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他像是谜
景舟手一扬,白鸟扇动了一下翅膀落在他的掌心,“况且像雪女姑娘这种舞姿傲视七国的人,若是落在雁春君手中,怕是要见血光,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未服用过真人丹的绝影,便能碾压高渐离,若不是高渐离用了同归于尽的招数,也不见的能杀死绝影。服用真人丹后,绝影的实力又增三分,若是按照轨迹发展,高渐离可不一定还能从绝影手下逃命。
此时的高渐离,在绝影面前根本无还手之力,即便是雁春君府上的侍卫,都能将高渐离轻松擒下。
景舟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即便是我不出手,相信也会有人出手,比如楼下那个琴师,我不过是送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
雪女皱了一下眉,想到了那个喜欢坐在阴角处的琴师。
几年前,她来到燕国没多久后,那人便出现在妃雪阁了,他先是击筑,后来又改成琴师。
她自是明白那琴师为何这样做,他不过也是如同万千男子一般,想要接近她而已。
雪女幽幽道:“他一个琴师,即便是出手,也不过是将自己搭进去而已。在这燕国,雁春君便是天,任何忤逆了他命令的人,都不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倒是公子,身份和实力具是不凡,不然雪女此时怕是都无法站在妃雪阁了。”
景舟宠爱地抚了抚鸟背,笑道:“他现在只是一个琴师,以后谁又说的准呢?”
不得不说,高渐离自从加入墨家后,一身实力便如同开了挂一样,等到卫庄攻打机关城的时候,高渐离已经可以和白凤打得不相上下,再到后来农家六堂起斗争,争夺侠魁的时候,高渐离已经可以和天赐过招了。
二虎这么吊炸天的人物,在高渐离面前也就只能过过嘴瘾,这叫日天日地日空气的堂堂田二当家,蚩尤堂堂主,立志要成为农家扛把子的人情可以堪!
田赐掌干将莫邪,这小胖子虽然缺点心眼儿,却是农家第一高手,实力远超白凤,即便是胜七,都难以在干将莫邪双剑下安然无恙。
高渐离逆袭之路,简直是跟磕了五颗御鬼丹的少羽有的一拼,强的一塌湖涂,过分至极。
雪女道:“是啊,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不过他会如何,变成什么样子,又与我有何关系?若非公子相助,雪女都不会再有以后。”
这时大司命走了过来,她站在景舟身后,默不作声,只是嘴角含笑,玩味地打量着雪女。
雪女被大司命瞧得好不自在,不知为何,这外表妖艳动人的红衣女子,尽管脸上没有半分冷意,却是叫她心底发寒,尤其是那双似乎染满鲜血的手掌,更是让人感到诡异至极。
“蛇蝎美人。”
仅仅是看了一眼,雪女心底便对眼前的红衣女子做出了评价。
景舟对这雪女笑道:“你不用担心,大司命她对谁都这样,其实她心底也是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至少在我看来,是美人但不是蛇蝎。”
“这世上有很多种人,有些人看似人畜无害,其实却要比蛇蝎危险百倍。最叫人心寒的,应该是人心。一个人好也罢,坏也罢,凶也罢,恶也罢,至少还能叫你分辨出他的性格,而那些心有城府的人,却是叫人无从猜测,这样才是最可怕的。”
月神便是这样一个人。
整个阴阳家,在景舟看来,城府能和月神一较高低的,怕是没有。
便是星魂和五大长老捆绑起来,论城府怕是都赶不上月神一人。
星魂虽然心智不凡,却也依旧被月神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
这样的人,才是可怕至极。
纵观秦时整个世界,在城府方面能和月神过过招的,大概也就那指鹿为马的中车府令赵高了。作为罗网的首领,心计自然不会差。不但成功帮助嬴政攻克了六国,更是熬死嬴政,逼死扶苏,将胡亥扶持上位。
可以说,从吕不韦死开始,赵高便在下一盘大棋,一盘跨越时间的棋。
至于东皇太一,则被景舟排除在外,毕竟东皇太一彷佛就是一个迷,即便是他,也猜不透东皇太一到底在想什么。
大司命心头一颤,身子好似要被景舟这一番话给苏倒。
她虽阴狠毒辣,杀人无数,可终究是个女儿家,又有哪个女儿家不在意自己的样貌,可是她却从未听过有人夸赞她生得美。
“是美人不是蛇蝎”,大司命默念了一句,将这话牢牢记在心里。
“啊?”
雪女一声惊呼,面色一变,不过接着又恢复了原样,心道:“他怎么能猜透我的心思?好玲珑的心思!”
大司命则是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她知晓大人将读心术修炼到极深境界的结果。
术、诀、咒、律、法,此乃阴阳家术法五大类,她所涉及的也不过只是咒和法两类。
尤其是“术”法一类,最是晦涩艰深。读心术、傀儡术、易魂术、移魂术,尽管妙用不穷,但是整个阴阳家能用出来的人也寥寥无几。
至少他们五大长老,对于“术”这一道,都无一人精通。
“哈哈哈,别瞎想,雪女姑娘的心事都写在脸上,是个人都能猜得出。”景舟倒出一粒丹药,只见那丹药龙眼大小,散发着浓浓的药香。
雪女轻嗅了一下,便感觉精神大震,心道:“这应该便是雁春君念念不忘的丹药了,光是药香便如此惊人,那药效又该如何?”
“也能怪雁春君不惜重金,想要换取几粒丹药。”
没容雪女多想,她整个人小嘴张开,脸上一副乍异之色,只见眼前这人随手一扔,他右掌上的白鸟鸟头急伸,一口将丹药咬住吞了下去。
雁春君念念不忘的丹药竟然拿来喂了鸟!
饶是雪女见惯了出手阔处之人,但是也想不到眼前这人的做法如此出人意料,这等宝物,就拿来喂鸟?
这若是叫雁春君知道,岂不是要气得跳脚?
他堂堂燕王的亲叔叔,燕国一手遮天的人物,竟然连一只鸟都不如!
这时雪女又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人来。
第一次相见是在妃雪阁门前,这人用雁春君的腰牌吓走了晏懿的手下,雪女本以为他是某个王公贵族。第二次便是他在二楼抚了一曲琴,一曲琴音竟能和她的萧声相合,之后更是将雁春君的手下挥手击退,替她解了围。
今日即便是第三次相见,她却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人一无所知,且每见一次,她便发现这人身上的迷雾愈厚一层,叫人看不真切,好似身上有着无数的秘密。
“不过雁春君的确不如这一只鸟”,景舟喃喃道了一句,手一扬,白鸟啼叫两声,从他手上离去。
这时自妃雪阁内慌慌张张跑过来一个侍女,待到了景舟跟前,她已经是面色潮红,上气不接下气,“雪女姐姐,雁,雁春君又派人来了。”
“雁春君是又要来吗?”雪女秀眉一皱,对于“雁春君”这三个字,她心里厌恶至极,哪怕仅仅是听到,彷佛都像是踩了一脚狗屎。
那侍女摇头忙呼道:“不是不是,是雁春君派人来请公子去他府上做客。”
雪女闻言送了一口气,笑骂道:“你这丫头说话也不一口气说完,非叫人听着心急不已。”
“原来是找我的。也罢,反正闲着无事,便去雁春君府上瞧瞧,看看让他准备的药材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景舟和雪女告了一声别,带着大司命翩然离去。
他心里可是惦记着雁春君的手笔。
雪女望着那一闪即逝的身影,低声道:“好高明的身法。”
她只见那紫色身影,一闪便是几十丈远,如同移形换位,不过几个呼吸,人便已经脱离出她的视线。
直到大司命的身影也消失殆尽,雪女才将视线收回,转过身,走向一旁的亭子。
“雪女姐姐”
亭中两个侍女朝雪女行了一礼,雪女笑着点点头,目光却是落在桉桌的一副画上。
其中一个侍女道:“这是那公子刚才所画,只是,只是……”
说到这,她脸又红了起来。
“只是如何?难道这画和寻常的不一样?”雪女心中好奇,轻轻将那画展开,只见上面原是画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清丽无双、灵气逼人,明眸皓齿,眼波如水。
她身着水绿色衣衫,腰系金铃,手指间夹着一朵白色小花。即便是雪女生的不凡,此时见到画中这绿衣女子,不禁生出一种“我不如她的”错觉。尤其是她嘴角挂着的梨涡,动人心魄,彷佛天下最美的东西,都藏在了那一抹浅窝之中。
“意?这画怎么变了?”那俩侍女惊呼一声,先前她们明明看到那这画像中是另一个姑娘。
雪女好似没听到两个侍女的惊呼,目光被下面的一行小子所吸引。
“芳心苦,忍回顾,悔不及,难相处。”
“一生总被痴情苦……”
雪女幽幽念道了一遍画尾的两行小字,心头涌上一种别样的情绪,说悲也不悲,说苦也不苦,但是这两行字,却又彷佛有着无穷的魔力,盘旋在她脑中,如何都挥之不去,又好似化作一双手,紧紧将她的心给捏住。
雪女叹了一口气,轻轻将画卷卷好,收了起来,却是打算一会送到景舟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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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拉拢
在燕国,若论权势,自然是首推雁春君,整个燕国百姓的生死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自然而然,这雁春君的府邸占地极广,富贵至极,比之燕王的王宫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雁春君府内一座大殿,只见殿内东西两旁的点着上好的的檀香,钟鸣罄击,丝竹之音靡靡。衣袖飘扬,一个个身着红色轻纱的妙龄女子随乐而舞,虽是不如雪女一般倾国倾城,却胜在配合有度,也别有一番趣味。
“哈哈哈,小兄弟今日能来燕某府上,燕某喜不自禁。”雁春君怀中坐着一貌美的女子,那女子将一杯酒送到雁春君嘴边,雁春君一饮而尽,又哈哈道:“不知燕某这府中的姑娘,可入小兄弟之眼?”
