出门人,见识的多,我正要问你一件事——”林祥儿那没有精采的眼睛忽然发光了。
“就是——”她再走进两步,放低了声音及秘密似的,切切的说,“一个人死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
凯因很惊讶,见她的眼盯着自己,在极短的踌躇中,想,怎样回答她好呢?这里的人普遍信仰东神,且十分虔诚,这是神话,那照例也相信鬼,然而她,却疑惑了
——或者不如说希望:希望其有,又希望其无……凯因拿不准。
“应该有吧,大概。”最后,凯因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么,也就有地狱了?”林祥儿口中的地狱应该是人死后去的地方。
“地狱?大约有……”
“那么,死掉的一家人,都能见面的?”
“见面……”
凯因迟疑了,他不知道林祥儿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肯定是坏事,地狱按神话是恶人去的地方,可这样说见面不就是骂她是恶人吗,发生了不幸,不见面又怕她乱想,他也不知道东皇打造的神话有没有类似天堂的存在。
“我……”他陷入了两难。
“在那里,抓住他们!”凯因的话被打断了,追兵再次追了上来。
司命看来也不笨,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也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
凯因还想跟林祥儿说什么,但追兵不会给他时间。
“走!”紫发青年拉着凯因逃出城门。
凯因看见那些追兵气急败坏,林姑娘被撞倒。
……
城外某处。
“呼……现在是终于把他们甩开了。”鬼谷子松了一口气。
“多谢这位仁兄出手相助,不知该如何称呼?”凯因看向青年问道。
“在下姓刘名邦字季,在下只是因很想与兄台结识一番才挺身而出,不知该如何称呼?”
青年笑了笑,揉了揉头发,紫发自然垂了下来。他嘴角含笑,看上去有些轻佻。
“凯因。”凯因说着,心中有些惊讶和警惕。
因为刘邦这个人,在凯因的历史中那是大名鼎鼎的一个人物,不过不管是在正史上还是王者改编的故事里,他都是一个奸诈狠辣的帝王。
这很难不让凯因猜测他接近自己别有用心。
“刘邦?!那个反抗军的首领之一!”鬼谷子有些惊讶,感叹云梦泽之小。
刘邦是在云梦泽高举自由大旗,不受神束缚,公然宣称抛弃神的反抗起义军首领,麾下能人贤才众多。
率一万众硬生生在云梦城北方的霸上打出一片根据地,也算一方豪杰。
“首领不敢当,我只是个追寻自由的前锋而已,鬼谷子大师。”刘邦谦虚的说道。
鬼谷子却是多看了他一眼,说道:
“不知刘首领现在作何打算?就此分别,还是一起?”
“你们不觉得少了一个人吗?”凯因突然问道,现在包括自己只有三个人在这里。
“干将莫邪!”鬼谷子瞬间反应过来。
“糟了,他还在城里,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一路逃跑,他们完全没注意到干将莫邪掉队了。
“复仇……”凯因回想起了干将的话,他多半还是没忍住报仇的欲望。
“各个城门已经被封锁了,我们被发现过一次,守卫只会更加严,唉,只能希望干将莫邪不要太过冲动,等待我们的救援是最好的。”回望云梦城,鬼谷子叹了口气说道。
“走吧,凯因。”暴露了一次,就会惹来一次更严厉的追查,鬼谷子必须要潜入玄微森林蛰伏,他要做一个准备,他感觉这次将会有一个了断,前有干将复仇,后有起义军,云梦泽要大变了。
“凯因兄,你之前好像对那个林姑娘有点在意啊?”凯因擦过刘邦时,刘邦忽然低声说道。
“嗯,她是我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现在也救不了她。”凯因停住,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担忧。
“如果我说,我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呢?”刘邦神秘的说道。
凯因盯住了刘邦。
“据说是她招来了灾祸才沦落至此,更详细的还要在霸上……”刘邦笑着思考了一会儿,又向凯因看去。
凯因知道这是刘邦在邀请他,他看向云梦城——
朦胧中城墙压在大地,像压在他的心头,想起之前见到的种种,盲目的人,对外的排斥,以及神……突然觉得有一股压抑。
“走吧。”
……
第九章 双面君主
霸上。
刘邦带着凯因来到了这里,鬼谷子则回到了玄微森林,他要潜伏一会儿,生怕与云梦城的平衡打破,他一个人还是太势单力薄了。
霸上位于云梦城的北方,是一个小城市,附属于云梦城,总人口十万余,不过现在已经被刘邦的一万起义军占据了,不再受云梦城控制。
身着布甲的士兵站在城上巡视,昏暗的光线让他们看上去如铜铸般刚强,一排排伫立,一列列有序移动,让外人不敢造次。
刘邦与城上打了个招呼,便被放行。
一进入城门,与云梦城相比,这里简直让凯因感觉焕然一新,更具有人气与生活气,他从未想过同一个地域却有截然不同的面貌。
入眼即是流动的人群,有的是吆喝的商贩,有的是观游的客人,有的是去种地的农民,有的是嬉戏打闹的小孩……
鼎沸的众多声音混杂在一起涌入耳中,不似云梦城的肃穆神圣与安静切切,凯因心中却更有一种踏实感。
这才是人们该生活的城市。他心想。
或许是因为教育,凯因不喜欢信仰的压迫,信仰是用来追逐完善自身的,而不是剑指,扭曲他人的理由。
这里的人不如云梦城虔诚,但他们为自己而活。
房屋不及云梦城雄伟华丽,虽然简陋,但胜过高远的神居。
这里的人带着满足,他们脸上的神情是舒展的,那是一种有希望的光,眼中跳动的是期盼,身上没有被东神压着,他们是自由的。
不似云梦城中大多数人们眼中空洞,脚步虚浮,对神的盲目胜过自己,企图抓住那一丝飘渺,虔诚而睿智者终究还是少数,这里的人更脚踏实地,有真正活着的生气。
云梦城带给凯因的压抑,在这里得到了放松。
“汉王。”
经过的人皆是向刘邦点头致意,眼中带着的是爱戴。
刘邦要是随和地笑着回应,他看着这座自己亲手打下的城池,自己治理的人民安居乐业,心中很是自豪。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亭长竟然也会有做王的一天,虽然只有一个城池和周边一些小村落。
但只要广招贤才,顺应民心,还有什么能难倒我?我果然是个当王的好料子,东皇算什么,这天下我都要收入囊中……
不行,还不能骄傲得意,张良和萧何说傲慢最容易惹是生非,要从容处世!
