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回 关中细雨润春风 渭水君臣论治国 (3)
龙兴五年夏五月
云渡竹苑的茅草亭中
之前那咋呼不已的童子,小心翼翼地送来了一副茶具、一罐茶盅及一壶热水,放下后便恭敬有礼地退到一旁。
云楼子将脱去的斗笠与蓑衣挂在屋檐下,抖了抖鱼篓对着刘彻笑道:“今日贵客临门,寒舍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款待的,好在刚刚去了河边垂钓,手感不错吊了几尾细鳞,熬个鱼羹汤可好。”
“客随主便!”刘彻微笑道,顺便给了一旁的铁牛一个安抚的眼神,阻止了他说话。
云楼子便将鱼篓交给童子,又仔细叮嘱一番,那童子提着篓子便去了灶房烧鱼去了,等安排好这一切,云楼子便来到屋檐下的大水缸边,用葫芦丝沾水拿些皂荚清洗,去了手上的鱼腥味,洗净后用干抹布擦拭干净才返回亭中,随即亲手点燃一侧香炉中的檀香便开始泡茶待客。
就见云楼子用竹镊从茶盅中取出褐绿色的茶饼,放入茶盅用水壶的热水冲泡,数个呼吸后将茶水倒入一侧的地漏中,在用热水冲泡,如此反复冲泡三次之后,茶的叶片舒展开来已然出香,最后冲泡的清茶才倒入一茶杯中。
“故友送的茶,请。”云楼子说完,双手一架便将茶杯轻轻推送到刘彻身前。
此时,亭中檀香淡淡的清香味浅浅游荡,混合着这清茶的浓香,倒是别有一番气韵。
只见,刘彻微微扼首,双手拿起茶杯闭目浅尝,许久缓缓道:“香气浓郁,回味甘甜,余味不绝,当为上品!”转而郑重地说道:“居士如此盛情,刘某谢过了。”
“不敢~大都督,谬赞了!”云楼子淡淡地笑道。
一听云楼子直接道出了三哥的官衔,铁牛一下就警惕起来,双目炯炯地看着云楼子,心生疑惑,心道:好家伙,这个家伙什么时候,看出三哥的真实身份的,要不要叫人啊?转而看向三哥,等待其传达命令。
却只见刘彻淡然一笑,将茶杯缓缓放下,对于这位能看出自己身份的居士,他面上反倒没有什么惊讶,毕竟在刘彻看来,能让韦相都极为重视的人,又岂是那些徒有虚名,没有些真本事的存在,但依然心生好奇地问道:“哦~敢问居士,是何以得知吾的身份呢?”
那云楼子抬手指了指一旁的铁牛,回道:“坊间早有传闻,五军大都督身侧有一寸步不离的亲卫,其黑面大耳,眼若铜铃,形若雄牛,声似惊雷,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闻云楼子所言,刘彻哈哈一笑,侧首对一旁的铁牛言道:“阿牛~看来以后出门不能带你了。”
身后的铁牛一听三哥这么说,顿时面露尴尬,不知如何答话,只是狠狠瞪了眼对面的云楼子。
调侃完铁牛,刘彻转而看着云楼子又问道:“那不知居士是如何得知,今日会有人来访。难道是居士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看着对面一脸轻松的云楼子,刘彻原本以为这位别号三绝居士的高人,会如那些隐在山林的高人一般,侃侃而谈,以展现自己傲然于世的姿态,像一个满口胡言的神棍一般道出:自己略懂天象,今早观东方祥云万朵,紫气千条,当是有极贵之客自东而来的言语,以显出自己的能力出众,给人以高深莫测之感。
却只闻那云楼子风轻云淡地言道:“近些日子去渭水垂钓,见那水之上的渔家又出来打鱼,那些停了许久的渡船也开始周转,由此可知关中大局已定。故而猜测大都督会择机寻访民间一番,但何日至此却是不知了。”
“哦~原来如此!”闻言,刘彻眼底闪现一线狡黠的光芒,继而言道:“本都今日来此,却是因一故人举荐先生,言先生可比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汉四百年之张子房,乃是一位治国的奇才,故而特来此请邀先生出山的相助。”
对面的云楼子闻言一愣,刘彻如此直白的邀约,倒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虽然他对刘彻的能力也比较赞赏,也有出山辅助的想法,但要让自己出山,可不是刘彻一两句夸赞的话语就可以的,古言有曰:道不同不相为谋。在没有确认彼此目标是否相同前,楼一也不会贸然答应。
再说了,如刘彻刚刚所言,那姜子牙与张子房可都是开国功臣啊?难道这位五军大都督是在暗示,他所图甚大吗!?又或是在试探我真实的想法,心思急转后,楼一决定先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便回道:“不敢,大都督过誉了。却不知大都督所言的故人是哪位?”
“哦~正是渭县县令邢轲玉,邢大人。”刘彻言道,转而又问道:“关于出山相助一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云楼子见刘彻步步紧逼,不由心中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先看自己跟这位大都督,是不是同道中人吧!
云楼子并没有直接回答刘彻的话语,而是指了指亭外的一片竹林,说道:“大都督,此处本无竹林,乃是某历时十载辛勤耕种才得,大都督可知为何吾会在此处栽植竹林!”
刘彻看了看周遭高大挺拔的竹林,点了点头道:“本都,愿闻其详!”
这边,云楼子缓缓起身,走到亭边沉声道:
“某所栽种的是被士林所公称的岁寒三友之一的楠竹。
其竹,远观翠绿,四季常青,秀丽挺拔,经霜不凋,雅俗共赏。”说完语气一转,继续道:
“因其竹形高挺,即可供百姓搭房,为梁柱、棚架、脚架等物,亦可用来编织乘具,如竹筐、竹篓、竹斗等器,其嫩竹及竿箨还可造纸。其下所生之笋味美、笋干、笋衣皆可食之。
故而可知楠竹的效用,要远超一般可供观赏的竹子,是岁寒三友中致用最上的存在,吾广植此物,乃是以物言志,便是吾一生所求所思皆是格物致用之学。”
云楼子言外之意,自己的学识都是学以致用,并非空谈之论。
一旁的刘彻闻言道:“圣人曾有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云楼子应道:“圣人所言格物深奥,吾以为万物之基在于道,道之大义在于简,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心外无物,修心证道是一途,由简入繁,格物致用亦是一法,这天下万物皆含道之大义,何故刻舟求剑,缘木求鱼乎!”
“世人皆以心证道,先生却以物证道,不着心痕却是殊途同归。真乃大善!”刘彻大声赞道。
第三百回 关中细雨润春风 渭水君臣论治国 (4)
云渡竹苑的凉亭中
刘彻看着云楼子问道:“先生的格物致用之学,本都亦以为正是当下急需之学,这天下的读书人所学,当为万民之福祉,而非为一人一族之利,正如先贤所言,读书人须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雄心壮志。
先生何以在这乡野之间,方寸之地赋闲而居,何不出山,一展心中抱负,学以致用,救万民于水火。”
闻言,云楼子抬头看着刘彻问道:“大都督以为,何以才可言救万民于水火!若不脱轮回之道,今日之局,百年之后,必复现也!百姓复复为难,无穷尽也。”
“轮回之道?!”刘彻闻言拧着双眉,陷入沉思,许久他双目隐有光芒,出言道:“今九州纷乱,群豪四起,民不聊生,皆因门阀豪族为一己之私,争权夺利,压榨百姓,究其根本乃是为了一个利字,门阀失其利,必夺之于万民,万民失其利,则天下何以为安。
本都曾与一老夫子在渭水之畔探讨过治国之策,今日先生此问,我亦可以当日之言回之,当前门阀士族与天子共治天下之局,俱往矣!”顿了顿,刘彻霍然起身,朗声道:“本都心之所向,乃是天子与万民共治之世,吾愿赴汤蹈火,只为万世开先河!”
云楼子怔怔地立在亭边,只闻风声荡过碧绿的池面,又轻轻拂过竹林~~
许久~
就见,云楼子缓缓走到桌前拿起杯子沉声道:“大丈夫在世,当轰轰烈烈,建不世之功。人生难得一知己,某当满饮此杯。”
两人相视无语,皆举杯一饮而尽,良久开怀大笑。
刚刚两人从彼此的对话中,已然明了对方的心迹,只是铁牛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言,愣愣地待在一旁,但铁牛依然感受到了二人话语中所蕴含的力量,也感心潮激荡。
之后两人再次面对而坐,刘彻出言道:“今天下之利多出自于地,得地便为利,此乃破局之关键,故而本都推行土地新政,收豪族之地分之于民,使耕者有其田,则百姓思定,知得失,而明立势。”
云楼子喟叹道:“大都督以大魄力,夺豪族门阀之利,散之于民,救百姓于困厄,乃是万民之福,只是此乃权宜之计,恐后患无穷。”
闻听云楼子点出了自己心中的隐忧,刘彻的面色凝重道:“确如先生所言,但若不行此策,豫州军断然无法在西北立足,安能有今日之势,先生所言之后患,吾亦深知之,随分其田亩以养其族,然相比其前所拥之地,十不足一,当下门阀豪族只是迫于豫州军的武力,不得以已而顺之,我忧其心必怨,长此以往,将生大乱,只是,还未思得解决之法。”
其实也并非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只是当下这些豪族还算顺服,刘彻也不愿意徒增杀戮,但从内心来说,刘彻并不想大开杀戒,这样做会引起门阀豪族整个阶层的反扑,长久来看,其弊远大于利,非不得已,不可行此下策。
对面的云楼子闻言,微笑道:“某或可助大都督解此隐忧。”
闻言,刘彻忙道:“哎呀~先生请说,本都洗耳恭听。”
难怪刘彻会有些激动,楼一些话一出,便便表明其愿意出山相助刘彻,能得这样一位治世奇才的辅佐,刘彻又岂能不欣喜。
就见,云楼子沉声道:“大都督所忧绝非空穴来风,当下那些门阀豪族摄于大都督之军力,表面屈服,但其失利极大,定然心生怨恨,若在私下勾连,寻机而动,则他日必为大患。
既然世人本性皆逐利而行,那些门阀豪族尤甚,便可因势利导,分而治之。
若想化解此局有治标、治本二策可用:
治标之策:当下大都督虽分豪族一定田亩以养族人,但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豪族往日奢靡成性,定然难以满足,现大都督既不可返其田亩之利,或可以商利疏之。”
“商利?”刘彻喃喃道。
“不错!只要打通西北之地与西域商贸之路,则其利甚巨,只要调配得当,让豪族门阀有利可图,便无人敢冒杀头的风险,去做那些悖逆之事,如此,便可以暂抚豪族门阀之心,只待大都督掌完全掌控全局后再做定夺。”
“何以为之?”刘彻道。
“大都督,可以五军都督府等官方的名义,设官商专营西域商路,筹各豪族之资合本,得利则按比合本之姿,分利于豪族。如此一来,豪族便与大都督共利,其心必顺,不敢言叛。
此外,若商利足,则豪族吞地之心则淡,百姓亦能安心耕种,再加以律法约束豪族与民争利,如此或可长治久安。”
闻言,刘彻赞许道:“嗯,先生此策在疏不在堵,确实上策。不知先生所言之治本之策何如?”