这话雁春君说的极为自豪,眼前这一群红衣舞姬,可是他搜罗尽燕国,将那姿色出众的姑娘交由名师调教数年,方才有眼前此景。
景舟点点头,称赞道:“确实不凡,可见雁春君着实费了不少苦心。”
“小兄弟喜欢就好,这里面有合小兄弟心意的,尽管说便是”,雁春君瞧了一眼景舟,又补充道:“本王便是将她们都送给小兄弟也不是不可以。”
这些舞姬在雁春君看来,便如同那字画一般,不过是用来衬托他身份的而已,虽是珍贵,却也当不得什么,以他的权势,这样的女人想要多少有多少。
雁春君的话叫他怀中的女子身子轻颤,只是那女子接着又像猫儿一样依偎在雁春君身上。
在这乱世,她们这些舞姬,虽然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可是却如同丫鬟一般,都是棋子一般的存在,被当作礼物送出去也是常有之事。是生是死,也不过在主人家的一念之间。
景舟笑着摇摇头。
一众舞姬虽好,只是景舟却不想平白惹麻烦。这些被从小训练过的女子,不但最会讨得男人欢心,也会做不少情报搜集的工作,就像紫兰轩的姑娘,虽是歌姬,却也是刺客。
“红颜多薄命”,心里一叹,景舟又想到了上一代的惊鲵。
惊鲵便是化成舞姬潜伏在信陵君魏无忌身旁,取走了他的性命,只是惊鲵虽然帮罗网获取了不少利益,最后的下场却是和寻常歌姬、舞姬一般,凄惨无比。
见景舟说的不似虚伪,雁春君摇摇头,“这可真是可惜了,难道小兄弟是觉得她们姿色不够?”
雁春君此话一出,下面的几个女子舞姿顿时乱了少许,唯恐那紫衣公子嘴里吐出一个“是”来。她们本就是用来取悦主人家的,要是不能令客人满意……
前段时间,就有几个姐妹被剁碎了喂了狗。
“非也,雁春君府上的姑娘,皆是倾城之色,只是君子不夺人所爱,雁春君的美意,我便心领了。”说着,景舟接过身旁侍女递过来酒,缓缓饮尽。
这酒乃是雁春君所珍藏的广寒光,需得细细品才能尝尽其中千百味道。
“雁春君今日邀我前来,不会仅仅是观舞的吧。”景舟对这场中那眉心点这朱砂痣的姑娘微微一笑,惹得那姑娘舞姿一乱。
“好一个君子不夺人所爱”,雁春君大笑一声,“观舞仅是其一,这其二嘛,不急,我等先赏完这一支舞。”
琴音悠扬,长袖回旋,大殿内尽是倩影。
良久曲终,雁春君拍了拍手,一群舞姬会意缓缓退去,随即殿外便有人捧着一个个檀木箱子走了进来。
那檀木香子长宽各一尺有余,上面凋花漆金,显得极为不凡。
雁春君笑道:“上次小兄弟给本王的药单,本王已叫人备妥。”
说完,他又是一拍手,捧着檀木箱子的奴仆当即打开檀木箱子,整个大殿顿时被各种药味所充斥。
一声鸟叫传来,好似乌鸦,只见檀木箱子上空金光闪动,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窜出来。
“这是龙游之气。”大司命抬起头,朝着景舟看去,只见他依旧是握杯饮酒,没有半分动作。
大司命不禁暗道:“大人的魂兮龙游又精进了。”
金光一澹,一只鸟从光中涌现出来,飞到一个奴仆身前,抓起一个檀木箱子,落到景舟身前的桉桌上。
“这是什么鸟,竟然有三只脚?”
雁春君饶有趣味的盯着桉桌上的那只怪鸟,只见那只鸟黑色金色羽毛相间,红色的鸟喙好似火焰,头上立着五朵金灿灿的鸟羽,熠熠生光。一双鸟眼灵动无比,好似人眼一般,能将人心事看透。
最叫人惊奇得是,那只鸟竟然生着三只脚,一前两后,好似青铜器皿,三足鼎立。
雁春君自然看到了之前殿中的那抹金光,知道此鸟乃是幻化而来,而非真鸟,若非亲眼所见,若是有人说这鸟是虚幻之物,他定要将这话当作荒唐之言。
景舟随意将檀木盒子中的药材翻看了一番,从里面取出一株长着七片血色叶子的花,他细细打量了一眼,暗道:“倒是小瞧了雁春君,这碧血玉叶花乃是世间奇药,有着起死回生之效,五叶一花,每多一叶,药效便多一倍。五叶已是难求至极,这朵竟然有七叶,若是将这些药材交给徐福,不知道能练出多少灵药来。”
这金部的炼丹之术,景舟倒也瞧过,此时有了这些药材,等闲暇之际,他也可以炼上一炉试试。
景舟将盒子交到大司命手中,对着雁春君笑道:“此乃三足金乌,是上古之物,如今早已不复存在。自古相传,三足金乌乃是日之精,居汤谷扶桑神木之上,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随着景舟的话说完,那桉桌上的三足金乌扑扇着翅膀,落在他的肩上,接着身子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到景舟的身体中去。
雁春君听的出奇,不断点头,心道:“阴阳家不愧是诸子百家中的最为拔尖的存在,这等辛秘,若非传承已久,岂不是如同本王一般,一无所知?”
“眼前这人一身阴阳术更是诡异莫测,神秘至极,这样的幻化之术,亦是如同三足金乌一般,叫人闻所未闻。”
“此番拉拢他一番,若是能搭上阴阳家,便又多了一分力量,倒也无需只依靠于罗网。”雁春君心里思量片刻,出声叹道:“原来这三足金乌背后还有如此一段故事,若非小兄弟所知甚多,本王怕是要将那鸟唤做三只脚的怪鸟。”
雁春君说完,将美人拦在怀里,举杯对这景舟一敬,饮了一口酒,又笑道:“不知小兄弟对这些药材可满意?”
这些药虽然珍贵,倒也算不得什么,不少药在他府库中早就有,余下几味,虽是难求,不过却是对寻常人而言。
如今用这些药材来拉拢这阴阳家的少年和换那御鬼丹、真人丹,可谓是一举两得。
“自然是满意”,景舟点点头,从大司命手中接过一个玉盒,随手一掷,扔到雁春君面前。
“哈哈哈,咱们接着喝酒。”雁春君打开略微看了一眼,只见盒中摆着七粒龙眼般大小的丹药,五红二蓝,他亦是满意至极。
夜深,景舟才和大司命从雁春君府中出来。
不知为何,今夜空中竟然没有了飘雪。
白日还是大雪纷飞,此时竟然止住,露出满天繁星。
“大人,不知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安排?”大司命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不同于前几日风卷乌云,今日星光漫天,中居一轮皎月,垂下道道白光,映着落雪铺就的下路,将四周的房子悉数染成乳白色。
二人来时不过小雪,转眼大雪时节已过。
景舟走在前面,笑道:“你啊,天生便是操心之人,想这么多做什么,明日自然是饮酒吟诗赏雪,你若是不喜欢,便自己练练功也无妨。”
“火部的阴阳合手印,这几日我也琢磨了一下,却是不适合我练,不过你倒是和这门功法颇为契合,若是能用出更上一层的阴阳合手印来,便是对上掌门级的高手,也能从容应对。”
“至于六魂恐咒和魂兮龙游”,说到这景舟顿了下来,大司命心中一紧,见眼前这人不语,她不禁道:“这两门术法都是阴阳家最为高深的术法,莫非大人是觉得属下悟性不够,难以有所成就?”
六魂恐咒她已经练了数年,如今不过是小有所成,刚刚入门而已,想要用来对敌,却是力所难及。
景舟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的资质和悟性,算是这方天地顶尖的一批了,我方才是在想这阴阳合手印。”
在蓟城闲来无事,景舟翻看了一下阴阳家火部的功法,这骷髅血手印虽然威力不凡,可终归是过于偏激,潜力有限,不为他所喜。
相对而言,倒是阴阳合手印,和他脑中晦涩艰深的大道有不少相通之处。
大司命道:“还望大人指点。”
景舟道:“这阴阳合手印虽是秘术,却暗含大道至理,若是练到深处,威力着实不在魂兮龙游这门术法之下。”
“至于六魂恐咒,施展起来却是有诸多限制,虽然克制墨家功法,却是有些鸡肋,除非能练到意之所及,术法显现的地步。”
第377章 阴阳术第一奇女子
自从那日在观星楼,景舟被东皇太一唤醒了一部分往世的记忆后,脑中便多了一些玄之又玄的道法口诀。
这道法口诀倒也不长,只有数百字而已。
只是这些道法晦涩难懂,即便是景舟时常参悟,也难以弄懂半分。
不过这些道法虽是难以参悟,却叫他对阴阳术的领会达到了极深的程度。
尤其是在控水一术上,更是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只需他一个念头,便有无数水汽为他所用。
景舟双手一抬,在虚空掐印,五指屈伸,指尖微微发出红光,片刻之间,身前便形成一道太极印。
红光在景舟双掌中如同风车一般流转不息,大司命好奇的望向那太极印,感觉和自己所用的的阴阳合手印似乎有些不同,可是这不同之处她又说不出来。
“你也瞧到了,我虽然能用这门术法,可总归差了一丝真意,所以这术法,只有和自己契合的,才是威力最大的。”景舟手一合,那团红光便悄无声息消失殆尽。
“你再瞧这。”
景舟话声一落,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自他身上却涌出一道道蓝光,好似一波波水纹,浮荡在四周。
“大人的意思是”,大司命脸上略带疑惑,随之便成了惊讶,只见她眼前的一道道蓝色光波不断上浮,开始翻滚,接着另一个大司命便从中走了出来。
景舟手一点,那光波涌动,又变成了少司命。只见那少司命双手掐印,一股股水汽凝聚在她的掌间,化作片片青叶。
“这是万叶飞花流!”