刘邦摇了摇头,急忙端正自己的情绪。
刘邦是一个普通人,但他有一双看人准的眼睛,这也算是他唯一拿得出的本事,因此他也有一个野心,并且随着势力与能力的逐步提升,他的野心并不满足于现状,也在扩大,也求贤若渴。
凯因能感觉到刘邦的心有一颗宏大的高远志向,但心中亦有阴桀,他复杂矛盾,他可以为了天下高举旗帜,带头冲锋,慷慨激昂,也可以为了王位阴狠狡诈,不择手段。
刘邦有个敏锐的感觉,看着逐渐沉沦的云梦城他有一股强烈的历史使命感,亦可谓之天命,而他心中的使命要由他自己来完成,这是他的利益,这种强烈的情感会让他踢倒一切阻碍他的人。
一切都以利益为准,刘邦从无高尚之性,只是一个有伟大志向却逐利的的普通人。
在同一利益上,凯因能和刘邦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可一旦背离,那就是刘邦的冷眼相对。
因此,凯因决定不与刘邦深交,但一些交易合作还是可以的。
很快,二人来到军营。
士兵正在操练,喝声震耳。
主帐走出来三个人。
萧何穿着朴素,气质温文尔雅,双眼中隐藏的智慧,在他一旁俊美白净如美妇人的书生模样者是张良。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最后一人,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樊哙上前一个熊抱抱住了刘邦。
“哈哈,樊哙,你还是老样子,我很开心。”刘邦轻轻推开樊哙,然后看向张良二人。
“大王,不知此去可探得真假。”萧何行了一礼,虽与刘邦是同乡,感情甚好,但他还是自以臣子。
“想来是真的,这几天我一直待在云梦城里,根据情况,东皇太一确实因某种原因沉睡,所有居民都战战兢兢,连每天的巡游都代由其他神,这正是好时机,让他永远醒不过来。”
刘邦兴奋不已,他就是为了这一刻才积攒实力,东皇太一无暇顾忌,这样能与对岸的楚军联合打下云梦城的可能性更高,最后围杀东皇,抓住这江山。
“我总觉得有诈,还是小心而行。”张良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张良说的对,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会选个最好的时机,萧何,你要写个信给项羽,商议出兵要事。”刘邦也冷静了下来。
“是。”
“哎呀,我还忘了介绍个人!”刘邦这时才想起来被他晾在一旁的凯因。
“这位是我在云梦城结识的朋友,凯因。”
凯因一一向众人致意。
“俺叫樊哙,你有啥事就找我,我罩着你。”樊哙是个粗武人,性情豪爽,既然是刘邦的朋友,那也是他的朋友。
“曹无伤,我知道你八卦消息最灵通,你知道的都告诉凯因。”刘邦也不墨迹,唤来一个人,他是知道凯因目的。
“是,大王。”一个有些贼眉鼠眼的人,笑嘻嘻的好了过来。
“曹无伤,你要招待好凯因,我还有事就不多聊了。”说完,刘邦就带着张良萧何进入主帐。
“好的,大王,没问题,大王。”
“大王,他叫凯因,难道他就是那个……?”进入帐内,萧何才有些惊异的说道。
“拯救长城的大英雄,就算不为所用,交个朋友也是不错的。”刘邦笑眯眯的说道:
“他出现在这里,整个云梦泽又都被封锁,他想急于出去,很大程度上跟我们站在一起,又会多一份力量。”
而在外面。
曹无伤带着凯因找到两个席位坐下,在这里可以观看士兵们操练。
“这位大哥,有啥想问的就说,只要我知道。”曹无伤也没多废话。
“你可知林祥儿?”凯因现在只想知道曾经的朋友经历了什么,然后再回去找到她。
“林祥儿……”曹无伤表情顿时有些怪异:
“她可是几个月前最出名的话题,长得小家碧玉,还有一个满意的婚约,唉,成亲本是喜事,可洞房之夜却全家惨死,活生生变成丧事!现在也不知去哪儿了,多半要么疯了,要么变成下贱的乞丐,现在想来也真是够可怕,不知大哥为什么问她?”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凯因问道。
曹无伤识趣的不再好奇,接着说道:
“据说那晚半夜,新婚房里发出数声惨叫,听到叫声的仆人进去一看,好家伙,林祥儿的丈夫和其各自父母都暴毙在此,身上鲜血流干,面目可怖,鲜血溅满整个房间,只有林祥儿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这个人间惨剧瞬间被所有人得知。”
“第二天,阴阳家就派人来调查,五个人离奇死亡,只有一个活了下来,令周围的人惶惶不安,然后阴阳家发布郑重声明:乃是附身在林祥儿身上的魔鬼所致,现已消除,无需担心。”
“这个事件就算结束了,但大家都说她是天煞孤星,害了周围的人,说这个女人肯定做了亵渎或不检点的事,才惹得魔鬼上身。”
“可惜阴阳家派的人只管处理,不管善后,只安慰几句就走了,林家和李家的瞬间落没与惨案让林祥儿被人害怕和不喜,林祥儿就在大家的指指点点中消失了……”
凯因面无表情的听着,但双眸却越发深沉。
……
第十章 “虔诚之人”
夜晚的云梦城黑漆漆一片,连月光都透不过那遮天蔽日的云雾。
月亮和星星什么样,这里的人早已忘记,只存在于传说和想象。
被黑暗盖住的街道寂静,忽然亮起两团火焰,摇曳着,移动着。
那是两位打更人,一老一少,在城里巡逻,敲锣报时。
他们专注着火焰眼前,心中默算着时间。
“小子,听好,为人虔诚,定会得神恩宠,这是真理,但是也要懂得变通,尽快的让神看到你的虔诚,那要有一个处处看到虔诚的心。”模样干瘦的老头,拿着火把向一个12岁大小的小孩教育道:
“增加信徒,积极朝拜,消灭异端,打倒异类,至于是非对错,神自会评判,亦会原谅我们的过激,因为我们为神的心意是真实的,因为我们是虔诚的,虔诚难道还会有错吗?”