“大都督如何看待门阀豪族的兴衰更迭。”云楼子问道。
“门阀豪族岁岁更迭,犹如旷原之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本都也知铲除门阀豪族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但若不压制,则必然民不聊生。”刘彻喟叹道。
“大都督所言甚是,自古以来九州门阀豪族皆以宗族为核心,宗族强则为强阀,宗族弱则为弱阀,欲实现大都督那天子与万民共治天下的局势,则必须削弱甚至消除门阀豪族,因其根本在于宗族势力,故而需在宗族上想办法。”云楼子沉声道。
“嗯,先生有何高见。”刘彻表示赞同,的确门阀豪族的底子便是宗族。
“大都督,可知前汉武帝王朝所行推恩令!”云楼子回道。“此令推行于前汉武帝时期,当时武帝的内臣主父偃,为加强大汉中央集权,故而提出推恩令,其令规定:凡诸侯王死后,除嫡长子继承王位外,其他子弟皆可分割属国的一部分土地成为列侯,但由郡守统辖。这样,大汉朝朝廷便不用冒着正面冲突的风险来贬斥诸侯王,就可使得大的诸侯国自己分崩离析了,在施行推恩令之后,各个侯国辖地仅有数县,最终彻底解决王国封地过大问题,强化了前汉王朝的中央集权。于无声处便彻底解决了诸侯并立削弱王权的问题。”
“阳谋法典推恩令?分而治之?!”刘彻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继而双目越加明亮起来了。
第三百零一回 关中细雨润春风 渭水君臣论治国 (5)
竹林中,凉亭下
受到楼一所言推恩令的启发,刘彻顿有所悟,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有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之感,但刘彻依然按捺住内心的想法,想要先听听楼一具体的想法。
就闻,楼一继续道:“不错,正如大都督所言,推恩令乃是当时朝廷对诸侯国分而治之之策,若是深究一番就可知,前朝的诸侯国与当下门阀豪族,其实没有太大区别,同样是一股威胁到中央集权的势力,如此,便也可以按照推恩之法,以利诱其相间,再分而治之。”
闻言,刘彻向前挪了挪身子,诚恳道:“还先生请细细道来。”
“诺~大都督身在朝堂当知,通常来说若是朝廷以政令的形式,强制来分化门阀势力,以求达到削弱其势力的目的,就必然会造成门阀豪族,在面对即将失去大量利益的情况下,其内部更加团结,聚集力量以对抗朝廷的压力,这样的门阀也会为了共同的利益,私相勾结,结成利益同盟,轻则使得朝廷相关法令无法推行,重则甚至会反噬朝廷自身,致使天下纷乱四起,民不聊生。
但若推行针对门阀豪族的推恩令,朝廷则可以律法为基,让门阀大族中的子孙以成人为准,即为其成年便可以分得族中家产若干,以便自立门户。
毕竟当下门阀宗族的家产,多是嫡长子来继承,旁系子孙往往获利极少,现在若按照推恩令,便可以使得许多门阀的旁支子孙,也可以在分家的过程中获得大量利益,天下门阀大族其族内子孙何其之多,如此便可从内部通过利益,来分化瓦解其宗族门阀势力。
获利的门阀宗族内的子孙,也就自然不会反对推恩令,故而在内外合力之下,最终会将那些强大的门阀豪族数,从内逐渐瓦解分化掉,并最终将大的门阀宗族,都肢解成无数的中小富户,到那时,一盘散沙的门阀宗族,就根本无力与朝廷相对抗了。
而且,朝廷也可以制定相应的法令,让另立门户的门阀子孙,必须离开本家之地,远途迁徙到异地,到时这些人也许要重新安置产业,雇人新建房舍庭院,又可以让整个市面人物流通起来,达到促进商贸兴旺发达的功效。
不过此策涉及极广,方方面面都需要细细谋划,许多地方都需要仔细斟酌一番,还需大都督整体把控,思量一番方能定计。
其中如:制定律法规定分家基准为几何?是以田亩或是家资多少起?
因其基准又不能过低,防止扰民过甚。
另外,如何监督此策的推行?是否与地方官员三年政考相连?或是分家朝廷可否从中抽取赋税等等。在一切谋划得当后便推而广之,则数代之后,天下的门阀豪族,必将不复今日之强横,泯然众人已。”
听完楼一的推恩方略,刘彻发自肺腑地,击节赞叹道:“先生此策,如那:春雨润物于无声,谈笑之间定乾坤,实在是甚秒,甚妙啊!”
“大都督谬赞了,此策若行,需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而大都督三者皆具,实乃天选。”楼一拱手道:“只是此法暂时不可行,还需待观众稳固再寻机施行,非一日之功可成。”
“嗯~~先生所言甚是,哪敢问先生观当下九州之局,本都以何方略可行?”刘彻问道。
“当下九州群豪并起,东有杨阀拥兵百万,威慑四方,大都督虽兵少将寡,但雄踞西北险峻之地,扼守关要,据强敌以外足矣,然于外还需南联益州北结灵州,合力共据杨阀方能稳妥,于内还需广开阡陌,厉兵秣马,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若当下大都督意欲扩充领地,还可以向西北寻机而动,同时广开商路,积攒财富,以备来日。”
“先生真乃奇才也!”刘彻听完不由赞叹道。
一旁的铁牛闻听甚至暗自吃惊不已,因为他从未听过自己三哥如此赞赏过任何人。
听着楼一对治国方略的点拨,刘彻心中暗暗赞许,更是越加肯定,这位楼先生确实如韦相所评价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治国奇才。
就单单一个推恩令的演化之策,就足以有傲视古今的资本,而且从刚刚二人的探讨交流过程中,刘彻还发现楼一的学识广博,心思缜密,对他自己了解的事情谨慎而言,对不了解的则虚心躬听,能力出众又毫无浮躁之气,沉稳干练,目光敏锐。
刘彻从未遇到在治国理政的大方略上,与自己如此契合的人,两人相谈甚欢,已然进入忘我的境地,
如此,不知不觉间过了许久,已然日上三竿,过了午时,但二人依然不知疲倦地议论一些治国之策,直到童子第三次来告知午饭已经备好,刘彻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两人的交流。
见楼一告辞前去准备餐食,刘彻便侧首轻声对一旁的铁牛道:“阿牛~让人把车上给先生备的礼物送来。”
“诺~”铁牛随即走到院门处打了呼哨,就见数名狼卫随即跃林而出,铁牛仔细吩咐一番后,这些狼卫随即退出竹林,往车队的方向去了。
不多时一行换了锦衣的卫士,便举着一个托盘来到小院中。
刘彻从亭中走出,来到队伍前,面对走出屋舍大门的楼一,抱拳施礼,郑重道:“今日与先生一叙,受益良多,本都在此为天下万千黎庶代请先生出山,以安定九州天下,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其后狼卫皆单鞋跪地,齐声道:“大都督请先生出山,以安九州!”
楼一见状,忙上前几步,拖住刘彻的双臂,正色道:“自大都督荆州南渡以来,所行所施皆尽心尽力为百姓谋福祉,吾深自愧之,如今大都督亲临小筑,更令吾感激不已,日后能奉都督为主公,实乃吾楼济源,三生之幸,又岂敢不从,为主公大计,吾定效死命!”
