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五章 徐贤
不知不觉中，被捏扁的啤酒罐已经堆满了整只塑料袋。
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低头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包之前特意买的纸巾，递给了身边的女孩。
“别哭了……”
尽量柔和的语气中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就像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一样。
结果。
“哥哥你管得好像太多了吧？”
带着浓重鼻音的女声一改以往的温柔与礼貌，毫不客气地就顶了他一句。
那还算清脆的嗓音中含着一股极为明显的怨气，带着丝叫人心疼的干哑，让他暴露在昏黄灯光中的那张俊朗脸庞上悄然掠过了一抹淡淡的怜惜与无奈。
“呀，你明天有通告吗？”
转头看着自己旁边还在不断仰头大口喝着啤酒的徐贤，韩宇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神中，隐隐透出了一种没有办法说出口的温柔。
“说了……哥哥你管得太多了。”
仰头喝完罐中的最后一口酒，徐贤垂下脸，用那双在过去十来分钟里已经哭得一片红肿的双眸，很是平静地看着韩宇。
一些凌乱的发丝贴在了她的面颊上，模样看起来既可怜，又使人有点心底发虚的感觉。
“我的意思是……”
抬起手摸摸鼻子，然后犹豫地在自己双眼的位置比划了一下，韩宇神色复杂而略显怪异地和这丫头对视着，嘴里说出了一句听上去毫不相干的话：“你现在的样子，还喝这么多酒，明天能去工作吗？”
“都跟你说了你别管！”
又是“砰”的一声，白皙的素手把手中的空啤酒罐重重地砸到了石椅上，单薄的身形和脸上那无意识瘪了瘪的嘴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应有的凶悍，反而觉得有些莫名的可爱。
“窝……我明天不去工作惹！行了吗？！”
平日里咬字一向标准的发音变成了音调忽高忽低的大舌头。
瞪着红通通的双眸，死死盯着自己面前这个神情略微哭笑不得的男人，徐贤旋即就非常可爱地皱皱鼻子，满是酒后酡红的清丽脸蛋上展露出了一种醉酒后的娇憨。
她耷拉下头，乌黑的长发也随之垂下，那稍稍噘起的红唇咂了咂，然后又忽然神经质似的抬起脸来，冲某人披头散发地重哼了一声，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哎西……”
一瞬间，不可思议地微微张大了嘴。
韩宇愣愣地看着显然是已经喝醉的徐贤，貌似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可以从这丫头嘴里听到脏话，脸上的嘴角却若有若无地翘了起来，泛着点安心似的失笑之色。
嗯……不管怎么说，哪怕是耍酒疯也好，首先能把心里面的情绪宣泄出来就是好事。
“酒没了，还要吗？”
“唔，不用了……”
咂巴咂巴嘴，用一种慢条斯理的语速直接回复了一句，面颊酡红的徐贤看也不看某人一眼，有气无力地冲他摆摆手。
随后她就弯下腰来，纤细的手肘撑在腿上，双手五指曲起地捧着自己的脸颊，整个人迷瞪着双眸，出神而茫然地望着前方在夜幕下空无一人的小路。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是哥哥你最好的选择呢。”
突然间，一句好像清醒许多的低声呢喃传进了耳中，让韩宇脸上本来隐晦的笑意微微一滞。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自己身旁这个宁愿自己用双手支撑、也不再愿意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的女孩。
在灯光下，她稍显狼狈的醉态，没由来地又让人感到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凄楚。
就连那原本洁白的衣裙，仿佛都被沾染上了不少的污垢。
扑向未知的蝴蝶……
虽然没有折断翅膀，却也弄得满身泥泞，疲惫不堪。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真的很傻。”
“傻傻地以为自己会一直陪在哥哥你的身边，傻傻地以为你的身边只有我，傻傻地，没有看出来允儿欧尼对你的感情。”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小时候我真的一直以为允儿欧尼和哥哥你……只是兄妹，仅此而已。”
“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盼望着，有一天……也许自己可以真正地和你站在一起，以另外一种身份。”
“后来，唔……哥哥你回国了，允儿欧尼的样子我也看到了。”
“哥哥我跟你说，我变聪明了哦……嗯，没有以前那么傻了。我看出来了，允儿欧尼对你的感情原来没有那么简单。”
“但我错就错在……那股盲目的自信。”
“我还以为，以自己和你那么多年的感情，也许别人并没有插手的机会。允儿欧尼对我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威胁，因为我估计哥哥你没有办法轻易地接受她。”
话说着，她就回过头来，红肿着双眸，对他微微笑了笑，显得俏皮而又明媚，“怎么样？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我敢肯定，哥哥你最初的时候，应该并不想接受允儿欧尼。凭着对哥哥你的了解，这点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就是……后来不一样了。”
没等他反应什么，徐贤又自顾自地转回了头去，她的唇角露着一点点意味不明的笑意，像是深藏着一种难言的黯然。
整个人，双手转而怀抱住了膝盖，埋下头去，喃喃自语道：“从发现哥哥你居然和秀晶牵扯上关系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就来临了。再之后……事情就慢慢变成现在的样子。”
“只是……因为秀晶吗？”
这时候，韩宇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终于是轻声地开口说道：“我总觉得……今晚小贤你的表现有点奇怪。”
徐贤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随即还是那副醉态可掬的模样，微微瘪嘴道：“怎么奇怪？”
“我之前……大致猜到了你有可能会向我表白，但在我的设想中，你不像是会这么毫无准备就突然告白的人。总觉得……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才让你等不及跟我说出那些话。”
听到他这么说，徐贤就低头轻笑了一声，接着再次皱皱鼻子，小姑娘一样地稍哑着声音嘟囔道：“难道不是因为哥哥你之前有意逼迫我，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吗？”
徐贤的话，多多少少让韩宇感到了尴尬，但在脸色变得不太自然后，他还是听到了自己耳边冷不防地传来了一句轻轻的低语……
“Tofu（豆腐），去世了。”
他默然片刻，转头看着她，轻声问道：“豆腐？”
“我养的一只宠物犬。”徐贤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依然直视着自己眼前处在黑暗中的空荡路面，嘴中低声说道：“就在前一段时间……我刚把它的事情料理完没多久。”
韩宇闻言，就再次陷入了沉默中，一会儿后才问了一句：“像家人一样？”
“嗯。”
轻轻地点点头，完了，似乎又觉得不够充分，她补充道：“在哥哥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在出道以后，很多不能跟偶妈阿爸诉说辛苦的时间里……陪伴在我身边的，都是它。就像亲人一样。”
“……所以说，很害怕吗？”
“嗯，很害怕。”徐贤同样转头看着他，目光幽幽，“害怕……会再失去哥哥你。”
与徐贤安静地对视着，韩宇欲言又止地张张嘴，最后，还是轻抿上了嘴唇。
深邃的眸光中，终是闪过了一抹恍然彻悟的神色。
他终于明白过来，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秀晶她们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辅助而已，真正诱发事情的根源，应该在于那只名叫豆腐的小狗的去世。
宠物的离世导致了小贤这段时间以来情绪的不稳定，而其他的种种因素，则成了催化。
然后，演变成了今晚这么一场草率又郑重的告白。
如此一想，在满心繁杂的情绪中，韩宇又忽地感到了些奇怪的后悔。
因为他意识到，或许当那份悲伤的心情随着时间渐渐褪去，徐贤可能从始至终都不会对自己开口说出什么。
她会恢复理智。
然后，事情也许就会有更好的处理结果。
然而，自己今晚摊牌一样的举动，却像是成了压倒最后一根稻草的力量。
致使她在情绪激动之下，还是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哥哥。”
“嗯？”
“我想……往后一段时间里，我们两个人暂时还是不要联系了。”
一时间，韩宇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徐贤。
而徐贤也并不退缩地转头和他对视着，面颊依旧酡红一片，目光却出奇澄清，像是一汪由浑浊重新化为清澈的泉水。
“我这么说，不是因为我真的因为你今晚的那些话而放弃了。我还没有弱到那种地步。”
“只不过，哥哥你的话确实让我意识到，我目前的一些想法就连我自己都不是那么清楚。所以哥哥你之前说我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才向你表白的话，我也没有底气去反驳什么。”
“我仔细想了想，我需要一个空白的时间来整理一下。另外，我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哥哥你拒绝了我，我也不是非要缠着你不可。”
“既然如此，我觉得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会更好。”
“也许，之后时间会给出真正的答案。”
认真地听完徐贤的这番话，韩宇沉默了一下，就笑了笑，爽快地点头道：“嗯……好。”
没有再进一步苛求的理由，是因为他清楚，这已经是这个性格实际上很骄傲的女孩子，在他们之间的这件事上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那么……心情应该好多了吧？我们上去吧？要是再不出现的话，我估计她们都要报警了。”
“先不急。我刚刚突然想起来……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跟哥哥你说一下。”
“嗯？”
整个人不由愣了愣，韩宇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徐贤，接着不假思索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徐贤抬头看他，眼神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洞彻感，过了一会儿后，她就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我想先问哥哥你一个问题。”
“什么事？”
“LEON娱乐，和哥哥你的真正关系是什么？”
顿时，气氛安静了一下。
韩宇表情微僵地看着在说这话时，神态并没有太大变化的徐贤。
片刻后，他低头抿了抿嘴，皱起眉头，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还是稍吸一口气，沉声开口道：“LEON娱乐，是我的公司。”
眼眸中霎时间像是闪过了一簇明亮的光芒。
徐贤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盯着他，然后没等韩宇不太自在地再问什么，她就抿了抿红润的唇瓣，以一种说不清楚的神情，目不转睛地盯着韩宇，忽然说出了一句话：
“哥哥……你想要签下少女时代吗？”
第九百四十六章 你想签下少女时代吗？
“根据统计，《亲爱的恩东啊》昨天第十集的放送情况是全国收视率已经来到了14.6%的样子，下周基本上可以预见会突破15%。”
“这种程度的话，据我们推测，也许真的可以去触碰一下《制作人》年度大势的地位，毕竟，JTBC和KBS本身就有很大的差距……”
“啪！”
随着干练的讲话声奇怪地低下去，一只素白的手掌忽然拿着一个文件夹不轻不重地砸到了他面前的办公桌上。
紧跟着，一道听不出太多情绪的清冷女声就幽幽地传进了他的耳中——
“您说对吧……Boss？”
本来撑在下巴上的手用修长的手指稍稍摸了摸上唇，韩宇扫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后正神色微冷地冲自己扬起秀眉的尹执，最近以来气质渐趋成熟的俊朗脸庞上就若有若无地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咳……知道了，我没在走神。”
一边坐直了身体，一边顺带着整理了一下外着，他有些欲盖弥彰地对自家的女经纪人正色道：“我有在认真听你说话。”
“……所以说，有在认真听我说话，顺带着——想点自己的事情吗？”
早上八九点的阳光正好。
一大片金灿柔和的淡薄阳光从落地窗外投进这间极为宽敞的顶级办公室里，暖洋洋地洒在了此时正相对坐在办公室中央那张巨大红木办公桌两侧的两个人身上。
随手摘下了自己鼻梁上的那副金边眼镜，纤柔的双指头疼似的揉了揉眉心。
尹执脸色绝对不算好看地瞅着某人，语气隐隐不善地说道：“Boss、不，会长大人，认真听取下属的工作汇报，这也是作为上级应有的工作态度。”
“这个……”
被自家女经纪人这么一说，韩宇就神态不太自然地抱起了双手，稍显尴尬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我其实也不是……好吧，抱歉，下次我就会注意的。”
还想着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但目光一触及到尹执眼眸中那缕清冽的光芒后，他还是很识相地选择改口，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只是，在这话说完之后，韩宇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莫名变得一阵复杂与犹豫起来。
他欲言又止地瞧了瞧坐在自己对面的尹执，还没说话，就听到正在低头处理文件的女经纪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难得你今天有时间来公司一趟，可以面对面地把话说清楚，省得之后我们还要打电话再浪费时间。”
“那个……”一听尹执这极具个人特色的发言后，韩宇就没由来地微微苦笑了一下，他想了想，到底还是迟疑着开口问道：“尹经纪，我想问一下，我们公司在女子团体方面的资源……还算充裕吗？”
白皙的手背在阳光中显露着淡淡的青筋，手心中稳当地握着一把精致的钢笔，刚劲又不失一丝秀气的笔迹在纸面上停顿了一下。
尹执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女子团体？”
口气在透出一点询问的同时，放在旁边的金边眼镜就被拿起来，重新戴了起来。
“嗯……嗯。”
韩宇抬起手挠了挠额角，不自觉低下去的面容让他对面那双妩媚好看的桃花眼稍稍一眯，像是看出了点什么痕迹。
“嗯……还好吧。实际上也没有多少空间了。”
想了想，尹执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好奇，只是目光含着淡淡疑惑地扫了韩宇一眼，接着就低下头去继续处理着自己的文件，口中为某人说明道：“新女团马上就要出道了，再加上公司还有T-ara这么一个老牌的女子团体。一般来说，一个娱乐公司很少会以同样的力度去捧两个相同类型的艺人团体。所以即便是资源方面还算足够，公司现在内部也在讨论，以后资源到底应该朝哪边倾斜……可是，Boss你问这个干嘛？”
听了尹执的解释，虽然自己心中也早就想到这些，但眉宇间还是忍不住闪过了一抹深沉的苦恼之色。
韩宇轻皱着眉头，坐在位子上独自思考了一会儿，这才抿抿嘴，舒了口气，对自家女经纪人轻声回答道：“没事……就是，想了解一下，公司还有没有再容纳下一个女团的能力。”
“再容下一个女团？为什么会这么……”
陡然间。
如同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钢笔的笔尖再一次在光洁的纸面上停了下来。
尹执下意识蹙起了眉尖，抬起脸来对上了面前不远处那双眼神复杂的黑邃眼眸，语气中少见地出现了些许不敢相信的惊愕：
“你……想要少女时代？”
说实话，对于自家女经纪人这么轻易就能猜到自己的心思，韩宇心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他只是点了点头，旋即神情忽然格外凝重地直视着尹执蹙眉不已的面容，问道：“如果我想要，有实现的可能性吗？”
尹执闻言立即就沉默了下来。
她抿唇沉吟了片刻，就倏地拿起钢笔的笔帽，将其拧紧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好整以暇地坐正了一下身子，认认真真地和韩宇对视着，说道：“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我仔细说一下……Boss你应该不是突然觉得好玩才想这么做的吧？”
韩宇闻言就不明意味地无奈笑了笑。
要说起来，在认识自己的人里面，论起了解自己性格的话，尹大经纪人应该可以算是排在最前列的那几个人之一。
脑海中这么想着，他的思绪，就不由自主地回到了昨天晚上，自己和徐贤在她家楼下的那番谈话……
……
“简单地说。”
“公司准备放弃我们了。”
“今年的回归，是最后一次的放手投入，也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成绩无法达到预期……事情就结束了。”
面对着他一下子愣神而疑惑的注视，徐贤的样子显得很冷静，她用一种尽量平和简洁的语言向他说明起了一些外界根本无人得知的情况：
“说得直白点，公司对我们的期待不仅仅是打歌舞台上几个一位那么简单。”
“也许这就是成为顶级艺人团体所带来的后遗症，曾经的辉煌会让别人以一种更高的标准来要求你。”
“当然，说是‘放弃’可能太严重了点，实际上无非就是那种传统的过程……把资源渐渐朝新团倾斜，然后渐渐将我们边缘化处理。”
“也不至于说雪藏我们，毕竟曾经的基础还在，但现实就是，公司不会再把关注的目光放在我们身上了。”
安静地听完徐贤的这些话之后，夜幕下，韩宇的神色一时显得有些怔愣莫名。
他张张嘴，目光触及到了徐贤望着自己的那双清澈眸子，眉头不由就皱了起来。
徐贤的话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解释得非常清楚，这个中的利害关系，哪怕不是圈子里的人，也能够听得十分明白。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就轻轻皱眉的看向了徐贤，嘴里开门见山地问道：“所以……小贤你现在告诉我这些，理由是什么？”
“哥哥你自己心里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徐贤顿了顿，旋即一脸认真地看着韩宇，以一种不知算不算是建议的语气说道：“我想问问哥哥你，有没有兴趣……签下少女时代？”
蓦然间。
心中的那个模糊想法被真切地证实了。
韩宇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徐贤的这个问题，反而在思考了一下之后，就眼神略显复杂地看着这丫头，问道：“小贤你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可是，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的地方。你之前的那些话，只是基于你们这次回归没有成功的前提下提出来的。事实上，如果你们这次回归成功了呢？那么……”
“几乎，不可能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眼前坐在石椅上的女孩就很罕见地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以一种分外笃定的口吻说道：“对于自己的作品，我们心里面自然会有自己的评价。我实话跟哥哥你说，这一次的回归曲，算不上特别优秀，这点我们组合中每个人心里面都清楚。另外，这其实也不是什么与作品质量有关的问题。因为不管怎么样……我们的失败，其实早就决定了。”
“嗯？”
整个人禁不住怔了一下，韩宇轻皱眉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所谓的成功，只是一个空泛的概念罢了。”徐贤看着他，轻轻说道：“和新团比起来……成员已经不完整的我们，就像是历代那么多任前辈一样，不可否认，人气正在走下坡路，我们的年纪也注定我们几个人没办法再像十几岁时那样，在舞台上继续蹦蹦跳跳下去了。”
“我直接地说，事实上这次的回归，说是最后的尝试，但更像是公司象征性地给我们一个交代而已。在做这件事之前，在公司那些人的脑海中，就已经刻下了‘少女时代已经陨落’的这个印象了。所以除非是出现全民大势那样的局面，还能稍微再延迟一两年，否则的话，我之前所说的情况，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这次的回归，之后如果事实真如公司预想中一样，我们无法再扛起大旗……‘少女时代’这个名字就将只作为一个虚名继续存在下去。公司可能会将我们每个成员分散开来，按照以前的那些事业定位，给我们重新划定发展的方向。”
“而实际上，在这次回归前，这些事公司就已经开始在着手做了。”
“允儿欧尼、秀英欧尼、侑莉欧尼她们差不多都接了新剧，我自己出演两部音乐剧，Sunny欧尼和孝渊欧尼她们最近在准备的那些综艺，还有帕尼欧尼和泰妍欧尼也正在准备SOLO中。”
话说着，徐贤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抹浅浅的苦涩微笑，她垂下头，低声喃喃道：“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公司貌似还是挺惦念旧情的……不过，正是因为一起合作了那么多年，所以我们才更清楚公司‘无情’的一面。先不说依照这样的发展，我们继续在公司待下去合不合适……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待在一个不重视自己的公司，对一个艺人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吗？”
韩宇闻言就沉默了一会儿，脸上仍是看不出什么太多的情绪，他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这件事……允儿她们并没有跟我提起过。”
“因为这件事，允儿欧尼和泰妍欧尼她们应该都还不知道呢。”
听到他这话，徐贤忽然又笑了笑，那微笑显得有些别样的凄美。