“是,师父。”
“哎呀,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忽然,小打更人趔趄了一下。
“是个人。”老打更人火把下移,说道。
火焰照出一蜷缩的人影,被脏兮兮的破烂粗布和散乱的头发盖着,一动不动像个石头。
“还是个乞丐。”老打更人说,浑浊的眼睛毫无波澜,眼里映照的火焰像是在冰块里艰难晃动。
“原来是个乞丐啊。”小打更人一脸鄙夷的踢了踢乞丐,感觉像踢在了石头上:
“死了?”
“我的东神啊,真是可怜,愿她能回到天上之神的拥抱,希望现在像她一样的所有人都能回到天上,投个好胎。”
“哈哈,师父,乞丐都回天上了,城市就没有寄生虫污染,大家都会幸福啦吧?”小打更人笑嘻嘻的说道。
“是啊,我们幸福的机会来了,她会让我们幸福。”老打更人露出一丝笑容。
“师父,她都死了,死人有什么用啊?”小打更人一脸疑惑。
“死人有时比活人管用,我们为神清理他的居所,以仁爱埋葬死者,神为我们的辛劳虔诚而感动,多么美好~这是个机会。”老打更人一边在乞丐身上摸索,一边说道。
“我明白了,这里可是神之居所,怎能让肮脏下贱的乞丐死在这里影响市容,把她丢出城外!”小打更人为自己的聪明感到开心。
“我们如此为神着想,神会奖励我们的。”
“师父英明!”小打更人眼中闪过狂热,就像火把在燃烧。
“死了也不留下什么好东西给后代,真是晦气。”老打更人收回了手,眼中显示过一丝嫌弃。
“毕竟是乞丐嘛,而且还是个女的。”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拖着乞丐向城外走去,在城门口,声泪俱下地描述了一遍他们将要行的善举,士兵感动的放了行。
他们并没走多远,他们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草丛。
“一,二,三!”使劲一甩,尸体被扔进草丛。
“走,去邀功。”老打更人拍了拍手,转身。
“不,是去向神倾诉。”小打更人微笑着。
老打更人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他很欣慰小打更人的活学活用。
“看来你已经学会一些虔诚了。”
……
第二天,当凯因回到云梦城时,林祥儿已经死了——尸体像垃圾似的被随意丢在城外草丛中——不知是在今天,还是在昨天被撞到时就死了。
凯因不敢去看林祥儿,他心中悲痛,后悔,当时应该带林祥儿一起走的。
他扶起林祥儿,看到她裸露的手臂上用血写着:
幽暗至深……
血字并不完整,扭扭曲曲,断断续续,但那文字却是传能着一种惊人信息——
“地狱……”
凯因瞳孔猛缩,心中一震,回想之前的种种,他没想到林姑娘说的地狱就是他找的地狱!
这首诗曾帮助凯因,他知道它对地狱很重要。
这绝对不是巧合,这首鲜有人知的地狱之诗怎么会出现在林祥儿身上?
那是不是说明在云梦泽明显活跃的地狱痕迹,还是说有人知道地狱详细情况并传播,或者说林祥儿的灭门惨案有幕后黑手,与地狱联系?
全身血液抽干成干尸,血族……?
回想之前从曹无伤得到的情报,凯因思索着。
问题是她怎么会知道这首诗歌,是谁告诉她的?
可怜的人儿啊,你的命运本不应该这样……
看着林祥儿毫无血色的脸庞,凯因的心中沉重。
凯因将林祥儿抱了起来。
她冰冷僵硬,身上瘦得仿佛只有骨头,没有一点肉,抱在怀里像在抱一捆柴,可想而知她这几个月如何饥寒交迫。
他挖了一个坑,埋掉了林祥儿,并立碑。
他看向云梦城,他忽然发现这座神明城市变得神秘起来,那浮动的雾气仿佛有意遮盖着什么。
……
第十一章 合作
霸上。
“都准备好了吧?”刘邦看了看张良说道。
他穿着华贵的银边紫服,头上戴着冠冕,玩世不恭的脸上多了几分端正,同时他心中亦有一些紧张。
今天将去鸿门商议大事,两大起义军的首领将进行历史性的会面,同时极大可能地决定着云梦城的未来——是被推翻建立新国度,还是在神的怀抱中永恒不变。
刘邦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的到来,那伟大的事业将由他亲手建立。
理想也好,野心也罢,他已迫不及待。
“都说那项羽有霸王之资,气力盖世无双,今天终于可以去瞻仰瞻仰了。”刘邦吐出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激动。
“大王,有人要见你。”这时,一士兵跑了过来。
“啥?今天我可是有大事要忙,不见!”
“大王,那人说他叫凯因。”
“凯因?!”刘邦顿时有些惊喜,抓住士兵的肩膀说道:
“快,马上带他来见我!”
很快,刘邦便见到凯因走了过来,他欣喜地上前:
“凯因兄弟,欢迎你再次回来,哈哈,今天正好有一个隆重的大会,要不要跟我去见识见识?”