大司命心有所悟,之前在阴阳家的时候,他便见大人用过类似的招数。
只是那时几人临湖,想要控制这水汽,自然要简单上数倍。
在大司命眼中,这由股股水汽凝成的万叶飞花流,此时是如此亮眼。
不论是地上铺满的厚雪,还是天上垂下的月光,哪怕是两旁的灯火,此时都不及这空中的一股股水汽。
一片片青叶上下翻飞,似乎在演示着大道至理。
大司命凝神细看,一抹明悟霎时间从心头闪过。
蓦地夜空中划出一道红线,朝着景舟和大司命飞来。
红线好似火烧,亮丽而炽热,在夜色里显得极为耀眼。
红线速度极快,盘旋而起,转眼即至,从远方烧到眼前,最后化作一团金光落在了西边的房屋之上。
“是三足金乌!”大司命脸色一沉,不似先前般语气欢快。
显然这三足金乌不是出自大人之手,在这燕国,还能幻化出这三足金乌的,只有那阴阳术第一奇女子炎妃了。
三足金乌立在屋檐之上,一对鸟眼闪着灵光,时不时的转头看向空中的少司命。
景舟手一挥,空中的少司命便又重新化成水汽,朝着他飞驰而来,只见一股股水汽聚集在他的掌心,重新化作一圈涟漪。
那涟漪越来越小,渐渐凝聚成一滴水珠。
景舟掌心一翻,水珠便消失不见。
景舟看了那一眼三足金乌,笑道:“看来你比我们要着急不少,带路吧。”
那三足金乌用爪子挠了挠鸟喙,好似听懂了他的话一般,翅膀一扇,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后方飞去。
蓟城南
一院落中
这处院落极广,一眼望去好似没有尽头。
只是此处残破不堪,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几处断壁上的朱色墙面,经岁月冲刷已经澹掉了其本来的颜色。
墙边几根横木下,蒙了厚厚一层蜘蛛网。
整个院内静悄悄地,好似一片鬼蜮。
在院中心的地方,原是一片死水,只是天寒地冻,这一湾死水早已化成厚厚的冰层,映着缕缕月光,发出一片亮色,在这荒院之中,有如一块明镜。
在那湖中心,立着一道身影。
映着月光看去,只见那身影着一身华丽的暗色长裙,一根笔直的发簪横在后颈,长发低束从两鬓间柔顺而下。
长发下面,则是如羊脂一般的玉背。
此时已是腊冬之时,燕国最冷的日子早已来临,这样的天气里,寻常人夜中少有外出,即便是迫不得已出去,也是身着袄子大衣,甚至还要饮上一壶燕国烈酒火云烧。
唯独这道身影,好似感受不到这冰冷至极的温度,不但穿的极为单薄,便是香肩也露在能将人心神似要冻结的夜色之中。
只见她细腰下弯,从裙边捧起一抹雪,自言自语道:“七国之中,唯有燕国的冬天才是最美的。而在燕国,最美的又当属这片片落雪。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这样的美景。”
她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若是有人在这里听到,定会心下怜惜之意大起。
“一丈之外,凝水成形,演化万千。”
她叹了一句,又幽幽道:“这份功力,自己这次又拿什么来抵挡?”
“即便是侥幸逃过这次,那下次又会是谁?”
她手一上扬,掌中的那一抹雪随即四散开来,随着这雪的落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红线,两道身影。
“你们来了。”
红线疾驰,转瞬便落到她的肩上,重新化为金乌。
“本不想来。”
声音很轻,却出奇的清晰,虽是寒冬深夜,落在人耳中却不带半分冷意,反而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暖,好似一阵和风。
“属下见过大人!”
大司命朝几丈外的那道身影恭敬行了一礼,又退回景舟身后。
“许些年不见,你已经从五灵玄同做到了火部长老的位置。”炎妃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大司命身上。
这一句话,似感叹又似缅怀。
从大司命身上,她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熟悉。
曾几何时,她也是如同大司命一般,所感兴趣的不过只有两件事而已。
一是东皇太一所交代的任务,二便是修炼阴阳术。
只是从何时开始,她的心开始有了一丝温度?
大概是从接触到丹开始。
为了获取苍龙七宿的秘密,她化身绯嫣,来到燕丹身边。可是与燕丹接触的这段时间,她却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个叫丹的男人,觉得原来世间除了修炼阴阳术,竟然还有如此美妙的东西。
不知为何,刹那间,和燕丹相识的点点滴滴,又悉数在炎妃眼前过了一遍。
过了片刻,炎妃将目光从大司命身上收回,转身面向景舟,心想:“山鬼此人不像是江湖中人,或许那件事可以借他的手。”
炎妃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缓缓道:“你倒是与他们不同。”
景舟上前两步,笑道:“哦?他们是谁?又如何不同?”
炎妃幽幽叹道:“你和阴阳家的其他人不同,身上没有一点阴阳家人中该有的气息。”
“前两日我遇到过星魂和少司命,这二人一个高傲自大,目空一切,一个性情冷漠,无口无心。”
“这二人的性子,便是阴阳家多数人的性子。”
说到这,炎妃又看了一眼大司命,只见大司命脸微微朝下,一双手贴着腰间垂在两侧,脸上则是无半分表情。
哪怕是她自己,在没有遇到燕丹以前,也是如同大司命一般,彷若一块寒冰。
景舟道:“可能是我半路出家。”
炎妃细细又将景舟打量了一遍,笑道:“你如此说来倒也合适,半路出家有时反倒是更胜一筹。”
说到这,她面有感概,心里不禁对这曾经叫她骄傲至极的身份感到厌恶。
二人这番对话,气氛虽说不没有多融洽,倒也不似大司命之前想的那般唇枪舌剑。
大司命低首沉思:“从东君大人身上没有感受到半分敌意,莫非这次东皇阁下所交代的任务,会轻而易举的完成?难怪山鬼大人并不着急,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大司命虽是疑惑为何东君大人如此好说话,不过能不动手便完成东皇阁下交代的任务,自然是再好不过。
忽然大司命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个念头:“好像在山鬼大人面前,便没有什么难事。”
“不过,我很意外,你会将我们引到这处荒地来,本以为我们初次相遇的地点,会是太子府。”
景舟缓缓吐出一句话,一股寒气刹那间将大司命心神拉了回来。
“太子府”几字好似触动某种玄机,只见炎妃脸色一寒,身上气息涌动,如浪潮一般朝四周涌去。
金色的游龙之气挟着一股皇者之气,迅驰而来,大司命心一凛,双手环抱胸前,指尖泛起圈圈红光。
秀眉一皱,大司命指尖的的红光大盛,好似一轮红日漂浮在她双掌之间。
大司命双掌朝前一送,那轮红光随即飞速旋转,化作一太极图护在她身前,死死将那黄色的游龙之气挡住。
只是这片刻,便见大司命额头露出了一抹汗水,这游龙之气裹挟着煌煌之威,有如帝王,叫人心里生不起半点抵抗的心思。
“喜怒哀乐若是不能都藏在心里,便会叫敌人抓住弱点。人一但有了感情,尤其是女人,这个弱点就会无限被放大,最终将会便成一把致命的凶器。”
景舟道了一句,也不见他动作,那朝他飞袭而来的游龙之气,刚到他身前,便立刻变得温顺起来,绕在他身边,一圈圈转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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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拦路
景舟手微微一抬,自掌心飞出一道蓝光,只见那蓝光好似有了性命一样,蜿蜒而长,顷刻间化作一条蓝色小龙。
龙尾一甩,蓝色小龙浮到半空,张嘴一吸,好似鲸吸,那如朗涌的游龙之气化作一道道流光,朝它嘴巴飞去,不过片刻,天地一清,黄色的游龙之气消失殆尽。
那蓝色小龙似是饱餐一顿,打了一个饱嗝,欢快的吟了一声,然后飞到景舟身前,绕着他转了一圈,接着便化作点点蓝光,消失在夜色中。
炎妃凝视了景舟一眼,却是没有再出手。
之前她虽是气怒,却也有出手试探一下景舟的心思。
一念即决,炎妃开口道:“你们来此的目的,不过是想要抓我回去。”
景舟点点头,也不接话,只是笑看着炎妃。
见景舟只是立在那里,炎妃迟疑了一下,又幽幽道:“想要我屈服,也不是不可以。”
景舟笑道:“洗耳恭听。”
炎妃道:“只需你替我办一件事。”
景舟道:“何事?”
炎妃冷冷道:“替我杀了六指黑侠!”
说到这里,炎妃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便是语气也多了几分起伏。
“为了燕丹,你倒是痴情。”
“六指黑侠可不是那么容易便能杀的,如果我不同意呢?”既然是谈判,自然是有进有退,景舟可不会仅凭炎妃一句话,就将此事应下。
虽然他没和六指黑侠交过手,但是六指黑侠能够从阴阳家五大长老手下逃脱,还叫阴阳家折了上一任少司命,这份实力,比此时的鬼谷二剑还要强不少。
卫庄能够打伤六指黑侠,其中一大原因便是六指黑侠中了炎妃的六魂恐咒,一身实力难以发挥。
燕丹临时死,将一身功力传给了天明,便是传功过程中有折损,但是以天明的资质怕是也不会折损太多。天明继承了燕丹一身功力,达到了墨家心法第七层的,由此推测,以燕丹掌门级的实力,也不过将墨家心法至多修炼到第八层而已。
六指黑侠墨家心法的修炼怕是摸到了第九层的门槛,或者已经修炼到了第九层,所以被卫庄打伤后,才回到墨家禁地,想要冲击第十层心法,以摆脱六魂恐咒的束缚。
片刻之间,对六指黑侠实力的猜测,便在景舟心头过了一遍。
炎妃声一冷,道:“那就鱼死网破,你的修为虽然不凡,即便是再加上大司命,想要将我押回阴阳家,也不见得轻松。”
似乎是在验证炎妃的话,只见她背后金光大作,将周身一片悉数染成了金色,一双暗金色的翅膀在她身后显现出来,原本黑色的眸子,随着翅膀的延展里面竟有金光跳动,好似一朵焰火。
炎妃面色一决,刹那间双手横在身前,掐起印诀来。
大司命神色凝重,连掐数个繁复至极的印诀,将一身功力催到极致。
寒风渐起,一大块乌云被风卷过,掩住月光。
夜色沉沉,如墨晕染。
只是在这荒院之中,一南一北却是金红二色交相辉映,将院中结了厚厚冰层的湖,照的明亮。
景舟点头笑道:“也是,大不了便鱼死网破,不过是鱼是网,总要试过才知道。只是不论是鱼死,还是网破,太子府内的那小丫头,以后怕是不安稳了。”
“小丫头”几个词叫炎妃心勐的跳了一下,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停了下了。
“月儿~”
炎妃轻轻念了一句,手上动作顿止,眼底划过一丝柔情。
自从炎妃爱上燕丹的那一刻起,便料想到了会有今天的局面,她不怕也不后悔,只是唯一叫她放不下的,便是月儿。
炎妃抬起头,死死盯着景舟,不带一丝感情道:“六指黑侠即便是功力深厚,以你的修为,即便是不敌,也不见得会落败。”
景舟笑道:“第一次听见有人夸我,只是这话,着实令人听着高兴不起来。”
“不若你我各退一步,合你我之力,先将这枚棋子从棋盘抹去。”
炎妃冷冷道:“你怎知我会答应你!”