她难得地冲着某人俏皮似的眨眨眼，道：“也许越专注事业的人，反而不会像我们一样，留意这些事情。像泰妍欧尼她们，虽然人气在组合里排名是最高的，但可能反而是这样，公司在事情真正发生前，就越是想要瞒着她们。在组合里，知道这些消息的人，应该只有我、秀英欧尼、孝渊欧尼，还有Sunny欧尼。消息就是Sunny欧尼告诉我们的，也是她交代我们暂时不要告诉泰妍欧尼她们的。至于侑莉欧尼，我觉得她应该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最近才会那么拼命地专注于表演吧。”
听到徐贤的解释后，没由来地，韩宇脑海中一下子就想起了先前在录制《Running Man》时的崔秀英。
那时候，他觉得尽管艺人想要在镜头面前多表现自己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但他还是觉得那时候崔秀英的表现好像有点拼过头了。
直到听到徐贤这么一说，他的心里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也许，那时候，那个并没有给自己留下太多深刻印象的高个女孩正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在自己暗暗努力着。
“如果是哥哥你的话……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面前的徐贤又开口道：“我今天对哥哥你说这些话，不单单是因为我，还有其他成员的事业，还因为关于少女时代的荣耀，我想不管是我们组合中的哪一个成员，都不会愿意去简单地放弃……我相信哥哥你，这件事，只有哥哥你能够解决。”
韩宇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去，却见到徐贤的眼眸中，似乎正在微微闪烁着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明亮光泽。
就像是……日出时，太阳从远空海平面上绽放出的第一缕光芒。
……
“所以说……”
金属的笔身在指间转动，尹执清冷美丽的脸蛋上流露着隐约的思索之色，她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凝视着韩宇，以一种征询的口吻问道：“Boss你的意思是，想要接受徐贤小姐的请求？”
“那不是什么请求，而是……我认为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
韩宇轻轻皱眉，神色郑重地看着自家的女经纪人，道：“我当初去美国，有相当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允儿她们，现在进入娱乐圈，还有买下这家公司，也是如此。可以说，我们所做的这些事情，或者说，我拜托你做的那些事情，最根本的目的，就是允儿她们。那么现在，到了真正需要动用我们之前那么多准备的时候，你觉得，我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件事？”
“那么……试试吧。”
听到韩宇的这番话，尹执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指间转动的笔不易察觉地顿了顿，紧接着，她就不假思索地说道。
“嗯？真的？”
“嗯。既然Boss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当然也没有意见。不过，现在有一个最困难的地方。”
“最困难的地方？”韩宇问道。
“嗯。就算我们能够签下允儿小姐她们……‘少女时代’，也不复存在了。”
尹执稍一颔首，一面低头重新处理起文件，一面用淡然如水的双眸轻轻扫了一眼微微愣住的某人，嘴里语气毫无起伏地说道：“这个名字，我们能拿到的几率，接近于零。”
简单的一句话，韩宇就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于是，一时间，办公桌边的气氛显得有些凝滞静默下来。
“铃铃铃……”
一道急促的铃声响了起来。
尹执看也不看地拿起一边桌面上座机的话筒，淡淡问道：“什么事？”
几秒后。
她抬起头迎向了自己面前看来的那道目光，唇角往上勾了勾，道：
“保姆车已经到楼下了……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出发了，Jessica小姐还在等你。”
第九百四十七章 我就回去补个妆
在昨天乘车前去祭拜韩以诗的路上，郑秀妍曾经通过尹执久违地向韩宇转达了一个请求——希望他有时间，能够来自己的录音室一趟。
虽然经过了昨晚的各种事情，韩宇直到现在为止，心情仍有些复杂，但他却并没有忘记郑秀妍向自己提出的这件事。
索性，他就趁着这几天剧组的拍摄工作还不算繁重，特地请了半天假，也算是放松一下，准备去见一见那个丫头。
毕竟，自从郑秀妍先前开始进入SOLO出道的准备阶段之后，别说曾经让他感到相当头疼的那个郑少女似乎突然消失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丫头也再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以韩宇的性格，既然对方不来找自己，他当然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主动联系人家。
所以，算一算，他们两个人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坐在飞驰的黑色保姆车内，转头安静地看着车窗外一幕幕晃过的街景。
那愈发灿烂起来的刺目阳光让韩宇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修长的手指下意识轻敲了两下车窗的边沿。
几下不显著的声响，就像是在表达着主人此时脑海中正在涌动的些许思绪。
说起来……
他还不知道郑秀妍把自己叫去录音室，究竟是为了什么。
询问尹执，也回答说是并不清楚。
仔细想想，如果是录音室的话，应该是和她SOLO专辑的准备工作有关。
只是，韩宇想不通那丫头把自己找过去能做什么，要仅是技术上的困难，尹执那边就可以派人来帮她解决，根本没必要找到自己。
难不成还有其他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比较合理的结论。
韩宇微微抿嘴，只好将疑问埋在心底，准备留到等下亲自见到人再说。
LEON娱乐的专属录音室距离公司总部实际上只隔了一个行政洞，等韩宇乘车到楼下的时候，距他从公司出发不过经历了十来分钟的时间。
和其他很多大型的娱乐经纪公司一样，LEON娱乐在公司总部迁址以后，也在江南区的某处又买下了一栋三层高的小楼，专门改建为了给公司艺人使用的录音室。
公司总部中并不是没有录音室，但从事音乐创作的工作环境与正常的办公场所自然还是要有所区分开来。
总部的录音室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录音工作，真正制作专辑的话，现在LEON娱乐的所有艺人都已经转移到了那栋小楼中单独进行。
在那里，不止有许多尹执派人购置的目前世界上最为顶尖的音乐器材，良好的录音环境在韩国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水平。
从尹执那里，韩宇事先得知了目前在小楼中进行录制工作的人不单有郑秀妍，还有LEON娱乐计划以七人体制活动、即将出道的新女团DIA也在使用二楼的团体录音室准备出道专辑的录制。
凑巧的是，在上楼的过程中，本想悄悄去三楼顶层找郑秀妍的韩宇刚好就撞见了跑到录音室外舒口气休息的DIA七名成员。
一下子，双方都有些意外。
好在，也许是这段时间以来经纪人与公司室长不断的耳提面命，导致了这群即将出道的少女基本上都有了条件反射。
除了没什么预出道经验的忙内郑采妍和安恩真之外，组合中的其他成员都连忙向韩宇问候了一下。
作为队长的曺承希反应最为迅速，她双手合在身前，带头对韩宇礼貌地鞠躬道：“您好……OPPA。”
“啊、啊……您好，前……前辈！”
“您好！前辈！”
“前、前辈！”
在她后面，奇喜贤、李再妮等人也纷纷回过神来，向韩宇鞠躬问候，再之后，懵懵懂懂的郑采妍两人才被组合里的欧尼们暗示地扯了扯袖子，两个96年出生的小姑娘眨眨眼，都微红着面颊，略显拘束地冲韩宇鞠了一躬。
“啊……是，你们好。”
面对别人的问候，还是来自于公司艺人的问候，韩宇就算再想低调，也总不可能无视地走过去，他停下了脚步，对自己面前这站成一排整整齐齐的七位少女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回应。
话说着，他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站在人群最中间的曺承希身上。
在刚才的问候中，唯独她对自己的称呼有点引人注意。
事实上韩宇心里面当然清楚这些女孩子为什么在向自己问候时会显得有些尴尬。
从辈分上来说，韩宇确实是她们同公司的前辈没错，但严格而言，韩宇直到现在为止，出道时间也未满一年，同样属于新人。
而且从另一个方面看，韩宇是演员，和她们属于不同的领域，再加上岁数摆在那里，眼看着韩宇这张貌似比自己大不了太多的俊朗脸庞叫前辈，奇喜贤等人觉得别扭也是正常的现象。
至于曺承希的叫法，却也没错。
关于这位新女团的队长，在尹执那边，也早就向韩宇汇报过她个人的大致情况了。
曺承希原本是LEON娱乐前身MBK娱乐的一个老牌女团F-ve Dolls的成员之一，13年就出道了，只是在今年三月份的时候，FD组合已经解散了。
所以，曺承希这次参加新女团算是二次出道重新出发，按照资历来算，她是原MBK娱乐的老人，出道也早，怎么也不可能叫韩宇前辈，所以想了想，只有一个“OPPA”是最为恰当的称呼了。
因为被选定为新女团的队长，尹执当初在介绍DIA成员时，向韩宇重点说明了一下这个曺承希，所以某人的印象才会较为深刻。
当下，他犹豫了一下，竟然还很新奇地单独对曺承希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听说再有几个月就是出道舞台了？加油。”
这下子，就连本来还在保持着脸上礼貌微笑的曺承希都始料未及似的，连同着她身边DIA的其余六名成员一起，七双美目突然间像是看到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可爱地瞪大起来，都愣愣地看着此时她们面前这道修长而高大的身影。
DIA会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管在外界韩宇的风传怎么样，至少在娱乐圈内部，对于什么绯闻之类的事情，大家都是司空见惯，普遍都持有一种冷静旁观的态度。
在韩宇身上，唯独有一个最让艺人们熟知的特点，那就是……他的“冷”。
这种“冷”并不是指他待人处事不礼貌或者太过冷漠。
恰恰相反，根据韩宇在圈内为数不多的几位好友反映，韩宇自身其实是一个很好相处、很和善的一个人。
大家之所以认为韩宇“冷”，那是因为……他完全不跟其他人接触的事实。
所以，在娱乐圈内部，许多人对韩宇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家伙的难以接近。
这不同于艺人们对自身的定位。
即便是娱乐圈里一些被公司经营成一种高冷形象的艺人，对外不好说，但对内，至少在娱乐圈内部，没人会像韩宇那样，除了工作之外，就完全不参与圈内的任何事情了。
久而久之，在大家的脑海中，就慢慢明白了一点——韩宇这家伙，也许是真的性格如此。
有关这一点，在LEON娱乐公司里面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作为同公司的艺人，LEON娱乐自己旗下的艺人也大多只有在当初公司重组时的那次会议上见过韩宇本人一次，其他时间，几乎没什么人再见到他，也很少有人看到他来公司。
可以说，给人展现出来的一番姿态倒颇感神秘。
自然而然，作为公司将出道的忙内团体，DIA在见到韩宇对自己等人好像有点特别的态度之后，心里面多多少少会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是……具体来说，也许韩宇并不是对她们特别，而只是对她们中的一个人特别而已。
身为组合内已经有过一次出道经验的队长，曺承希依然是七人中最快反应过来的那一个。
她没来得及多想，就对韩宇再次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口中用一种听起来很诚恳的语气说道：“谢谢你……OPPA。”
叫一个算起来到今天自己才见过第二次面的年轻男人为OPPA，曺承希的语气也不是那么自然。
在道完谢后，她就微微抿了抿嘴唇，抬起眼来，用一种隐含着一丝好奇、稍显异样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自己面前这个目前气质看起来很是平和的英俊男人。
在她之后，DIA剩下的成员也再次反应过来，尽管韩宇这话看样子是说给曺承希一个人听的，但她们还是对着某人鞠躬道谢了一下。
在直起身后，这群小姑娘无一例外，都睁大了些眼珠子，偷偷摸摸地用目光打量着韩宇，偶尔还会隐晦地扫一扫站在她们中间、表现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常的曺承希。
某人今天这个突发奇想般的举动，确实会让人禁不住心生出一些遐想。
只是，不管是曺承希本人，还是DIA其他六名成员悄悄的视线，韩宇自己的脸上，一直都是一副看上去非常淡然的神色。
在看到七名女孩又朝自己躬了躬身后，他就略一颔首，很程序化地回应了一句：“Fighting。”
随即，他就不再去理会DIA七人的反应，自己自顾自地转身，沿着楼梯继续往上走去。
对于自己刚才的那个举动可能会引来的后果，韩宇心底清楚。
但左右是自己公司内部人员之间的见面，身边也没有什么外人在场，他也就没有去顾虑那么多。
之所以对曺承希特意多说了一句，仅仅是因为对方的经历和她现在所处的位置而已。
DIA的出道可以说是LEON娱乐成立以来最为重要的一个事项，无论是站在什么立场上，韩宇当然都不乐意见到失败的结果。
只不过是口头上给这七名前途还未可知的女孩子一个应有的祝福罢了，这件事在韩宇自己眼里，并不值得一提。
至于DIA她们会怎么去想的，他也不甚在意。
因为这不是他该去考虑的问题，反正随着时间的过去，事情总会被遗忘的。
在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大把男女间可以被遗忘掉的摩擦与暧昧。
那些流于浮华表面的些微异样情绪，也只在当时起效，事后被接踵而至的各类工作一冲，就什么都忘了。
唯有真正经历过考验后留存下来的感情，才有让人正视起来，考虑继续发展下去的必要。
……
“嗯？金……作家？”
虽然郑秀妍算是刚刚加入公司的新人，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在LEON娱乐眼下女艺人中，这丫头的人气排名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再加上背后还有某人作为隐藏的靠山，所以尹执之前想也不想就给郑秀妍安排了小楼中最好的一个位置——一间足以容纳下数十人的豪华录音室，就是小楼顶层三楼的1号室。
不过，在韩宇经过和DIA组合相遇的小插曲，缓缓走上三楼之后，一个让他感到更加意外的人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先前在《杀了我，治愈我》的时候，曾经因为OST的录制而与他有短暂交集的韩国著名女作词家金伊娜。
“哦？韩演员你这就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至少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呢。”
金伊娜是一位岁数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标志美人，韩宇见到她时，她手里正拿着一本小册子和一支笔，站在三楼走廊的窗边，低着头不知在记录些什么。
微微烫卷的黑色长发配合着空气刘海，加上身上一件棕色的女士风衣和深蓝色的牛仔裤，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气质娴静又透着一股淡淡的知性。
瞧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细带腕表，金伊娜就对站在自己身前、面露惊讶的韩宇微微一笑，低低头算是问候。
然后她眨眨眼，转头朝向了1号录音室的方向，声音听起来很轻柔地问道：“韩演员你不知道吗？Jessica这一次的专辑，我也有份参与制作。”
“嗯？”
这个消息，韩宇事先还真的不知道。
他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紧跟着还没等他说什么，他们两人一旁的1号录音室大门就忽然被稍稍推了开来，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剪了平刘海的中年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哦？人来了啊？”
这个男人差不多四十多岁的样子，面貌微胖，上唇和下巴都留着稀疏的胡茬，有点三角眼，鼻头看起来很是显大，让人印象深刻。
在看到韩宇之后，这个中年男人就眯起了眼睛，目光好像挺好奇地上下审视了他一眼。
“那个，我给两位介绍一下吧。”
因为曾经和韩宇共事过，再加上圈内的一些传言，在瞄到韩宇脸上的表情后，金伊娜心里面就明白过来他应该并不认识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马上就好心地开口介绍道：“韩演员，这位呢，是方时赫代表，他是Big Hit娱乐的代表，近几年很火的那个新人男团防弹少年团就是他公司旗下的艺人，另外，他本人也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音乐制作人，像白智英的《像中枪一样》，就是他制作的作品之一……还有，方代表，这位是……”
“金作家，我知道。”
没等金伊娜把话说完，方时赫就摆摆手，从录音室中完全走了出来，来到了韩宇的面前。
他再次上上下下地瞧了瞧韩宇，平静的面容上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伸出手，说道：“现在大韩民国还有几个艺人不知道韩宇韩演员的吗？最近的几部作品人气完全大发呢。很高兴见面，我是方时赫，和金作家一起负责Jessica这次SOLO专辑的音乐制作。”
“啊……是，你好。”
乍一被人以这种不太礼貌的直白目光打量，韩宇眉峰微动，脸上同样露出了一个标准化的微笑，和方时赫握握手道：“抱歉……因为事先并不清楚两位的情况，所以刚才有点失礼了。”
“呵呵，没事没事，行程那么忙碌的人还特意把你叫来录音室这边，其实应该说是我们的冒失才对。”
方时赫说话时的语气倒是很温和，看不出什么娱乐公司代表的架子，这让韩宇微绷的脸色稍缓。
于是他也笑了笑，点点头，继而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金伊娜两人，脸上就不由一异，问道：“所以……这次毛、不，这次西卡的回归专辑，是由你们两位来创作吗？”
“嗯，不过也不全是，只是专辑中有相当一部分的作品是我和方代表共同创作的罢了。”
和韩宇关系比较近一点的金伊娜率先回答了一句，她唇角带笑地扫了韩宇一眼，旋即就释疑般向某人解释道：“自从上次和韩演员你合作之后，我就一直想着希望能和你再合作一次……今天总算有机会了。刚好我的经纪公司LOEN和你们LEON娱乐名字又那么相像，看来，我们应该也算很有缘了吧？”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韩宇思考清楚，他就又听到跟前的这位女作曲家用一种莫名的语气对自己说道：“啊对了……说起来，我今天在过来的时候，知恩还托我向你问好来着~”
知恩？
这一回，韩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啊……IU，李知恩。
“自从《制作人》结束之后，那丫头可在我耳边念叨过好几次韩演员你了。她跟我一样，很想什么时候能够再和韩演员你合作一次……不管是表演，还是在音乐的方面。”
听了金伊娜若有所指的话，看着女作曲家脸上冲自己露出的那个状若无事的温婉笑容，韩宇心里面只感到了一阵头疼。
好在，一旁的方时赫许是看出了他的些许窘迫，在瞄了他们两人一眼，就笑呵呵地开口说道：“说起来，之前韩演员你的那首《拥抱我》我也听过了，是首不错的作品，这也让我很期待我们今天的合作。”
方时赫这话算是替自己小小解围了一下，主动把话题接了过去。
韩宇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脸上就不禁流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约摸明白了一些什么。
“咔嚓……”
这时候，一道较为明显的开门声传入了正在走廊中讲话的三人耳中，吸引得他们齐齐回头一看。
录音室的门又打开了一些，只是在韩宇的角度看过去的时候，他就只看到几缕乌黑的长发从门边露出来，在空中飘荡了一下。
“砰。”
紧跟着，录音室的门没由来地被里面的人给重新关了起来。
如此，别说是韩宇了，就连方时赫和金伊娜两人见况也是微微一愣。
好在，没过多久，就在气氛即将陷入一片比较尴尬的沉默中时，一道开门声就再一次传入了三个人的耳中。
随着“咔嚓”一声，录音室的门从里面被缓缓推开，一道让韩宇感到有些陌生又觉得格外熟悉的苗条身影就映入了他黑邃的眼眸中。
郑秀妍今天的打扮很随意，一头黑直亮丽的长发依然披散在肩头，身上一件白T恤，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脚上则穿着一双毛绒绒的乐福鞋。
干干净净的模样看起来一如既往的美丽，也符合她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象，就是……那眉眼间被自己一眼就留意到的一点点掩藏不住的疲惫，叫人有些在意。
“OPPA。”
仿佛波澜不惊的明澈眼眸轻轻眨动了两下，郑秀妍对韩宇的问候显得很简单，只是开口叫了他一下，就再也没有多余的话语。
对此，除了在旁边觉得有些奇怪的金伊娜两人之外，韩宇自己倒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的地方。
一张俊朗的脸庞上，嘴角倏忽间就往上勾了勾，他就这么连自己都没怎么察觉到地微笑了起来，安静地注视着她。
郑秀妍的音色属于十分甜腻的那种类型，纵使只是普通的一句招呼，听在耳中，也会让人心里面生出点痒痒的发酥的感觉。
“嗯。”
同样很简单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在彼此问候过后，想了想，韩宇问出了一个让旁边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也颇为疑惑的问题：“刚刚，怎么突然又跑进去了？”
“嗯？因为OPPA你来了啊。”郑秀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嗯？”
“那个，因为没想到OPPA你会来那么快，我昨天晚上没怎么休息好，样子有点难看……”
话说着，郑秀妍似乎终于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他抿了抿唇瓣，一点点地浅浅笑道：“所以，就进去临时补了一下妆……”