“你再次回到这里,说明你已经与云梦城是敌人了。”张良平淡的说道,一幅尽在掌握的样子。
“没错,我觉得云梦城需要一个新的统治者,同时里面也藏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需要找到它。”凯因点了点头,毫不隐瞒自己的目的。
——云梦城里有地狱或者其内鬼。这是凯因目前最大的猜测。
出现痕迹却不为人知,或者说知道的都惨死了,他是在城里遇到林祥儿的,成为乞丐的她也在城中一直在乞讨,那手上的血字只能是在云梦城里造成的,这让他很难不想到里面有地狱。
可凯因并不知道地狱的具体藏身之处,也没有时间一个一个找,因此他需要一个强烈的外部刺激将藏在这里的地狱逼出来,而起义军近期正好要攻打云梦城。
他们利益相符,于是不谋而合,走到了一起。
“凯因,加入我的麾下吧。”刘邦听到凯因的话以为他在暗示自己会成为新的云梦城统治者,立刻伸出了橄榄枝。
“我属于长城守卫军,属于大唐,抱歉,我们只能合作。”凯因摇了摇头。
“没问题,我们可以合作!”刘邦也没气恼,同样以开心的样子说道。
刘邦正需要更多的力量,那样攻破云梦城的胜算会又大一些,也可以节省兵力,以对之后的权力之争,他也是很大程度上因为这一点而看上凯因的。
所以不管是合作还是加入或其他什么形式,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他都不会介意。
刘邦需要破城的力量,凯因需要城里的“秘密”,交易就这样达成了。
“萧何,你要看好家啊,樊哙,这绪间就麻烦你保护好萧何了,我们走了。”
“是,大王。”
“放心吧,大哥。”
交代完这些话,刘邦率他的百骑队伍与凯因张良直奔起义军大哥的地盘——鸿门。
……
第十二章 鸿门宴(上)
月黑夜风高,最值杀人时!
狂怒的夜风在呼号,烈火在燃烧,将周围照亮得犹如白昼,原野上奔马嘶鸣,只为将一人置于死地。
项羽战至天昏地暗,他已成为光杆司令,汉军如潮水般围住他,闪着寒光的矛戈对着他,士兵们的眼睛闪过贪婪,刘邦悬赏项羽人头,得者封侯加爵。
在他们眼中,项羽就是一张进入上层的入场券。
呵,那个胆小鬼只敢躲在幕后,不敢直面我。
看着重重围住的汉军,最高的官兵也不过一个将军,项羽不屑的心想,一个暴起,一剑刺穿一汉兵,夺过手中的长戈。
无数戈戟一起落下,项羽竟抬臂挡下,任由刀刃扎进血肉,然后用力一撑,众人纷纷倒下。
他喘着粗气,尽管已是强弩之末,但众人被他的强悍吓得大气不敢出,不敢再上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威名还震慑着他们。
“一群胆小鬼!”项羽嘲笑道。
他每走一步,众人便后退一步,他们想拖死他,毕竟胜利在即,谁也不想被逼急的他拉下去陪葬,只要看着他慢慢流干血液就好,到时上去抢到人头立功就更完美了。
忽然对面的敌人如潮涌般让开一条路。
黑色的身影漫步而前,闲庭信步,身姿曼妙,如瀑的长发垂落腰间。
那是虞姬,自己所爱着的,也是最爱自己的虞姬。
“吾之爱妻……”项羽看到虞姬,欣喜的说道。身躯如惊雷般掠过,他们注定要同生共死。
虞姬嘴角露出微笑,轻舒手臂。
“咻——”
项羽话音还未落下,一支箭矢便穿过他的胸膛,热血喷洒,那跳动的心脏一下子停住了。
征战数年,威震四海的霸王项羽终于在垓下迎来了落幕。
被背叛了吗?
不,那不是真正的虞姬,真正的虞姬已经……
眼前开始模糊漆黑,窒息感涌上心头,死亡占据了他的大脑,爱人的身影还隐隐在他眼前,可却要天各一方。
荡气回肠的悲鸣在空旷的原野回响,这是霸王最后的呐喊。
宫殿内。
“霸王……”
“啊……!”
项羽大叫着猛然惊醒,此时他已浑身冷汗。
“呼哈……呼哈”
项羽用力呼吸着,紧紧抓住这活着的感觉,他的眼睛看向四周,忽然愣住了。
自己身旁枕着一位不着片缕,如自然精灵一般的美人,绝美清丽的脸庞,凹凸有致的玉体勾人心魄,她是森林的宠儿,人间的尤物,那正是虞姬!
“羽,怎么了?”此时,虞姬正担忧的看着他,玉手轻抚着他的脸庞。
项羽回过神来,伸手紧紧抱着她,体会着那熟悉的温暖,他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同时又目光复杂的看着虞姬。
虞姬没看到项羽的表情,她一脸幸福的靠在项羽宽厚有力的肩膀上。
眼前是多么熟悉,在这甜蜜的夜里,他做了一个后半生的“梦”。
但那死亡的感觉绝非是梦,梦中也是如此的真实。
今晚会传来东皇太一沉睡的切实消息。
在这一会儿后,或许会发生这梦中的事情,项羽心想。
“报!”果然一会儿好,士兵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虞姬已穿好衣服,轻盈似风般的悄然离开了。
“禀报霸王,东皇太一沉睡已证明真实可靠,我等重要时机已经来临!”士兵叙事着与梦中一般无二的话。
“嗯,我明白了,退一下吧。”
项羽独自一人思考了一时,明白自己或许重生了,而那“梦”姑且就将它称作前世。
项羽看着自己粗糙的手,上面满是老茧,那是无数磨练所造就的荣誉。
项羽天生神力,骁勇善战,是王者之下第一人的武者,自号楚霸王,因地盘在云梦泽西边,人称西楚霸王。
他是第一个建立云梦泽最大起义军的人,他一脚踹倒神像,剑指东皇,高呼叛逆之语,无数人聚集他麾下,他是如此耀眼。
他掀起寂静许久的云梦泽巨大的波澜。
同时传说他是邪恶的大魔神王转世,凶恶至极,可那又怎样,项羽从不信转世宿命,对于谣言不屑一顾,如果推翻腐朽的神的统治是邪恶,那最虔诚的信徒一定罪大恶极。
项羽心中充满了决心,双眼火热。
现在既然重生,他已经知晓未来光景,那他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这一世他要真正的踏足巅峰,称霸天下!