闻言,刘彻也是十分高兴,转身从狼卫的托盘中取出一个紫色木盒,言道:“此盒中是五军都督府的聘书,乃是聘请楼先生为本都幕僚长,领五军都督府别驾从事,另有印信若干,任何时辰都可以直接面呈要务。
也算是本都请先生出山了。”
楼一闻言,躬身用双手接过印盒,沉声道:“某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第三百零二回 关中之地大局定 漠北草原战鼓急 (1)
龙兴五年夏初
关中长安城
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拜访与征辟后,刘彻招募了不少的关中年轻士子,充实了自己的幕僚智囊,其中更是有如楼一、邢禅子等能力极为出众的顶尖谋士,特别是在楼济源被委任为五军都督府的别驾从事,正式加入了刘彻的幕府之后,还数次与刘彻秉烛夜谈,两人深入沟通治国理政的思想方略,在这个过程中碰撞出不少的火花。
刘彻十分看重倚重楼济源的才识,随着两人接触的更加深入,楼济源也愈发惊讶于豫州军的实力,要远比自己想象的强大得多。
当下长安朝廷名义上还是由安平公主赵上玉摄政,朝堂上大多事情则多由六部沟通解决,但百官与皇族都明白,此时长安真正的权力核心,乃是以刘彻为首的五军都督府。
起初长安朝廷还担心刘彻会把持朝政,独揽大权,但之后刘彻的表现,还是让皇家与百官刮目相看。
之前因为方丘之变,造成关中局势巨变,整个关中包括朝廷各处皆人心惶惶,一时间各地的流寇、山贼四处流窜、长安城的许多恶霸奸商也借机兴风作浪,哄抬市价,囤积居奇,欺压良善,让百姓苦不堪言。
好在刘彻下令大军进入关中之后,豫州军所到之处对百姓秋毫不犯,各县城防、衙门、府库都加派重兵护卫,面对起初的混乱局面,刘彻一方面下令,严厉打击作恶多端的山贼与恶霸,以雷霆手段整顿关中各地的治安环境,另一方开下令各处府库开仓放粮,并从安平、弘农等郡府,调集大量米粮、油盐、布匹等投放关中各城,这些百姓平日生活所必需的物资,用以平抑物价,在严惩部分奸商后,很快便让关中地区恢复了平稳的局势。
再加上郑国渠、漳水十二渠等水利工程,在入夏后逐渐开工,关中各地的闲散百姓及流民都被官府大量招募修渠,不但能保证他们每日的餐食,同时还有一笔不菲的酬劳,这样以工代赈的方式,也收到了极好的效果。
正是这一系列有效的措施,才让关中在很短的时间内,达成稳定民心的局面。
此外,在对朝廷的态度上,刘彻的所行所施也让朝廷无话可说,在以五军都督府名义,整备长安各军时,刘彻对负责的皇城的御林军未动分毫,让原本担心他会借机插手皇城防务的皇家松了一口气。
同时长安朝廷原先规定的各地税银,只要在刘彻的治下,都一分不少地准时送入国库,甚至以前少交甚至不交的西北各郡,也都足额缴纳了,这让户部尚书萧大人是十分的开心,几次朝会上更是直言不讳地夸赞刘彻的能力出众。
五军都督府所办的许多事务,也会在流程上与六部的相关衙司妥善沟通,并没有出现倚仗权势轻视百官的情况,从而在整体场面上,依旧维持着长安朝廷权威与安定。
刘彻在确保自己的各项命令,可以顺利执行的同时,最大程度地维持着与朝廷的关系,整个关中各地也因为刘彻直接管辖后,大力推行官属农庄、修葺官道及灌溉的沟渠等等,一扫以前衙司的颓废之气,显出一副旭日东升的勃然气势。
到了五月末,在令严遂巡视东南防务返回长安后,刘彻便将五军都督府的事务暂时交给严遂与朱彦处置,因为大方向刘彻已经制定好,他们的重要职责便是监督执行。
因为刘彻准备离开长安返回庆阳,而这次返回的主要是两件事。
一是,驻守凤凰城的高平已经数次呈交请战书信,言明凤凰城去岁征战漠北的一万精骑,已经整训完毕,粮草军械充沛,随时可以出征,而且根据最新的军情谍报,辽东金国的大军最近也调动频繁,看情况也是准备近期返回草原。
而高平请战的主要目的也是依然去岁跟主公刘彻提出的方略:就是想领军打扮成鞑靼人,趁着草原大军返回前的空当期,偷袭金国在狼居胥山下的回纥王庭,以借机挑起鞑靼人与金国的战争,以最终达到消耗草原人实力的目的。
在与纪云威等将领商议后,众将都觉得现在关中局势已然稳定,短期不会有大的战事,而此时高平提出偷袭狼居胥山的方略,则可以一试。
在思量再三后,刘彻最终同意了高平的建议,准了他的偷袭计划,但为确保计划的成功率,刘彻还是决定去凤凰城见一见高平,当面与其商议并制定具体作战方略。
他之所以同意高平的计划,一方面是因为偷袭回纥王庭若是成功,则会挑起草原人内战,那样将极大减轻豫州军在北部防御压力。
另一方面,这些日子在与楼济源的沟通中,刘彻也渐渐发现,在完成对关中的攻略后,自己面对着一个新的抉择,那就是豫州军下一个主攻的方向定在哪里?
按照楼济源的建议,豫州军需要先稳定地发展西北及关中各郡,以积蓄实力,而后在图东南。
具体到执行就是:首先是想办法先解除北方的威胁,维持好西北通往西域的商道,确保西北边境的稳定,及商路顺畅,这样才能积攒足够的钱粮。
其二、便是合纵连横,派出使者积极与灵州阀、益州阀及荆州阀沟通,商议秘密结盟,以合力对抗大家共同的威胁诚王李亨。
最后,就是等刘彻有了足够力量后,在逐步解决所面对的一个个对手。
总结来说,就是当下豫州军只能在完成前两项的基础上,同时拥有足够的财力与武力,才有机会按照先北后南的顺序,完成对九州的逐步统一。
楼济源提出的先北后南的大方略,也与刘彻之前制定的方略大体一至,这也是为什么刘彻会选择在漠北练兵的目的,也是为什么他派出有官方背景的商队,前往西域恢复商路的原因。
所以刘彻最终决定在完成关中方略后,豫州军在军事上主动攻击的目标,将放到西北方向,首当其冲的比那时漠北草原剩余的回纥人,及翻过阿尔泰山脉的鞑靼人,而在东南方向将更侧重于防守,在杨阀还没有全面进攻关中的情况下,不会在东南防线放置过多的主力军团。
所以在将关中及东南地区的防务交托给严遂等将领后,刘彻便带领霍济、端木云鷟、吕誉等善于骑战的将领,带领部分主力军团返回庆阳。
在以巡查西北防务的名义,向长安朝廷报备后,刘彻便领着大军历时四日,在六月初返回了庆阳城,就在刘彻准备休整数日后便启程北上凤凰城之时,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却打断了他的行排。
第三百零三回 关中之地大局定 漠北草原战鼓急 (2)
龙兴五年
夏六月初安平郡
初夏的六盘山生机盎然,像极了一位身着盛装的妙龄少女,那翠绿的山川就是少女所披的绫罗,那蜿蜒的泾水就是系在蛮腰上的玉带,起伏的山川衬托少女曼妙的身姿,更显其端庄秀丽与国色天香。
在茂密的山林间,不时有飞鸟低鸣,亦有走兽行走其间,满山的鸟语花香,让每一处山道的峰回路转处,都一道道绝美的山水风景长廊,引得旅人不时驻足,抚须赞叹不已。
刘彻所部大军北出林水关,沿着泾水一侧的官道顺利返回庆阳,在路上所见的商客行人越发多了起来,十余辆货车组成的商队更是随处可见,这样的商贸繁忙景象让随行的楼一等关中士子十分意外,因为此景在关中之地已经许久不见了。
除此之外,在过了长武县境便进入庆阳地界后,沿途的景色一变,在众人眼前的巨大谷地之中,大片成熟的麦子犹如一块块黄澄澄的金砖,晃得这些关中士子睁不开眼,在这些由官属农庄统一管辖耕种的土地上,一望无垠的金色麦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脚下,蔚为壮观,其间巡查的农夫就犹如行走在浪中的一片树叶,那么渺小,显然去岁的冬麦长势喜人,将会获得一个大丰收。
因为这几年西北诸郡,在刘彻的治理下百姓更加繁荣富裕,其推行的土地新政让百姓极大地减轻所需上缴的赋税,百姓就有余钱投入到商品的交易与生产中,再加上诸郡为了鼓励商贸,只收取较少的通关赋税,也让更多的商人愿意将货物运到西北诸郡,而在这一系列些施政方略以外,最重要的是刘彻营造出了一个相对稳定安全的社会环境,随着西北诸郡百姓的生活安定下来,相关的商贸与生产便逐渐兴盛起来。
一路上豫州军的无数军旗迎风飘展,沿途的百姓对于豫州军的回师,更是给予了极高的礼遇,不时有沿途郡县的三老们,领着乡亲在官道边摆设吃食,挑满山泉以慰劳大军,见到刘彻更是跪拜不起,山呼恩主,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在庆阳城外百姓欢迎大军的礼遇也达到了最高潮,就在闻听大军班师回到了庆阳城外的消息后,整个庆阳城数万百姓都蜂拥而出,出城十里相迎,官道边挤满了四面八方赶来的百姓,这些自发赶来的百姓给予了大军最高的欢迎礼仪,他们在官道边摆设了大量面食、果品,乃至美酒,以迎接凯旋的豫州军将士。
这些深受苦难的朴实百姓深知,若是这几年没有刘彻所推行土地新政,收豪族农庄为官属农庄在分租,让耕者有其田,且免费派发种子,还租借耕或补贴购买耕牛,更是为了让缺衣少食的百姓熬过寒冬,开仓放粮,多施周济,若非如此,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西北寒冷漫长的冬季里饿死冻死。
这两年,西北诸郡的百姓日子好过多了,他们深知这一切都离不开刘彻所领的豫州军,百姓是最感性的,谁真心对他们好,他们自然就会爱戴谁。
大军中更有许多在庆阳本地招募的军士,他们见到此情此景,更加明白了自己到底为何而战,顿时士气高昂,甚至让整支大军的气质都为之一变。
这一路上行来的所见所闻,让随行的以楼一为首的关中士子,都深深感受到了刘彻治下百姓安定与繁荣,当看到庆阳城外如潮水一般的欢迎人群,他们更是发自的内心的被震撼了,望着与民同乐的开怀大笑的刘彻,楼一的目光中透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留守的庆阳大营主将钟海及郑炎林等一批官员也同样出城十里迎候,在百姓们的夹道欢送下大军返回了庆阳,在城外刘彻让诸将各部领军归营,并嘱咐军需司给将士们提前分发军饷,让大家轮休几日,方便他们回家探亲,准备五日后,再挥军北上凤凰城。
当晚在郡府设接风宴,介绍钟海等人与楼一等关中士子认识一二,第二日楼一等便请求刘彻派人带他们去看看庆阳城,他们对于这座曾经熟悉,此时又陌生的城池充满了好奇,对此刘彻自然是答应了,便让郑炎林带着楼一等人参观了庆阳城,同时还特地安排一行人去了趟军卫署,也让他们见识一下各个衙司高效的办公方式。
刘彻之所以决定在庆阳驻留五日,主要是因为在返回庆阳的路上,他接到了一个西北传来的新消息,那就是数月前派往西域的商队已经进入敦煌境武威城,这几日便会经中卫渡过灵水返回庆阳,对于这支官属商队刘彻寄予厚望,因为西域商路畅通与其商贸前进,对于豫州军来说事关重大,直接关系未来豫州军的发展壮大。