说完，她看着某人显然有点怔愣的模样，就不易察觉地鼓鼓嘴，低下头去小声地说道：“真的……就简单地补了一下而已。”
“……”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此时的神态，他忽然就把自己的视线往旁边稍稍转移了过去，像是不敢正视着她一样，抿抿嘴，才继续问道：“最近……都很忙吗？”
“嗯~”如同慵懒的小猫咪一般，对他发出了一个轻飘飘的鼻音，她嘟了嘟红唇，想了想，又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最近都很忙，总感觉自己好像瘦了不少。”
“嗯？”
顿时控制不住地回过头来，他打量了她几眼，眉头就隐约皱了皱，“确实……瘦了点。”
郑秀妍闻言眨眨眼睛，瞧着他，嘴里突然就好像很好奇地问道：“OPPA，你觉得我现在瘦下来会更好看一点吗？”
听到这话，韩宇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就十分老实地回答道：“说实话，瘦点确实更好看。”
郑秀妍又眨了眨眼睛，接着点点头，“哦……”
“不过，对我来说，我更喜欢胖一点。”
她抬头看去，就看到某人低头貌似沉吟了一下，又抬起头，对自己语气肯定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嗯……我觉得胖一点更好。”
定定地和那双漆黑而沉静的深邃眼眸对视了片刻，郑秀妍脸上蓦然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浅浅的微笑。
红润的唇角往上心情极好地翘了起来，含着一点点极为纯粹的欣喜，就像是抢到了小鱼干的猫咪一样。
只是高兴，非常高兴。
“那我就胖一点好啦~”
一句在他人听来很怪异的话从她嘴里分外自然地说了出来，带着些许莫名的强大自信，还有一丝丝……只对某人而发的撒娇腔调。
韩宇静静地和她明亮的双眸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就什么也没多说，只是也倏地勾了勾嘴角，对她点点头，道：
“好！”
……
从始至终，从刚才开始，站在一边就一直觉得自己两个人插不上话的金伊娜和方时赫默默地转头相视一眼，均能看到彼此眼神中的古怪之色。
哎西古。
这种一开场就凶残地扑面而来的粉红气氛……
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九百四十八章 不如我来弹弹吧？
“所以，你们把我找来……就是为了西卡回归专辑中一首歌的录制吗？”
“没错。”
四个人各自坐在录音室休息厅里的沙发上，中间隔着一张茶几，坐在一起的金伊娜和方时赫两人都向着坐在他们对面的韩宇点了点头。
“关于Jessica这次的回归专辑，LEON娱乐决定还是以mini专辑的形式来进行制作。”
作为这次专辑制作的主要负责人，方时赫斟酌了片刻，就打算先以比较简洁的语言跟韩宇介绍一下他们目前的情况。
“韩演员你可能不太清楚，一般而言，所谓mini专辑，它其中的收录曲目数量会是5首到8首这样的规模。而在这次Jessica的专辑中呢，她自己就参与了其中三首歌的创作，分别就是这三首……《Fly》、《Golden Sky》、《Dear.Diary》。”
手里拿着一支中性笔，方时赫在摊在他们四人面前的一张打印歌单上，一一圈出了三首歌的名字。
在他的示意下，韩宇低头看去，视线扫了扫被圈出来的那三个歌名，就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很快，他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不由眉峰轻动，抬头朝方时赫看去，问道：“如果mini专的规模是5到8首歌的话，那么……为什么我看到这张歌单上有九首歌？另外一排那单独列出来的三首歌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
中性笔的笔尖举起来晃了晃，在进入工作状态后，方时赫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有股与之前不太相似的专注与认真。
他低下头，用笔点了点歌单上已经被自己圈出三首歌的那一排歌名，道：“在歌单上，这一边被我们列出来的六首歌呢，就是专辑中已经被敲定下来的曲目。”
“Jessica自己参与创作的三首歌，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什么了。《Fly》这三首歌大体表达的内容就是有关于梦想，以及Jessica自己想要向粉丝们传达的一些话，总体的风格偏向于欧美。实际上，这三首歌的制作也跟我和金作家无关，韩演员你们LEON娱乐有另外从美国请人来进行制作。”
“至于除了这三首歌之外，剩下的那三首歌，除了这首《月亮与六便士》之外，其余两首都是由我和金作家共同创作出来的，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又在纸上圈出一个歌名，拿着中性笔的那只手将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往上扶了扶，方时赫抬头迎向了韩宇的目光，语气沉稳地说道：“我们说到正题，以上呢，我说到的这六首歌，都是单人演唱的SOLO曲目。这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一张mini专有六首歌就已经足够了。不过——”
“不过？”
方时赫稍眯起双眼，和韩宇对视着，抬抬眉梢后才继续说道：“经过我和金作家，以及和你们LEON娱乐音乐制作部门的人开会商量过后，我们都觉得……也许可以在这张专辑中，再加一首不太一样的曲目。”
“不太一样的曲目？”没有刻意去掩饰自己心中的好奇，韩宇同样眯了眯双眼，黑邃的眸光安静地注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方时赫两人。
“我们认为，既然是SOLO出道的第一张专辑，那么弄得特别一点也没什么，毕竟一张专辑能够得到更高的销量与更多人的认可才是最重要的。”
方时赫说道：“所以，在想起来今年上半年那首男女合唱曲《Some》的火爆人气之后，我们就想着，在专辑中再添加一首Jessica与男歌手的合作曲。”
话说到这里，韩宇就已经大致听明白了方时赫的意思。
只是对此，他心中仍有些不解。
“为什么……会选中我？”瞧了瞧录音室里自己眼前的几个人，韩宇随后又转头将目光看向了身边的郑秀妍。
“嗯，没错，最早提出OPPA你的人，就是我。”
面对着他的注目，郑秀妍的反应也很坦然，她轻轻点头，接着就目光清澈地与韩宇对视着，说道：“之前OPPA你唱的那首OST我听过了，我很喜欢。”
听到她这话，韩宇略微皱了皱眉头，他想了想，就欲言又止地开口道：“我觉得……”
“我说我很喜欢，并不是因为那首歌是OPPA你唱的。”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郑秀妍干脆地打断道：“我之所以喜欢，是因为那首歌确实不错。不仅歌不错，OPPA你的唱功也不错。说实话，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当然了……我并不否认，我的这个判断有受到OPPA你的影响。”
韩宇沉默了片刻，然后就轻轻皱眉地抿嘴道：“比起我，你们应该有其他更多更好的人选。”
老实说，他确实没想到郑秀妍今天把自己叫过来，会是因为这样的一件事。
本来依着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很难办到的请求，他答应下来也无妨。
不过，在此之前，心里面的一些疑问他还是想先从方时赫他们这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可是——对我而言，其他人都不是OPPA你。”
没等方时赫和金伊娜说什么，郑秀妍就抢先回答了起来。
就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向他证明着自己的什么一样，她用那双明亮美丽的眼眸盯着韩宇，嘴中以一种听起来格外认真的语气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话：
“我想和OPPA你一起唱歌。”
一句话，一个简明直白的回答。
似乎，就足以抵得上其他所有的理由。
眉间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变化了一下，目光顿时有些无奈与温和地瞧了瞧这丫头，韩宇沉吟地抿了抿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坐在方时赫身边的金伊娜终于轻声开口了。
“虽然作为音乐人，采取这种非音乐之外的举措好像有点不应该。可我们不得不承认，一张专辑的成功，不仅仅在于歌曲的质量，也在于这张专辑具备了哪些吸引人气的卖点，如果从Jessica这整张专辑的角度来考虑的话，这样的举措就很有意义了。”
金伊娜往前稍稍弯下身子，一根纤细的手指伸出来，指了指在歌单上另一侧被列出来的那三首歌，看着韩宇道：“所以，在之前的讨论中，在Jessica提出韩演员你之后，虽然暂时还没有和你们LEON娱乐进行商讨，但我，还有方代表，都对这个提议表示了赞同，这边列出来的这三首歌，就是我们为你们两个人准备的三首备选曲目。”
话说着，金伊娜眼角的余光就不自觉地扫了一眼她身旁坐着的方时赫，眼神中还有些残余的好奇。
作为韩国金牌的音乐制作人，方时赫现在在国内的知名度尽管不是特别高，但那是因为他在几年前就独立创办公司，而后又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公司运营的缘故。
关于方时赫自身的实力，从他以往的那些作品中就可以窥见一二。
所以，金伊娜还真有点奇怪，不知道LEON娱乐究竟是怎么请到这位这几年以来已经只专注于自家艺人专辑制作的顶尖制作人的。
这背后尹执他们与方时赫的交涉内容不为人知，却并不妨碍金伊娜自己脑海中浮想联翩。
好在，她也知道眼下根本不是探究这些八卦的时候，马上又集中起精神，对韩宇一脸恳切地说道：“韩演员你其实不需要有太多顾虑，今天我们麻烦你过来，不过是想先试录一下，从三首备选曲中选出一首，另外打算实际看看你和Jessica的搭配程度再说。没有把这件事报告给你们LEON娱乐的用意也在于此，毕竟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们也没有真正决定下来。”
?听了金伊娜已经相当坦率的话后，韩宇就明白过来他们想要自己和秀妍合作一首曲目的根本目的是什么了。
不是因为什么看中了他的演唱实力，也不是因为他和郑秀妍之间的关系，而是因为，他目前在韩国国内超高的人气。
权当是一个营销噱头，以韩宇的招牌来拉高专辑的销售量，这的确不失为一个非常规的手段。
当然，作为可以说是被利用人气的那一方，要说韩宇对此没有任何反感是假的，只是想到自己这是在帮助毛毛那丫头，他就也没再多说什么。
没有思忖太长时间，他就对隐约在翘首以待的金伊娜和方时赫两人点头道：“那……好吧，我没问题。”
“那好！”
霎时间。
别说是一直很乖巧地坐在他身边的郑秀妍，就连和方时赫坐在一起的金伊娜脸上也露出了一个颇为欣喜的笑容。
和韩宇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尽管主要目的确实是为了增加专辑卖点，但本身对于韩宇第二次录制歌曲，她心里面也是很期待的。
?“那么，这是那三首歌的谱子，韩演员你先看看。我们就先不进行正式录音，先清唱一遍试试看再说。”
把手中的一叠歌谱递给韩宇，金伊娜又扭头看向了方时赫，问道：“伴奏的话，录音室这边倒是有把木吉他，麻烦方代表你来演奏一下？”
“好啊。”方时赫不无不可地点点头，配合道：“虽然最近没怎么练，有点手生，但做个简单伴奏应该还是可以的。”
“那就好。”金伊娜也笑了笑道。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在看到金伊娜从一旁的角落中拿出的那把实际上制作手艺还算不错的木吉他之后，本来还在低头安静看着歌谱的韩宇就忽然眨了眨眼睛，开口道：
“不如……让我来伴奏吧？”
“嗯？”
一瞬间，在场的其余三个人都愣了愣。
没有理会身边郑秀妍看着自己有些惊奇的眼神，韩宇抬头看着金伊娜，语气平静地解释了一句：“我以前其实学过一点声乐……不如让我来试试看？”
“嗯？真的？”略显讶然地瞅着韩宇，金伊娜又瞧了瞧自己手中这把被擦拭得很干净的木吉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韩演员你……确定自己可以吗？”
“我想试试看，当然，如果你们觉得不行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我只是想试着弹奏看看，找找感觉。”
韩宇说话时的样子显得很平静，让人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来，倒是坐在他身边的郑秀妍在听到他这话后，就忍不住又悄悄打量了他一眼，红唇稍抿。
“那……”
金伊娜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方时赫，后者很快就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我没意见，韩演员想自己来的话，就让他试试吧。”
他这一表态，金伊娜就有所决定了。
“那么。”
抿抿唇走过来，将自己手中的吉他递给韩宇，金伊娜用一种好奇又期待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上一次合作的时候，没有听韩演员你说过这件事呢。”
“呵呵，因为是比较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说实话，我也没学多久，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值得往外说的。”
对女作曲家笑了笑，韩宇低头拨弄了几下木吉他的琴弦。
这时候，在场的三个人看着他慢慢调试吉他的样子，心里面莫名就都生出了一种有些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发现了一点以往从未看到过的东西。
郑秀妍眼中的眸光微微闪烁，静静地侧头看着这道修长而高大的身影，眼神的最深处好像也含着一股隐隐的期待。
从这个男人出演的电视剧来看，她知道他在表演方面的天赋很出色，可在音乐方面，她还是头一次知道他曾经也有所涉及。
光光是这个理由，就足以让她对他们两人接下来的合作产生出一种极为迫切的心情了。
有点等不及。
那份想要和他一起歌唱、和他站在一起工作的心情。
“那我先自己弹弹看，找找感觉。”
嘴里说了一句，旋即韩宇没有去理会自己周围的那三道视线，而是低下头，把木吉他在自己腿上放好，修长的手指在上面随意地拨动了一下。
下一刻，一阵流畅而轻盈的吉他声就在录音室的休息厅中响了起来。
嗯？手法不错啊？
眉梢下意识一挑，方时赫抱着手臂看着那道正抱着吉他弹奏的修长身影。
紧跟着，还没等他多去思考什么，一道低低响起的男声就毫无征兆地伴着轻缓的吉他声响了起来，飘入了他的耳中。
骤然间！
他突然感到自己身上条件反射般起了些许的鸡皮疙瘩！
“简短地说，”
“不要反问，”
“像孩子般细微的语气，”
“不要感到不是滋味。”
……
第九百四十九章 爱情，长大了
我一个人看完了一部电影，你还没有回复我的消息。
我想这可能不是你不喜欢我，而是这部电影不够长。
◆
关于韩宇的演技，在近一段时间以来，渐渐成为了一个没有太多争议的话题。
在出道初期，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在网络上，都有不少的人因为韩宇非专业的出身和仅凭长相就迅速引来大量人气的事情而对他多有看法。
隐藏的嫉妒，或者说单纯的厌恶与不喜，理由不一而足。
其中，对于他演技的诟病是最多的。
有了主观的影响，人的视野就只能看见自己想看见的地方。
韩宇出道时在中的相对新人而言算是不错表现的事实被无视；
一开始在剧中的生涩和偶尔的失误，则被Anti粉丝们与一些同样看不惯他的路人不断提起。
不过，对这类情况，韩宇自己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受。
他不生气，是因为那是事实，同时，他认为生气也没用。
和喜欢一样，讨厌一个人同样是有理由的。
所以，不如抓紧时间去好好想想，怎么做得更好。
喜欢是件慎重的事情。
你不反省自身，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喜欢自己。
韩宇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到的。
时至今日，那些扰人的非议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仅是三部剧的跨度，韩宇的进步有目共睹。
哪怕不提他作为主角出演的今年大势剧，JTBC的那一部，这样一部在事前都没怎么进入群众们视线中的电视剧，在经过他和权侑莉的出演后，就硬生生地使其成为了时下最热门的剧集。
而韩宇自身在剧中堪称抹平年龄落差的成熟表演，更是征服了圈内不少的影评人与外界许许多多的民众。
诚然，也许韩宇目前尚且浅薄的资历让人无法将他与什么同代第一的名头上联想，但至少现在提起他，大多数人都会点头承认他在演技方面的实力。
作为一个演员，不提天生的外貌条件，他已然具备了充分的资格。
那么，如果韩宇作为歌手，评价又该如何呢？
这个问题哪怕是放到他自己的粉丝当中，可能也没有几个人能够说清楚。
因为即便是韩宇自身的粉丝，她们对于自家偶像在演唱方面的印象，只有他在中演唱的那首OST，少部分的人，也许还会记得某人曾经因为在圣诞晚会上的一首歌而牵扯出的那桩绯闻。
演员演唱电视剧的OST，这在娱乐圈里是十分常见的事情，于韩宇的粉丝们而言，就算她们喜爱着他的一切，可在韩宇仅有一首音乐作品的前提下，也顶多是给出什么“我们OPPA唱歌好像也很好听”之类的评语。
再多，就没有了。
身为一个外在条件已经极为优秀的人，在很多人看来，韩宇单是拥有在演技方面的些许天赋就已经足够了。
这个男人之前展现出来的东西已经充分刺激他们的心脏了。
他们可没办法，也没有意识会再去关注到有关他的其他方面。
所以，直到目前为止，除了少数人之外，还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某人，或许在音乐方面同样具备的良好天赋。
碰巧的是，金伊娜就是那几个少数人中的一个。
在见面的时候，她说出的那番话可不仅仅是客套的场面话那么简单。
她在说想要和韩宇再次合作的时候，那些话里是有不少真情实意的成分在里面的。
先前的那一次合作，让她发现了韩宇相对于他演员身份而言，似乎有点好过头的演唱表现。
虽然在演唱的过程中，这人和她曾经接触过的绝大多数演员一样，只知道张口按照她事前给出的节奏来唱歌，至于什么唱功、气息之类的事情貌似全然不懂，但……金伊娜就是觉得，韩宇的歌声，有种很奇怪的魅力。
如同磁石般，吸引着她的耳朵。
这种感觉她曾有过，却也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记得上一次生出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在她第一次听到IU那小丫头的歌声时。
在这世上，你不可否认，有些人的天赋就是抵得上其他人花费大量时间得来的努力结果。
作为一个作词人，在这个领域里，金伊娜这么些年见过很多的人，在这些多人当中，她确实见过个别那么几个人，他们不是什么专业的歌手，但他们的嗓音条件，天生就该是一位好歌手。
在金伊娜看来，韩宇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人各有志，要是其他人还好说，像韩宇这样，不仅在表演领域已经颇有成就，自身还兼任首尔大教师的人，她当然不可能傻傻地去建议人家要不要试着往音乐的方向发展。
天才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金伊娜也并没有多管别人闲事的心思，所以顶多是在心中感慨一下，她就放下了这件事。
然而，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在今天，当她重新听到韩宇好像在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歌声之后，竟然发现了一些她在上一次全然没有发现的东西！
专业的唱法，非常专业的唱法！
仅是开头寥寥那么几句的歌词，入耳之后，就让人在浑身上下惊醒般感到一种触电感之外，还分外直观地可以听出他四平八稳的气息。
从咬字、发音技巧，再到那歌声中蕴含的情感……
没有一处，让人感觉到丝毫以往的业余感。
他的模样……给人一种信手拈来的感觉。
对，就是信手拈来！
那是一种完全驾驭住音乐的状态。
哪怕是真正专业的歌手，想要进入这种状态，一首歌，恐怕也得唱个数十遍、上百遍，直到完全掌握住后，可以抓住歌中的情感以后，才有可能实现。
但是，韩宇却……
金伊娜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韩宇对他现在唱的这首歌太过熟悉了，所以他才能以这样轻松的状态将它演唱出来。
可无论如何……韩宇在这一刻所表现出来的音乐实力，已经充分震慑到了她的内心！
正是因为之前有过接触，有了印象，所以她心里面的感受反而比身边第一次切身听到韩宇歌声的方时赫还要震撼许多。
这份震撼甚至让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仔细感受韩宇现在正在演唱的这首歌其中所蕴含的情感。
她只是下意识圆睁着双眸，目光怔怔盯着正坐在他们三人面前不远处那张椅子上、怀里抱着一把木吉他在轻歌浅唱的修长身影。
耳中与脑中的思绪，在努力辨析着他歌声中每一次的气息变化与运用技巧。
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宝藏一样。
一股连她自己都暂时还没有发觉的巨大兴奋感，正由衷地蔓延到她的全身心，甚至让她的双手都不自觉地紧攥了起来。
至于在她身边，不说隐隐露出一脸见鬼的表情、满眼惊诧的方时赫，就连郑秀妍也是微张着红唇，同她一样，正愣愣地看着某人。
以致于，所有人，乃至是正在认真弹奏和演唱、寻找某种感觉的某人，都没有发觉，就在他们安静聆听歌声的时候，录音室里休息厅的门，被悄然打开，一道清丽出挑的身影从推开的门缝中晃过。
她本想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只是，在手刚刚摸到门把上后不久，耳边就也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那道令自己感到有些耳熟的歌声。
一时间，开门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她整个人安静地停了下来，就站在门外，和其他人一同，选择侧耳倾听着空气中那略显沙哑的深情歌声……
……
“不要生气，”
“多相信一下我们之间，”
“当想说的话满溢时，”
“只要回头笑笑就好。”
“不要纠缠，”
“也不要轻视，”
“会成为你坚实的大树，”
“成为你的庇荫。”
“不要感到痛苦，”
“也不要轻易地误会，”
“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你的故事，”
“而是想听你亲自对我说。”
“会等着你，”
“不会总是期望着什么，”