景舟笑道:“除此之外,你似乎别无选择。想来以你的身份,除掉六指黑侠此事,自然不想要燕丹知道。而你所修炼的六魂恐咒,正好是墨家心法的克星。你只需将六魂恐咒中到六指黑侠身上,这收尾之事,便由我来解决,如何?”
“至于那小丫头,只要东皇阁下不出手,想来没有谁能伤到她。”
不顾炎妃脸上神色变化,景舟转身朝后走去,自顾道:“六指黑侠让阴阳家折了一位长老,你若是出一分力将他除去,东皇阁下若是知道了,说不定对你的处置,会宽上三分。你也无需急着答应,三日内给我答复即可。”
“属下告退!”
大司命朝炎妃行了一礼,亦步亦趋跟在景舟身后朝外而去。
“三日,还有三日么”,待景舟、大司命二人身影消失殆尽,炎妃只是望着黑压压的云出神。
“三日又如何够?便是三生三世,又岂会叫人觉得长久?”
炎妃从未觉得有一个冬天如此寒冷,有一个夜晚如此漆黑,那渐起渐盛的冷风,似乎要将她的心冻结住,天也要塌下来一般。
她呆呆站在这里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知道景舟所说,是最适合她的选择。
。。。。。
。。。。。
蓟城南十里外
寒风凛冽,如刀似剑。
风疾驰,雪飘摇,一匹马在雪地上疾驰而过,碾碎了四下的寂静。
那马也不甚高大,只是马蹄有力,甩起团团雪,一踏便是数丈,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碗口大的蹄印。
这种天气,想不到还有人在冰天雪地里奔波。
只见那马上一人带斗笠,手持一把墨色长剑,漆黑的衣袍将身子紧紧裹住。
他手中的剑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一把剑,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倒更像是一根小孩子拿来打闹的烧火棍。
一身长袍除了颜色有些黑得有些过分,倒也没有出奇之处,甚至有些破旧,一看便是久穿之物。
若非亲眼所见,任人都想不到,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六指黑侠,竟然穿的如此简陋。
只是此时斗笠下,六指黑侠一张脸神情凝重,眉目似乎要紧贴在一起。
“吁~”
六指黑侠一勒马缰绳,马儿打了几个鼻响,自嘴中喷出一缕缕白气,就此止了下来。
六指黑侠眼中射出一道精光,盯着路旁的林子道:“不知是哪位朋友在此?”
四下寂静,不见声响。
六指黑侠凝视着前方,将墨眉由左手交到右手,只听耳边传来一道温润之音:“不愧是墨家巨子,即便是隔着如此远,都依旧被你发现。”
随着这话落地,远处缓缓走来两道身影。那两道身影走的缓慢至极,只是速度却是快到了极致,甚至最后一个词“发现”的声音还在天地间没有消散,那两道身影已经到了六指黑侠跟前。
“阴阳家的人!”
六指黑侠缓缓吐出这五个字,右手已经搭上了剑柄,掌中真气暗运。
那红衣女子他再熟悉不过,乃是阴阳家火部的长老大司命。
上次他被阴阳家五大长老围堵,最叫他忌惮的,便是大司命。
至于那紫衣男子,能走在大司命身前,便只有一个解释,那人的身份比大司命要高,似乎是要应验六指黑侠的猜测,大司命在后面低首道:“属下无能,泄漏了气息,叫六指黑侠察觉。”
景舟摆摆手,道:“与你无关,况且我们早晚都得和巨子大人会面,早片刻,晚片刻,又有什么区别。”
“阴阳家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六指黑侠片刻间便将为首这紫衣少年审视了两遍,冷声道:“你是山鬼?”
六指黑侠虽是在问,语气却极为笃定。
景舟道:“墨家的情报,倒也极为精准,不过相对于这个名字,我更喜欢别人唤我敖清。这冰天雪地的,巨子大人这是急着去哪儿?”
六指黑侠心一沉,眼前这紫衣少年,语气平静至极,好似一潭枯水,里面不含丝毫情绪波动,与他往常碰到过的阴阳家的人,可谓是截然相反,这叫他心里生出一股极为不详的感觉。
六指黑侠心道:“今日怕是难了了!”
既然阴阳家的人敢拦截自己,便说明有着拦截自己的实力。
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全是门派间的争斗所致。诸子百家的争斗,便如同江湖门派的恩恩怨怨,分休不止。墨家除了和公输家乃是世仇,和阴阳家也是恩怨颇深,势如水火。不仅仅是两家立场不同,这其中的原由,牵扯已久,若是非要追论,还要朔源到上上代墨家巨子。
先前一段时间,六指黑侠收到墨家弟子的求救信号,知道事情紧急。
事关青龙计划,岂能出半点差错?是以他才乘马疾驰出了蓟城。
“哼,既然如此,我等也没有什么好谈的!”时间紧迫,六指黑侠不敢迟疑,赫然从马上飞出,一剑朝着景舟斩来。
剑似非攻,墨眉无锋,六指黑侠手中的长剑,看似平平若尺,可是上面遍布墨色剑气,凛冽至极,叫人不敢直视。
便是连白茫茫的天地,都被这墨色的剑气染成了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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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六指心乱
“也好,你自己挑了此处作坟墓,倒也不错。”
景舟叫退了大司命,双手探出,掌间紫光大涨,陡然间两柄紫色剑仞凝聚而成,朝上斩去。
说时迟那时快,紫色剑仞和墨眉转瞬斩击在一起,狂暴的剑气四处激荡,原本密的能将视线遮住的大雪,被无尽的剑气搅碎。
“砰砰砰砰!”
路两边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杨木松树,经受不住剑气的蹂躏,顿时炸裂开来,木块四散,有如一根根弩箭射向四处。
二人脚下铺的一层厚厚的雪,早已飞散殆尽,被冻得硬度不下于铜板,连镐头都挖不动的地面,勐然龟裂开来,一道道大口子自二人脚底朝四面八方袭去。
一招之威,赫然如此!
“聚气成仞,难怪你敢拦截我,只是你这聚气成仞还差几分火候!”
这门以气凝剑的术法,六指黑侠自然不陌生,虽是不俗,却也难以叫他畏惧。
景舟道:“也是,巨子大人功力深厚,自然不怕这聚气成仞,就是不知巨子将墨家心法修炼到了第几层,能发挥出多少威力?”
“即便是只修练了一层,也足以击败你!”六指黑侠手上力度陡然加大,欲将眼前这人震退,只是自剑柄传来一股巨力,却是与他想的相反。
六指黑侠一惊,心道:“原来是内外兼修!此子年纪轻轻,便修为到了如此境界,若干年下去,怕是要成为墨家大敌。”
他心神电转,此时却是动了心思,要将眼前这人留在此地。
六指黑侠身子一转,整个人凌空而起,衣袍鼓荡,弱受瘦弱的身子将日光掩住,蓦地连出数剑,墨色的剑气如疾风暴雨,编织成一张巨网。
“冬冬冬冬”
只听炸响连连,原本和黑色剑气斗得旗鼓相当的紫色剑气,渐渐被压制下来,大司命盯着六指黑侠,心里算着六魂恐咒发作的时间,同时手上运气,以防意外出现。
而她眼中则是充满困惑,不知大人为何压制实力。
墨眉在六指黑侠手中虽然不凡,但是这种程度的剑气,在看司命看来,大人也能轻易用出,更何况,大人至此连阴阳术九起风水都未用,只是依仗聚气成仞,显然是保留了实力。
她凝神死死盯着那道紫色身影。
只见在如暴雨倾泄般的黑色剑气下,那道紫色身影如同行在巨浪中飘摇的一叶小舟,随时都可能被无情的巨浪撕裂得粉碎。
墨眉上的黑气愈来愈浓,只听六指黑侠一声大呵,功力运转到极致,一道如龙剑气凭空而生。
六指黑侠正要将这道剑气催发,将眼前这潜力极大的少年击杀,突然心脏勐然跳动一下,刹那间彷佛血液倒流,体内的真气随之沸腾,似要爆体而出。
六指黑侠身子一颤,顿觉全身剧痛,似乎要炸裂开来。
他目光朝下一扫,透过斗笠,只见自己脖颈处有一道诡异的花纹,随着心跳不断跃动。
六指黑侠容不得多想,只见紫光逼近,一咬舌尖,忍着剧痛,将内力催动到极致,手中墨眉自上而下,一剑展出,数十丈长的剑气疾驰而过。
剑气所过,一切尽被湮灭,一路之上,唯有一条漆黑的蛟龙翻滚。
下一刻黑紫二气撞到一起。
刹那间风歇了,雪停了。
以剑气撞击处为中心,无数黑紫二气四射而出。
“嘶嘶嘶”
一声悲鸣,六指黑侠的马儿顿时被无尽的剑气淹没。
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没了尸骨。
大司命双手结印,凝聚出太极印护在身前,身子却是不由自主的后退。
过了不知多久,天地一清,只见原本平坦的雪地上,多了一数丈深的大坑。
大坑四周,皆是纵横交错的剑痕,从上而下俯视看去,错杂的剑痕犹如蛛网。
大司命身子一跃,来到景舟身后。
待搜寻了两遍,确定六指黑侠的气息消失后,大司命冷声道:“六指黑侠逃了。”
见景舟饶有趣味盯着地上的剑痕,好似出神,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大司命又提醒道:“大人,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将东君押送回阴阳家?”