因为刘彻深知,仅靠现有所辖领地的财力与物力,豫州军根本无力正面对抗雄踞中原的杨阀,只有打通了西北通往西域的商路,以豫州军所掌控的西北商道,所获得的贸易利润作为依仗,才能联合天下群雄共同对抗杨阀。
所以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刘彻便决定暂不北上,准备见一见这支商队当面问询,以直观地了解西域的实际情况,同时为了保证漠北偷袭计策的顺利施行,也密令在凤凰城的高成,可以提前将五千精骑秘密调往阴山以南,待机而动,并派出大量斥候深入漠北,开始为大军收集最新的情报。
看着日子还有几天,刘彻决定趁着等待的时间再去一趟铜城,去看看兵器司生产情况,因为时间紧,刘彻也不准备带多少人马,只是嘱咐铁牛、池力等亲卫,外加一千精锐的青龙卫军随行(原龙骁军),而楼一在从刘彻口中得知其西行去往兵器司的消息后,便也请命同行。
对于在与主公刘彻交谈时,听闻到的最为神秘的衙司--兵器司,楼济源也是极为好奇,毕竟对于豫州军强大的兵甲,他也是记忆深刻,对于这位首席幕僚的请求,刘彻也是爽快地答应了。
翌日,在晨露微明的天色下,一行人秘密出了庆阳西门,在城外与吕誉所领的一千精骑汇合后,便沿着官道向西边的六盘山脉行去。
第三百零四回 关中之地大局定 漠北草原战鼓急 (3)
龙兴五年夏六月初
六盘山西侧
九州西北的山不同于江南的山,西北少雨,这就减少了雨水对山体的侵蚀,从而使得西北山脉更有雄浑的气势,更像一尊尊武威不凡的战神,而南方多雨河流纵横,在大量河流的侵蚀下,山川险峻秀丽,宛如一位妙龄的少女,婀娜多姿。
相比而言,刘彻更喜欢西北的山,虽然远不及南方的山脉秀丽,但个个雄伟有力,裸露的黑色山石就像健康的体魄一般充满了力量,让西北的群山就如同一头蛰伏在大地上的蛮荒巨兽,充满了苍茫厚重的气韵,让人心生畏惧,而南方的山却极少能给人以这样的感觉。
越往西这种感觉更强烈,这让久在江南的刘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仿佛这雄伟的山脉下,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地影响着自己,甚至潜移默化地改变自身散发的气势,让刘彻甚至越加有继续向西策马的冲动。
在前往铜城的蜿蜒官道上,一千铁骑策马而过所溅起的飞尘声势骇人,这条道路并非前往西北的商道,而是为了便于行军而修建的类似秦直道的大道,故而行人稀少,刘彻领着众人在一千青龙卫军的护卫下,用了两天时间赶到了铜城的外围。
四周的山坡及大道上开始出现不少警戒的岗哨,先行的斥候已经通报了信息,所以刘彻一行人马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灵水东岸,而渡过灵水便近了兵器司了。
众人远在灵水东岸就看到对面十余里外,兵器司所在水川镇上空腾起的巨大烟柱,灵水上游不断有货船将各类矿石遇到水川镇外的渡口,刘彻还没有进入水川镇就发现了兵器司巨大的变化,远看去其规模就比几个月前扩近一半许多,东侧高耸的炼钢高炉现在就多达六十多座,比原来多了近一倍,而北侧及西侧的工坊也增加了许多,看来这几个月兵器司扩建得极为迅速。
闻讯赶来迎接的兵器司官员乃是以徐承恩为首的一众官员,在蒲兴平被调往长安的五军都督府,专职负责军械管理及发放后,徐承恩便接下了兵器司总监的职位,看着满面神色激动的徐承恩,刘彻自然不免在心中加上些分量,这家伙的确干得极为出色。
“参见主公!”徐承恩等官员见到策马而来的刘彻,忙跪地道。
“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刘彻说完便翻身下马,将飞翼交给亲卫。
扫视一众官员,刘彻同样没有看到何左那个鬼才在此,估计又在什么地方琢磨好东西了。
走到众官员面前笑道:“兵器司乃是铸造之地,诸事繁忙,你等各自忙去吧。子玉带本都巡视一番即可。”
“诺~~”众官员忙躬身领命。
随后除了几名主簿及别驾等官员外,其他总监各个工坊的官员便散了去,各处兵甲锻造的确少不得这些官员的监督,毕竟自己督造的兵甲都印有自己的名号,若是出了问题可是要问责的,自然不敢懈怠。
刘彻让吕誉带着大军在镇外休整,吕誉家伙一听让自己待外面,满脸的委屈,低声下气地说道:“主公,上次末将订制的兵器因为走得急没拿到,这次末将想再去兵器库看看,可否?”
“把将士们安顿好,你就去吧!”刘彻知道吕誉是使枪的好手,也知道一把趁手的上好兵器对于武将的重要性,所以特意嘱咐手下的战将,把自己的喜好的兵器及规格写了出来,统一交给兵器司专门订制,这次既然来了也准备看看打造了多少就一次带回庆阳,毕竟大军马上就要远征漠北,正好用得上。
“得令!”吕誉开心地大声领命,转身屁颠屁颠地跑去安排去了。
随后刘彻便领着楼一,及一众亲卫跟着徐承恩走进了水川镇,镇南作为匠人的居住区到时变化不大,只是人比之前多了许多,多了一些孩童在坊中嬉戏打闹,徐承恩解释道:“主公,为了让将人们安心打造兵甲,我特地将部分匠人家属也迁到此地。”
“嗯~”刘彻看了一眼在坊中水池边,一边洗衣地一边交谈的妇人们,沉声叮嘱道:“兵器司毕竟是机要之地,还要留心一二,防止有碟子混入盗取了机密。”
“诺~”徐承恩忙应道,“主公所言甚是,这些家眷平时只能在坊中活动,各处坊门都有卫士看守,不让他们随意走动。”
闻言,闻言刘彻点了点头,一边让徐承恩继续带路,一边问道:“现在兵器司的人手够吗?”
“回主公,若是以往为保证大军的各类军械,怕是有些紧张,但现在何工的蒸汽炉依然在兵器司中全面推广,极大地降低了人工,现在匠人都主要集中在流水工坊,以前最费人力的锻造工坊反倒不需要多少匠人。”徐承恩回道,的确因着蒸汽炉的使用,兵器司才能确保生产充足的军械。
“现在的兵甲产量几何?”这个也是刘彻比较关心的问题。特别是在他准备大力扩军的时候,现在三座新军大营已经逐步铺开,后续将会有大量的军械需求,若是兵器司的产量跟不上,将会给豫州军的扩军计划造成不利的影响。
“回禀主公,现在兵器司每日所产兵器可供千人所用,所产护甲可供二百人所需。”徐承恩对与这些数量早已了然于胸,自然很快答拉上来。
“兵甲每日可供二百人?!”刘彻闻言一愣,停下脚步郑重问道。
“回主公,正是。”徐承恩拱手道,“只是这种兵甲不同于普通的扎甲,而是一种新式护甲。”
新甲?!难道是上次所言的棉甲?不对?棉甲也是扎甲,算不上是什么新式护甲,刘彻思量着,转而向徐承恩投去询问的目光。
“主公,这种新甲乃是从西域传入的,匠人们根据其形称之为板甲。”徐承恩忙解释道,随即继续道:“主公,请随我来。一见便知。”
说完,领着众人走向不远处的兵器衙司。
现在打造得好的兵甲都存在专门的仓库,有重兵把守,但兵器司衙门会不定期抽查各个工坊所产的兵甲,以检查其品质是否有遐,故而兵器司也有存放了一些兵甲。
不多时,刘彻等人便来到兵器司衙门的东侧联排的工坊,这里摆设了不少兵甲,其中便有徐承恩所言的板甲,当看到挂在木架上的板甲,刘彻等人的目光也为之一亮。
第三百零五回 水川镇武库兵甲 何总监神秘车子 (1)
龙兴五年夏六月初
安平郡铜城东南水川镇
兵器衙司的初检武库中,沿墙放置着许多形态各异的兵器,其中最为常见的是各类长枪及环首刀,复合弓、长短弩等兵器,还有一些骑士甲、重步甲、棉甲、将军甲等,这些都是九州军中常见的兵器,但有一副战甲却有着迥异于九州的风格。
这是一具立在墙边,泛着淡银色光芒的战甲,有一顶带敷面甲的头盔,还有类似于龙虾外壳的金属护臂及护腿,以及一整套金属打造的胸甲,上面镌刻着一些完全不同于九州的花纹及文字,但看起来这具护甲拥有极好的防护性,几乎将身体的各个重要部位都有保护。
徐承恩领众人来到这副战甲前,用手敲了敲盔甲,说道:“主公,这具战甲兵器司从西域胡商处买来的,据那胡商所言,这是远在九州极西之地,一个名为法兰西王国的军队所使用战甲,但从外形上看,这具板甲相比于九州常见扎甲使用的许多甲片不同,这具板甲则是由相对大的铁甲片打造而成,特别是保护身体的护甲,几乎就是几块厚铁甲组合,使用铆钉将个个甲片连接到一起,达成较高的防护性目的。”
“哦,这种战甲的防护性具体如何?”刘彻问道。
“回禀主公,这种板甲因为是由整块的甲片组合而成,所以减少了扎甲的缝隙,特别是胸甲部分,因为是成圆桶状,在收到攻击时,能分散受力,是提升了不少整体防护性,综合来说其防护性要优于大部分扎甲。”徐承恩思量一番回复道。
“恩?!想不到西域蛮荒之地,竟然由此等精良的战甲。不可小觑。”刘彻面色凝重地说道。看来后续派往西域的商队,要多派一些碟子随行,多多收集异族的情报,以备不时之需。
“主公,此异族板甲虽然防护力高于我们九州的常见的板甲,但相比于兵器司的棉甲及重甲依然不占优势,而且匠心司的匠人研谈后,也发现此类战甲不易推广,军士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此类板甲远不如扎甲更能适用,而且板甲一旦破损不易也不似扎甲好维修,总之其缺点也很明显。”徐承恩见主公刘彻面露郑重之色忙解释道。
接着徐承恩继续说道:“不过,兵器司的匠人们在商议后也觉得,此板甲也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特别是防护力最佳的胸甲,兵器司现在正是可以利用蒸汽炉驱动的锻压机,大量仿造这个板甲的胸甲部分,如此便可以用最少的资源,就极大地提升豫州军将士的着甲占比,且比扎甲制做的胸甲更快,防护力也更强。这也是为什么属下刚刚所言,现在每日能产兵甲二百幅,其中有一半便是这类简化的新板甲。”
“恩~这种新甲具体防护如何?”刘彻关心道,他知道只有提高豫州军的着甲比重,才能让更多的新兵有机会蜕变成百战精锐,战甲的防御力一直是刘彻非常在意的。
“回主公,兵器司曾用新甲做过各类验试,无论是在防御弓弩的攻击,还是枪刀的刺砍,都拥有不俗的防护力,现在武库中就有六千多新甲,若是主公带回军中试用一番,就只可此甲最直观的效用如何。”徐承恩信心十足,毕竟此新甲他亲自主持了几次演示,的确防护力不弱,关键是这板甲样式的锻压工艺,在兵器司蒸汽炉的加持下,可以达到一个恐怖的产量,若是全力投入生产,甚至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豫州军将士做到人人披甲,这是历代以来从未出现的景象。
可以想象若是如此,整个豫州军的战力将何等可怕。
“恩~池力,你回头去武库带上这六千套新甲一起返回庆阳。”刘彻侧面对身旁的池力说道。
“诺~”池力拱手领命。
叮嘱后,刘彻转而看向徐承恩言道:“子玉,武库中的弓弩现有多少?”