“所谓爱情，就是让我们成长的一件事。”
……
简单而轻灵的旋律，伴着那舒缓入耳的吉他声，在空中回荡，他低着头，很认真地弹奏着。
修长的手指动作由一开始的稍微僵硬到后面的自如，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仿佛重新拾起了曾在原地丢下的一样东西，哪怕之前不再去回忆，但只要一俯身，就能够得着。
等到弹出最后一个音符后，他习惯性地拨动了一下琴弦，抿抿嘴唇，用一种微微复杂的眼神凝视了一会儿自己怀里的这把木吉他。
然后，他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抬头迎向了他正前方的那几道目光。
“啪啪……”
一阵稀落却响亮的鼓掌声毫不迟疑地响了起来，面对着郑秀妍三人赞赏而稍显惊艳的眼神，他又笑了笑，正准备说话，余光就忽然注意到了他们身后那一道正静静站在门边看着自己的倩影。
一下子，到了嘴边的话语就停了下来。
在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中甚至掠过了一抹不知算是愣神还是惊讶的神色。
她剪了头发。
原本乌黑柔顺的长发变成了一头堪堪留到的烫卷短发，露出一侧雪白笔直的脖颈……
“哦？秀晶呐……”
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神情，郑秀妍蹙眉地回头一看，口中就下意识喊出了一个让现场的气氛似乎更加安静下来的名字。
面对着欧尼讶然的呼唤，郑秀晶的反应很淡然，她微抿着红唇，沉默地在门边又站了一会儿，然后就突然迈开脚步，踩着自己脚上那双有点不修边幅的人字拖，无视了其他三个人的目光，径直走到了某人的面前。
“这首歌，叫什么？”
她的语气显得格外平静，听不出太多的好奇，就像是聊天时随口的一句询问。
至于他，在听到她这么问自己之后，就默默地轻皱起了眉头，凝视着她那张泛着清冷的美丽面容。
片刻后，没由来地稍稍垂下眼帘，他低低地回答她道：
“它叫……爱情，长大了。”
……
第九百五十章 契合的你们
“其实，我以前曾经有专门学习过声乐。虽然只是一段时间……不过，比起没有学过的人来说，对这方面还是擅长一些的。”
各自坐下来后，面对着其他几个人毫不掩饰地看过来的探究目光，韩宇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反应，口中十分简单地就解释了一句。
这下子，算是解开了众人心中的些许疑惑。
不说坐在一旁没有出声的郑秀妍和郑秀晶两姐妹，刚刚实在有点被韩宇惊到的金伊娜和方时赫两人脸上都纷纷露出了恍然之色。
“哎可是，韩演员你有点过分吧~既然你是专业出身，上次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装成一副新手的样子？还有，你以前学的是声乐的话……是有朝这方面发展的意思吗？那为什么现在却当了教师和演员呢？”
无论年纪大小，女人的好奇心一旦被激发出来，基本上就很难用三言两语打发了。
因为和韩宇有过一次合作基础并且彼间此还算有些交情，所以相较于同样满腹疑问却不好开口的方时赫而言，金伊娜就显得没有太多的顾虑，率先就把在场众人想问的两个问题给问了出来。
话说着，这位尚算年轻的女作词人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在自己注视下神色略显尴尬的俊朗脸庞看，眼神中带着点饶有兴致的感觉。
要知道，作为近半年来国内人气罪过的新人男演员，韩宇以前居然是学声乐出身的，这样的消息要是被传到外界去，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议论啊！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有趣了，让人分外有种想要把事情询问清楚的冲动。
而似乎是注意到了金伊娜瞧着自己双眼好像在隐隐放光的模样，韩宇心下一阵无奈，只能摇摇头。
他微微苦笑着说道：“我说自己学过声乐，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本来就学得不怎么样，而且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所以上一次在金作家你面前，我当然不敢夸大什么。事实上，在音乐这方面，我确实也和新人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以前接触过一点而已。没有从事这方面工作的理由，也是因为觉得本身没什么天赋，再加上兴趣也不是这个……所以，就……”
韩宇的话没有完全讲清楚，但在场的众人也瞬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后，方时赫就点点头，露出了些若有所思的神色，金伊娜则是抿抿嘴，脸上的表情中不无遗憾。
说实话，在得知韩宇以前居然真的学过声乐后，她还真有点想要劝这位大势的新人男演员转行的意愿，再不济，跨界发展也是可以的。
虽然在韩国，像什么演而优则唱之类的事情很少发生，但韩宇展现出来的天赋，却足以让金伊娜放下内心中些许担忧。
“不过……”
这时候，刚才还和郑秀晶坐在一起不言不语的郑秀妍开口说话了。
她迎着众人看来的目光，自己坐在椅子上，抱着纤细的胳膊，唇角微翘，表情似笑非笑，以一种不知是嗔是怨的眼神瞅着某人，嘴中幽幽说道：“OPPA你刚才表现出来的实力……可不像是什么很多年没有练习和没有天赋的样子。”
“呃，这……”
“对啊。”
也醒悟般眨眨眼睛，金伊娜优雅地抬起手挽了挽鬓角的发丝，目光中带着一丝玩笑的揶揄，看着有些语塞的韩宇，附和道：“韩演员你这话说得一点都不诚恳啊~要是一般人也就算了，现在在场的几个人，一、二、三……”
伸出手，一一指了指全场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个人，金伊娜旋即眯起眼地凝视着韩宇，道：“现在在这间录音室的每个人可都是专业出身，你说这话，是在间接地欺负我们耳朵不好吗？”
“嗯……原本不打算开口的，但韩演员这话确实是有点过分了啊？”抬起手，装模作样地摸摸下巴，一边的方时赫也凑起了热闹，嘴角含笑地插了一句。
被这三人这简单的一唱一和给弄得一阵头疼，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瞄了一眼在场其余四个人里面那个唯一没有对自己开口的安静倩影，随即韩宇就苦笑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现在都没有再接触过和音乐方面有关的事物了。只是前段时间碰巧听到了那首《爱情，长大了》，比较熟悉而已……另外，我们今天来这不是要说这些的吧？还是言归正传，好好谈一下专辑的事情吧。”
几人被他这副难得的窘迫模样给逗得齐齐一笑，特别是刚才领头的郑秀妍，这丫头抿着红唇微微偷笑，笑吟吟地看着韩宇，眼神的深处，则泛着一片柔柔的光。
都说是不满于韩宇先前的隐瞒，但在场的几个人心里面都清楚，他们这些话顶多就是工作之外一点用作放松与调剂的话题罢了。
在笑过之后，几个人自然也知道要把心给收了回来，也不再去调侃韩宇，很快就如韩宇所说的那样，集中起了精神，开始认真讨论起有关歌曲录制的事情。
韩宇曾经专门学过声乐算是一件极大的意外之喜，尤其是方时赫两人仅凭一首歌的感观听上去，就可以听出某人其实根本就是谦逊说法的不俗唱功，这样就更加省事了。
可以说这件事打消了方时赫他们原有的不少顾虑，就是同时，因为韩宇弄出的这个小变故，也导致了方时赫和金伊娜两个人对于歌曲的录制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于是，四个人，包括韩宇和郑秀妍两人在内，很快就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在方时赫两人给韩宇和郑秀妍准备的三首备选曲中，那首名叫《肩膀》的歌，歌词与歌名都别具深意，在讲述男女之间相互依靠的感情时，也隐约喻指了艺人与粉丝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颇有特色。
至于另外两首歌，《不能说的秘密》与《我不爱你》则是两首典型的男女对唱情歌，分别讲述了恋爱过程中男女之间的某种感情，也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作品。
要在这三首歌中选出一首来，这本身就不是件轻松的事。
正是因为这三首歌都各有千秋，所以事前方时赫和金伊娜两人才会那样难以取舍。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他们原本对韩宇不太熟悉的因素在里面，三首歌的特点都不太一样，也许其中就会有一首特别契合韩宇和郑秀妍两人也不一定。
总的来说，具体效果还得录制之后才知道。
好在，不管是韩宇自己，还是郑秀妍，亦或是金伊娜他们，本身都是比较讲究效率的性格。
在将三首歌的内容与其中蕴含的情感都大致给两个人说明白后，方时赫和金伊娜就大手一挥，之前提过的练习与试唱被无视了过去，他们放心大胆地让韩宇两人直接开始了正式的录制。
这不单是为了解决时间、提高效率，他们其实更想看看，韩宇在音乐方面的实力在真正录制的时候能够体现到什么程度，以及，他和郑秀妍的契合度能达到多少。
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他们之后一些决定的取舍，必须郑重对待才行。
不过，等到真正开始录制后，尽管事前也做好了一定心理准备，但让方时赫和金伊娜依然有点没想到的是——
韩宇的表现，出奇的好。
……
“……”
“倚靠我吧，”
“你可以倚靠着我。”
“ith you you~”
“不论何时，”
“你都可以倚靠着我休息。”
“ith you you~”
“我都能理解，”
“我都能理解，”
“我都能理解，”
“我都能理解……”
进入工作状态后的录音室里，那道沉稳舒缓的男声与那道甜美清越的女声通过头戴耳机，声线交缠着将每句歌声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同时，也让人不得不对两人歌声的融洽搭配心中感到阵阵的赞同。
“Good job！”
在最后一句歌词落下后，抱着双手站在控制室里的方时赫就隔着一层玻璃，冲在录音棚里面的韩宇两人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口中毫不吝惜地赞美了一句。
在他身边，金伊娜也是一脸的微笑，轻舒口气，对韩宇两人点头示意了一下。
她虽然不是专业的音乐制作人，但对于音乐的敏锐触感却和方时赫不相上下。
刚才仅是经过一遍磨合，韩宇和郑秀妍两个人第二遍就几乎完美的表现让她心里面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赞叹之情。
这两个人的歌声契合度太高了，看来这次的工作会很轻松了。
“那么，《肩膀》这一遍我觉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细微的瑕疵，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试试其他两首歌，尽快先把曲目敲定下来吧。”
按着录音室的对讲按钮，方时赫在对着麦克风说话的同时，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愉悦笑容。
不管怎样，能够听到好听的音乐与工作能够轻松地顺利进行，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要是之后韩宇两人能够保持住这样的状态，他们今天的工作没准还能提前结束。
“是。”
“知道了。”
录音棚里，也明白自己两人的表现不错的韩宇两人在听到方时赫的话后，默契地相视一笑，接着都隔着玻璃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就是，和唇角带着一抹温柔浅笑的郑秀妍不同，在隔着玻璃对方时赫两人笑了笑后，韩宇的视线就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被控制室里那道和金伊娜两人相隔一段距离、默默站在一旁的身影上。
在看到沉默不语的郑秀晶之后，韩宇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第九百五十一章 不能说的秘密
郑秀晶的头上也正戴着一副耳机，很显然，自己两人刚才的歌声应该也被她听在了耳中。
可看着她稍稍低着头，脸上那副仿佛始终不悲不喜的平静神情，韩宇就总觉得自己心底在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再悄悄地转过头去，瞧了瞧自己身边貌似毫无异样，唇边带着一抹欣悦笑容的郑秀妍，他淡淡皱起的眉头就像是又深刻了几分。
事实上，他之前就很想开口向郑秀晶询问一些事情，比如她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但碍于种种原因，他到底是没有开口。
本来以为就算自己不开口，秀妍那丫头也会出于惊讶地询问一下。
结果没想到，这俩丫头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从他们几个人还在讨论的时候开始，郑秀妍就如同全然看不见自家妹妹一样，根本没有主动和郑秀晶搭话，也没对她做出什么嘱咐，任由她留了下来。
而郑秀晶也和姐姐差不多，除了刚来的时候打了声招呼外，两姐妹就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韩宇估计，方时赫和金伊娜两人也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疑问，可他们两人和郑氏姐妹之间的关系远比自己要陌生得多，自然更不好开口问什么。
时间长了，就似乎成了一个默认的事实。
大家都选择无视了某个高冷丫头的存在，该做什么做什么，没人去领头去当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也好像没有人想去打破。
除了……某人。
黑邃的眼眸中，深邃的眸光似有闪烁。
可没给韩宇留出太多的思考时间，方时赫的声音就再一次通过对讲音箱传了过来，他只好暂时放下这些思绪，把精力重新集中到了录制上。
“那么，三十秒倒计时。两位再看看歌谱，找一下感觉。”
有点心不在焉地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歌谱，就这样过了几秒后，韩宇眼中的目光没由来地变得深沉起来，视线凝聚。
他短暂性的神色变化并没有逃过郑秀妍的留意。
她眼睫眨了眨，没有说话地扭头盯着那张紧皱一下眉头后又松开的俊朗侧脸看了一会儿，随即就用自己的手肘，偷偷戳了戳某人的腰间。
等到韩宇转头看向她时，她也不吭声，就是用那双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瞅着他。
“……没事的。”
沉默了一下，像是看懂了她目光中的含义，韩宇低声说了一句。
“真的？”
嘴里轻轻地问了一声，她眯起双眸，脸上没有什么异色，眼神中却有意不加掩饰一般流露出了一丝丝可爱的狐疑。
“嗯。”
“……”
板着脸，眯眼打量了他一会儿，最后郑秀妍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也将目光放回了自己面前的歌谱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
突然间，看着歌谱上的那些歌词，她脑海中好像也模模糊糊地闪过了什么念头，却太过短促，没有把握住。
“好了，倒计时十秒钟，两位各就各位了。”
不自觉抿了抿红唇，因为能和他一起唱歌而变得很好的心情开始敏感地生出了点异样的情绪。
但郑秀妍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所以在迅速压下那些杂乱的心思后，她就深吸一口气，好好地再次站定在了录音麦克风的前面。
“好——那么，最后五秒，五、四、三、二、一！”
随着耳机中经过简化后的前奏响起，数秒后，在方时赫两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中，录音棚里那道站在韩宇身边的娇小身影就闭上了双眼，时间把握精准地轻启红唇，开始深情地浅唱起来——
“说不定在这世上，”
“我们就是不能在一起吧。”
“怎么就，怎么就~”
“变成了虚幻的梦，”
“失去了空气一般的你……”
控制室里正在认真聆听的方时赫忽然皱了一下眉头。
因为就在刚才一瞬间，一段很正常的发音部分，他却听到郑秀妍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个很细微的颤音。
虽然不明显，但这对于一首收录于发行专辑的歌曲来说，已经可以作为重录一遍的依据了。
怎么回事？
唱歌会颤音普遍是因为情绪紧张之类的原因，那是新手才会经常犯的错误才对，不应该出现在郑秀妍的身上。
不过没等方时赫有时间多想什么，由郑秀妍开头的那部分歌词就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轮到了韩宇接唱的部分。
不由抱起了双臂，和身边的金伊娜一同看去，方时赫微微皱眉地凝视着那道默默站在原地的修长身影。
下一秒，那道修长身影稍显迟钝地动了动头，像是这才意识到已经来到了自己部分，好在没有错过节奏，在方时赫两人有些提心吊胆的表情中，他及时地对着面前硕大的麦克风开口了。
“下辈子的我们，”
“无论如何，”
“也要在一起。”
“怎么就……怎么……”
耳边那轻唱的歌声猛地渐渐弱了下去。
霎时间。
方时赫和金伊娜的脸上都下意识露出了怔愣之色。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也就在这一刻，从之前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控制室角落里的那道倩影在韩宇开口之后就抬起了头。
那双好看清澈的眼眸眼圈泛着一点点微红，以一种无法言明的复杂目光，也透过了那层阻隔的玻璃，怔怔地看向了录音室里面。
方时赫刚按下对讲的按钮，还没说什么，一道似乎带着一股莫名情绪的低沉男声就率先通过音箱，从录音室里面传了出来。
“抱歉……我感觉有点不对，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下？”
话是这么问，只是他话说着，就自顾自地摘下了头上的耳机，走向了与控制室相通的那扇门，打开后走进控制室里。
无论是站在控制台前愣神看来的方时赫两人，还是自另一个方向那道暗暗投来的痴怔视线，亦或者是自己身后，还站在录音室里，那道脸色复杂的娇小身影，他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整个人一语不发地走向了录音室的门口，开门走了出去。
“韩演员他这是……”
“那个，他可能是……一下子没能适应这种录制工作，再加上他本身是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所以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在这里我先替他向两位道歉了。”
“啊，这样啊……也是，毕竟韩演员他不是专业歌手。”
“没事的，西卡你也不用道歉，可能是我有点赶了，刚才的录制很顺利，我们时间还很充裕，录制的话，就舒服地来进行吧。”
跟在后面同样走出了录音室，在先面露歉意地对方时赫两人鞠身道歉后，郑秀妍就沉默地眼帘微抬，转头看向了旁边那个还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看到她替某人道歉的举动后还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的丫头。
“你不出去吗？”
本来微微蹙眉的白皙脸蛋上一下子露出了点愣神之色。
郑秀晶下意识扫了一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识趣地结伴走到另一边去的方时赫两人，就抿住了红唇，看着姐姐，嘴中很不客气地压低声音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出去？”
“我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觉得自己不该出去和他谈谈吗？”
一道也压低音量、听起来很平静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郑秀晶拧着眉头，和姐姐对视了一会儿，像是想要从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美丽面容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欧尼……你觉得我应该出去吗？”
郑秀妍不说话地看着妹妹，片刻后，就稍稍垂下了眼帘，淡淡说道：“现在不是我觉得你应不应该出去的问题。”
她又愣了一下，而后，她好像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唇角倏地就翘了起来，配着清冷的面容，那笑容显得浅淡而冷艳，隐约中，带着一丝得胜似的感觉。
不过，还没等郑秀晶开口，她就听到自己身前又缓缓地传来了一句话，让她脸上有些孩子气的神情才显出来就变得有些凝滞。
“因为我觉得他现在更需要你。”
整个人深吸一口气，郑秀妍终于也蹙起了眉头，不断细细抿动的双唇让人看出了一丝丝掩饰极好的不爽快。
“郑秀晶，你最好给我动作快点，本来把自己男人暂时让给其他女人，我心里面已经很不高兴了。”
两姐妹的神态出奇的相似。
在听到这话之后，郑秀晶也纤眉一拧，漂亮的五官配合着冷冷的脸色让别人看了恐怕一时都会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然而，也就这么一下之后，郑秀晶还是在姐姐静静的注视下，转头看向了已经紧闭上的录音室大门，目光中，再一次涌出了一片难言的复杂……
……
站在走廊上，推开窗户，被吹进来的一阵凉风刺激得眯了眯双眼，精神一振。
眺望着下方那繁华的街景与明媚的阳光，整个人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像是把心中的那些郁气给吐出去了一点。
不过，没等他静下来，整理一下脑中的思绪，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很熟悉的清冷声音，带着点没好气的生硬，也带着一丝叫人说不清楚的感觉——
“怎么样？自己唱着唱着，也觉得很对不起我，对吧？”
眉头皱了皱，回头看去。
看着抱着双手，冷着一张脸，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后的郑秀晶，韩宇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样子。
他只是微微皱眉地看着她，然后忽然就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这歌……是你挑的？”
闻言愣了一下，旋即郑秀晶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好看地挑挑秀眉，用一种挑衅意味很浓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之前欧尼的专辑制作本来我也有参与进来，你只是临时加进来的人而已。不过事前看出来的人也只有我而已。”