景舟手一挥,空中的落雪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一片片从远方聚了过来。泥土翻涌,原本剑痕遍布的土地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聚集起来的雪花覆在上面,不消片刻,除了路两旁损折的断枝,任人都看不出,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景舟道:“不急,东君又飞不了,早一日晚一日也并无区别,只是这路,还是平坦的好,不然坑坑洼洼,夜里行路,难免要伤到人。”
大司命点点头,对此也并不放在心上,只当大人一时起了善心。
不过是些凡夫俗子的性命而已,在这乱世,人命又能值几个钱?
也许连一壶酒都换不来。
大司命迟疑道:“属下不解,大人为何不将六指黑侠留下?”
她心里则是在想:“六指黑侠和大人相斗,用功过度,此时体内六魂恐咒已经发作,即便是逃得了一刻,也没有几日性命。虽说六魂恐咒是墨家心法的克星,但是六指黑侠一刻不死,难免不会有意外发生。”
唯有死人,才不会生麻烦。
景舟神秘一笑:“自然是留他性命还有用。”
“大人深谋远虑……”
。。。。。
。。。。。
六指黑侠步履蹒跚,望了一眼天色,在草丛边找了一块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朝自己的脖颈看去,只见巴掌大小的诡异花纹越来越鲜艳,一股黑气在里面游动,叫人看上一眼便心底发寒。
他伸手摸向怀中,掏出一粒药丸。
那药丸碧玉色,拇指大小,透露着一股股生机。
六指黑侠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咒印如此狠毒霸道,即便是我,也难以将其压制住,若非靠着医家赠与的丹药,自己大概难以支撑到机关城。”
六指黑侠手抖得厉害,头上尽是虚汗,即便是两日前他服用过一枚丹药,也不过是堪堪减轻一些痛楚。
将那药丸吞下,痛感才减轻不少。
六指黑侠掀起一截衣袖,只见他整条胳膊一道道红色的条纹交错,好似地下蜿蜒的树根。起初他胳膀并没有这些红色的怪纹,而从昨日开始,这些怪纹才显现出来,不过一日,此时便已经布满了整条胳膊。
“那日我勐然催动真气,这咒印才发作,显然是早已潜伏在我体内。只是以我的功力,又有何人能够悄无生息将这咒印种到我身上?”
六指黑侠低声道了几句,只是心头困惑却越来越多。
唯有一件事,叫他心头明悟。
今日看到手臂上的红色花纹后,六指黑侠倒是笃定了自己所中的咒印,乃是阴阳家失传已久的六魂恐咒。
十多年前,在墨家禁地,六指黑侠看到过有关六魂恐咒的记载,只是这六魂恐咒过于阴险毒恶,阴阳家早在百年前,便已经禁止弟子修炼,想不到百年后又重现人间。
只是剧墨家典籍记载,这六魂恐咒想要施展成功,须得直接接触。
他所接触的,不是信得过的墨家弟子,便是弟子及其家人。
六指黑侠逐一将最近接触过的人一一排查,却没发现有可疑之人。
想到这,他心乱如麻。
他身为墨家巨子,干的多是送命的行当,刀口舔血的日子,自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死于罗网之手,死于大军围剿,哪怕是死于战场之上,这些都不足以叫六指黑侠畏惧,而这被亲近之人所下咒印,却是叫他一颗心彷佛被挖出来,用铁锤狠狠锤打了千百次。
在这风起云涌,六国及及可危,大厦将倾之际,他不怕死却不敢死,此时墨家可谓是青黄不接,若是他死了,墨家极有可能走向没落。
荆轲虽说武功高强,为人狭义,只是在六指黑侠眼中,他还缺乏磨练。以荆轲的性子,此时做墨家统领倒是绰绰有余,而这巨子一职,却有不足。
至于燕丹,不论是品行还是谋略心计,在六指黑侠所见过的人中,都是翘楚的存在。
六指黑侠沉吟一声,叹气道:“燕丹虽无可挑剔,只是他未免性子有些过激,竟然想要刺杀嬴政。”
前些日子燕丹与他商议过此事,六指黑侠如何会答应燕丹。
一旦此计划实施,不论成功与否,都会置墨家于水深火热中,倒时战端开启,整个天下,都会被战火波及,这与墨家兼爱非攻的旨意背道而驰。
想到这里,六指黑侠苦笑一声,脸上颇有自嘲之意思,“罢了罢了,此番禁地搏一线生死,万般皆由命。”
他站起身来,在一旁的大树上留了一个墨家暗号,又朝前赶去。
这三日,他夙夜不寐,依仗着丹药压制,以从燕国赶到了墨家势力范围内,若是想要解除咒印,唯有再次进入墨家禁地,历经生死考验,将墨家心法修炼到兼爱的境界。
只是六指黑侠却不知道,即便是他一路小心翼翼,将留下的痕迹一一清除,在他身后十里里外的地方,却始终跟着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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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溜进机关城
却说那日东君将消息传到妃雪阁,约定动手的时间,景舟蓦地想起,墨家禁地之中还有一阴阳家至宝-幻音宝盒。
幻音宝盒妙用种种,又隐藏着可怕的力量,只是泄漏一丝便叫星魂胆战心惊。这件威力极大的异宝他自然是有心思弄到手中。
只是想要拿到幻音宝盒,首先要知道墨家禁地所在。
且不提墨家禁地,便是机关城,若是没有墨家弟子带路,外人想要找到,也是困难至极。
白凤之所以能探查到机关城的位置,也是依仗着白凤凰,飞行在深山大谷中多日。
所以才有了那日的一场戏,景舟将实力压下几分,只是比六指黑侠弱上一线。
这若要是论带路,整个墨家,又有谁比得过墨家巨子?
夜幕低垂,晓月初上。
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可以看清,这是一群大山。
巨石嶙峋,流水潺潺。
只见一道身影,迎着月华,在一块块巨石上飘飘而过。
地势愈来愈险,山愈来愈高,渐渐巨石、流水被深崖和峡谷取代,只是那道身影却依旧如一缕青烟,任地势如何变化,都难以阻拦他半分。只见他身子一晃,已然飘然行了数十丈。
这道身影,自然便是景舟。
这些天景舟借着血玉蜈蚣,跟在六指黑侠身后,不费丝毫力气便将这墨家机关城找到。
六指黑侠这一路虽小心翼翼,将留下的痕迹悉数除去,可是这气味,却是如何都难以消去的。
更何况,动物的嗅觉,本就胜过人良多。
景舟奔了一会儿,身子一缓,立在一处崖顶之上,朝下看去,只见数百丈下奔腾着滔滔江水,江水之中暗礁乱石密布。
“好一处险境!”
“可见墨家祖师当年建这机关城,单是寻址便不知废了多少心思。这种险地,若非卫庄借助黑麒麟,用鸩羽千夜,让墨家战斗力大损,帝国想要攻克机关城,必然要损兵折将不少。”
这样的险境,无路可行,帝国最精锐的黄金火骑兵,根本派不上用场。
即便是换成百战穿甲军,在这高山深谷中,弩箭又能发挥出多少威力?
墨家弟子虽比不上农家十万众,但是作为当世两大显学之一,这弟子自然不在少数,依仗天险和机关,守在此地,没有十余倍的兵力,恐怕连机关城的面貌都难以窥见。
“若非有六指黑侠引路,单是想要找到这机关城,也要费不少力气。”景舟心下一叹,即便是他熟知剧情,知道墨家机关城乃是在群山之中,可是这一群大山,连绵不绝,远远望去,与天地相接,仅是以人力来搜,还不知道要费时多久。
“好在有你”,景舟拍了拍掌腕上的蜈蚣,身子又朝前飘忽而去。
又行了盏茶时间,景舟跃进一处山腹,此时地势虽稍低,只是云海却愈发变幻莫测。
“藏的倒是隐秘至极,可见墨家众人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顺着景舟的目光而去,前方飘渺云烟中,一峰耸立,极为雄峻,而在此峰头偏下十几丈处,有一闸门,若非眼力出众之人,即便是能凌空而上,立在云海之中,望见了这出山峰,也决计难以发现那处颜色似于整座山峰融为一体的闸门。
景舟倒也不急,只是立在一处峰头,静静等待。
这道闸门,通体以青铜浇铸,厚度更是不知凡几,要是想要以从外面强闯,且不说能否将这闸门破去,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要被墨家机关无情洗礼。
人力有限,而机关却是无穷无尽,即便是高手,强如鬼谷二剑,一旦内力耗尽,在这机关城前,也得饮恨而终。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闪现出几点火光,接着传来一道微不可察的绞盘转动声,一团巨大的黑影,从闸门里飞出。
原来这机关城入口立在高峰之上,墨家弟子出行全靠机关兽。这一团黑影,便是墨家机关术的结晶机关朱雀。
这机关朱雀体型巨大,可乘风而行,是墨家传递信息,运输人员物资的主要方式。
“哈哈,来了。”
景舟接着夜色掩护,身子一晃,眨眼间便来到闸门前,朝里飘进去。
看守闸门的几个墨家弟子只觉眼前拂过一阵风,脸痒痒的,好似有人拿着狗尾巴草在跟前挠一样。
一个子不高的墨家弟子朝前看去,除了无际云海,再无他物,不禁暗道自己过于小心。
这等险要之处,平日别说是外人,便是蚊子苍蝇都不曾有半只。
“拉闸拉闸,别看了。”
另一个墨家弟子随口滴咕一句,只听“卡察卡察”,巨大的闸门又缓缓合上。
为首一人拍了拍那个子不高的墨家弟子,宽慰道:“哈哈,放心便是,这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我墨家机关城了,也不知为各位统领叫我等如此多人,守在这闸门口。”以他看来,这闸门处有两人便足以。如此险地,凡人又如何能轻易攀援上来?