“回禀主公,武库中新打造的神臂弓有一万八千把,骑兵用的窝弩八千副,另外还有步兵用的踏弩约二万副。”徐承恩几乎每日都要清点武库,这些数字早已了然于心。
“恩~要对付漠北哪些善于骑射的草原人,这些神臂弓及窝弩这次也都要用上了。”刘彻闻言,微微点头道。
随后徐承恩又介绍了一些兵器司的情况,目前兵器司打造的长枪与环首刀,已经完全可以满足未来扩军所需,至于战甲适用于冬季作战的棉甲也制作了一万多,暂时封存在武库,等待攒多些到了冬季再分给西北边境的守军,其他诸如护盾、床弩、投石车等大型军械,也打造了数百架暂存了起来,随时可以拉出来组合使用。
逛了一圈工坊,等刘彻等出来已经临近中午,徐承恩便安排衙门备了些餐食,他也知道主公刘彻节俭,只是按照平时的标准备了些面饼、烤肉及几样小菜,刘彻一边吃着,一边扫视了一圈,问道:“子玉,何左最近再忙什么?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徐承恩闻言,放下手中的烤馕,回道:“回主公。何监最近几个月除了修整蒸汽炉以外,就是再琢磨一个新物件,说是能用蒸汽带动的车子,属下不懂这些东西,但谨遵主公的命令,尽一切力量保证何监的工坊。”
“蒸汽带动的车子?!”刘彻嚼着面饼,疑惑道。
“正是,主公进兵器司应该也看到东边新建了不少炼钢炉,其中有一半的新出的钢铁都送去何监的工坊了。”徐承恩回道。“听闻,都被何监用在他所说的车子上了,属下就纳闷了,什么车子要用这么多的白脸金钢,这车子得多重,还怎么跑呢!”
听着徐承恩低声嘟囔,刘彻呵呵一笑道:“瞎猜什么,吃完饭本都带你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相对于刘彻与徐承恩的笑谈,一旁安静了一天的楼一的内心可不像他所表现的那么淡定,如此庞大的兵器司本就让楼一吃惊不已,那呼呼冒着热气的大炉子更是让他无比震撼,当他听徐承恩所言军中的兵甲都是这个叫蒸汽炉所打造的,更是觉得难以置信,这一切都让他如堕迷雾,对主公刘彻更加看不透,自己新投的这位主公,看来还有许多秘密,而每一件都让他再楼一心中的分量更重几分。
“走!本都带你们去看看何监的新车子。”刘彻喝了一碗肉糜汤,起身拍了拍手大声道。
“诺~”众人齐声道。
第三百零六回 水川镇武库兵甲 何总监神秘车子 (2)
龙兴五年夏六月上旬
豫州军秘密设置在铜城西南郊,隐于灵水西岸的兵器司所在地-水川镇。
在徐承恩的引领下,刘彻带着一众亲随沿着宽整的坊道,前往何左位于水川镇东郊的工坊,为了方便何左在兵器司继续研究新物件,徐承恩在刘彻的授意下,特地在划出了一处单独的院落作为何左工坊,地方不但大而且相对安静,守卫在此的银狼首领在得知刘彻到来后也赶来迎接,他们是刘彻特地安排在何左身边的亲卫,对于何左这样的宝贝疙瘩不得不重视。
跨过院门刘彻只领着楼一、铁牛等数人步入何左的工坊内部,整座工坊在一道二丈的高墙护卫下,绕过院前的影壁便是一处不小的庭院,左侧的房间是何左画图纸之处,右侧是何左休息的房间,后侧的则是一处占地百丈的大工坊,其间十余名从各个工坊中精心挑选的学徒,或拿着工具、或抱着图纸正在工坊中穿梭,工坊内蒸汽四溢,不时听到蒸汽炉吭哧吭哧的泄气声。
“这地方挺大的,”站在工坊宽大门庭前的刘彻望着烟雾缭绕的工坊内部,笑道:“也不知道,何左这家伙在何处?”
“回主公,何监这几日都在工坊南侧演示场,属下为您引领路。”一旁的狼卫队正严乙出声道。
“甚好!当前带路。”刘彻闻言一笑道。
“诺~”严乙领命,躬身前行。
众人穿过嘈杂工坊一侧运送原料的道路,走了一会便来到了位于南侧的演示场,这处大广场甚大,东西南北皆过百丈,且其内的地面经过平整后,相对平缓,一步入演示场,刘彻就被位于东侧的一件物件深深吸引。
那是一通体黝黑、高过一丈,长约十余丈形似平放的糖葫芦的大家伙,而且在靠近地面的位置,安放着许多实心的大轮子,看着此物前部不断冒着蒸汽的大烟囱,显然这大家伙上也有蒸汽炉,在这个奇怪家伙的周围,不少学徒正对着图纸敲敲打打,聚精会神地忙碌着。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刘彻也加快了步伐,待到近前众人才发现这个大家伙给予的震撼更加强烈,就如同面前是一只安静休息的巨兽,此时正在小歇,但身体的每一处都充斥着无尽的力量,这显然就是何左密信所言的蒸汽车了。
就在刘彻凝神观察之时,从蒸汽车的前部跑来一人,正是满面激动的何左,待到刘彻身前,忙跪拜道:“何左,拜见主公。”
“不必多礼!”刘彻忙上前拉起年轻的何左,笑道:“快!给我说说这个新物件。”
“哎~~”何左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应道:“回主公,此车以蒸汽炉为源,故而称之为蒸汽车,最前部是用精钢打造的车头,主要由一个大蒸汽炉及相关的水柜等物件组成,其后是燃煤间放置大量煤石给蒸汽炉所用,同时也是控制蒸汽的操控之处,内有数个阀门可以调节蒸汽炉的泄力多少,以此来控制蒸汽车的速度,其间通过带动连杆及曲轴,最终将带动下面的铁轮运动。”说着又指了指蒸汽车后面的几个大拖斗,说道:“小的试过,此蒸汽车可载万斤之物,以数倍马车之速行之无虞。”
“嘶~~”周围众人闻言皆倒吸一口冷气,而一旁的楼一的眼中更是露出惊讶之色,随即沉思起来。
“不过~此车相比寻常的马车、牛车,此车光车头就重达数千斤,平常的道路已然无法行驶,只能另辟新道。”何左摸了摸头说道。
“此车既然能载万斤之物,寻常道路自然难行。说说你所言之新道为何种道路?”刘彻稍作沉吟便问道。
“回主公,我经过数月尝试后,最后受工坊滑轮启发,设计出内凹与滑轮相似的车轮,以车轨为绳,是可行此车的车轨之道,只是此道所废精钢甚多。因其需要专门打造一对精钢铸就的车轨,在其上运行,再将这对车轨固定在无数巨木之上,且在这些巨木之下还要铺上碎石为基,既可固定巨木也可以作为缓冲,可以让其蒸汽车更加平稳。”何左对此显然尝试多次,摸索出不少门道,接着他继续言道:“主公,此车当下只是粗样,用的蒸汽炉及各类曲轴连杆都是现成的,组装完成后的这段时间,我主要是寻找合适的道路方略,当下来看以巨木碎石为基,铺就在精钢车轨之下,乃是可行之策。我可为主公演示一番此车的操作之法。”
“甚好!”刘彻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不由赞道。“本都要与你同车一观。”
一众亲随闻言,忙道不可。
刘彻摆了摆手,众人便也不好再劝。
最终楼一与铁牛陪着刘彻登上了狭窄的车头,就见何左指数名学徒开始往蒸汽炉中添煤,蒸汽炉泄力的呼哧声也越来越大,从侧窗看出去车头几乎被蒸汽所笼罩,看得不真切。
“主公,请坐稳。”何左叮嘱道,随即对学徒喊道:“开动!放沙。”
“诺~~”学徒们应和着,都动起手来,通过不同的枢纽控制阀门开启。
呼呼呼~~~蒸汽炉泄力的尖啸声,响彻整个广场,紧接着庞大的车身一阵晃动,开始缓缓前行。
突然的动作让楼一猝不及防,幸亏铁牛伸手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随着吭哧吭哧的曲轴转动声越来越急,整座蒸汽车开始在铁轨上跑了起来,车头的蒸汽被风吹散,露出了前面的车轨,整条车轨沿着巨大的广场边缘延伸,形成一个闭环,蒸汽车在巨大的声响中沿着车轨平稳前行,不时听到哐哧哐哧的巨大撞击声响。
“主公,这些精铁铸就的车轨,都是用铆钉将其固定在巨木之上,拼接时无法做到真正的无缝,故而会有撞击之声,为防止车轮与车轨脱离,两对车轨都是交错连接,我已经数次驾驭此车,广场地势平缓,驾车安稳,主公可以安心。”何左见车子动了起来,便让学徒驾车,自己转身向刘彻解释道。
此时,刘彻站在侧窗前望着奔驰的蒸汽车,并没有说话,蒸汽车头飘散的烟雾,随着风被吹进车窗,也吹起了刘彻额前的碎发,这辆蒸汽车的速度看上去并不快,正如何左所言大概也就是普通马车三到四倍的速度,刘彻的感觉上也就比自己平时策马飞驰的速度稍低一些,但这已经足以震撼到刘彻的内心。
第三百零七回 水川初登蒸汽车 无限遐想在世间
初夏的西北大地,灵水两岸的草甸绿意盎然,不同于南方的鸟语花香,西北的绿更像是盎然生机的经过寒冬后的勃发之象,点点滴滴都尽情地散发生命的气息,哪怕在下一个瞬间就会消殒无踪,也许正是西北大地苦寒的环境,才能恩养出那么俊美健硕的儿女们,在巍峨雄伟的巨大祁连山脉下不屈地繁衍生息。
水川镇位于铜城东南灵水西畔,三面环山一方面水,底部平坦的河谷盆地,自从刘彻将兵器司选址在此后,前后有数万兵丁与工匠迁徙至此,打造出豫州军最重要的兵甲铸造工坊聚集地,无数优良的护甲兵器源源不断地补充道豫州军中,不断壮大着刘彻的军力,这里也是刘彻出巡来的最多的地方,不单单因为此地在军事上的重要性,也因为刘彻一直十分关注蒸汽炉这一划时代的物件,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水川镇东南侧有一处被高墙围绕起来的占地广阔的场地,这里便是匠心司在兵器司设置的一处演示场,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为何左专门设置,供其探研新事物的场地。
此时广场靠近围墙的内侧,在一条奇怪的道路上,一辆奇怪的车正在行驶。
呼呼呼~~~