郑秀晶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看起来如同一只嘚瑟摆尾的小猫一样，很张扬，很骄傲，这是自己难得在她身上看到的模样。
可韩宇在看到后却只是沉默了下来，低下头去，一会儿，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这丫头的这番话，在外人听来很莫名其妙，但听在他耳中，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歌不是她挑的，只是她也看出了这首歌背后和他们俩之间的关联，却没有对郑秀妍说破。
看来……她今天是有意来找自己麻烦的？
“一首歌就让你这样了，我跟你说，等下还有一首呢，那首《我不爱你》，歌词可要比这一首还……”
“你今天怎么会过来这里？”
“啊、嗯？”
没等这丫头像是变回了以前在自己面前时的傲娇模样，喋喋不休地把话说完，他就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打断了她的话。
在蹙起眉头，眼神不善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郑秀晶就抿抿嘴唇，抱着手，偏过头去冷声说道：“我喜欢。”
一句话的回答，潜台词就是——你管得着吗？
在微愣间，俊朗的脸庞上也不禁隐隐闪过了一抹非常无奈的神色。
还真是……符合她性格，简单而粗暴的一个答案。
压下心中的些许无语与熟悉的柔软，他想了想，又犹豫着低声说道：“我知道，我今天不该出现，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会过来……毕竟还有录制的工作，你要不……先出去走走？我想，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两个应该都还不想和对方碰面。”
“我不要。”
韩宇愣了一下，接着就说道：“那我走吧，录制就下一次……”
“我也不要。”
皱皱眉，脸上露出点无语的好笑神色，韩宇看着这丫头，问道：“为什么？”
“我喜欢。”
又是一句这样的回答。
“呀，你好像没有非要待在这里的理由吧？”
“我喜欢。”
“……你们组合就没其他事情吗？我记得今年要回归了吧？”
“我喜欢。”
“那你就打算一天都待在这里，看着我和你欧尼吗……哎行了，我知道了。”
这句话刚问完，韩宇就紧抿了一下嘴唇，摆摆手，用一种隐隐气笑的表情看着她，说道：“还是‘我喜欢’，对吧？”
“不。”
结果，郑秀晶却是给出了一个让他愣了一下的回答。
她回头来看着他，眨眨眼，忽然就一脸认真而坚定地说道：
“是我喜欢你才对。”
第九百五十二章 告诉过你吗？我喜欢你~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乐意一天待在这里，哪怕只是看着你和欧尼工作。因为，我喜欢你。”
如果放在今天以前，韩宇绝对想不到，会有哪个女孩可以把这样的一番话说得如此坦然与平静。
看着郑秀晶在说话时毫无变化的美丽面容与她始终正视着自己的那双明澈眼眸，韩宇感觉自己从这丫头身上感受到了一份格外的理直气壮。
这种感觉很熟悉，曾经，他也在秀妍那丫头身上看到过。
要说起来，她们俩还真的是很相像的亲姐妹啊。
郑妈妈身上那股端庄、优雅的气质，她们两个人都完美地继承到了，包括……那股子傲娇劲儿和不服输的骄傲性格。
好像于爱情而言，她们郑氏，就是这样。
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我不会找其他的理由，也不会掩饰。
甚至于，从郑秀晶那一点点带着骄傲与挑衅意味的眼神中，韩宇好像还看出了另一层的潜台词——
‘我知道你不一定喜欢我，但是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因此。
她没有在他面前需要羞怯与心虚的理由。
不管是明恋还是暗恋，单相思都是一个人的手忙脚乱，一个人的暗自神伤。
我自己都不觉得丢人，你又凭什么来对我说教？
就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韩宇像是听到了那道熟悉倔强的清冷声音在自己耳边，微微咬着牙，这样低诉着。
他，哑口无言。
不止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这些话，更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两个回答，意义截然不同。
前者可能只是他们两个人私底下简单的三两句拌嘴，而后者……则可能决定他们之间未来的方向。
“既然如此，那你愿意待着就待着吧。”
在沉默了良久后，韩宇终究是开口回了她一句话。
不过，在言语间，他的脚步却是突然朝着录音室的门口又走了回去。
“呀。”
纤细的眉尖不禁又拧了起来，郑秀晶转头看着他，刹那间，那姣好的面颊上似乎闪过了那么一抹止不住的哀伤与沮丧。
她微不可察地抿了抿自己的唇角，语气不太好地就开口说道：“就算再怎么不愿意见到我……你这样也做得太明显了吧？”
脚下的步伐一顿。
韩宇回头看着这丫头，与那张轻蹙眉头的白皙脸颊相互对视了一会儿，片刻后，那黑邃的眸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稍稍缓和了下来。
没由来地失笑了一下，旋即他就有些有气无力地翻了翻白眼，道：“我们的事情是私事。先进去把工作完成了，之后，再来谈吧。”
话说完，也没理会脸上愣神的郑秀晶，他就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先推门进去了。
“……嗷呜！真的是！”
忍不住对着空气狠狠地挥了两下嫩生生的拳头。
在已经空无旁人的走廊上，瞪着秀气的双眸，郑秀晶可爱地龇了龇牙，脸色发臭地盯着已经重新关上的录音室大门。
但过了几秒，她还是气鼓了一下自己的腮帮子，抱着双臂，埋头也走向了录音室的门口。
短短的黑发从耳边垂落的瞬间，让人注意到了那雪白的齿尖正在一点点轻咬着红唇。
就像是……在说明着主人此刻内心的焦虑与忐忑。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剪了头发……是没有注意到吗？还是……连关心都不愿意了……”
最终。
随着录音室那道厚重的隔音门又一次被轻轻地带上，在一声关门的轻响后，空荡荡的走廊上只留下了一道似是叹息的呢喃缓缓地飘散在空中。
到底，是没能让对的那个人听到……
……
之后的录制过程就比较顺利了。
虽然对于韩宇两人那么快就结束了谈话心里面都感到了有些诧异，但不管是本来就装作看不见的方时赫两人，还是对一切都心知肚明的郑秀妍，大家都明智地选择没有多问什么。
录制的工作，照常地进行了下去。
“我不爱你，”
“你应该知道的啊。”
“即使是你哭泣的样子，”
“也不会让我感到心痛……”
一手扶在一侧的耳机上，视线则牢牢地锁定在摊开的歌谱上。
韩宇眼眸微垂，尽管深邃的眸光中满是复杂，但一句句略带沙哑的歌声还是从嘴中轻缓地唱了出来。
在犹如低低倾诉的随性歌唱中，那磁性的声线慢慢释放出了一种令人沉沦的忧郁魅力，通过录音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戴着耳机的每个人耳中。
“我不爱你，”
“没有什么原因。”
在他身边，双手捧在耳机上，郑秀妍闭上了双眼，看起来非常专注地对着录音麦克风接着高声唱了起来。
她的女声在慵懒中透着清亮，那一瞬间接上去的高亢音调，恰如漆黑夜幕下一簇乍然划上天空的烟火。
在猛地给予人们眼前一抹耀眼光明的同时，也让人油然生出了一丝由心而发的震撼感觉！
“感到抱歉的话，”
“请求原谅这样的话，”
“没想过要说出口。”
随后，韩宇陡然间也变得高昂起来的深沉男音同样及时地接了上去。
那轻飘飘的气息声与歌声中一点点恰到好处的颤音，将人的心绪更进一步地带入了歌曲的伤感情景之中。
最后——
“这些，”
“就是全部，”
“就是我的真心，”
“我不爱你。”
“我，不爱你……”
耳机中，男女合唱的最终部分使得两道全然不同的声线仿佛经由那舒缓忧伤的伴奏在耳中渐渐相融，然后完美地契合到了一起。
随着最后那句“我不爱你”戛然而止，结尾的琴声逐渐弱下去，如同什么在渐远地逝去一般，让人心底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空落。
金伊娜双眼下意识睁大了些许，稍屏着呼吸，直到歌声落下过了几秒后，仍是发愣似的直勾勾看着录音室里那对再次结束了一次绝佳对唱后正微微喘着气的男与女。
而在她旁边，方时赫抬起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只有在倾听的过程中异常专注的时候，他才会连去稍微留意一下其他方面的工夫都没有。
“啪、啪、啪啪……”
过了几秒，在场的人中，率先鼓起掌来的人还是方时赫。
他稍显宽胖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意的微笑，用一种隐含惊艳的眼神看着录音室里的韩宇两人。
“非常棒！”
在他之后，金伊娜也是回过神来。
这位气质娴静的女作词人稍一低头，抬起手挽了挽自己的鬓角，似是想要掩饰一下自己刚刚的失态。
接着，她又情不自禁一样，抬起脸来，嘴角含笑，目光晶亮地看着韩宇两人，还很不符合以前性格地举起双手，毫不吝啬地隔着玻璃对两个人比划了一下大拇指。
见到了这样一幕的情况，在刚才的录制中也是相当尽力的韩宇两人自然也是笑了笑，转转头，对视一眼，一抹相同的会心笑意从彼此注视对方的眼神中流转而过。
“不行，方代表，今天听到韩演员他们的对唱，我觉得……那首歌，我们不如还是试试吧？”
这时候，站在控制台前的金伊娜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方时赫。
“嗯？金作家你说什么，啊……你说那首歌？”
方时赫闻言先是一愣，紧跟着就反应了过来，恍然地看着一脸认真的金伊娜，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几分思索之色。
“对啊！方代表，试试看，怎么样？”
绷着脸，视线紧紧地盯着有些犹豫起来的方时赫，金伊娜趁热打铁地劝说道：“之前因为Jessica没办法驾驭那种风格，我们才把那首歌剔出去的。但是现在……她和韩演员合唱唱得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那歌和他们现在唱的也不是一种类型啊？”
方时赫抱起了双手，为难地皱眉说了一句。
在录音室里面，结束录制后也解除了禁音，所以在听到金伊娜和方时赫两人这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后，韩宇看向了郑秀妍，疑惑地问道：“金作家他们在说什么呢？”
郑秀妍偏头瞧了他一眼，旋即就勾了勾唇角，对他解释了起来。
原来，在这一次郑秀妍的SOLO专辑中，原本定下的单曲并不只是韩宇之前在歌单上看到的那六首，除了这六首以外，本来金伊娜和方时赫两人还敲定了一首歌，想要作为主打之一，但后来，因为考虑到一些因素，还是把那首歌给排除了出去。
事实上，在这次的专辑制作中，方时赫两人确实是非常用心。
除去由郑秀妍自己参与创作的三首歌不说，剩下的三首歌——《月亮与六便士》、《Sunfloer》、《叫做你的庭院》，每一首背后都有特别的用意。
《月亮与六便士》是一首唱腔独特的单曲，是方时赫和金伊娜根据郑秀妍特殊的音色来打造的，其中更不乏高音部分的炫技，可以说，这就是一首专门给郑秀妍录制出来证明自己唱功的歌；
《Sunfloer》是一首励志型的歌曲，歌词寓意深刻，是一首讲述遇到挫折后重新站起来的歌，将这首歌放在郑秀妍的身上，方时赫和金伊娜两人用意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至于剩下的那一首《叫做你的庭院》，相对于另外两首歌而言，这一首比较中规中矩，是一首典型的抒情歌，但在歌名的上面金伊娜和方时赫算是卖了个小聪明，郑秀妍曾经有一首作品叫做《名为你的那个人》，金伊娜两人定下的这个歌名算是与之进行了照应。
总而言之。
在这样层层心思的叠加下，原本那一首也要被金伊娜放进专辑来的歌曲当然也是有其不普通的地方，可惜的是，由于那首歌的曲风让方时赫觉得郑秀妍没办法好好把握住，经过再三考虑后，还是弃用了。
“这么说……现在，金作家他们是觉得，你还是应该试试吗？可之前不是觉得不行吗，为什么现在我和你合唱之后就觉得可以了？”
面对着韩宇有点一知半解的好奇提问，郑秀妍眨眼瞅瞅他，倏忽间，一抹不易察觉的奇怪笑意就从她的唇边一闪即逝。
“这个嘛，谁知道呢~”
没有理会这笨蛋一下子愣神的脸色，她微翘着唇角，转过头去，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的样子。
不过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凑近耳语之时，在控制室里的某个角落，也正有一道意味难言的目光正在暗暗关注着他们。
郑秀晶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蹙着眉头，双眸死死盯着录音室里正在低声交谈的韩宇两人，红润的双唇一直在微微动着，看样子，貌似在咬牙切齿地嘀咕着什么。
“哎西，说话有必要靠那么近吗？”
“呀，你们两个……”
“你们两个，现在是在我面前干什么？！”
“哎西，我真的是……”
“郑秀妍……你够了啊，还靠过去！你还靠过去！”
“啊呜！真是……”
闭上双眼，咬着下唇，狠狠跺了跺脚，也就在郑秀晶满心幽愤的小声碎碎念中，站在控制台的方时赫两人也最终商量出了结果。
“那个，西卡啊，我们要不然，再试试那首吧？”
对着对讲麦克风，方时赫斟酌了语言，就看着录音室里的郑秀妍说道：“我和金作家觉得……你也许该再试一试。”
抿唇思考了一下，郑秀妍又瞧了瞧自己身边一脸事不关己的韩宇，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甜美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依然没人留意到，就在郑秀妍点头同意方时赫两人这个提议后，某个待在一旁自己生着闷气的丫头嘴里就无声地嘟囔了一句。
看口型，是句在美国电视剧中会经常听到的台词。
比起毫不知情的韩宇来说，她这个最开始就有参与专辑制作的人自然知道郑秀妍所说的那首歌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那我就先出去了。”
毫不知情的某人在听到郑秀妍他们好像没什么异常的对话后，就眨眨眼，自己主动转身开门进了控制室里。
他没有发觉，在他身后，郑秀妍凝视着他的那道眼神，其中蕴含着一丝丝说不清楚的温柔与……期待。
“来，韩演员你站到这边来。”
“……啊？”
被金伊娜的动作弄得一阵莫名其妙，但最后，韩宇还是满脸懵懂地在旁边方时赫脸上隐隐的笑意与郑秀晶那眯着眼，冷着脸蛋的注目下，被忽然很是热情的金伊娜给拉到了控制台前的中间位置。
站在那里，也就是正对着录音室里那个硕大的录音麦克风，以及……站在麦克风前的那道娇小身影。
“那么，西卡啊，现在韩演员也到位了，你自己准备一下……三十秒倒计时。”
脸颊上罕见地泛着些许不好发觉的红晕，有意不去对上那个笨蛋隔着玻璃朝自己看来的愣神目光，郑秀妍抿着不住想要往上翘起的唇角，深吸了一口气，站定在了麦克风前，然后低头将面前的歌谱翻到了其中的一页，就对着控制室里的金伊娜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好，最后十秒倒计时。”
“那个，金作家……”
心里面总算意识到了有点不对劲儿，韩宇迟疑着转头看向了自己身边正把注意力放到录制上的金伊娜，小声问道：“秀妍她要唱的歌……是一首什么样的歌？”
“告白。”
“嗯、嗯？！”
转过头来，看着他猛地怔住的表情，金伊娜的脸上霎时掠过了一抹不明显的笑意，接着就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对他说道：“我说这首歌的名字，叫作……《告白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不再理会某人怔愣的神色，回头向录音室里站在麦克风前已经准备完毕的女孩比划了一下手势。
然后还对着她做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用眼神悄悄示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某人。
最后，在那张双颊微红的俏丽面容被自己看得都控制不住地稍稍低下去时，金伊娜的嘴角才含着一抹让人看不明白的神秘微笑，俯着身，手里拿着对讲麦克风一字一顿地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
“那么，最后五秒……五、四、三、二、一！”
若有所感一般，韩宇将自己皱眉看着金伊娜的目光怔怔地转向了录音室里。
也恰好在这个时候，他对上了一双仿佛已经凝望自己很久很久的眼眸。
分外的明亮。
下一刻。
一道似乎带着紧张、忐忑以及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的甜美女声就以一种难以言述的甜蜜与深情，通过耳机，扩散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有说过吗？”
“我喜欢你啊～”
……
时间，像是静止了下来。
在这一刹那，耳边那一个个轻快的字音都如同跃动的音符，在不断敲击他耳膜的同时，也好像，在一下下地叩击着他本来牢牢关住的心门……
第九百五十三章 你的心里，缺了点什么
“我今天要鼓起勇气，”
“再也不躲躲藏藏了，”
“跟你说我喜欢你，”
“向你传达我的心意。”
“怀着一颗激动的心，”
“向你告白。”
“如果你懂得我的心意，”
“就请紧紧抓住我的双手。”
“即使很生疏，”
“我也要这样向你告白。”
……
作为一首洋溢着小女生恋爱时甜蜜心情的歌曲，原本方时赫和金伊娜两人也是非常属意《告白吧》，认为这将会是一首可以充分发挥郑秀妍嗓音特色与展现出她另一面魅力的歌曲。
可遗憾的是，在经过一番认真的考虑后，他们两人就发觉，可能正是由于这首歌与郑秀妍自身以往的风格有所区别，所以导致了她并不适合来演唱这首歌。
在方时赫和金伊娜看来，他们很难想象到，一贯以冰山公主形象示人的郑秀妍该怎样去诠释歌中讲述的那种仿佛走在前往告白的路上、满脸幸福笑容的感觉。
不管他们两个怎么想，都觉得郑秀妍恐怕是没有办法好好把握住歌中那种即将向心爱的男生告白时的感情的。
要说起来，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一个男人吗？这……可是少女时代的Jessica啊。
类似于这样的疑问，在最初的时候，也曾徘徊在他们两人脑海中。
所以，在最终敲定专辑的歌曲名单之前，尽管满心遗憾，金伊娜还是在方时赫的建议下，将《告白吧》这首歌从名单上剔除了出去。
然而，让方时赫和金伊娜怎么都想不到的是，今天本来只是简单地想要邀请韩宇来进行对唱歌曲试唱的举动，竟然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十足的意外之喜。
不仅是因为韩宇精彩的表现以及他和郑秀妍几乎无需任何磨合就相当完美的配合。
更因为，在韩宇和郑秀妍对唱的过程中，身为常年在音乐创作中需要仔细观察歌手们情绪与情感把控的资深音乐人，方时赫和金伊娜都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
……原来真的存在啊，让冰山融化的男人。
在之前，当自己的视线察觉到录音室里那位冰山公主看向她身边那个人就会不住朝上翘起的唇角时，金伊娜的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乃至到了后来，在看似正经的表情下，她戴着耳机，目光注视着录音室里，正站在录音麦克风前放声歌唱，却时不时就会瞧着某人傻傻甜笑，甚至都不知道收敛一下的某个丫头，脸上在忍不住隐隐失笑的同时，心里面也在一阵无奈的长叹……
姑娘啊，我们已经知道你们俩有问题了，我们知道了……但是，你就不能稍微认真地掩饰一下吗？你这样……让我们想装作看不见也很为难啊！
“难怪知恩之前说是想要放弃了……原来，是有这么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吗？”
?金伊娜语气古怪的低声自语在场的人中并没有谁听到。
直到最后郑秀妍已经将歌曲演唱完毕为止，控制室里仍旧是一片静悄悄的气氛。
没有人说话，也大约没有多少人的心思真的全在听歌上。
抱着手，半靠在控制台边，黑框眼镜后的双眼左右瞄了瞄自己四周几个人的反应。
紧跟着，在留意到韩宇脸上那副像是面对这种情况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抿嘴神情之后，方时赫的脸上就悄然划过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侧着头，和嘴角同样含着一丝奇特笑意的金伊娜隔空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就干咳一声，整理了一下表情，倒也没有提及什么，状若无事地站直身来，对着对讲机麦克风笑道：“Jessica，表现很好！”
“嗯~对那份恋爱心情的表达，真的……绝了！”
稍稍压制着嘴角，金伊娜也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太多迹象，凑到了麦克风旁边，隔着玻璃与录音室里的郑秀妍对视地微笑说了一句。
被金伊娜和方时赫两人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韩宇脸上露出了略感不自在的神色。
不过就在他准备往后退几步，默默离开控制台前的时候，目光就扫到了前方录音室里那双正直勾勾凝视着自己的眸子。
郑秀妍已经摘下了头上的耳机，静静地站在硕大的录音麦克风前，双手背在了身后，唇边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没有吭声地瞅着自己，目不转睛。
就像是……在翘首以盼着什么。
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目里闪烁着一点让人有些不敢正视她的明亮光芒。
“很……”
刚开口轻声说了一个字，旋即韩宇就一抿嘴，索性俯下身来，如金伊娜他们一样，对着对讲麦克风用一种尽量正常的语气说了一句：“……很好听。”
话说完，他就看到了自己视线中那道俏生生的身影脸上的笑容霎那间变得更加明媚起来，宛如……在冰山上绽放的花朵。
自己也不知为何地在心里面轻叹了一口气，韩宇直起身来，眉头微不可察地皱在了一起。
就连方时赫两人都看出来的事情，他当然更是心知肚明。
当了演员以后，他清楚一个人的表情和眼神不一定就真正代表着人的想法和情绪，但也正是因为自己是演员，所以他才会比其他人更能敏锐地感受到一个人所想要对另一个人传递出来的那种讯息。
比如现在，他就感受到了在刚才演唱时，郑秀妍想要对他传达的那个讯息。
心里面有种不知所措，但又似乎不是那么意外的感觉。
好在，也不知道该不该算是庆幸的是，就在他对接下来的事情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另一道正在冷冷盯着自己的清冽目光。
不禁转头看去，郑秀晶抱着双手站在录音室的门口，绷着一张脸，无声无息地对自己勾了勾手指，做了一个不言而喻的动作，随即就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个麻烦暂时被另一个麻烦所抵挡。
于韩宇而言，这算是不好不坏的情况。