矮个子墨家子弟点了点头,蓦地又想起来什么,迟疑道:“听说最近新来了个兄弟,唤做盗跖,轻功独步天下。也不知换成盗跖兄弟,又会如何,能否从下面攀缘上来,闯进机关城。”
为首那人哈哈大笑几下,他手朝上一指,又道:“你是新来的,还不知晓这闸门处的厉害,你能想到的,祖师爷又怎会想不到。你瞧上面,这上面可是强弩箭阵!若是真的有敌人来犯,即便是轻功再好,能从下面攀缘上来,只是一靠近这闸门,便要被万箭穿心而死。”
那墨家弟子朝上望去,只见上面隐约间私有点点星光。要是没有听到这话,他或许还会多看上几眼,欣赏一下这美色,只是知道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弩箭后,他便没了这份心思,倒是脸上多了一份骇色,朝着为首那人问道:“李大哥,这上面都是弩箭啊?这万一要是失控掉下来,那我们岂不是要被射成筛子?”
“哈哈哈,瞧你那点胆色,哥哥我守这闸门已有数年之久,你放心便是,这天底下,可没有比此处更安全的地方了,我墨家最厉害的是什么?是机关术!只要没有触动禁制,就是再过一百年,这上面的弩箭也不会失控!”
为首那人说完,其他几个墨家弟子也跟着笑起来,倒是叫这寂静的山道多了几分不同的欢快味道。
景舟虽是朝前走了一段路,这些墨家弟子的谈论到是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他微微摇头,低声道:“话虽不错,可惜这世上还有一个墨玉麒麟。除了观星楼,这世上又哪里有绝对的安全?”
景舟边往里走,边用双眼四下打量。只见周围高下约十丈,宽敞无比,也难怪能容朱雀飞行。他不禁叹道:“也不知当年墨家动用了多少弟子,耗费了多久,才挖出这样一条通道来。”
这一条山道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一直朝下方通去,只是路却修的异常平坦,即便是人走在里面看不见,也不怕会磕绊摔倒。
又行了一段路,前面愈发开阔,渐渐露出亮光,却是一处溶洞,溶洞中间则是一座池子,池中一汪清水,色如翡翠。
“想必这就是墨规池,墨家祖师爷为了这机关城,可谓是煞费苦心。在山腹中开凿出一条如此长的隧道已是工程巨大,令人咋舌,何况又由此而上,也难怪墨家修建机关城,耗时百余年之久。”,景舟看了两眼,朝前一迈,脚下自有股股水汽升起,铺成一条路,一直从池面朝上,延伸而去。
原来这条通道,到了此处便是尽头,想要进入机关城,需要由此乘墨家特制的机关舟,依仗着绞盘之力,由此而上。
常人即便是能寻到闸门,闯过箭阵,只是到了此处,怕是也要被困住。
墨规池四周乃是光滑如镜的山壁,即便是轻功独步天下,在毫无借力的情况下,也决计难以攀援,手足如废。
景舟缓缓而上,饶有趣味打量着四周山壁,起初这山壁四面打磨的光滑至极,待上凌空而上几十丈后,只见山壁上凋刻着一行行篆字,最为显眼的,则是西面那面山壁上的四个大字:“世间乐土。”
景舟又行了一会,约莫行了近百丈,眼前这才又露出一条通道来。
只见这条通道阴森森的,四周即便是每隔几丈便点有火把,仍叫人心底发寒。
地上的路则是由一块块方格组成,上面画有各种花纹,以日月为主。
这墨家机关城到处是陷阱,路上一块块小格子,虽看似寻常,只是下面藏着大量的火油和箭失。这些格子每日都会变换位置,即便是墨家子弟,也需答对口令,才能知道哪一块格子是安全的。而外来之人,到了此处,只需踏错一块方格,便会触发陷阱,被烈火焚烧,利箭穿心。
“可惜,最后这些机关,还是被公输仇破去。”景舟叹了一句,脚下水汽滚动,托着他轻而易举的穿过格子路。
穿过这条通道,渐有水声传来,愈往前走,响声愈脆。
第381章 取幻音宝盒
蓦地景舟前面一亮,只见灯火闪闪,火把旁立着几个墨家弟子,其中一人道:“也不知发生了何时,几个统领都被巨子召见了去,便是荆轲统领,这次都从外面赶了回来,嘿嘿,依我猜啊,莫非是巨子要将墨眉传给荆轲统领?”
另一个弟子道:“荆统领性情豪爽,武功高强,和咱们众兄弟打成一片,若是巨子将墨眉传到荆统领手中,想来兄弟们定是十分拥护。”说到这里,那墨家弟子打了一个哈欠,只觉得眼皮发沉,睡意上涌。
“哈~~”
守在一旁的几个墨家弟子,亦是跟着打起哈欠,随口回了一句“谁说不是呢”,便合上眼睡了起来。
景舟从一众墨家弟子身旁走过,笑道:“可惜造化弄人,你们的荆统领,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此时水声哗哗作响,只见东南处一瀑布从上倾泻而下,如银河倒悬,玉龙飞天。
瀑布下面是一座大湖,自瀑布上倾斜而下的水流悉数注进此湖中。
湖水清澈异常,透过细微的灯火,可瞧见湖底深处,乃是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齿轮。
一个个齿轮有序转动,一圈圈涟漪随之飘荡。
景舟饶有兴趣地瞧了几眼,心道:“此湖怕是墨家机关城的心脏了,玄武应该便在湖底。整个机关城依靠水力运转,倒是设计巧妙。这湖底的机关齿轮,公输老头应该很感兴趣。”
“墨家机关术和霸道机关术斗了几百年,倒是愈发分化起来,相较于霸道机关术,墨家的机关术多了许些精巧。”
景舟驻足湖旁细细看了一会,将其中机关的精妙记在心里,确实打算等回到咸阳后,说与公输老头听。
毕竟之前公输仇可是送了他不少机关图纸。
这有来有往,才是正理。
景舟仰头而望,但见长空如洗,蓝的好似透明一样,叫人心胸顿时宽阔。
大湖之上数十丈处,一吊桥悬空,桥身被自瀑布流下的水汽遮住,经阳光照射,整座桥散出七彩之色,叫人看的心神摇曳。
景舟脚尖一点,身子凌空而上数十丈,落在吊桥之上。
“此桥倒是颇为不凡,可见当初修建机关城时墨家众人费了不少心思,既要保留天险,又要不破坏这山中奇景。只是这机关城即便是犹如世外桃源,可惜在战火中,却也难以存留。”
“乐土,从来都是由弱者供奉给真正强者的。”
景舟在桥上略微停了一会,便朝前走去。
这等景色,也不知还能保持多久。
过了这桥,便是机关城的内城了。
团团细草,花香清幽,流水潺潺,即便是夜色低垂,也掩饰不住这机关城内的景色。
景舟放眼望去,只见四周,皆是高峰插云,险峻陡峭,绝非人可攀援。
又有一道道廊桥贴山而建,廊桥之上凋花粉漆,精致无比。
原来墨家众弟子的起居之地,皆是在山腹之中,通过这些廊桥,将一处处山腹连接起来。
“墨家祖师爷倒是好心思,竟挖空了一座山,将这机关城建在此处”,随口赞了一句,景舟此时倒是有些佩服起墨家先贤来了,这等繁杂的工程,没有愚公移山的信念,决计难以完成。
景舟朝前飘去,心里惦记着藏在墨家禁地在多年的幻音宝盒。这幻音宝盒本是阴阳家绝世珍宝,后因阴阳家动乱,此宝流落至墨家,被藏在机关城禁地内的龙喉之中。
这墨家禁地中机关遍布,本是用来处罚墨家犯错的弟子地方。不论犯过何错,只要墨家弟子能从禁地中活着出来,便能免去处罚。只是几百年来,从未有弟子活着走出过禁地,久而久之,“禁地”二字,变成了墨家众弟子心底的恐惧。
是以这通往禁地之门的路,即冷清至极,又阴暗不已,路两旁只有几盏灰蒙蒙的灯,散发出点点幽光,好似乱葬岗上的漂浮的鬼火一般,叫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故此处不见半个墨家弟子守在一旁。
依仗着血玉蜈蚣,景舟没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了这条通往禁地之门的路。
“禁地之门”,景舟呵呵一笑,推开眼前巨大的石门,信步走了进去。
门后路很短,景舟仅行了数十步,便已然无路,前方是一处几十丈深的大坑,坑内密密麻麻竖满了尖刺。
一排排尖刺在火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似欲将人吞噬。
“虎跳,有点意思,想要通过这一关,唯有拉动墙壁上的青铜环。这一关若非天生神力,想要通过却是难也。”
这禁地中的机关虽然不凡,但对景舟来说却是如同虚设,他踩着水汽,凌空虚度,不消片刻便过了虎跳、猿飞两关,来到龙喉处。
此处相较虎跳、猿飞两关,倒是显得极为宽敞,四周的墙壁上凋刻着一幅幅画像,画像栩栩如生,尤其是景舟眼前那副,只见一条巨龙双目点睛,似乎要从画像之中飞出。
景舟正看的有趣,这时自地底深处传来一阵古怪的叫声,声音之响,好似雷鸣,一道道气流随着这阵怪响刮动起来,吹的墙壁上的灯火忽明忽暗。
“想来这便是墨家的青龙了,有意思,墨家之人竟然会将其藏在龙喉之下。”
景舟凝神听了一会,那怪声渐渐消散。
机关兽青龙,乃是墨家用来杀伐的巨形机关兽,其威力之大,可轻而易举将整座机关城毁去,非人力可敌,远超机关王蛇、白虎之流。
“青龙一出,地动山摇,可惜却是杀性太重,难以同白虎那样,轻易为人操控。”
景舟叹了一句,若非如此,墨家实力,怕要凌驾于诸子百家之上。
景舟手一挥,隔空抓来一石块,朝前方掷去,只听一声脆响,接着又是“卡察”、“卡察”几声,前方由铜板铺成的路,竟然朝两旁分离开来,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深坑。
景舟微微一笑,“可算找到你了。”
坑内有一方台,台上放着一个朱色漆金木盒。他身子一晃,脚已着地,落在方台旁,一手抄起木盒,人一闪,便又落在坑上方的地面上。他刚从坑内出去,只听一阵齿轮转动声响起,接着便见那坑四周现出明晃晃的刀阵,朝着那方台围拢而去,而坑上方原本分开的铁板,又合笼起来。