在车轨上行驶的巨大黑色精钢巨兽,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
站在车窗边的刘彻此刻也陷入了深思,其实当年在看到蒸汽炉在匠心司诞生的那一刻,刘彻就预感到这物件极有可能带来一场难以估量的巨大变革,而何左的积极探索以及自己对匠心司无条件地支持,也极大地推进了这个变革萌芽的演进速度,从这蒸汽炉所蕴含的巨大能量来看,也许他将会从根本上改变这个时代的面貌。
刘彻博览群书,熟读各类书籍,广袤且庞杂,但从这些史书纪文的浩瀚文字间,刘彻隐隐发现,世间每一次历史车轮飞速前行的动力,都来从世人对于新的、巨大力量的掌控开始,从上古时代茹毛饮血的时代开启,当世人完成对火的掌控后,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火所衍生的变革甚至延续至今,从方方面面改变了世人的生产、生活面貌。
其间世人逐渐运用牛力、马力、水力等等,当世人掌控的力量足够的强大,那世间就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现在的刘彻正面对着蒸汽炉所散发的巨大力量,对他所在时代发生巨大共振的风口,有那么一瞬间,刘彻甚至想亲手掐灭这一切,因为巨大的变革也同样预示巨大的不确定性,没有人知道这巨大的力量,将给世间带来什么,是好还是坏的方面,还是会将一切毁灭终结了。
好在刘彻再内心抑制住了这种想停止蒸汽炉继续发展的想法,也正是因为他熟读史书,刘彻更深刻的懂得,这个世界总会以这样或者那样的方式前行,并不以世人的想法而转移,即便自己现在终止了蒸汽炉的发展,换一个时机或者在另一种环境下,蒸汽炉也会用另一种方式出现并发展起来,这也是世间发展的必然规律,是一种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道法气息。
毕竟世人的贪婪与欲望永无休止,这种对财富物质无尽的地索取,也必然会推进无数新的事物出现与发展,而蒸汽炉只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刘彻深深呼了一口气,既然自己无法改变历史前行车轮的走向,那就想办法让华夏九州处于最有利的位置吧,后人们也许能够学会掌控好这巨大的力量。
而此时刘彻身后的楼济源,他的内心中则是另一番想法,在他的心中,眼前这架行驶中的蒸汽车如同一头巨兽,这就是整个豫州军未来发展的最核心的支撑,代表着无限宽阔的未来。
要知道江南各州之所以富甲天下,特别是最富裕的江浙之地,其内在的缘由便是那里通江达海的便利水运交通,廉价的货物流通成本,以及货船巨大的运载力,这背后是不可估量的巨大利益,及围绕其形成的各类利益集团。
这种老爷天赏饭吃的区域优势是地处西北的豫州军所不具备的,而眼前这喷吐白色蒸汽的巨兽,却恰恰可能从根本上扭转这一局面,那一条条精钢铸就的车轨代表着未来可能的一条条日夜不息的利益链条,并也将由此彻底打破江南通江达海所占据的绝对优势局面,这将是根本性的巨变,由此畅想未来,这精钢车轨组成庞大严密的道网,甚至可以改变整个九州延续数千年的经济政治格局。
想到此处,楼济源的心中便难以抑制地升腾起惊涛骇浪,他不由得看向眼前伫立车窗前的主公刘彻,心中暗惊自己所投效的这位年轻人,到底还有隐藏着多少惊世骇俗的方略,仅仅今日所见就已经让他无比震撼,无以言语,顿时在心中升起敬畏之心,更加的忠心臣服。
“主公,原本我想用石道,但发现很快便会变被碾坏,只得将这些车轨换成精钢,用这两条等距的精钢车轨既能保证耐磨耐压,而且此法也是最为省料的,可以在保证蒸汽车可以正常行驶的同时,尽可能少用精钢。后面打算先在水川镇内铺设一条环形轨道,将码头的矿石、粗钢等尽快运送到各处工坊。。。。”一旁的何左一边摸着脑袋碎碎念地说着,一边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
“何左,你做得很好!”刘彻耐心听完后,转身看着何左的双目,上前几步拍了拍他布满烟尘的肩膀轻声道。“大胆想,更要大胆去尝试,子玉会全力支持你,若有任何难题都可以写信给本都,直接交给严乙即可。”
“诺~”何左讷讷道。
一旁的楼济源闻听后也是神色一动,看向何左的眼神多了变得意味深长,自家主公看起来对这个小伙子匠人极为看重,由此可见主公是极为重视人才的,断不会因为门第身份而有所偏颇,看来自己可以在主公治下完全可以一展抱负,未来大有可为啊!
随后蒸汽车在何左放沙的喊声中,庞大的蒸汽车在车规上平稳地停了下来。
周围一直等候的一众亲随也赶忙都赶来了过来,见主公无恙才都放下心来,毕竟这蒸汽车跑起来的动静太大了,一般人真不敢坐。
第三百零八回 凤凰城众将齐聚 草原上战鼓渐起 (1)
在吭哧吭哧的声响中,巨大的蒸汽车在木质的站台边缓缓停下。
早就等候在此兵器司一众官员们也立刻就围了上来,虽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看到何左用这蒸汽车载人跑圈,但这稀罕物件毕竟不同于常见的马车,那动静太大,要不是主公刘彻坚持,他们决计不会让何左用蒸汽车载着主公转圈圈,等他们看到刘彻神色如常,众人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何小子,为啥你开动前跟停车都要大喊放沙呢?难道这车还要用到沙子不成。”铁牛扶着三哥下车后,对身后的何左问道。
“哦~~铁牛大哥,因为这蒸汽车的车轨与车轮都是精钢铸就,打磨后就比较光滑,所以在开车与停车时,为了增加车轮与车轨间的摩擦力,达到开动与停止间的平稳性,所以的确会到用沙子。”何左思量一番用尽可能通俗的话语解释道。
“哦~~”铁牛张大嘴,长声应道。
至于摩擦力是什么?为什么用沙子就可以,估计铁牛永远也不会明白。
之后刘彻又对徐承恩等兵器司官员交谈一番,便让众人做事去了,这时,他又将负责护卫的狼卫严乙叫到身边,细心叮嘱道:“何左极为重要,需严密保护,若是人手不足可以从别处抽调,切记不能有丝毫大意。”
“属下明白。”严乙躬身应道。
刘彻回想起已经入住水川镇的亲属,内心隐隐有些不安,便又嘱咐道:“另外,兵器司的制造图纸监你也需留意,严防谍探窥伺窃取。”
“诺~~”
之后半日,刘彻又巡查了几处兵甲的锻造工坊,现在蒸汽炉已经在各个工坊完全推广开来,兵器司也针对蒸汽炉锻压好的特点,对大部分兵甲的工艺做出一定的修改,让各类兵甲在保证品质的同时,锻造速度都有极大的提升,充足的兵甲供应,也让刘彻更有信心让豫州军较短时间内扩充两个新军大营,让新军尽快装备完善兵甲,成为一支支战力不俗的大军。
在兵器司逗留一天一夜后,刘彻便领着亲随带着大量兵甲离开水川镇,沿着灵水直接前往凤凰城,庆阳的军团也会陆续赶往北部边境,刘彻有心借此突袭汗庭的机会,解决北部回纥留守部落给北境形成的威胁。
一路上最开心的当是吕誉这家伙,兵器司这一趟下来,他不但给自己换了一把精钢打造的丈八虎纹亮银枪外,还整了几套战甲,有常见骑兵扎甲,还有转为冬季准备的棉甲甚至还有一套冲阵用的板甲,总之这家伙这次可谓是收获满满,只要大军扎营便眉飞色舞地提着兵器找人切磋。
甚至能跟换了精钢萱花板斧后战力飙升的铁牛交上几个回合,只得空就腆着脸来找铁牛切磋,虽然每次都被压着打,但他自身的实力也的确有了极大地提升。
这几日,刘彻自然也不会闲着,除了处理部分由墨云轩紧急递送的公务,刘彻便是与楼济源展开交流,无论是天下格局走向,还是豫州军当下的发展方略,两人因为年岁相差不大,且楼济源也确有经世之才,因而有许多想法都与刘彻不谋而合,两人谈的甚为投机,多次秉烛夜谈,从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等方面畅谈各自的想法,两人间各种思想不停地碰撞,融合,发散,并形成一些可行的方略,这一切都将在不远的时间后,深深影响九州的未来。
五日后,刘彻终于赶到了凤凰城,见到了等候在此的高平等将领,就在刘彻召集主要将领商议针对回纥部的具体方略时,漠北草原上的回纥各部也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自古以来,漠北草原各部间为了草场摩擦不断,一直是信奉强者唯尊,整体上是弱肉强食的格局,回纥部也只能算是草原各部中较为强大的一支,且漠北地广人稀,回纥部只是占据了其中一部分肥美的草场。
但实际上,在回纥人栖息的捕鱼儿海,在更远的西北地区,阿尔泰山南北还有数支强大的部族在休养生息,其中就有这几年翻过山脉南迁的鞑靼人。
鞑靼人是中原对于漠北突厥各族的统称,曾经的突厥族十分强大,数百万部众雄踞漠北草原,在前汉及前唐之间的数百年,无数次南下中原劫掠奴隶与财富,威胁整个华夏一族的生存,为了解决突厥人,前汉数十次北征漠北,最终在前汉武帝时期的北征,彻底取得了对突厥人前身匈奴人的决定性胜利,草原人之后百余年不再对中原构成威胁。
但随着中原王朝的更迭,草原上又重新崛起了新的霸主,匈奴人后来的鲜卑人、柔然人、突厥人、直到现如今的回纥人,一代一代兴衰更替,从未停息,但这些草原上新的霸主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当中原强盛时他们便蛰伏起来,一旦中原九州出现衰落,那么他们就会露出狰狞的獠牙,狠狠地扑上来,给九州百姓带来无尽的伤害。