至少，在回过头，瞧了瞧郑秀妍那张对自己眨眨眼、显得很是平静的美丽脸颊之后，韩宇就觉得……自己也许会更愿意面对秀晶那丫头。
不是认为秀晶更好对付、更好糊弄，而是因为……他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什么让人纠缠不已的问题了。
……
“打算就在这里谈吗？”
等韩宇在方时赫两人与郑秀妍各异的眼神下从录音室里出来后，他就一眼扫到了那道正安静趴在窗台边，看着窗外景色的窈窕身影。
下意识抬步走了过去，等到马上就要十分靠近时，又想到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看着郑秀晶清冷而抢眼的侧颜，韩宇此刻的模样多少显得有些沉闷。
“嗯。就在这里说吧，反正也没有几句话。”
放下托腮的纤手，嘴里淡淡说了一句，郑秀晶就转头看着他。
这时候，韩宇忽然发现，原来她和郑秀妍，她们两个的眼睛真的很像。
不止形状很像，就连那明亮不已的眼神都很像。
姐妹俩都有种让人看着她们的双眼，就无法再保持什么淡然心境的能力。
又或者说……是自己的心情在作祟？
“我们简单一点吧。”
抬起手挽了挽自己耳边的一缕短发，郑秀晶说话时的样子让韩宇感觉她像是在谈一桩很重要的生意一样，神态看起来既随意又有点格外的郑重。
“一句话的答案。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这个问题不难。
韩宇的眉间出现了一条浅短的皱纹，又迅速消失。
只是，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当话真正到达嘴边时，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却发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对待小贤时的那份果断在这一刻不知躲到了哪里去，即便他事实上也很清楚，他和郑秀晶之间的情况和那时候截然不同……
“看来有点为难呢。”
清澈的眸光始终在观察着他，像是看出了他神色间那抹若有所指的迟疑，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郑秀晶不易察觉地抿了抿唇瓣，接着就保持着自己脸色中的那份平静，继续说道：“那我换个问题吧……你之前曾经跟我说过，愿意和我重新开始，我现在想问你，这句话还算不算数？”
韩宇感到自己彻底卡壳了。
他发觉自己既没有办法回答郑秀晶的这些问题，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再鼓起之前面对小贤时的那份勇气来。
对一个人是残酷，对两个人也是残酷，难道，在自己心里面，她们终究还是有所不同吗？
很想干脆地丢出一句“我不爱你”来结束一切。
这样最是无情无赖，也最是干净利落。
可他感觉就算是自己，也做不出这么混账的事情来。
如果说，他面对小贤时是认为对方对自己只是亲情的一种笃定，那么，在面对秀晶的时候，他的心情又是怎样的呢？
……
‘你的心里，缺了点什么。’
突然间，一道冷冰冰却又似曾相识的飘忽声音传进了耳中。
那是一句腔调独特的英语。
嗯……英语。
变得有些迟钝的思维还没来得及想起什么，目光就控制不住地越过面前那张正紧紧凝视自己的素净脸蛋，往她身后看去。
然后，黑邃的双眼就情不自禁地缓缓睁大了起来……
在没有被阳光照耀到的角落里，一道穿着一身熨帖白西装的修长身影昂然地站在了郑秀晶身后的那片阴影里，正以一种非常平静的眼神看着自己。
或许换个形容词，用“冷漠”来形容，会更好一些。
‘笃、笃。’
手中那把银制的手杖轻敲了两下地面，随后，“他”看着韩宇那副愣住的模样，就略一皱眉，摇摇头，仍用那种腔调独特的英语说道：
‘计划之外的见面。不过刚好我也一直想和你见个面，总得正式认识一下，在我们之间。毕竟……我想弄死你，不是一次两次了。韩宇。’
第九百五十四章 这个交易，我和你做了
事情的结尾到底还是因为一个突发的状况而以无果告终。
尽管是面对着郑秀晶大为恼火的冰冷表情，以及郑秀妍似有疑惑的平静目光，韩宇还是在方时赫两人惊愕而意外的注视下，带着满脸歉意与微绷的面容中那一点点不太自然的神情，从那栋LEON娱乐所属的录音小楼中匆匆离开。
不得不说，即便是没能亲眼看到，但韩宇想，自己离开小楼时的模样应该显得有些狼狈。
就像是……遇到天敌时，仓惶应对的动物一样。
他的责任心一向很强，可往往事实证明，生活中就是有那么一两件事情，让你顾不得其他。
放下了与秀晶半途而止的对话还有根本还没正式开始的录音工作，韩宇甚至在路上掐掉了尹执打来的一通电话。
最后，等回到家中，反手将厚重的大门重重关上之后，他才闭上了双眼，仰起头，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
‘嗯……有点新鲜感。我倒是有些理解允宇那小子为什么那么喜欢出来了。’
睁开双眼，韩宇缓缓转头看着那道仿佛早就挺拔站在客厅里的白西装身影，平静的面容与黑邃的眼眸，透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漠。
‘就像是看电影一样，看着拥有自己相貌的人，做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举动，就如……在看自己另外一段人生一样。还挺有意思的。’
摆弄了一下自己手中那把始终光泽闪烁的银质手杖，这个身穿着白西装、五官与韩宇一模一样的男人——不，或者应该称“他”为理查德，理查德拄着自己的手杖，腿脚微瘸地走到客厅中的一处沙发前坐了下来。
这副毫不见外的作派看得韩宇漆黑深邃的双眼眯了眯，目光中的那一丝冷意似乎更加浓郁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看到我没有消失会感到很意外。’
坐在沙发上，双手拄在银质的杖头上，理查德扭头静静地看着他。
两双同样平静但含义好像全然不同的黑眸就这样隔空对望着，空气中霎时间像是涌起了一股说不清楚的氛围。
‘毕竟，刚刚我看你见到我时的样子……貌似是被吓到了。’
沉默地盯着理查德冷淡到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的那张熟悉脸庞看了一会儿，韩宇这才摇摇头，走过来，在理查德对面的那张沙发上坐了下来，口中轻声说道：“既然你们自称知道我心里面的一切想法，那么，我刚才究竟是不是被吓到了，为什么你还要来问我？”
这话一说，韩宇就看到那道身穿白西装的俊朗身影抬起一只修长的手，习惯似的摸了摸下巴，旋即朝自己微微一笑，以一种不知算不算是赞同的表情，颔首道：“看样子，你这么着急地回家，更像是不想在其他人的面前和我进行交谈。”
这句话就是变相地承认刚刚说错了？
韩宇见况，神色微冷的脸庞上忽然就毫不掩饰地划过了那么一抹淡淡的讽刺笑意。
他很少会做出这样不礼貌的行为，但说实话，他眼看着这家伙刚才对自己露出的那个虚假微笑，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硬把嘴角往上扯。
不但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笑意，反而有点越发清晰的冷峻感，从那家伙的一言一行，乃至是脸上每一处细微的神情变化中流露了出来。
这份冷冰冰的感觉，直接无比直观地传达给了他，甚至是传递到了他的心底，让他内心中……一样冰冷一片。
“我还没有天真到那种地步。”
嘴里用一种陈述的低声说着，韩宇身体稍稍往前倾，双眼一眨不眨地冷视着理查德那张重新恢复淡漠的扑克脸庞，语气中还一下子表露出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嘲讽意味。
“毕竟，虽然梦魇可以摆脱，但是你们这群家伙……远比梦魇要难缠多了。”
抬抬眼皮，理查德淡淡扫了他一眼，那微薄的双唇就动了动，道：
‘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说句多谢夸奖？’
“不用了。”
不假思索地一摆手，韩宇往后靠在了沙发的背垫上，慢声轻语却似乎又字字铿锵地说道：“我想虚伪的那一套在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必要，我们在彼此的心目中也绝对没有什么好印象可言。我觉得你们麻烦难缠，这是事实，不是褒义，也不是什么夸奖。说实话，我很厌恶你们。”
‘你倒是比我预料中要直率得多。’
面对韩宇近乎是撕破脸皮的话语，理查德的表现却还是十分平静。
他转头打量了一圈房子里干净而整齐的那些摆设，继而就毫无征兆地轻声说出了一句让氛围瞬间凝结一般的话来：
‘只是，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好像都不是你的，我不明白是什么给了你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刹那间，有种被人蛮横地抓住伤口并且使劲儿往下摁的感觉。
韩宇倏地皱紧了眉头，不吭声地看着理查德。
手中的手杖再次在家中的地面上轻叩了两下，理查德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
‘回到刚才的话题。你不想再Krystal她们面前和我对话，无非就是两种可能性。第一种，你见到我心里面实在太慌张了，下意识想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让自己冷静下来。第二种，你担心自己在我面前会露出难以控制的一面。这两种情况，你认为自己是哪一种？’
韩宇听到这话后，看了他很久，然后就没由来说了一句：“你一直都是这么自以为是吗？”
眉峰不易察觉地耸动了一下。
理查德盯着他，‘你明白我的意思是什么。’
“既然你们都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又何必要多此一举来提问？是为了衬托你们的高明吗？”
韩宇的音量稍微抬高了一点，那清朗而语气冰冷的声音在宽敞空旷的房屋里微微回荡着。
“看来我得修正自己此前的一些想法。比起金彼得来说，你这家伙……还真是傲慢得过头了。”
‘傲慢？’
相同的刻板面容上露出了点若有所思的神色，从理查德的反应中看不出什么生气的情绪，片刻后，他反而点了点头，道：
‘站在你的立场上，你会这么说也无可厚非。不过，相较于傲慢这个评论，我倒觉得，你自己对于我，或者说对于Peter他们，好像存在着一种偏见。’
偏见？
韩宇一扬眉，旋而突然失笑道：“难道，你还指望着我能对一群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体里的家伙们有什么好感吗？”
‘是不是莫名其妙，不一定。是不是你的身体，也不一定。’
双眼当即眯了起来。
韩宇冷着脸，和自己对面那道云淡风轻的目光对视了良久，然后才不耐烦一样皱起眉头，生硬地说道：“你今天突然出现到底是想做什么？反正我也奈何不了你们，早点解决，早点消失，我不太想再看到你。”
‘恐怕我要做的事情，你没办法轻易解决。’
从怀里掏出一条洁白手帕，一边擦了擦手，理查德嘴里一边说道。
韩宇皱眉看着理查德，接着眼神微动，“你是为了秀晶来的？”
‘接受Krystal。’收起那条手帕，理查德看向他，淡淡说了一句。
“不可能！”
差不多是条件反射，韩宇就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一句。
‘我这可不是和你在商量。’
举起自己手里的手杖虚点了几下，理查德始终那么无动于衷的表情终于让韩宇有种想要狠狠揍上几拳的冲动。
‘我是在通知你。’
在说这话时，理查德扑克般的脸上还流露出了几分认真的感觉，他那一口发音标准又腔调独特的美式英语比起韩宇更显得清冷了一些。
‘你答不答应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反正你不愿意，我也可以自己来……就像上次一样。’
理查德轻描淡写的语气跟那最后的一句话成为了导火索，如同彻底勾起了韩宇心中压抑的火气。
他死死盯着视线中那道只有自己能够看见的白西装身影，口中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所以我很想问问你们，你们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不是你需要的事情。倒是你，我以为允宇那小子之前已经把事情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说到这，理查德反而像是有些奇怪地扫了韩宇一眼。
‘想要不惹到我，你就得先学会安抚住Krystal她们才对，难道你不清楚吗？’
“我！没有意愿要遵从你们的意思来……”
韩宇的声音已经出奇冰冷起来，仿佛每一个字里都透着瘆人的寒意，浑身上下散发出了一股十分慑人的气场。
如果允儿她们此刻站在旁边的话，一定会吃惊地捂住小嘴，对表现出这副模样的他感到些许由衷的陌生。
“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现在对真实情况几乎一无所知的我没有任何的威胁力，那么既然如此！就如我之前问你的那两遍一样，你们既然毫不在意我的存在，又为什么一定要强求我来达到你们想要的目的？！”
‘……’
这下子，客厅中竟然有些悄然无声了。
然而，没过多久，韩宇就看到那张和自己相同的俊朗脸庞稍稍皱起了眉头，似是沉思了一下，接着就冷不防开口向自己问道：
‘既然如此，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才可以让你心甘情愿地去接受Krystal？’
一瞬间脑海中像是抓住了什么。
不过没来得及多想，韩宇也随之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他气笑了般扯扯嘴角，刚想说些什么，结果这时，他就听到耳边又传来了一道好像有些恍然的清冷男声，一时不禁愣了愣。
‘……对了。倒是忘了允宇那小子以前的那个小动作。你现在喜欢林允儿对吧？因为他给你的那部分记忆？既然如此……嗯，这个交换，倒也不算亏。’
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韩宇抿抿嘴，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种朦朦胧胧的预感。
只是仍然没等他开口，他就看到自己对面那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安稳坐在沙发上的白西装身影腾地站起了身来，手中的那柄银质手杖被他一只手横握了起来。
“喂，你……”
眨眼间，视线就是一花，在自己完全僵住的脸色中，韩宇怔怔地看到那张冷漠的熟悉脸庞骤然就近在咫尺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手中那柄手杖高高地举了起来，满眼漠然。
然后，在韩宇微微一缩的瞳孔中，那高高举起的手杖就毫不客气地朝自己额头砸了下来！
在意识陷入黑暗中的最后一刻，韩宇的印象中，就只记得那银质的手杖上在闪烁着的一点点耀眼光泽。
那光泽，恍如一束阳光，仿佛投进了他脑海的深处，照亮了某一块黑暗的角落……
……
‘希望这桩交易……最后，值得我这么做。’
第九百五十五章 Rewind（一）
……
2005年。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市——
“铃铃~”
“elcome（欢迎）~”
阳光明媚的海滩边，一家较为热闹的休闲咖啡厅里，一名正站在吧台后擦拭玻璃杯的白人侍应在看到一名有着灰白短发、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的中年女人推门进来，就眨眨眼，赶紧转头对隔着一层帘布的后边厨房小声叫了一句：“嘿，oo（宇），你等的人来了。”
大约过了一秒，在帘布后就隐隐约约传来了一句年轻的清朗男声。
“你帮我拦一下，我马上出来。”
“Ok！”
这名白人侍应毫不犹豫地比划了一个手势，顺带着就伸手拦了一下一名想要上前点单的侍应，对他示意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小动作不算很明显，所以在人来人往的咖啡店里一时还没人注意到。
很快，一道刚刚洗完手的修长身影就从后边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
把腰间的黑色围裙摘下来，递给了身旁微笑的白人侍应，他的嘴角同样勾了勾，俊秀的面容上流露出了一个让店内一些正在暗中观察的女客人眼前一亮的温和微笑。
“欠你个人情。”
白人侍应挑了挑眉，旋即耸耸肩笑道：“就当和你上次带我认识Evan的事扯平了。”
“Ok！”
一句不按寻常且直截了当的回应。
白人侍应的脸色立马搞怪地垮了下来，但他也暂时没去理会，只是嘴边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那名正坐在店内窗边开始安静办公的中年女人。
一双犹如黑璃般深邃的眼眸当即眯了眯，紧跟着，他就镇定地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衬衣脖领上的领结，然后帅气的脸庞上摆出了一副让人一看就足以心生好感的标准笑容，走了过去。
“抱歉打扰一下，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发音准确的美式英语还带着点短期内还脱离不去的亚洲口音，就这样轻轻传进了中年女人的耳中。
她抬起头看向他，稍显苍老的清瘦脸庞上就露出了一抹像是惊讶的神情，隐约间，还带着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又见面了。看来，我们还真的是有点缘分，今天也是你的上班时间吗？”
没有第一时间点单，中年女人反而先是微笑地这么说了一句。
原本，类似于这样的话经由她这个年纪的女性对像他这样拥有优秀外貌条件的青少年说出来，在外人听来多多少少心里面都会感到一丝微妙的违和感。
但偏偏，这些话从中年女人的口中说出来，却让人生不出什么奇怪的念头。
她说话时的声音很轻柔，宛如长者在对晚辈温声细语，其中还夹带着一点来自于美国东部海岸的弗吉尼亚口音。
“事实上，我想这是因为女士你生活的规律，所以才每次都能碰上我。”
没有顺着中年女人的话往下接，反而微微一笑，以一种略显风趣的口吻回应了一句。
他很清楚，这时候要是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冒进，都有可能毁掉他接下来的行动。
“好吧~看来我这个人确实不适合搭讪，第一句话就失败了~”
中年女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职装，手边的桌面上还好好放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相貌还算耐看之余透着点知性与精干的感觉。
一般来说，像她这种气质的人，行事大多都会给人以刻板和严肃的印象，但她却出奇地表现出了一种幽默感，让人忍不住就对其心生些许的好感。
不过，对此，他的脸上倒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仿佛司空见惯一样，只是微笑地问道：“还是老样子吗？”
“嗯。看样子。”
简单说笑几句也就算了，如果不是对这个自己很有印象的年轻侍应感观很好，中年女人也很少会在公共场合和一个陌生人这样说话。
他听了之后，依旧微笑地点点头，也没说话，转身就去准备了。
等到不久后，他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到中年女人的桌上时，除了毫无挑剔的点头一礼之外，他仍是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拿着餐盘离开了。
“嘿，oo……”
“耐心点，Robin（罗宾），你看起来比我还着急。”
站在吧台后，和众位侍应一起照常工作，在旁边那名白人侍应摊摊双手，脸上含着一丝古怪笑意的注视中，他一面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擦拭着自己手中的玻璃杯，一面就不时面色如常地往坐在窗边的中年女人那看去一眼。
如同在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最后，终于，在那么一两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暗暗关注下，坐在窗边的中年女人看着自己面前那台厚重的笔记本电脑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将它按下，合了起来，接着就端起自己手边的那杯咖啡，转转头，神色闲适地看着店外的街景。
“嗒。”
与此同时，一只修长的手掌中，一个已经被擦拭干净的玻璃杯也适时地被放在了桌面上。
他稍吸了一口气，那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显得非常平静的黑眸中总算隐隐闪烁起了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情。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知道，每次工作完毕后，对方会习惯性地在店内多逗留一段时间，这对自己来说是不错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等一下……oo，你确定要在今天？要是失败的话，一切可就结束了。”
“没有再继续观望下去的必要，再拖下去结果也是一样。”
他再次低头审视了一遍犀利的仪容，确认没问题后，就抬起头，冲白人侍应微微一笑，道：“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我可不希望凭运气来赌她随时结束工作回去马塞诸塞州的可能性。”
“好吧~”咂咂嘴，白人侍应拍了拍他的肩膀，“祝你好运，我的朋友。顺便说一句话，失败了也没关系，你至少还有我和Evan以及Jack他们……”
“希望你确实在真心祝福我。”
略略一翻白眼，有些哭笑不得地回了这家伙一句，接着他就一整面容，转身朝窗边那道穿着灰色职装的身影走去。
“（吉尔平女士），请问我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中年女人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去，等到看到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出现在自己身边时，她略显苍老的脸庞上更是涌出了一抹真切的愕然之色。
好在，很快她也从眼下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中回过神来，眨眨眼，剔透的眼镜镜片后那双深青色的眼睛不由就眯了起来，以一种颇为奇异的眼神看着那张年轻而俊秀的脸庞挂着的那一抹自己同样熟悉的温和微笑。
片刻后，她就再次端起了自己桌上的那杯咖啡，轻抿了一口，这才饶有兴致般瞧着他，还是用之前那副轻声细语的语气开口道：“如果可以的话，介意帮我说明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况吗？”
“当然可以，乐意为您效劳。”
对中年女人的这个反应他似乎毫不意外，在笑了笑后就抛出了一句直白坦率到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话来：