这一次,命运是站在我这边的!
事不宜迟,项羽一挥手开始布局,他换来了范增,自己最信任同时也是最足智多谋的谋士。
“亚父,东皇沉睡已证属实,起义势在必行,只是对于那起义小军的刘邦,不知有何见解?”项羽询问道,前世的经历不会让他再刚愎自用,开始懂得了听取他人的意见。
“大王,老夫有三计,请客,斩首,收下当狗。”须发皆白的范增缓慢沉稳的说道。今天他总感觉年轻气盛的稳重稳重了许多。
“斩首!”项羽手向下一劈,立刻说道。
刘邦是他的生死大敌,那卑鄙小人不除难解他心恨,一听范增给了他三计,他立即选择了最痛快的。
“不,请客。”范增摇了摇头。
“为何?”项羽眉头一皱。
“应该说是现在不能杀掉,刘邦与我们共同承担着云梦城的主要军事压力,分散着其精力,现在将他杀掉,无疑会让云梦城集中全力对付我们,这是正中他们下怀呀,而且就算我们一军起义成功,代价也会很惨烈,在破城前,我们最好共进退。”
范增抚了抚修长的胡须,继续说道:
“我们表面上与刘邦交好,但同时又施予他极大压力,没有我们他就不可能起义成功,必以我们为首是瞻,大棒加甜枣,让他对我们称臣做狗这是最好的,当然,不听话的话也可以在事后将他宰杀。”
“嗯……亚父说的在理。”项羽表面上在认真听着,表示会采纳范增的意见。
但他心中已经对刘邦判下了死刑,因为他有未来加身,他急于改变自己既定的一生。
……
第十三章 鸿门宴(下)
凯因等人终于来到了鸿门。
这里的军营比刘邦的还要大,并且散发着肃杀的气息,理论上看无论是在人数上还是在战斗力上都碾压刘邦。
路随着一楚军土兵引导,他们一路来到一座宫殿。
项羽端坐宝座,身上散发着征战多年的铁血气息,高大的身躯如厚重的大山一般顶天立地,不怒自威,霸气侧漏。
看见门帘响动,走进三人,那如重剑一般的目光瞬间锁定并刺向迎面的刘邦,仿佛要重重扎上去将他穿个透。
“来者不善啊……”
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刘邦流下一滴冷汗,对身旁的张良低语。他有些后悔来了。
他不明白,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项羽为什么对自己有很大的敌意?
“我们才是来者。”张良镇定自若的纠正道。
“刘统领,坐。”项羽沉稳的声音传来。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走完一切流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心中的大业,刘邦会忍耐的。
“多谢项王!”听到项羽的话,刘邦连忙谢礼。他知道谈判已经开始了。
鸿门宴上,项羽、项伯东向座,亚父范增南向座,沛公北向座,张良与凯因西向座,那是对刘邦等人的轻视,身为来宾,却坐在最次的席上,项羽依旧高傲不减。
刘邦当然也知道,但他不说也不表现出来,只是愤怒的暗暗记在心中的小本本上。
坐在他一旁的张良默然无语,凯因倒是没有多担心,除了项羽,其他都是杂鱼,再加上张良,有任何情况他都能保住刘邦逃脱。
“开宴吧。”项羽挥挥手,说道。
佳肴美酒一一端上,项羽刘邦有话没话的聊着,却迟迟不言及云梦城,这期间他的目光也一直没离开刘邦,看得刘邦如芒在背,心中煎熬。
“这样说着实在乏味,不如添些乐趣吧。”
“项王说的是。”刘邦附和道。
“不如让本王亲自来为你舞一剑,助助兴,也算对招待不周的歉礼。”说着,项羽招呼一个士兵去拿剑。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然后空气瞬时紧张起来,谁都不敢多说错一句话。
鸿门宴,项庄舞剑,其意常在沛公?项庄呢?咋变成项羽舞剑了?这是在王者荣耀世界啊,哦,那没事了。
凯因心中复杂无比,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范增没想到项羽还是没听进他的意见,竟想亲自下台杀刘邦,那一如既往的样子让他心中暗骂竖子不足与谋。
但他还是连忙说道:
“大王贵为众起义军领袖,我等都追随其后,岂能如此,有失颜面啊,如要舞剑还是换一个人吧,来人,去叫项庄。”
“是啊,是啊,我等以项王唯首是瞻,我只是个无名小辈,无需项羽如此厚爱,这实在不合适。”刘邦心中不快的吃下这个暗亏,也连忙说道。
表面上刘邦安然自若,但后背已汗水直淌,他现在急得想立刻拔腿就跑,他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项羽了,那扑面而来的杀意让他心脏砰砰直跳。
“那本王更不能高高在上,平易近人才能服众,今日本就因疏忽而失礼,再不致歉,我心难安啊,给我个面子,不要拒绝,一手剑舞希望能给刘兄弟带来精彩的享受!”
项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手一挥,义正言辞的说道。
虽然很想杀了刘邦,但戏要做足。
霸王慷慨舞剑,手中之剑意外脱落刺刘暴毙,霸王悲痛愧疚不已,为赎罪收编其军队,继承其遗愿,攻破云梦城,一统云梦泽,以安慰刘邦在天之灵,听着多么悦耳儿。项羽对自己的计谋很满意。
“大王……”范增还想再劝解。
“行了,亚父,上剑。”项羽打断他的话,接过士兵丢来的剑。
他满意的看了看手中之剑,这是一个未开封的钝剑,可以项羽的神力开没开封有区别吗?
刘邦当即想站起来逃跑,但凯因按住了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一旁的张良也是点了点头。
“好,好吧,多,多谢项王……”刘邦只能苦涩地咽了咽喉头,回道。有两位高手护着他多少有一点安心。
“音乐,起!哈哈!”