鞑靼人的前身突厥人在前唐初年也是极具威胁的草原霸主,数次南侵,甚至兵临长安,逼着当时的前唐皇帝签下城下之盟,极大地羞辱了九州汉人,直到后来前唐强盛后,集合王朝全力发动了数次大的北征,才彻底将突厥人打趴下,一直驱逐到了阿尔泰山脉以北的极寒之地,自从草原再次顺服机中原王朝,直到现今大周式微,回纥人再次崛起。
而被驱逐到极北的突厥人在稳定发展了百余年后,柔和当地的草原人逐渐发展强大起来,成为现在的鞑靼部,随着他们的强大,他们再次将目光汇集到了祖先曾经生活的漠北草原,哪里有最肥美的草场,更温暖的气候,一开始他们还畏惧中原王朝的强大,不敢行动,但随着大周王朝的衰败,鞑靼人便开始逐步南迁,想要返回故土,这也必然会引起现在草原霸主回纥人的警惕。
同样作为草原部落,回纥人更清楚鞑靼人的可怕,中原王朝虽然也会用北征来打击回纥人,但中原的汉人却很难在漠北扎下根基,这里的寒冬太冷了也太长了,汉人根本无法长期在这里耕种,虽然有广袤的草场,但汉人并不善于畜牧,他们更习惯于安稳地耕种土地,毕竟相比在漠北牧养牛羊来面对未知且难熬的漫漫寒冬,在温暖的南方种植稻麦更有盼头也更符合汉人的心性。
但同为草原人的鞑靼部,可不会简单地来漠北打个秋风,他们的南下远比汉人的北征更能威胁到回纥人,也更让回纥人警惕。
第三百零九回 凤凰城众将齐聚 草原上战鼓渐起 (2)
龙兴五年初夏六月
漠北
六月中旬的漠北大部分地区放眼望去,被雪水滋润的草甸就像一道道起伏不息的绿色浪涛,在广袤的漠北大地想天际延伸,浓绿的就像化不开的一块碧玉般,暖阳照耀大地驱散寒冬,天高云淡,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青草野花的芳香味道,草原人低矮的毡包散落在向阳的一面山坡上,山下蜿蜒的小溪边是一群群啃食嫩草的牛羊,初夏的漠北草原既美丽又广阔,处处充满了勃勃生机。
经过去冬的酷寒,草原人终于迎来了初夏,虽然每次寒冬中都会有不少族人无法熬过漫长的冬季,在饥饿与寒冷中死去,但更多强壮的族人最终等来了开春的时节,仅存的牛羊再次吃上了鲜嫩的牧草,此时草原各部虽然多少都伤了些元气,但只要经过夏秋两季的休养生息,很快部落的羊群会再次壮大起来,瘦弱的牛犊子也会越加地瞟壮。
但刚刚经历过寒冬的草原人,此时也的确是最虚弱的时期,自古以来中原王朝都在春夏之初,趁着草原人粮草青黄不接的时机发动北征,通常都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好在去岁大量的回纥部落都前往了辽东,留在草原的回纥人已经不足二十万人,主要集中在能够躲避漠北那如刀般凛冽寒风的狼居胥山下,而那里也正是回纥人的王庭所在,川流不息的图齐格河流经此地,也带来充沛的水源,滋养着两岸广袤的草场。
大汉王庭留守之人名义上是回纥部的左贤王,伟大天可汗、大金皇帝的亲弟弟阿史那弥真,一位年近四十的草原贵胄,只是养尊处优的阿史那弥真,因为肥硕的身躯早已不能骑马驰骋,每日只知吃肉喝酒,尽情享受生活,所以回纥王庭真正的守卫者,乃是天可汗的心腹爱将以忠诚、勇猛著称的呼延文虎。
而此时呼延文虎正在大帐中与几位万夫长商议着什么。
“尊贵的都候大人,开春后,鞑靼人就不断侵占了我们的草场,劫掠我们的部众,不能再容忍他们了,”一名万夫长大声道,“是时候让他们明白,我们回纥人才是漠北草原真正的主人。”
“是啊~~大人,那些逃回的部众都在哭诉鞑靼人的残暴。”其他人附和道。
凝眉大眼身披裘皮长袍的呼延文虎微睁虎目,抬手制止众人后沉声说道:“要知道那些鞑靼部落人多势众,现在我们还不能正面与他们交锋。”
众人闻言都露出难掩的愤然神色,但的他们也明白,现在的情况确如呼延文虎所言,虽说留守的回纥部也有二十万人,对外宣称有十万大军,但实际上真正有战力的不过六万余人,整个回纥部的主力早已被天可汗带去辽东了。
现在要正面对上不断南迁的鞑靼部,的确力量不足,因为根据当下得到的情报,此次南迁的鞑靼部主要是以白鞑靼的汪古部,其部众甚多,骑兵就有十余万能战的勇士,远不是自己手上六万人马所能抵抗的,而且这六万人马还有一万多被派往南边,用以监视汉人,再除去留守各个要地的人马,真正能调动的可能不足四万人,根本不是汪古部的对手。
见众人神色有些颓废,呼延文虎冷哼了一声道:“不过鞑靼人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伟大的天可汗已经回信,他很快就会派大军返回王庭,到时我们合兵一处就能让鞑靼人知道我们弯刀得厉害,今日的血债他日也会让他们百倍偿还。”
一听可汗会派兵支援,众人顿时又振作起来,不注询问何时可汗的大军回到王庭。
坐在兽皮榻上的呼延文虎却只是摆了摆手笑道:“这等机密之事就不要打听了,你们静待大军即可。这段时间,你们多派军士打探鞑靼人的动静,小心防备王庭要地,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要不然我们都得脑袋搬家,明白了?”
“是~~都候大人。”众将忙躬身领命,毕竟关系到自己吃饭的家伙,也不敢怠慢。
而就在漠北草原风起云涌之时,远在南方贺南山下的凤凰城,也迎来了从庆阳调拨到此的各路精兵强将。
安平郡属地凤凰城
在完成西北方略后,刘彻便将原属于雍州的凤凰城等贺南山以东,灵水以西的广大地区,统一划归安平郡所辖,并修缮加宽了庆阳至凤凰城一线的官道,以保证骑兵的快速运动,同时在沿途险要处设置多处关要,由此构筑了一条以凤凰城为核心,辅以边境各处险关要塞的西北边境防御体系。
作为西北边境的最高军事将领,高平在奉命驻守西北边境的这段时间,继续按照军卫署之前制定的西北方略,在不断加固修缮西北边境防线的同时,秘密派出多股斥候小队深入漠北草原探查军情,积极练军备战,从去岁漠北历练过的数千骑兵中挑选精干士卒数百人,补充到庆阳大营北调新军中担任下层军官,传授漠北作战的经验及要领,经过一个冬季的养精蓄锐,凤凰城的驻军已然战意高昂、锐气十足。
随着庆阳大营休整好的各路精兵陆续秘密抵达凤凰城,小小的临时将军府内也变得热闹起来,刘彻在从铜城前往凤凰城的途中,便密令庆阳大营休整的各个野战军团秘密北上,在与楼济源的数次深谈后,刘彻坚定了南守北攻的大方略,所以他决定调集精兵强将,寻机重创草原人,以稳固西北边境确保西域丝绸之路的安全畅通。
之所以有这个决定,一方面是正如楼济源所言,杨阀在完成荆州之战后,重新确立了在中原门阀心中的地位,必然趁势完成内部整合,之后必然挥军西进,现在的豫州军当务之急,就是趁着杨阀整合内部的时机,壮大自身力量,否则到时候根本无力抵抗拥兵百万的杨阀,刘彻与楼济源深谈后都觉得,留给豫州军发展的时间不多,最短可能在一年后,杨阀就可能发兵西进,所以刘彻必须快马加鞭地行动起来。
而另一个方面的原因,则是返回庆阳的商队所带来的好消息,就是此次往返丝绸之路的庆阳商队收获颇丰。
第三百一十回 丝绸之路连四海 寰宇方识九州鲲 (1)
九州与西域各国的交流自古有之,始于贸易,终于人文,特别在前汉王朝控制河西走廊,并西进建立乌垒城,设立大汉西域都护府后,九州才开始成规模地与西域各国开展商贸。
西域因为地域广袤人烟稀少,大多数的地区都是以沙漠及戈壁为主,夏季高温炎热,冬季酷寒漫长,胡人大多集中在水源相对充沛的河谷与湖泊附近,形成了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城邦,自成一国,前汉时期仅仅登记在册就有俗称的西域三十六国,如:婼羌、楼兰(鄯善)、且末、小宛、精绝、戎卢、扜弥、渠勒、于阗、皮山、乌秆、西夜等等,他们人丁稀少,少的甚至只有数百人,多得也不过数万人,他们一部分是游牧部落,大部分则是半耕半牧的城邦小国。
但也正是这些数十小国串联起了闻名西域的丝绸之路,而这条丝绸之路让这些西域小国知道了,在遥望的东方还有一个强大的汉人帝国,数代九州王朝与西域的不息的贸易,也让沿途的小国变得富足起来,成为丝绸之路上一颗颗璀璨的明珠。
只是这些如同明珠般散落在西域沙海戈壁之中的小邦,因为人口稀少,国力也极为孱弱,大部分时候都必须臣服于北方强大的草原部落才能生存,以前是匈奴人,之后是突厥人,而现在则是鞑靼人与回纥人,他们以金银特产,甚至美女换取自己安稳的生活。
特别是在中原王朝衰败之时,草原人就会南下控制整个河西走廊,从而切断了东西方的联系,丝绸之路也随之断绝,不少西域小国也随之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直到了大周王朝统一九州后,才重新控制河西走廊,但想要重启丝绸之路却是困难重重。
因为此时的西域早已物是人非,在草原人数百年的不断渗透下,西域形成了东西二个主要的王国,分别是西部的疏勒国,及东部的鄯善国,两国虽然都向草原人称臣纳贡,但疏勒国背后站着的是鞑靼人,而鄯善人靠山则是回纥人。
这两个国家时有争端摩擦不断,沿途商路几乎断绝,百姓困苦不堪,虽然也大周王朝在稳固中原之后,也曾尝试重启丝绸之路,经过数代的努力获得了一定的成果,比如取代了回纥人的地位,成为了鄯善王国新的依靠。
但随着大周王朝的衰落,回纥人再次成为鄯善人的座上宾,这种情况直到豫州军掌控雍州后才开始有所改观,刘彻将整个河西走廊整合成一个敦煌郡,除了便于行政管理、减少冗员外,另一个目的便是有意重新打通丝绸之路,而且在敦煌郡设立后,刘彻便委派善于内政的郑炎林为郡守,之后便是开始施行清剿山贼、修缮官道,设置驿站等等方略,完成这些基础的保障后,才派出了这支有着明显官方背景的庆阳商队前往西域。