“简单地说，你这争取到一个机会，一个……进入哈佛学习的机会。”
果然，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气氛像是静止了那么一下。
中年女人惊讶地看着他，然后若有所思地眨眨眼，道：“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并且，还为此观察了一段时间？”
所谓的“观察”并不是中年女人信口说出来的话，毕竟，在前不久她亲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小家伙用那种与对待其他客人一样的态度对待自己，既然……他提出了哈佛的问题，那么总不可能是他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内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另外还临时起意，有了这样的想法吧？
“对。”
他的态度还是叫人不知说什么好的实诚，在点头干脆地应下中年女人的这句话后，他还补充地说了一句：“准确地说，是从你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这下子，中年女人脸上的怪异之色好像就更浓了一些。
她想了想，接着问道：“我应该还没有出名到就连旧金山这边一个在咖啡厅里打工的学生也知道我长相的地步吧？”
“事实上，这只是因为我很早就在关注哈佛大学的事情，所以才会知道女士你的一些信息。”
听到他这么说后，中年女人稍一扬眉，她没有先去好奇他为什么执着于哈佛的原因，而是忽然转转头，四下看了看他们两人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
然后，她就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那杯咖啡，眯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地说道：“其他事情先不说，你不觉得，你现在找到我，除了冒昧和不礼貌之外，时机也很不对吗？一般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应该很难不生气吧？”
“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另外……所以我才特意和女士你沟通了一段时间，算是提前培养好感。”
很简洁的一番回答，其中的意思却让在场的双方都心知肚明。
像是明白了他的心思，中年女人在认真听完他的话后，脸上还是那副没有透露出太多情绪的样子，只是手指不经意地点了点咖啡杯的把手，嘴里继续说道：“我是应该赞赏你的勇气和诚实，还是该讨厌你的无所忌惮和直白呢？”
“反正都是事实，我不认为女士你会看不出来，老实交代只是一种最好的选择罢了，无关于我自身的性格。”
他在说这话时，模样看起来也还是那么平静，不卑不亢的姿态如果被他身后正在悄悄张望的白人侍应看清楚，嘴里肯定会大为无语地嚷嚷着他这压根不像是面试的人，而是负责面试的考官！
中年女人此时的想法可能也是如此。
在听到这样一个回答之后，她就再一次面露惊讶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长相出色的少年。
只是，事情的结果却恐怕会让大多数人大跌眼镜。
几乎没有经过多长时间的考虑，中年女人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点了点头，说道：“我大约可以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来让你说出想跟我说的话，你……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小伙子。”
“韩宇。”
脸上顿时不加掩饰地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在中年女人的对面坐了下来，以一种格外认真的眼神，微笑地看着她，说道：
“韩是Han，宇是oo。韩宇。”
第九百五十六章 Rewind（二）
等待的时间总是流逝得相当缓慢。
直到墙上的时钟分针差不多悄然走过两格之后，在吧台已经等得百无聊赖的白人侍应才看到那道俊秀修长的身影从座位上起身，朝这边走了回来。
“铃铃~”
“嘿，兄弟，怎么样？”
瞥了一眼已经拎起公文包，从容推门离开的中年女人，白人侍应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连忙拉住他询问了起来：“oo，虽然我承认你是个超级天才，但你知道，在天才的字典里，往往没有‘口才’这个词~”
听着这家伙一本正经地说到后面又忍不住调侃起自己的话，他的脸上挂上了些许失笑之色，一边将旁边放着的厨房围裙再次围在自己的腰间，一边就似有深意地瞧了白人侍应一眼。
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底有点发虚，白人侍应咂了咂嘴，一摊手，道：“Ok，我认真地问一遍……oo，结果到底怎么样？你倒是快说啊，还有人在等着我们这边的结果呢！”
话说着，白人侍应就扭头掏出自己的手机，冲他晃了晃屏幕。
他眨眨眼，仔细一看，就瞄见了短信编辑栏上方那个熟悉的名字——Evan……
当下就不由摇摇头，莞尔一笑。
这几个不正经的损友，先前听到自己想转到哈佛上学的时候，嘴里还嚷嚷着自己背弃了旧金山和主（旧金山大学是私立天主教大学），结果，现在一看，一个个都是口是心非。
“结果，嗯……”
他笑着看向了自己身边瞪大双眼的白人侍应，想了想，就神色略微奇怪地说出了一个答案：“算是，成功了一半吧。”
“hat（什么）？！”
白人侍应露出一副极为无语的表情，夸张地张了张自己的嘴，然后一脸难以理解地问道：“什么叫‘成功了一半’？”
“‘成功了一半’的意思就是——”
转身把吧台上几个杯、盘摆正归放好，他的脸上仍是那副温和的微笑，语气不知是觉得有趣还是沮丧地轻声说道：“经过交谈后，表示她个人对我的请求挺感兴趣的。只是这种事情毕竟不是光靠我和她两个人在那里坐着聊上一会儿就能草率决定下来的，于是她决定再考虑一段时间，并且让我把我的个人简历发到她的邮箱中。”
“只是一个面试入学的机会而已，你又不是要求免试入学！oo，我认为你其实根本没必要费那么大的周折，你在学校里一样可以申请啊。”
听到这样的结果，白人侍应显然不太满意，模样终于正色起来，皱眉说道。
“但是如果通过正规渠道来申请，哪怕我的资历足够，也得等上几年的时间。”
回头看着白人侍应，他脸上的笑意微敛，眼神深处带着点淡淡的柔和，认真地说了一句：“我不想等，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又是没有时间？，我很喜欢你这个家伙，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上帝，谁会想到USF这一届会出现你这么一个怪才？但是说实话，每当看到你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事实就会提醒我想起来你是一个亚洲人。”
“注意你的言辞，bin，你刚刚的话可很危险啊~”
脸上重新恢复了那副微笑的样子，他也低下头去工作起来，顺带调侃了对方一句。
“哦，得了吧兄弟，我想也就只有你们亚洲人才会在开玩笑的时候还把称呼搞得这么正式！”
白人侍应翻了翻那双湛蓝的眼睛，道：“实际上，我不明白你找到那位女院长真的有用吗？虽然她确实算是哈佛的管理者之一，但你可别忘了……拉德克里夫前身可是女子学院！女子！兄弟！”
“我只是要进入哈佛，手下的研究院，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显得有些神秘。
在美国这个讲究自由的国度，游说制度盛行，这不仅仅适用于政治，在各行各业，乃至是类似于奥斯卡这样的国际奖项，游说的环节在其中也占了很大的份量。
所谓游说，普遍的说法，就是由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提出自己的建议或观点，通过言语等说服方式，来使对方接受自己的建议或观点。
简单来说，就是嘴皮子的战争。
作为哈佛大学拉德克里夫高等研究院首任院长，Catharine Dre Gilpin Faust（凯瑟琳·德鲁·吉尔平·福斯特），那个凑巧来到旧金山出差公干的中年女人，即便她现在还没能像两年之后那样就任哈佛大学史上首任女校长，但无论是从学识资历，还是地位上来说，她想要搞定一个面试入学的名额，还是很轻而易举的。
这些事情，他看得比白人侍应要透彻得多。
之所以没有说出来，一是没有意义，二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这个朋友只是把心思全都扑在经营与研发上面而已。
话说回来，能够挤进他们这个小圈子的人，又有哪几个是庸才？
“嘿，oo，我猜你马上就要下班了……”
这时候，身旁的白人侍应突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他头也没抬，格外淡定地回了一句：“我刚刚结束谈话的时候看过时间了，距离下班时间还有……”
“哦，我的朋友，相信我，别管那该死的上下班时间，你、马、上就会下班了~”
听到白人侍应那变得神秘兮兮起来的玩味口吻，他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疑惑地抬头看去，结果，就在对方若有所指的目光示意下，转转头，通过落地窗，看向了店外。
于是，下一刻他就明白Robin这家伙为什么会对自己摆出这么一个挤眉弄眼的表情了——
灿烂明媚的阳光，在咖啡厅外人来人往的街道边正稳稳当当地停着一台鲜红色的宝马车，从摇下的车窗里面，一道成熟美丽的熟悉身影正探出头来望向自己。
姿态优雅地抬手撩了撩自己额前的乌黑长发，紧跟着，他就隐约看到对方冲自己眨了眨眼睛，用那双稍显狭长的美目笑意盈盈地注视着自己，还伸出胳膊，无声无息地使劲儿挥了挥，算是打过了招呼。
回过头，他就看到白人侍应半靠在吧台边，抱着双手对自己笑道：“还看着我干嘛，走吧，剩下的事情我帮你搞定~别让阿姨等太久。”
他微微张了张嘴，几秒后，就在白人侍应那种我早就看透你的眼神中无奈地笑了笑。
……
十来分钟后。
在拥挤的车流中，纤细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坐在驾驶位上的美丽妇人看着前方暂时还通畅不了的路况，就无聊地稍稍一抿红唇，想了想，转头看向了自己身边那张年轻而俊朗的脸庞。
一双美目眨了眨，她轻声用韩语说道：“小宇。”
“嗯？您有什么事吗？”
“晚上住我家怎么样？”
“……”
转过头，目光看向了女人脸上笑眯起双眸，对自己露出的那个满怀狡黠的笑容，心下禁不住就生出了一阵哭笑不得的感觉。
真不知道这位阿姨已经生过两个女儿了，为什么每次在自己面前还都表现得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一样。
嘴角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头浅笑，也不接女人的话头，只是轻声说道：“您上次提的建议，我还在考虑中，一旦有了决定，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您的。”
“你这孩子~！”
一听他这话，女人就好看地翻了翻白眼，同样回过头去，看向了前方路面，双手扶着方向盘说道：“我让你寄宿在我家里，又不是要把你卖了，有什么好考虑的拖了这么久？难道你还担心我会虐待你吗？”
他听到女人这番不太满意的念叨，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不为所动的模样看得女人眼中闪过了一缕深切的无奈之色。
作为自己来到这异国他乡后遇到的少数几个同胞之一，并且还是和以关系最好的一位，他对女人的脾性与品格当然很是了解。
说实话，对于女人前几天对自己提出的那个提议，他心里面其实是很有意向的。
一个人在国外，还是在美国这样国情比较特殊的国家，他一个亚裔不管是住校还是在外租房，都算不上方便与简单。
事实上，因为一些自己在筹划中的事情，他不得不从规矩较严的学校中搬出来，如此一来，再参考到自己的经济情况，女人对自己的建议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只是……
他清楚，如果自己做出了这个选择，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将会再次和另外一个目前对自己来说还很陌生的家庭建立起羁绊。
这种羁绊可能会在未来一段漫长的时间中，渐渐转变为浓郁的感情，亦或者称之为亲情。
这就让他不得不变得慎重，再慎重。
在世上，唯独只有对待感情，他才会显得这么小心翼翼。
生怕触碰到后破碎，又担心会远离自己而去。
这样有些患得患失的心情，他也有很长时间没有感受过了。
女人不会知道他的心思，至少在现在彼此还不算深入了解的情况下，她不会知道。
而他也没有说出来的意愿。
所以就只能交由时间来做出最后的决定了。
“对了，我之前忘记问您了。”
在堵塞了一会儿后，道路上的情况总算慢慢变好了起来。
坐在副驾驶位上，他忽然间也想起了什么，问道：“您的小女儿……性格怎么样？”
“嗯？你说Krystal？”
一提及自家的女儿，女人的脸上就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个慈爱而略显古怪的微笑。
她一面驾驶着车，一面就思考着说道：“嗯……我们家Krystal啊，她可是一个标准的小淑女呢，嗯，就跟我很像。”
跟您很像？
他闻言微愕，接着看着女人的脸上出现了点微妙的神情变化，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放心吧~！”
像是发现了这小子心里的想法，女人通过后视镜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道：“我只是请你帮忙辅导一下那丫头的功课而已，又不是让你帮忙养她，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话……倒也是。
略一抿嘴，他转头看着车子前面驶去的方向，沉思了片刻，眉头又没由来地皱了一下。
虽然话说这么说，但为什么，他心里面那种不太好的预感仍是挥之不去呢？
这样的疑惑，在十分钟之后，得到了答案。
下车之后，被兴致勃勃的女人一路领到了家门口，他还没来得及打量一下这栋二层楼高的复式别墅，女人刚掏出钥匙打开门，一幕让人绝对想不到的画面就呈现在了他们两人眼前……
凌乱不堪的客厅里，一道矮矮的娇小身影正从一间房间中走出来，小小的双手里拖着一根实心的棒球棒，旁若无人地从他们两人眼前走了过去。
那金属的棒头与木制的地板摩擦发出了一阵干涩的拖拉声，稍显刺耳。
然而这些并不是关键。
关键是……
这小丫头的身上居然穿着一套蝙蝠侠的服装！
除了光着一双雪白的脚丫子，头套、披风、上衣、裤子，部件格外齐全。
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不过，还没等他和女人站在门口做出什么举动，那道在他们视线中拖着一根棒球棒走到客厅中的娇小身影似乎终于留意到了他们。
猛地很吓人地转过头来，只露出白皙下巴和嫣红小嘴的头套上，两个眼洞后那双乌澄澄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幽幽盯着他们两人，也不说话，气氛一时变得沉默而凝滞。
几秒后，就在他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先一步做自我介绍缓解一下尴尬时，他就瞧见自己目光中那道还站在客厅中的娇小身影冲自己遥遥地举起了手中的棒球棒。
以一种清新脱俗且让人永生难忘的腔调，正义凛然地用那副可爱稚气的声音高声喊出了一句话：
“嘿！你！当你和罪犯同流合污，你是不是也开始同情他们了？”
实在地说，在听到这句回荡于整个客厅的稚声大喊之后，他除了一开始觉得振聋发聩，满心震撼之外……嗯，咳！
总之，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嗯……这句话有点耳熟。
再一想，哦，好像是《蝙蝠侠》电影里的台词。
紧跟着，身体就做出了第二个反应，他转头，以一种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的眼神看着站在自己身边那道成熟美丽的身影。
当目光扫到那不断在微微跳动的柳眉与那张脸色几乎完全僵硬住的清冷面容时，他就不出所料地一咂嘴。
然后，回头用同情无比的眼光看向了客厅中那道一手叉腰、还对自己昂然高举着棒球棒的娇小身影，心里面在喟然一叹的同时，生出了第三个反应。
嗯，这就是……标准的小淑女？
……
在这一天，阳光正好的下午。
随着那一声中二得一塌糊涂的开场白。
他们的初见，发生了。
第九百五十七章 Rewind（三）
“咚~~”
客厅角落里摆放着的那座大摆钟发出了一声低闷而不失宏亮的响声，那充满欧式风格的弯曲指针慢慢指向了下午三点钟。
通过敞开的落地窗，可以望见外面的天气仍旧很好，阳光明媚又和煦。
习习的轻风吹起了窗帘的一角，空气中仿佛有一股让人感到心神宁静的温暖气息在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嗯……抱歉，让你……看到了这样的状况。”
抬起手挽了挽耳边的发丝，郑妈妈一脸无奈的神色，瞥了瞥自己身边那道自顾自趴在沙发上生闷气的娇小身影，不由就目露一丝歉意，看向了正坐在她们母女对面的他。
“啊……没事的，这又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您……随意就好。”
终归到底，刚才他并没有看到什么比较出格的画面。
在他面前，郑妈妈罕见地拿出了一副作为母亲的严肃姿态，冷面拧眉，素手拎着一只白嫩的小耳朵，沉声教训了十来分钟才算是结束。
其实他心里面很清楚，这应该是人家顾虑到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外人在场，当然不好多做什么，总不能……真的当着自己的面，扒了裤子打屁股吧？
所以，尽管今天貌似因为自己的到来，导致了郑妈妈感到了自家在别人面前大失脸面而心中恼火，但要严格说起来，某位光明正大作死的中二少女也算是因为他而小小地因祸得福了一下。
他的这一番回答，本是好意，想要将话题给轻描淡写地带过去，这样对谁都好。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等他这话说出口之后，作为对话另一方的郑妈妈还没开口，那道原本抱着一个枕头、趴在沙发另一头不吭声的娇小身影就忽地抬起头。
她稍稍侧过脸来，用那双杏仁般的大眼睛瞪着他，旋即就和母亲极为相似地一蹙眉尖，柔软的唇瓣动了动，嘟囔道：“请问你到底是谁啊？被骂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啊！妈~~妈！！”
扭起小眉头，她抱着小枕头坐起身来，一双明亮清澈的好看眸子就这么瞅着身边脸上没好气的偶妈，片刻后，还是泄气了一般，依然用那种低低弱弱的语气不满地说道：“我耳朵直到现在都还红着呢好不好……”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见到OPPA该怎么样？”
收回敲了一下这丫头脑门的手，郑妈妈又皱起了眉头，一瞬间，一股淡淡的威严感便随着那清冷美丽的面容散发了出来。
于是，我们现在只有十二岁的郑秀晶小朋友一看到偶妈这副样子，顿时就怂得不敢吭声了。
她轻拧着细柔的眉尖，牙齿咬了咬嘴唇，犹犹豫豫地转头看向了坐在她们对面，神情好像有些尴尬的他，小眼神里明显带着点幽怨和愤懑。
沉默了一阵后，她还是瘪瘪小嘴，重新抱着枕头趴了下去，迟迟不肯开口。
见况，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了那么一抹失笑的隐约柔色，想了想，就准备向郑妈妈开口帮着说些好话，就是一点表面工夫罢了，没必要那么认真。
然而，母女俩也许真的是一脉相承。
看到小女儿关键时刻在客人面前闹起了别扭，郑妈妈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起来，随即，她的目光就突然往下移了移，落在了那被连身的吊带牛仔裤给包裹住的……小屁股上。
下一刻，郑妈妈的眼神似是闪过了那么一点异色，面不改色地伸出去，十分自然地拍了一下……然后，声音微冷地说道：“跟你说话呢，以前教你的礼仪都忘了吗？”
没错，真的打了屁股。
一瞬间，不说连忙用双手捂着臀部、猛地半站起来的某只大号萝莉，就连他都是止不住地愣了愣，脸色一时显得很是微妙。
“妈、妈妈！！”
“还、不、叫、人？”
浑然不怵这小丫头满脸通红地瞪着自己的小模样，也没有理会自家小女儿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几分不可思议之色，郑妈妈蹙着眉，眯起了双眸，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地又沉声说了一句。
登时，纤柔的身子好像颤抖了一下。
然后，他就以一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好的表情，迎接着某张面向自己，使劲儿瘪着嘴的哭丧小脸。
最终，她还是没有坚持太久，低下了小脑袋，满头乌黑亮丽的柔顺长发垂落了下来，在掩映的发丝后，非常小声地传出了一句不情不愿的话——
“O……OPPA，你好……”
这一句问候，说得清脆悦耳，还带着点未褪尽的稚气，配上这丫头天生就很可爱的音色，就是再冷酷的人听到，心中也会忍不住软化下来。
不得不说，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能够好好观察一下这小丫头的模样。
一头黑发垂落在肩头，少许凌乱而纤细的发丝粘在了嫩生生的脸颊上，微微泛红的眼圈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漂亮的五官像是完美地继承了母亲的基因，双颊还残余着点婴儿肥，组合起来显得端正而可爱。
原本小豆丁一样的身材已经抽条似的成长了起来，穿上一件雪白短T外套着深蓝色的吊带牛仔裤，光是跪坐在沙发上身形看起来就十分纤柔。
嗯……
总的来说，很可爱。
实在抱歉，以他脑中对女孩子为数不多的形容词来说，只能给出这么一个听着相当缺乏诚意的评价。
他本来就对这位对眼下才十二岁的少女没什么恶感，虽然中二了点……可是，很可爱，不是吗？
于是，当下也不假思索地微微一笑，他的脸上摆出了一个自认为算是比较亲和的笑容，对那张还隐隐蹙眉瘪嘴的小脸微笑道：“你好啊，Krystal。”
“韩文名叫作秀晶，郑秀晶。”郑妈妈在一旁轻声补充了一句。
到目前为止，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发生了一点不可控制的“小插曲”，但事情的发展还是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去进行了。
郑妈妈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点很常见的温婉笑容，拍拍手道：“好了，那么见面的问候就到此为止。秀晶啊，这位是韩宇，韩宇OPPA，你马上就要回国内了，他刚好在国内结束了高中的学业，所以偶妈特意把人家请过来辅导你，你一定要认真学习啊，知道了吗？”
这话说到后面，语气又不免变得严格与郑重起来。