言罢,项羽大笑,一脚踏出,持剑跳到众人中央,脚步微移,舞起剑来,剑光闪烁,气浪不绝,那冲天的战意配上急促激烈的音乐,仿佛真的置身于战场进行着拼死搏杀,脚步也在随着音乐慢慢靠近刘邦。
刘邦僵硬的看着,握紧的手心满是冷汗,心中不断呐喊快点结束!
命运真是奇妙,同样的剧情不过是一人的想法改变了,项羽不想杀刘邦时,范增劝其杀刘邦,项羽想杀刘邦时,范增劝其不杀刘邦,命运总是让他们无法避免演出这一场好戏。
刘邦总是要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体验。
项羽舞剑,其意常在刘邦!
在场的人谁都看得出来,但都戳破不了。
突然,项羽脚步一滑,手中钝剑一个“没拿稳”向刘邦投了出去,剑如闪电似的,还隐隐带着破空之声。
改变历史的一刻来了。
项羽眼中带着狂喜,所有人似乎都没反应过来。
“叮!”
一把长剑瞬间出现,凯因在刘邦面前挡住钝剑,在微微一用力将钝剑向上挑飞,把房顶上戳出个窟窿。
“铮——”
音乐像被扼住喉咙般陡然停止,范增拿起酒杯的手凝住,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嗯?!
之前目光一直在刘邦身上,项羽这时才看见凯因,顿时浑身一震,他眉头微皱,心中惊讶无比:
他是谁?!前世从来没见过,不是樊哙跟随刘邦出席吗?命运改变了……
思索之间,项羽放下了杀意,转怒为笑,他改变了计划,决定让刘邦多活一会儿。
就算现在命运有些许的改变,刘邦的命运会改变,他的结局会改变,但有一个绝对不会变。那前世知道的情报将会助他铲除一切对手!
“壮士,多亏了你,不然本王就酿成悲剧了,来人赏赐彘肩!刘邦兄弟实在对不住,我不小心手滑了,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没事,没事……”
刘邦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无性命之忧,项羽已经对他变得友好。他不由想刚才的一切会不会是项羽对他的考验?一个是否有资格成为同盟的考验?
重新回到刘邦身后的凯因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
看来我有些低估项羽了,力气竟然这么大……他一边大口吃着彘肩一边心想。
“刘兄,正值东皇小儿沉睡期间,这正是将他送回天上的好机会,云梦城不能再让这些寄生虫祸害下去了……”
“是啊,项兄,民心所向,那些所谓的神把我们压榨的太苦了……”
“云梦城这块地呀,地势极佳,富饶湿润且位处中心地带……”
他们肆意聊着,仿佛云梦城已经是待宰的羔羊,他们在决定着怎样分割,气氛一片祥和。
“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先入云梦城者可占其地为王。”项羽突然带着意义不明的笑容说道。
“项王真是好气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刘邦眼中闪过炽热,举起酒杯,云梦城乃是云梦泽的中心城市,其繁华程度远不是鸿门、霸上所能比的,拥有那里就相当于拥有整个云梦泽,因此他立刻就接了下来,他从不放过任何机会。
你只说了先入云梦城,可没说怎样先入云梦城,不管是光明正大攻破,还是偷偷摸摸背后攻破,只要先入就对了吧。刘邦心中暗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项羽微微一笑,极力掩饰着眼中的轻蔑,与刘邦隔空碰杯。
“哈哈哈……”两人心中各怀鬼胎,发出一阵豪迈大笑。
鸿门宴在这一句诺言中和谐的结束。
而一切的胜负都将在这之后的起义中见分晓。
……
第十四章 起义与大义
走出宫殿,刘邦有些重获新生般的吸了一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后背湿黏,显示着他不久前经历的凶险。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能够感觉到这是一个转折,如小心行走在崎岖小路,突然一切曲折豁然开朗,他已经踏上了通往胜利的阶梯!
羞辱我的,我一定会还回去!刘邦心中恨恨的想到,云梦城就由我收下了……
“大王,小心有诈。”看着逐渐得意的刘邦,张良让自家的百人护卫围住他们,避免外人听到,之后提醒刘邦道:
“云梦泽最近与我对话甚少,我总感觉这其中有隐情。”
“放心,我可是有你们这些绝世贤才,如果这样还争不过项羽,那就只能说明他才是真正的天命王者了。”刘邦微微收敛了得意,心中还是对己方充满信心。
“项羽放出这样的赌约,说明他有十足的信心,你太心急了……”
凯因总觉得项羽是知道什么才会放出这样的豪言,云梦城的重要地位怎么可能作为一个赌注呢,未免太显得轻率了吧?
“项羽太高傲了,而且还爱面子,凡事要讲究个名正言顺,免得遭人诟病,正是这个弱点,我们赢的可能性非常大,既然他要名正言顺,那我们就帮他名正言顺。”刘邦倒是觉得项羽是个莽夫。
“话是这么说,可……”张良还想抱怨一句。
“行了,我的一生总是全力以赴,赌约已经定下,我们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得到胜利!”刘邦打断道,他目光坚定。
之后刘邦便率着百人部队回到霸上,在这几天暗中准备着,表面上一切活动正常。
……
今天的云梦泽异常的昏暗,让人分完全不清昼夜,但却涌动着燥热,滚滚乌云压在每个人跳动的心头,酝酿着洗涤云梦泽的雨水。
霸上。
士兵们都聚集起来,严阵以待,看着刘邦走上高台。
“兄弟们,我们的机会来了,东皇太一作茧自缚,让我们过得越来越差,那我们就将他抛弃,神给不了你们的,我会给你们,给你们工作,分给你们大米粮食,给你们住所,让你们吃饱穿暖,没有什么苛捐杂税,繁缛礼节,神官压迫,有的只有自由与平等,今天,我们就要挣脱枷锁,创造美好生活!”