虽然刘彻已经掌控了敦煌郡及河西走廊,但草原人影响却并没有彻底清除,西北的边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安全,依然会有部分草原部落劫掠边境,造成区域性的动荡局面,这对丝绸之路重启是一个现实的维修,因为想要商贸持久,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一条安全且可靠的商路。
而从商队中安插谍探递送的情报来看,出了敦煌郡后西域地区沿途的局势十分动荡,特别是靠近鄯善国与疏勒国的边境地区,沙匪横行,要不是这支数百人的商队有着完善的武备,恐怕很难顺利完成这次西域之行,而这些只是阻碍商队前行的无数障碍中的一部分,此外还有西域那条残破不全的商路、恶劣多变的天气、缺少补给的驿站等等,还有沿途的官员的盘剥、王公贵族的刁难,这一切都预示着丝绸之路的未来布满了无数艰难险阻。
但刘彻明白,重开丝绸之路却是势在必行之举,其不单单涉及对豫州军来说极为重要的粮饷一点,更远的则是涉及政治、军事等等许多方面,之广之深,远不是当前大多数人能看得透彻的,甚至包括刘彻自己,但在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告知他,这样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其实丝绸之路不单单是一条商贸之路,更是文化传播之路,除了会将大量的中原商品,如丝绸、茶叶、瓷器等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西域乃至更远的西方,也将西方的文化、科技等带回九州,不同的文明之间通过丝绸之路相互交融,彼此学习,也在碰撞中迸发出无数绚丽的火花。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极具包容性、崇尚天人之道的华夏文明种子也会广为传播,当那些原本西域诸国也开始识汉家字、穿汉家衣、用汉家物,就会一点点融入了汉文化的氛围中,最终成为华夏文明最忠实的拥护者。
这支龙兴四年被派往西域的庆阳商队,经过近半年的奔波,历经千难万险最终算是顺利地完成了刘彻的嘱托,虽然他们最远只是抵达了疏勒国的都城喀什葛,但也对沿途的情况都做了详尽的记录,并描绘了一张西域的大致地图。
除此之外,最为重要的是庆阳商队此次的收获极大。
西域各国对中原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商品依然有极大的需求,其中丝绸是最受西域各国所喜欢的商品之一,在庆阳商队还没达到商路一半时,丝绸就几乎被沿途胡商抢购一空,每一匹丝绸都是以百金的价格卖出,即便如此高价,依然供不应求。
此外瓷器、茶叶等也深受沿途西域人的喜爱,无论是西域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是如此,此次庆阳商队所携带的商品被抢购一空后,还有不少西域客商提出想跟随商队返回庆阳来采购,为此还愿意交付了高昂的佣金,由此可见中原的商品在西域何其欢迎。
除了卖出中原的货物,庆阳商队还从西域买回的不少名贵的波斯毛毯、葡萄酒、象牙制品等西域特有的货物,这些西域商品在庆阳也受到富商的疯抢,特别是波斯毛毯与象牙制品特别受富商们的追捧,一条名贵的波斯毛毯就能卖到纹银百两,就这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这样的情况让商队无论是买还是卖都获得了极高的利润,虽然商队为此耗费较长的时间且风险极大,但总的来说还是非常值得的。
第三百一十一回 丝绸之路连四海 寰宇方识九州鲲 (2)
龙兴五年初夏
卫城
在浩瀚如海的腾格里大沙漠东南,贺南山脉以西,灵水以北有一片狭长肥沃的冲击平原,此处的地势平缓,受灵水滋养十分适宜耕种,早在前汉时期就有大量百姓被迁往此地垦荒戍边,历代以来中原王朝逐步在险要之地构筑城池,因其地处北部抵御草原人南下防线的中部,故而称此城为中卫城,这便是卫城一开始的由来。
卫城往北沿贺南山北侧可以直入漠北草原,往东沿灵水可以直达凤凰城,往西便是位于河西走廊中部重镇武威城,而往南渡过灵水便可进入安平郡的北部,是一处极为重要的关城,也是防备草原人从腾格里沙漠东侧突入灵州的主要防御支点。
作为防线核心的卫城是一座典型的要塞型城池,由数座瓮城及延伸到灵水的数道护墙组成,这样就依托灵水构筑了一条完整的防御体系,在豫州军发起武威之战后,卫城守将凌濮见雍州大势已去便开城投降豫州军,所以整个卫城的城防都得以保全,之后庆阳军卫署做了一些调整后,便让卫城成为了武威城与凤凰城之间一座重要的兵站,兼军备周转的之地,兵器司制造的大量兵甲便是沿灵水运至此地,再分批转运往西部的敦煌郡各处城池。
此时夕阳西下,西方天幕的晚霞犹如火山云一般绚丽,又像少女那绯红的双颊美艳,映照着黄色的城墙之上,与远处的腾格里沙漠彼此呼应,别有一番西北大漠的苍茫气韵,厚重且神秘。
卫城与其他西北边境的城池一样,一般天黑前就要关闭城门,入夜后更要全城戒严,除了领受军令的军士外,普通百姓不得外出,但今日卫城的西城门却一反常态,此时依然没有关闭,不但如此,西门城墙上的军士也比往常多了许多,城外的官道上不时有斥候身背令旗,往来疾驰。
卫城守军主力是三千背甲军,守将名为任丛,乃是血战大沙河后仅存的数名都尉之一,现在已官至游击将军,此时任丛正身着全套将军甲,带着十余名亲卫在城门口等候,一边叮嘱亲随打起精神,一边时不时地对着西侧的官道张望一番,显然他在等一位重要的客人。
待到西侧天幕只余下最后一点余晖之时,西侧的官道上传来一阵的马蹄声,初时如巨浪狂涛淋漓畅快,近了又变的收敛低调,低沉厚重,任丛立时整理战甲郑色以待。
不多时就见西侧的薄雾之中,行出一支黑盔黑甲的敷面骑兵,十余面白底黑纹的飞龙战旗迎风烈烈,这些骑士静默无声,策马而行,而他们的身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大队,宛如黑色的游龙一般蜿蜒盘旋而来,在这黑色巨龙的中心位置是数辆粗轴的马车,被大量黑甲骑兵紧紧护卫。
“三哥,到卫城了。”铁牛策马来到其中一辆马车边低声道。
“嗯~此地位于边境,今夜大军就驻扎城外以备不测。”刘彻掀开车窗一角嘱咐道。“阿牛,你带亲卫队随我进城。”
“诺~~”铁牛点头应了声,随即吩咐下去。
黑色巨龙随即变换阵型,前部的龙首缓缓入城,之后的大军则转向城南,沿灵水一侧安营扎寨扎,因卫城已经提前得知消息,有大军前来故而已经备好粮草辎重,待大军安顿好便分批送入军中,不会耽误大军休息。
等候在城门的任丛,则跟随刘彻的马车一同进入卫城卫戍府衙,通常来说边境城池军队主将的权利,都要远大于一般的衙司官员,任丛等卫戍将领的府衙也是最安全的所在。
入城后,刘彻在任丛等卫城官员的陪同下巡视了卫城的城防,了解去岁至今草原人都没有骚扰过中卫地区,此处的还得知卫城军属的农庄,其垦荒推进得还比较顺利,刘彻对任丛积极行动给予了赞赏,勉励其加紧练兵防备草原人的同时,也要继续推进垦荒进度,积极收留流民加入开荒的队伍,做好保境安民的事务,后又与任丛等官员在官衙一起简单晚宴后,才回到临时的住处。
梳洗一番后,刘彻开始在房中秉烛批阅,庆阳递送来的各类重要文书,随军的数名执笔官员也静待在一旁,最近这段时间关中地区相对平静。
杨阀西征荆州的大军除了留守荆州的几个军团外,部分主力军团也开始陆续返回扬州,显然短期南边不会再有大的战事,而且由沉稳干练的老将严遂主持关中各处的防务,刘彻打心眼里放心。
至于长安朝廷那边,还有南阳世家出身的朱彦,他来协调五军都督府与朝廷各个衙门的事务,暂时也不需要刘彻操心,关中局势起码表面上是平稳的,虽然墨云轩也递交了部分隐秘的人与事,但整体上并不会对刘彻构成威胁,在一切还在可控范围时,刘彻暂时也没准备与这些人撕破脸。
相比于关中局势的大体平稳,作为豫州军核心地区的安平郡,最近却因为庆阳商队带来的巨大影响,反倒愈加地热闹起来,随着庆阳商队因丝绸之路获利甚巨的消息在西北各州传播开来,越来越多的商行富商从长安、洛阳、灵州等地,陆续赶往庆阳城,他们都想拿到第一手的信息以确认此事的真实性。
显然在这次对丝绸之路重启的先行之举顺利完成后,其巨大的商业价值已经引起了中原各家商行的注意,庆阳商队这次的收获之大,也的确是超出刘彻了所想的,要知道这次仅仅只是派出了一支商队,但从商队递交的明细来看,这次西行光各类货物的售卖,就已经让商队获利达四十万两白银,面对如此丰厚的利润,敢问天下谁人不动心,也难怪闻讯的商贾们如闻到血腥的鲨鱼一般聚集到庆阳。
总体而言,因为此次庆阳商队的西域之行获得了巨大成功,彻底激发了中原商人的逐利之心,根据负责财贸司的成韬所送来的信中所言,他下辖主管商贸的几个衙门,这些日子以来门槛都快被那些蜂拥而来的商贾给踏破了,现在云集庆阳的各地商行都想建立前往西域的商队,为此不惜高价四处打听消息,花费重金求购财贸司颁发的商队名额,以至于成韬都有些招架不住,写信询问刘彻的意见。
书案边的刘彻将文书缓缓放下,思量许久才对外面沉声道:“去请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