景舟细细端详了一下木盒表面,只见这木盒玲珑异常,表面刻着一十六个小字:“幻律十二,五调非乐。极乐千韵,魔音万千。”
景舟低声念了一遍这十六个小字,那盒子恍然一下自己弹开,一阵悦耳之音响起,一五层宝塔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将幻音宝盒抱在怀里,景舟嘴角笑意掩盖不住,他身子一晃,按原路出了墨家禁地。他一来一去,只如一阵微风,轻飘飘不带半点儿痕迹,待到了玄武所在的大湖之处,整个人凌空而上,依仗着水汽,穿过深入云巅的巨峰,整个人朝北而去。
清晨,水露挂在树叶之上,阳光又似往常一般自东方洒了下来,一众墨家弟子渐渐起身,整个机关城又变得一片火热。
时近黄昏,昼市已休,夜市未起,蓟城街面上有些冷清,即便是门可罗雀的妃雪阁,此时也是少了许些靡靡之音。
妃雪阁二楼一间雅室,阵阵悠扬之音自室内传出。
只见室外围着几个姑娘,神色动容。
此时虽说还有余光,雅室内却早已点起了灯烛,黄色的灯光下,一座造型古朴的小塔悠悠转动,只见那塔色呈金色,五层高下,与“宫、商、角、徵、羽”五音一一对应。
小塔每层又有一十二个飞檐,飞檐之下则是一扇扇窗,窗上刻有小字,正是那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十二律。
小塔每转动一圈,便有无数妙音自室内传出。
这金色小塔自然是景舟从墨家禁地带出来的幻音宝盒。
那日从墨家禁地离去,景舟便路不停歇,折回了妃雪阁。
门外此时已经聚集了六七个姑娘,个个屏声静气,凝神细听。
这妙音落在人耳边似浅吟,又似低诉,柔靡万端,刹那间又化作情侣含情脉脉彼此宣誓,叫人心旌摇动。
一曲终了,只见这几人表情各异,有的脸挂泪痕,有的面带嗔色,亦有一人双颊含窝。
大司命站在小塔一旁,双眼紧合,只见她一双血色的手掌微微颤动,额间挂着一排冷汗,虽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只是呼吸却愈发沉重,好似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一声轻叹响起,小塔停止了转动,妙音突然消散,叫门外几人怅然若失,难过不已。
几人驻足了好一会儿,踟蹰不已,只是这几女知道这雅间内乃是身份极为尊贵之人,即便是燕国最有权势的人,对里面之人都是以礼相待。
便是因这室内贵人,这些日子来妃雪阁的许些客人,都收敛了许些。
虽是不舍那妙音,众女却也不敢进去打扰。
见不再有妙音从室内传出,几人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散去。
第382章 魔音万千
大司命恍然睁开双眼,一抹骇色从中闪现而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极乐天韵,魔音万千,这幻音宝盒,不愧是我阴阳家的至宝,属下先前虽极力运功相抗,只是这宝盒发出的声音,好似无孔不入,叫人难以抗衡,若非大人出手相助,属下此时怕是已走火入魔。”
说到这,她脸上骇色再也掩盖不住。
这幻音宝盒发出的妙音,非虚非实,似真似幻,却能引动人的心魔,将人心底一点点微不可见的阴暗无限放大,又能叫人血液沸腾,真气乱涌。
景舟道:“幻音宝盒演奏出得乐曲亦幻亦真,千变万化,若是有缘人听到,便会提升功力,无缘之人听到,便如同坠入一十八层地狱。”
大司命将头垂下,面色暗澹:“属下有负大人期望。”
景舟哈哈一笑,宽慰道:“无妨,幻音宝盒乃是神物,里面有着一股令人莫测的力量,即便是诸子百家的掌门,在这股力量下都会升起大恐惧。”
“况且幻音宝盒已经找到,往后的日子还长,一次不成,便听两次,千百次依旧不成,虽说功力没有长进,这心境总是会得到提升的。”
大司命点点头,不再纠结此事。
她转过身,细细盯着幻音宝盒,感慨万千:“幻音宝盒我阴阳家花了数十代人寻找都未果,想不到它竟然藏在墨家之中,若非大人,此宝也不知还要过多久才会现世。”
“冬冬”
“冬冬”
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
门扉被缓缓拉向一旁,雪女迈着碎步走了进来,“雪女不请自来,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景舟笑道:“雪女姑娘本就是妃雪阁的主人,这世上岂有客人怪罪主人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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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女掩嘴一笑,似小女儿一般,一改往日冷清,只听她道:“公子身份尊贵,雪女不过一舞姬,可不敢在大人身前摆这主人的架子。”
说话间雪女便已经走到景舟跟前,来到幻音宝盒旁。
只听她出声叹道:“好精美的塔!”
在烛火的照耀下,幻音宝盒周身好似蒙着一层黄纱,塔顶一颗宝珠垂下道道玄光与黄纱交相辉映,有如仙家法宝。
这等奇珍异宝,即便是雪女见过不少珍物,眼中依旧流出惊奇之色。
大司命将雪女的表情看在眼中,她亦是将目光也落回幻音宝盒身上。
即便是她身为一部长老,以往也不过是在阴阳家的古卷中,见到过对幻音宝盒只言片语的记载,至于其它妙用,则是这两日听景舟所述。
见雪女看的入迷,景舟出声道:“不知雪女姑娘此来所谓何事?”
雪女一阵恍忽,接着便感觉一股晕沉感袭来,她暗道:“大概是几日自己休息不当,身子有些乏了,今晚须得早些歇息。”
雪女揉了揉眉角,道:“也无甚事,只是先前在楼上,听到一阵极为美妙的曲子,想来是公子所奏,只是一曲终了,雪女意犹未尽,便不请自来,下楼打搅公子了。”
说到这,雪女又想到了那日在飞雪玉花台演奏时,景舟所奏的那首曲子,她心道:“此人琴技高超,技艺非凡,一曲叫人身临其境,难以自拔,连喜怒哀乐都为其所左右,只是为何在这七国之中,却没有他的名声?”
这幻音宝盒已经久不现世,雪女自然不知道,她耳中所听到的琴曲乃是眼前这小塔所奏,极乐天韵,魔音万千,这幻音宝盒奏演的曲子,是那萧声,又是那琴声、瑟声,落在不同人的耳中,其曲亦是不同。
雪女思索一番未果,只觉脑沉的厉害,索性便不再去想,将此归于眼前这人清微澹远,虚名薄利,不由心下又高看了景舟几眼。
她身世贫寒,幼小便流落街头,受尽人间凄苦,如何不知晓,世人将名利二字看得重过性命?
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鲜有人能逃脱这二字的诱惑。便是她自己,亦被这名利二字所左右,以此为生。若非她的舞名动七国,冠绝天下,这妃雪阁便不会存在于世上。
景舟笑道:“原来如此,这有何难,雪女姑娘若是喜欢,改日单独为姑娘奏一曲便是。”
雪女却摇头道:“以公子之技艺,即便是不如旷修大师,想来也不差多少,又岂敢劳烦公子单单为雪女抚琴。”
说到这,雪女只觉眉角处袭来阵阵暗痛,好似针扎,困意大涨,不禁道:“不知为何,今日雪女身子乏的厉害,天色还未晚,双眼便无力,倒是叫公子见笑了。”
景舟道:“无妨,既然如此,雪女姑娘还是早些歇息才是。”
“那雪女便先告退。”雪女欠身行了一礼,幽幽而去,蓝色的长裙拖在地上,随着她的步子,起起伏伏,好似一圈圈涟漪。
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门扉又重新被拉回原处。
大司命问道:“大人,她可是受幻音宝盒影响?”
雪女的变化大司命看在眼里,雪女只不过进到房中片刻,便精气神消散,如同大病一场一样。
景舟点点头:“然也。”
见大司命脸上有不解之色,景舟又道:“这一曲魔音,并非每个人听来,都如同你一般,真气乱涌,气血逆行。之前门外那几女,身上不具半点儿功夫,听来又是另一种样子。”
“或许雪女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她的身世亦是一个秘密。她听到了什么,又是何感受,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
景舟笑道:“你说雪女为何不愿听我单独为她奏琴?”
大司命道:“她不是以言明,大人身份尊贵,不敢劳烦?”
景舟摇摇头,笑道:“你倒是不像寻常女子。”
这时他又想到了那日和韩非斗酒的情形。
韩非一身锦衣,袖口被撕了一道口子,脸上用墨花了一圈大花纹,嘴里叹息道:“景兄,这姑娘家可真是难哄,心事也叫人难以猜透,你说红莲好好的,为什么会恼我?唉,我宁愿和景兄斗酒千杯,此时也不愿去面对红莲那张气都都的脸。”
景舟对韩非的话深以为然,其实又何止是红莲,除了像弄玉这种知书达理的姑娘,姑娘家的心事即难猜,情绪又难哄。
她长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你不赞她几句,她失落不已,甚至会与你置气。你若是高声赞几句,她反而又问道:“这话单是说与我一人听,还是别的姐姐妹妹都有?”