刘邦振臂高呼,他的声音激烈高昂,引导着众人的情绪,霸上的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天,他们受够了阴阳家神明的压迫,受够了那暗无天日的潦倒穷苦生活,受够了毫无光明的未来,所有的不公积压,直到今天爆发。
“噢噢噢噢!”士兵们欢呼,士气高涨。
“太好了,终于不用交神护税,奉神物,敬神礼那些杂七杂八的税,不用在战战兢兢过日子了……”刘邦的演讲引起了热烈反响,全城老小都来了,无一不支持他。
凯因在台下看着,心想这刘邦还是有点本事,说话从不跟这些平民讲大道理,而是许诺实实在在的利益。
看着那些人眼中都闪着明亮的光芒,那是对生活充满了期盼的光,凯因不由想到了林祥儿:
要是她没有遇到那些事的话,她的眼睛也跟他们一样吧……
凯因不禁握紧了剑。为了不让更多的人跟不幸的林祥儿一样,我也加把劲吧。
“现在,拿下云梦城!”
刘邦对自己的演讲很满意,所有士兵都动员了起来,万人部队开始走出霸上,直向云梦城。
鸿门。
“我的部下们,你们都是伟大的勇士,神明愚昧腐朽,遮蔽天日,妄图用暴力与权威麻痹我们,让我们永世活在黑暗中,云梦苦东皇已久矣,今天,我们就要告诉他们绝不,并名留青史,刻下永恒的一笔!”项羽的演讲中气十足,慷慨激昂。
“杀东皇,抢云梦,将神拉下高座,让太阳重新拨开云雾!”
十万之众士气冲天,似让大地都震颤起来。
“呜——!”
起义一声号角,天下云集响应,无数英雄豪杰如鬼魅般出现,从山里,从林子里,从村里,他们汇聚成汹涌的人海,搅动起云梦泽。
起义大军浩浩荡荡,长戈直趋云梦城,趁阴阳家还未反应过来,迅速挺进,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云梦城的最外围村落被占领,这时阴阳家才反应过来,开始排兵布阵。
“不信神的,放弃信神的可以收纳,那些坚持信神的一律格杀勿论,那些所谓的神物也一并烧毁!”看着那些惊恐的村民,项羽下达如此命令:
“还有,云梦城里的人,一个活口都不留!”
“大王,屠村屠城这样的事与民心所背,势必会引起反弹的,三思啊!”范增急忙劝道,屠杀向来是伤天害理之事,项羽这一手操作着实让一把年纪的他震惊得心脏都快停了。
“哼,那些所谓的虔诚信徒不过是伪神的走狗,死不足惜,亚父,你这样为他们袒护可不能共谋大事啊。”项羽淡漠的说道:
“信一个,杀一个,信一群,杀一群,杀到他们看清神的虚伪,杀到他们当靠神的念想,云梦泽不需要神,为大义牺牲小义这是值得的,这就是我的霸道!”
“竖子不足与谋!”范增气得胡子都直了,什么叫死不足惜,云梦城里少说有百万人,难道那些人就不是人了?还霸道,这明明就是邪道!
这完完全全就是嗜血的杀人魔王作为,他这是在把自己往深渊推去!
范增难以置信,他甚至有些相信了项羽是大魔神王的传言,他甚至怀疑近期项羽各种出格的举动是不是因为大魔神王的影响?
“项王霸气!”
“霸王说的没错,那些信徒会影响我们建立新秩序,的确要斩草除根!”
“没错,没错,在死亡面前人什么都会抛弃,大多数的人都会投入我们,真正虔诚的根本就没几个,那些点人数不会给我们带来污名,反而是美誉。”
其他各地起义军的小统领都附和道,大家夸赞着项羽的英明三举,项羽瞟了范增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亚父你老了啊”。
带领汉军的刘邦则对此避而不谈,只是说:
“项王我从左侧袭袭,你们尽快跟上。”言罢,便带着部队离开。
“唔咳咳,起义积累的声望毁于一旦,遗臭万年啊,我不陪了!”范增知道已成定局,气得不断咳嗽,直接摔帽出走。
范增一个人影响不了战局。
接下来的战斗一触即发。
“杀!”
阴阳家带领着军队赶到,开始反击,一场大混战开启,夹在他们中间的所有事物都如洪流般被冲碎。
项羽楚军抵御大部分力量,他一马当先,势如破竹,其余小起义军跟随着他,刘邦看准时机,兵分两路,让韩信带领汉军主力军左侧奋战,自己则跟张良凯因带着一小队人马绕路从背面偷袭云梦城。
项羽一骑当千,乌骓穿梭于刀光剑影的人群中,长枪每一次挥动都带走一个人命,收割敌命如同割草一般轻松,恍如杀神在世,所有人都心惊胆寒,战栗不已。
“与我为敌的下场。”项羽甩掉血迹,战马乌骓嘶鸣,睥睨敌人,那无双霸气令见者倒吸凉气,瞬间胆怯。
有如此英勇无匹的领导者,己方众人无不士气大增,拼命砍杀,打得敌人节节败退,战局开始向一面倒,起义军逐渐接近云梦城。
——可是在推进到中围村落时,战局僵住了,因为那些村民也加入了战局,不是加入起义军,而是帮助云梦城抵挡进攻。
无数村民自发的拿起武器,加入云梦城军,将刀刃对向起义军。
……
第十五章 守株待兔(上)
人心让一个文化或文明具有博大的包容性,神话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民族的灵魂,而云梦民族的灵魂则是九歌神话。
尽管它是由东皇太一一手创造,但千年的岁月会让神话修补软化塑形成人的形状,符合人心认知,一个民族的浪漫皆来于此。
虽然难以接受,但项羽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
东皇太一打造的九歌神话在云梦泽扎根了千年之久,早已形成了一个文化与习俗,是云梦民族生命力的体现之一,是所有云梦人的神话。
或许现在的神之制度已经腐朽,但对曾经在落后原始的云梦泽可是福音,被神引导向善,进一步的团结力量发展,人人各司其职,生命比其他地方更能得到保障,那是古时最美好的时代,由一个长生的高智慧领袖统治,不会因为政权的更迭变化而起伏,在那时是一大优势与进步。
这也是九歌神话之所以被人们接受的原因,况且神话也不是一成不变,今天的神话都是经由一代代人不断修补而成,未来亦是如此。
爱人爱己,敬人敬神,自然变化……九歌深入人心,其真正永世传承的核心不仅仅是宗教神话,更是成为云梦泽的一个象征符号与精神,怎么可能轻易抛弃。
同时,东皇太一等神也在符号化,一些人信仰的神是自己心中的神,名字只是自己所追求的称呼罢了。
所以当有人想要摧毁自己存在的意义,自然会想要去反击,更何况还是不留一丝痕迹的湮灭。
因此想要瞬间拔掉这颗在云梦大地上盘根错节而繁茂的神话大树就必定会给云梦大地留下巨大的创伤,那扎根的伤痕不知要多久才能愈合。
九歌神话的意义,项羽并没有意识到,他也并没有意识到一个道理,神话并没有错,错的是其背后的制度腐化。
但就算知道,战争也不会停止,看着那些反抗他而加入敌军的村民,项羽心中暴怒。
他不分好坏的一并摧毁九歌神话,他要开创的是一个新世界。
我可是来让你们脱离束缚,但你们却自愿深陷其中,那就是我的敌人!杀!