见此，郑秀晶当然只好乖乖地点了点头。
只是，片刻后她又眨巴眨巴眼睛，如同明白了什么，一双杏仁般大小的眼珠子骨碌转了转，瞅了一眼正坐在她们母女对面的那道修长身影，嘴里冷不防就小声地试探问了一句：“那么，前几天妈妈你说的，可能会来我们家寄住的那个OPPA，就是……指他吗？”
这时候，她说话也用上了韩语，就是说得有些磕绊，不是那么熟练，好在具体的意思还是表达到了。
这问题问得冒失了一些，郑妈妈闻言就蹙了蹙眉，下意识转头注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反应，见到他脸上没有露出什么异色后，心中这才算是稍安下来。
“郑秀晶，在学习之前，偶妈要求你更要先学会礼仪，不要把你在外面带回来的那些毛病当作是优点。”
站在郑妈妈的角度来说，她会在意女儿这点口头上的礼节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有时清冷又有些不善言辞的性格却还是激发了少女青春期的叛逆。
“Hing！”
重重地发出了一记鼻音，以此来宣告自己的态度。
郑秀晶不愉快地紧绷着小脸，双手抱着枕头背过身，光着白皙的脚丫子，盘腿坐在了沙发上。
像是要以这种无声的行为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比较可惜的事情是，郑妈妈对这一套显然并不怎么感冒。
在见到这小丫头如此的反应后，她除了又紧蹙了两下柳眉外，不自觉变得清冷起来的面容上就涌出了几分思索之色。
她一面转头，对作为外人夹在她们母女中间，立场显得略微尴尬的他，抱着歉意默默地低头示意了一下，一面就又开口道：“我马上要出去和你阿爸一起办事情，下午你就给我在家好好学习……麻烦你了，小宇。”
“啊，是，您放心好了……”
“妈妈！”
没等他把话说完，一道愤愤不平的可爱女音就换回了英语，高声响了起来。
“我今天还有……”
“这件事没有你商量的余地。”
郑秀晶刚瘪着嘴，蹙眉直起身来，郑妈妈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同样打断了她说到半截的话，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气氛都似乎凝滞了一下。
郑秀晶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气质淡雅而表情平静如水的偶妈，而后，莫名就狠狠瞪了对面的某人一眼，再一次背过身去生起闷气来不说话。
“好了。”
见到客厅中一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安静中，郑妈妈就面不改色地盈盈一敛裙，站起身来，她咬字不重的话音轻轻响起，清晰地传入了在场另外两个人的耳中，宛若一锤定音！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家里面只有你们两个在……希望，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能够好好地相处。没准，你们会喜欢上对方也不一定呢？”
刹那间。
彼此仿佛有了心灵感应，还分别相对地坐在位子上的他们脸上不约而同地神色一动，各自看向了对方一眼。
只是一眼，蕴意深长。
有一时心气难平的埋怨与嫌厌，也有温和如常的淡淡笑意，以及……一丝初见时，便已生出的没缘由的，喜爱。
……
第九百五十八章 Rewind（四）
人的一生能有几次真正下定决心的时刻？
对他而言，他原本打算就那么散散漫漫度过去的人生，在那个冬天的雪夜里，被一个丫头所展现出来的倔强与决绝所改变了。
……或许，该说是两个。
总之，从那一刻起，他下定了决心。
真正的。
他清楚，在他提着行李，走出那个家门，怀揣着只有自己知道的目的来到旧金山这个位处美国太平洋沿岸的海港城市时，以往的平凡而幸福也许就将一去不返。
世人持着野心，缓缓走过荆棘道路，以登上王座！
他的野心很大，也很小，不管如何，对于紧缺时间的他来说，一切，都还刚刚开始。
人在异国他乡，思念的情绪总是无可避免。
尤其，是当你心上挂着那么几道影子的时候。
完成学校里的学业、兼职打工、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策划着他们还不成熟的共同梦想……快节奏的繁忙生活让他与出国时相比有了极大的变化，但人越忙，越是渴望能在湍急前进的水流中得到一口新鲜的空气。
郑妈妈就是那一口空气。
没有站在他的角度上，没有人可以想象到这一位在这几个月内给予他长辈一般关怀的美丽妇人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提出帮忙辅导功课的请求也许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借口而已。
他明白那位很是关心自己的同胞阿姨心中在打着什么主意，他都知道，但也只是默默地笑了笑，爽快应承下来，除此之外，没有多说任何的话。
因为需要犹豫的事情太多，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准备。
两面通风的宽敞客厅采光很好，淡薄柔和的阳光一大片从落地窗外洒了进来，落在摆放整齐的米色沙发和干净透明的玻璃桌面上还折射出了一点耀眼的光泽。
羊毛制成的地毯坐着很舒服，将一个软乎的枕头垫在自己的背部与沙发底座之间，感受着阳光沐浴在身上的温暖，心里面就久违地生出了一种慵懒闲适的感觉。
“好，数学的话，内容差不多就是这么几类，接下来我们说……”
就是，时机不太好。
手中的铅笔在草稿纸上一顿，他讲解的声音也随之停下。
因为该听的人没有在听，那么说话的人自然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侧头安静地端详着坐在自己身边这道双手捧面、双眼发直空洞的娇小身影，他眨眨眼，没由来地勾了勾嘴角。
“啪——”
一本国内的教材课本被不轻不重地拍到了这丫头的面前，刚好将她游离在外的注意力招回来。
紧跟着，一道始终温和不变的清朗男声就传进了她的耳中，似是含着些许不明的笑意。
“在韩国，你这样的行为，可是会被人批评不礼貌的。”
他说话时用的是纯正的首尔话，关于这一点倒不是他想特意和她亲近一下，而是出于郑妈妈的要求。
据说明年自己身边这个女孩就要回去韩国生活了——用“回去”这样的字眼可能不太恰当，毕竟，他听说对方从小就跟家人在美国生活，除了肤色外，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美国girl。
“……这些事不用OPPA你来教我。”
被人以还算委婉的话给提醒了一下，郑秀晶的脸上却不见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她面不改色地放下了自己捧着脸颊的双手，接着随手翻了翻被他放到自己面前的那本课本，细柔的眉毛忽然蹙了蹙，转头正视着他的视线。
“国内的情况我其实也挺清楚的。不过……知道归知道，我又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
话说着，她就把自己手下的课本推回到了他的面前去。
他的神情一下子看起来有些讶然与惊奇，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前这张在阳光照耀中似乎显得更加可爱动人的漂亮小脸。
他感到惊讶的地方很多，不单单是因为她以现在的年纪居然会说出如此的一番话来，更因为，她在话中对自己的那个称呼。
在韩国，“OPPA”这个称呼格外常见，几乎成了每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对年长于自己的男生称呼的标配一样，但自从到了美国后，这个称呼他就再也没有从谁那里听到过。
之前郑妈妈在的时候，原以为女孩只是慑于偶妈的强大气场才不得不对自己低头，心里面应该是满满的不开心才对。
结果没想到，即便是现在他们两人独处，郑秀晶依然未改掉自己口中对他的这个称呼。
是因为忘了吗？
怎么可能。
对于一个说惯了ABC的美国女孩来说，“OPPA”这个词语该是相当拗口的才对。
那么……是因为礼貌吗？
想到这，再联想到自己刚刚才教育过她的那句话，以及自己和她初见时她的种种表现，他在注视郑秀晶的同时，心里面那股古怪的心情不由就愈发浓郁起来，另外，貌似还挤进了一丝感兴趣的情绪。
尽管生气，也只是一时的吗？
礼貌，亦或不礼貌；脾气骄横，亦或脾气温软。
这还真是……
“……真是神奇的性格呢。”
“什么？”
他略显神秘地一笑，摇摇头，“没什么。”
郑秀晶不自觉蹙了蹙眉头，瞅着他，也不避讳他仍在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目光，想了想就说道：“说实话，我不喜欢OPPA你今天的突然到来。”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的到访让你挨了一顿本不应该挨的揍？”
“当、然、不、是！”
腾地微红着脸蛋，郑秀晶有些羞愤地狠狠瞪了还装着一脸无辜的他一眼。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早就懂得害羞，更别提某人提及的这件事实在太过挑战女孩家薄薄的脸皮了。
不过，在面露一抹气恼之色之后，郑秀晶又出人意料地很快平复下来，只是单纯地撇撇小嘴，就没好气地说道：“我是觉得妈妈根本没必要请OPPA你来当我的家教！”
他说韩语，而郑秀晶则在郑妈妈走后就坚持用回了英语，这本来是挺让人头疼的一件事，但因为某个丫头在说话咬字时时不时就会带上的那种孩子气的可爱腔调，听在耳中，竟然让人也没多大的意愿去进行纠正。
嗯，那声“OPPA”不是叫得很好吗？
这样就足够了。
“可我听阿姨说，秀晶你的情况好像还没有到不需要家教的程度吧？”
他换了一个坐姿，放下手中的铅笔，以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偏头和女孩对视着，年轻俊秀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的不耐，更多的像是一种饶有兴致的感觉。
“但是也没到需要家教的程度！我的学习实际上很好的！”
迎着他稍稍眯起双眼，没吭声地投来的怀疑眼神，郑秀晶一鼓嘴，然后目光就落在了被他搁到桌上的那根铅笔与那张已经涂写过一部分的草稿纸上。
“既然这样，我就证明给OPPA你看好了！”
听到这句自信满满的话后，他微微一愕，片刻后，一抹今天频繁出现的笑意就再一次隐约浮现在了他的嘴边。
刚才无论自己怎么说，都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放空模样，结果现在却莫名学习起来了？
看着面前已经拿起铅笔，斗志昂扬地做起他先前写在草稿纸上几道示例题目的女孩，他就默不作声地在自己脑海中给她的印象后面添上了一条。
嗯。
这是，一个很可爱、很骄傲的……傲娇小丫头！
……
“怎么样？都跟你说我学习很好啦~~”
在花费了短短的几分钟后，郑秀晶就颇为得意地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张已经写好每题答案的草稿纸。
雪白的面颊上那一点细小的黑痣被微微翘起的嘴唇给衬得更明显了一些，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他往草纸上瞄了一眼，嗯，大致都是正确的，心底这才对这丫头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因为是用作示例的题目，所以本身就不指望她来解答，美国同期的学生学习的内容和韩国应该不太一样，却没想到郑秀晶能够那么快做出来。
不过，这并不足以让他改变主意。
看到他不说话的样子，就像明白了他内心的想法，郑秀晶的小眉头当即又拧了起来，她想也没想，就很不客气地说道：“OPPA，就算你再怎么讨好我妈妈，你寄住在我家的事情我也不可能同意的！”
他闻言扫了这丫头一下，旋即，没有生气，反倒是轻笑了一声，用一种好奇的语气问道：“你不觉得自己这么说，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吗？”
“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我很讨厌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所以除非必要，我不愿意跟你说谎来骗人。”
郑秀晶青涩的小脸上流露出了一种较真的表情，看上去有股淡淡的说不清楚的神采。
“明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去做没用的事情？我是希望OPPA你不要抱着什么无意义的期待。”
这话就说得重了一些，可他的脸上却一直没有出现郑秀晶期待中的那种生气之色，还是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
“就是因为是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所以……即便是知道结果，也依然要继续去做，不是吗？”
轻轻说出了一句让女孩愣住的话，他嘴角含笑地把她手里的铅笔和草稿纸接了过来，一边翻了一面，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一边嘴里继续说道：“你明年就要回韩国了，数学好当然不错，可到现在我听你的韩语口音，似乎都不怎么样？”
“我、我不止数学好！我自然科学也都很好啊！”
“你韩语不好。”
“……我也会社会科学！世界历史什么的我都熟悉！”
“你韩语不好。”
“……你就只会这一句话吗？”
“你韩语不好。”
“我、我……哎，我英语很好！”
在他看来的异样目光中，她呆了呆，然后瞬间反应，明白他眼神里的含义，不禁就羞愤难当地低下脸去。
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哭笑不得的神色。
他眨眼思索了一会儿，注意力终于是放到了一个他之前都没关注过的问题上去。
“说起来，明年秀晶你为什么要回韩国？郑叔叔和阿姨他们……不是还要待在美国吗？”
郑秀晶白了他一眼，病恹恹地趴在桌面上，等了几秒，还是不耐烦地瘪嘴咕哝道：“妈妈没跟你说吗？我年纪已经差不多了，该回国履行和公司的合约了。”
“合约？什么合约？”
“我要去一家娱乐公司当练习生，准备出道当艺人。”
顿时，郑秀晶并没有看到，在听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回答后，他脸上一愣，神情，好像突然变得深沉了下来……
第九百五十九章 Rewind（五）
他到底是没有理会郑秀晶那个有些想当然的要求。
尽管心里面多少有点感慨于命运的诡妙，但答应过别人就是承诺，对他而言，在世上承诺就是最不可背叛的事情。
他当然也不至于就因为郑秀晶即将遵循另外那两个丫头的道路变成所谓的练习生而生气，这与他无关，也不该与他有关。
“OPPA！”
一只嫩生生的小手以一种貌似蛮横的气势猛地拍在了他面前，抬头看去，郑秀晶那双瞪得老圆的杏目就映入了视线中。
“OPPA……不如这样怎么样？只要你跟妈妈说不想做我的家教，我就同意你搬进我家里来，怎么样？嗯？”
他闻言，眨眼瞧了瞧这丫头那一脸期待中隐隐带着点沮丧的表情，不由哑然一笑，“呀，你这原则……还真是够坚守的啊？就这么一会儿，你就改变主意了？刚刚不还很肯定地说不会让我进门吗？”
“哎，那是因为……”
郑秀晶一阵语塞，旋即瘪瘪小嘴，嘀咕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怎么都不愿意松口……”
“你还真的是够诚实的啊？”
脸上哭笑不得的神色忍不住又浓了几分，在摇摇头后，他就敛了敛嘴角的笑意，口中又轻飘飘地给出了一个让郑秀晶大失所望的答案：“不行。”
“hat？hy？！”（什么？为什么？！）
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要抓狂的样子了。
郑秀晶颦眉直瞅着他平静的侧脸，那小眉头轻轻皱起的模样看上去泛着别样的可爱，“我明明都给了OPPA你想要的东西了，为什么你还不愿意？”
“呵……呀，丫头啊，交易，可不是你这么做的。”
低头失笑了一声，紧跟着他就忍着微微上扬的嘴角，转头迎上她疑惑不解的目光，眉峰往上挑了挑，说道：“第一，交易是双方面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就能达成的，我都没有答应要跟你交易，你凭什么要求我付出你想要的东西？第二……谁告诉你，我就一定想要住进你家里的？”
他这么说，本来是想要断绝女孩脑子里那个不切实际的念想，让她能够安下心来和他学点什么，这样至少等到晚上郑妈妈回来的时候，他能够好好交差。
然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听到他这番略带调侃意味的话后，郑秀晶却是忽然又蹙了蹙眉尖。
她盯着他，没由来地问了一句：“OPPA你为什么不想住进我家里？”
在正常的情况下，大多数人碰到这种情况可能都会反问一句“你不想住进我家里吗？”，可郑秀晶问的却是，“为什么”。
仅仅一两个词的差别，意思就截然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注视着郑秀晶说话时的神态，他心里面莫名就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情绪。
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他解读出了疑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更多的，他觉得自己好像还看出了点别的什么。
那种感觉……就跟之前郑妈妈看着自己时的感觉很像。
仿佛，她们在对自己深深期盼着什么。
这算什么？明明开始的时候还对我表现出那么明显的敌意，结果，其实也和偶妈一样，对自己来到家里居住持着赞同的态度吗？
他一时感到了有些迷惑不解。
于是，在听到郑秀晶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后，他就愣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好在，在抛出这么一句话后，郑秀晶似乎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不易察觉地抿了抿那嫣红的唇瓣，就垂下脸去，低声地重新开口道：“那OPPA你……怎么样才肯答应我的要求？”
这一回，她总算像是学聪明了，丢开自己流畅且得心应手的英语，改用了说得磕磕绊绊又发音不太标准的韩语。
说实话，在见到这丫头这副变得弱势下来的模样后，他的心头真的止不住地软化了一下。
不仅是因为她本身，也因为她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脑海中对一些人不少的回忆。
在认真斟酌了片刻后，他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情，褪去先前语气中的那些调侃与笑意，看着她，嘴里好奇似的轻声问道：“说来说去，你为什么那么不愿意我当你的家教？你不喜欢我吗？”
面上倏地红了红，郑秀晶莫名其妙地瞪了还没意识到自己言语中有什么不妥的他一眼，接着就撇撇小嘴，有意无意地说道：“我不是不愿意OPPA你当我的家教，我是不愿意有一个家教！”
“为什么？难道你真的那么自信能够自学？”
“才不是！”郑秀晶嘟嘟嘴唇，随即就小声地嘀咕道：“我当然没有那么盲目自信，但是OPPA你不觉得突然有个陌生人要和自己成天相处的感觉很讨厌吗？还有……学习虽然很重要，但比起能够自由活动来说，我宁愿选择自由！要是有了家教我就得天天被管着了……”
“嗯？”
女孩最后那句无异于暴露心迹的话让他眉毛上挑，心中在终于恍然回过神之外，也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么说起来，你刚才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是不是……你今天有什么已经安排好的行程？”
面对他这个再寻常不过的提问，郑秀晶却表现出了有些犹豫的反应。
她低头抿着唇瓣，感觉如同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庆幸的是，有了前面两个人那一番来来回回的对话，已经浮躁起来的心情让她足以说出点原不该说出口的话。
“我今天和人约了一架。”
一瞬间，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表情变得相当怪异起来。
“我必须打服他们！”
既然口子都开了，郑秀晶索性豁出去一般，又绷着小脸，在他古怪的眼神中，语气颇快地补充了一句。
他们？
就这一句话，确实让他再次得到了不少的信息。
比方说郑秀晶口中的“打服”证明了这显然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摩擦与矛盾，又比方说，这丫头虽然不大好意思，但在说话间语气里还是不自觉隐隐透出的那一点咬牙切齿的劲儿。
他皱起了眉头，仅用两三秒就大致分析了一下情况，反应出乎郑秀晶预想的平静，问道：“必须去吗？”
“必须！”女孩微愣了一下，诧异于他过于淡然的态度，随后还是斩钉截铁地重重一点头回答道。
“不能好好商量一下？既然能和你约架，对方的年纪应该也不大，说起来你们这个岁数，有什么问题是不能好好用话说清楚的？”
郑秀晶细柔的眉毛重新拧了起来，不知是不满他对自己的小觑态度，还是不同意他口中这种打算息事宁人的温吞做法。
“没有办法商量！那些家伙讲不通的！”
她只是口吻坚决地回答这么一句话，然后他就非常聪明地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
“那么……”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看向了某个丫头已经预先瘪起小嘴、准备迎接烦人教训的漂亮小脸，嘴里在顿了顿后，就说出了一句让人惊愕的话来：
“我们一起去吧。”
见到郑秀晶蓦地惊愣不已地瞪大看向自己的双眼，小嘴还下意识微微张大起来，他倒是一脸平淡地耸耸肩，道：“既然事情总要解决，我更倾向于尽早解决……我和你一起去吧。我知道你不想这件事被郑阿姨知道，我想我也不能改变你的主意，那么我就必须跟着你一起去，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跑出去。”
听到他这番同样堪称坦诚至极的话后，郑秀晶就突然情不自禁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垂下了自己的视线，嘴里嘟囔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是你自己的事。”
他慢慢站起身来，这时候已经长得很修长健硕的身形挡住了阳光，宛如一堵高大的城墙保护在了她的身前。
“可是，保护你就是我的事，我说了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要么你就老实待在家里，要么就让我跟着一起去，我不放心你。”
“……”
小脑袋貌似埋得更加下去了一些，他并没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直到良久之后，一声低低的轻应才在安静的环境中响了起来。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