项羽挥下屠刀,无数人死去,血流成河,向着一个方向流去,其血腥的身姿宛如魔神王在世。
……
这几天,刘邦并没有贸然偷袭云梦城,而是在绕远路到达后,在城外游荡,并且吸收难民壮大队伍。
同时,项羽令人发指的暴行与屠杀无异的言论已经传遍了整个云梦泽,如果不是因为东皇太一沉睡设置了屏障,导致信息无法传出去,恐怕全大陆都会惊骇并谴责他的残暴无情。
“阴阳家享受了千年已经这么愚蠢了吗?全部出兵前线,就不怕有人偷家,家都不要了吗?”
经过连续几天的暗中观察,刘邦发现云梦城里的士兵似乎全都上了前线,城里面只剩下老弱妇孺,城内防御空虚,城门大开,完全一副任君采撷,毫无防备的样子。
“准备出击。”
刘邦已经等不了了,以项羽的神勇,战斗不会持续多久,他很快就会攻到云梦城,眼下机会正好就必须尽快夺下。
“等等,我总感觉像是故意的,像是故意引我们进去。”张良嘴唇动了动,然后对刘邦说道。
虽说有项羽吸引主力,他们现在完全能偷袭成功,但这太容易了,以致让张良感觉不真实,国防空虚的云梦城在他眼中就像是一个陷阱,等待着贪食的鸟儿上当。
“子房所言极是,那我派人去探探路。”越要成功时刘邦越是冷静。
“大王,并没有任何守卫,只是……”很快探子变回来了。
“只是什么?”
“唉,只怪我愚笨无才,我无法言说,大王进去一看便知,城中没有危险。”探子不知该怎么形容城里的景象,他只觉得很震惊。
带着疑惑,刘邦迅速突破城门,便看到一大群人跪在地上,全是老人妇女孩子,这是一幅壮观的场面,所有人聚在一起做着同一件事,他们正在祈祷,希望战争快点结束,乞求着东神的奇迹。
看到刘邦众人后,他们如惊弓之鸟一般站了起来,聚在一起,组成一堵人墙,恐惧,愤恨,忧愁,仇视……无数复杂情绪从眼睛里,从脸上闪过。
起义军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声望一下子因项羽彻底败坏,本来他们也希望这群反抗的义军能够改变这逐渐僵化的环境,但没想只是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强盗。
“你,你也要像那项羽一样吗?”
“来吧,你们算个狗屁的起义军,就是一群屠夫!”
“亏我还以为你们能帮我们好好教训那些嚣张腐败的神官,结果原来是好坏不分的蠢蛋!”
“你们这群畜生,我儿子才十八岁啊,因为自家有明显的宗教式房屋,想烧掉不让就被活活砍死了!跟房子过不去算什么?”
“反正都逃不过一死,我这把老骨头跟你们拼了!”
“那不是我做的,是项羽做的,我和项羽不是一路人,项羽的无义之举也让我很愤怒!”看着人群逐渐暴动起来,刘邦连忙说道。
同时,张良也发动言灵,安抚着众人:“诸位莫急,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请冷静。”
刘邦趁机宣言:
“乡亲们,我与你们约法三章!”
“第一,我的敌人是东皇太一,并不是你们,我不会伤害云梦泽的任何一位平民百姓,我会保护你们。”
“第二,我只想做云梦城的王,神的制度已不适合现在,需要更改,我还会打败项羽,你们谁都不用死,我不会学他,在我治下有信仰自由权,但不能强迫他人。”
“第三,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及盗抵罪。”
“真的吗……?”百姓们半信半疑。
在刘邦大讲特讲,拉拢众人时,进城后就分开的凯因在搜索着线索。
“太安静了。”凯因如猫一般穿梭于寂静的街道。
与另一边的热闹不同,这里是针落可闻。
凯因心中总有一股疑惑,按理说战争爆发,东皇太一——作为阴阳家反转战局的唯一底牌——一个王者之境的存在,云梦城更应该守备森严,只待他醒来便可镇压起义,可现在阴阳家把所有士兵都拉出去项羽打仗,除此之外什么动作都没有,一切都显得反常。
难道阴阳家内部也不团结,有人想趁这次将东皇太一杀死,重新洗牌?还是说他们将东皇太一藏在了一个更隐秘的地方?
“这些血……”
忽然凯因看到脚下多了一些红色纹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粗糙的的青石板路缝隙间就的血流,逆着血迹看去,他发现是从一个隐秘的角落流出来的,外面,是残酷无情的屠杀,战争的血都流到这里来了,他不由心中一凛。
但奇怪的是这些血都在往一个方向流去,他顺着血流向的痕迹,越向前石板缝间的血便越多,如某物的血管一般输送至“心脏”,没有一丝溢出。
很快,一堵高墙挡在他面前,凯因沉默了——那是东神宫殿的墙。
无数的血线都汇聚到了东神宫这颗云梦城最大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