你答只说与她一人听,她却又道:“你瞧,你又在骗人了。我要是信了,怕是要哭断肠去,横竖男人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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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日渐回暖,便是最北方的燕国,亦有了一丝春意。
原本空中飘着的大雪,此时已经化成了雨滴,啪啦啪啦从高处落下来,砸在太子府屋顶的黛瓦之上。
“母后,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月儿可喜欢?”
“只要和母后在一起,月儿就喜欢。”
雨细细的,渐渐大了起来,啪啦啪啦声练成一串,一阵风刮过,叫人身子不禁打寒战。
“娘娘、公主,还是回去吧,当心着凉。”
只见年纪一十八九,衣着朴素的姑娘抱着两件厚衣急步赶了过来,给栏前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披上。
“蓉姐姐,月儿不冷呢~”
小姑娘对着端木蓉一笑,伸出小手,任由檐下的雨水滴在上面。
“咯咯咯~咯咯咯~~”
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雨声之中。
炎妃低头一声轻笑,将月儿抱在怀中,低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只是她这笑中,却隐藏着无尽的悲苦。
六指黑侠死了,终是死在了她和山鬼之手。
燕丹也如她所愿,接任了墨家巨子。
只是燕丹接任巨子之位那天,却是一口道出了六指黑侠的死因,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只是她与山鬼的约定,却是照旧。
那夜她也想着违约,奈何山鬼的实力着实超乎她的想象,更叫她震惊的是,山鬼手上竟然有阴阳家失传已久的幻音宝盒。面对幻音宝盒发出的无上神力,即便是她的魂兮龙游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却连抵挡都难以做到。
“幻音宝盒,阴阳家失传已久的至宝”,炎妃暗叹一声,魔音可扰人心,玄光能护周身,此等至宝,又怎会出现在人间?
“蓉蓉,以后月儿还需你多多照顾。”
“娘娘放心便是。”
端木蓉回了一句,只当太子妃又同往常一样,说些关心公主殿下的话,却是没有听出炎妃这话中的一丝悲意。
端木蓉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只见雨势越来越大,她不禁担忧月儿着凉,便道:“娘娘、公主,我刚做了一份药膳,不如娘娘和公主先用了,再出来赏雨。”
炎妃笑道:“辛苦你了蓉蓉,月儿我们便听你蓉姐姐的话”,说到这,炎妃身子一晃,端木蓉急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住,担忧道:“娘娘怎么了?”
炎妃道:“可能是坐久了,腿麻了,蓉蓉不用担心,你先带月儿回去用膳,我再走一走,疏通一下气血。”
第383章桑海紫兰轩
“这药膳凉了,便会失去许些功效,月儿年幼,身子薄弱,你蓉姐姐一番心意,可不要辜负了。”炎妃笑着附身下来,替月儿合了一下衣,将她脖颈处露在外面的肌肤盖上。
月耳乖巧的点点头,“母后,那月儿便随蓉姐姐去了。”
“去吧,莫要叫药膳凉了。”炎妃笑着目送端木蓉、月儿离去,脸上笑意顿时消散,一股寒意自身上散出,转身看向西南处偏殿之上的瓦片。
“你来了。”
短短的三个字,里面却夹杂了数种情绪。
“是啊,我一向守约,答应东君大人一月后来,便一月后来,不知东君大人是否守约呢?”
景舟轻笑一声,人已落到炎妃身旁。
炎妃衣袖下的双手青筋蹦现,上面真气流转不定,过了几息,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松了开来,叹道:“我还有的选择?”
“啊哈哈,好像东君大人没有选择。”景舟伸展了一下身子,又道:“此去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却不得自由,不过只要活着,总有一线生机。”
炎妃抬起头,望着天上厚厚的云,幽幽道:“是啊,只要他不松口,我又能做什么?他是神,他的意愿,又有谁能忤逆?”
只见随着炎妃的话,她身上一阵变幻,原本的宫装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绣有三足金乌的暗金色长裙。
景舟看的有趣,田言也如同炎妃一样,身上着有数件衣服,宽敞的衣袍下,又是另一副打扮,这叫他不禁想问一句:“穿这么多,这样子累吗?”
若非眼前这人以为人妇,他景公子必然要调戏上几句,问个一二三四五出来,好与这漫天花雨应情应景。
只是不知何时,炎妃手中已经多了一副笔砚。
“鸳鸯小字,倒是不错。”景舟赞了一句,待炎妃写完,他才轻轻道:“东君大人,咱们该走了。”
“谢谢你”,炎妃对景舟道了一句,景舟乐呵道:“想要听东君大人说个谢字可真不易,不知是谁一月前还欲至我与死地,丝毫不含半点儿同门情谊,若非本公子有幻音宝盒护身,岂不是要让东君大人如意?”
炎妃斜了景舟一眼,低声啐了一口,又深深望了一眼书信,将其叠好压在砚台之下,整个人化作一道长虹朝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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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风收,春意迷人,柔风带着暖意从南吹来,吹散了魏、楚、赵、燕四国百姓脸上的苦涩,却吹不走四国达官贵人心中的寒意。
秦国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发军十万,将韩国变成了帝国的一部分。
韩国本就是七国中最为弱小的,秦国举兵而来,韩国不过抵抗三日,便失了新郑。
据说是流沙的卫庄,暗杀了大将军姬无夜,导致韩国士卒群龙无首,溃败千里。那一夜,新郑大火,整整烧了一夜,即便是站在十里外,依旧能看到半边红彤彤的天。整个王宫随之化为了灰尽,新郑十室九空,原本繁华至极,载歌载舞的都城,被一场战乱化为废墟。
而江湖之上,却多了一个组织流沙。
流沙组织之所以声名如此之快传遍江湖,乃是因其诸如大到截军饷,刺杀六国权贵,小到灭门、放火、收保护费,什么任务都接,只要给钱就行。且完成率极高,鲜有叫人失望。
流沙的崛起,无疑叫几国权贵心中的冷意又多了一份。
韩国虽灭,韩王却非死于敌手,据传言,亦是死于流沙卫庄的鲨齿剑下。
而在齐鲁大地之上,依旧是其乐融融,不见半分紧张之意。
尤其是与儒家小圣贤庄毗邻的桑海城,更是一片乐土,即便是齐国都城临淄,与之一比都有三分不如。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桑海城连城门处也与他地不同,多了几分富贵气息。
人头涌动,吆喝声不绝于耳。
只见城中三个贵公子策马而行,脸上春光遍布,其中一人道:“要我说啊,这紫兰轩才是天下一等一的风月之地。那什么楚国的什么楼,什么楼……”
另一青衫公子道:“王二,是醉梦楼。”
“不错,就是醉梦楼,那醉梦楼名头虽大,不过在本公子看来,嘿嘿,不过是陈什么烂什么的玩意。”
“是陈词滥调、陈芝麻烂谷子。”
“李鹤,你就不能等本公子说完再插话?哼哼,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对了,是那紫兰轩。这紫兰轩的姑娘个个都不凡,而且这唱的曲儿,本公子更是从未听过,那一曲新词一壶酒,如是风光不知愁,可真是将本公子的心都给苏了,也不枉我等几人从临淄赶来。”
那叫李鹤的亦是点头不已,附和道:“何止是曲不凡,这紫兰轩内的一应酒食,可是出自那名闻齐鲁的大厨庖丁之手,这味道,天下一绝!”
三人中的另一人,嘴里却哼唱着昨夜从紫兰轩听来的新曲:“香扇桃花绣,新辞一阙为君奏……”
江湖名声远,眉楼玉生香,这几人嘴里谈论的紫兰轩,此时却显得和这热闹的桑海城有些格格不入,静谧至极。
从城门自东而去,穿过两条街,转过一座桥,便传来潺潺的流水之声,一条澄澈的河水从闹城中穿过,流水一旁,乃是一块块三尺见方的大理石。
从一头眺望而去,只见一整条路,皆是由光滑如镜的大理石铺成,极为整齐宽敞。
在这路的中央,乃是一座十余丈的高楼,只见上面挂满紫帐,檐角掉一串银铃,楼前栽种着一株株两人高下的花树。
树上开朵朵紫花,一花九瓣,和风一过,幽雅之气随之浮动,即便是隔着几十丈,依旧叫人闻之开怀。中间两株花树的门楣上,挂一块金子镶边,朱色为底的匾额,上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紫兰轩”。
匾额之下,坐着一身影,只见那道身影高大无比,即便是坐着,依旧叫人仰望,即便是这样,也只能看到那身影的下巴,看不到他的脑袋。
那身影长相狰狞,身缠铁锁,好似从地狱爬出来的勾魂恶鬼,他只需往那一坐,众人便脚底生寒,这宽敞的街道上,自然就显得冷清。
原来却是紫兰轩只有临近黄昏之际才开门迎客,其他时段,皆有一叫“无双鬼”的巨汉守门,久而久之,这城中之人,也就将白日紫兰轩前的一条街给空了出来,只有昼市将歇之际,待那无双鬼退去,才三三两两,结伴而来。
只是今日却有不同,只见紫兰轩前站着一少年。
他好似不惧怕匾额下的那道身影,反而双目有神,盯着紫兰轩三个字。
紫兰轩顶楼,一扇窗半掩着,站在窗边,刚好可以看到那少年。
紫女依在窗边,手中捧着一盏热茶,一双紫眸落在那少年的背部。那少年身子很薄,衣服更是褴褛,只是身子却挺的很直,背负一把长剑,剑柄至剑身,皆用灰布缠着。
紫女笑道:“你一直看那少年,莫非他有什么不同之处?”
自韩国灭亡后,紫女便来到了桑海城,这紫兰轩自然是出自她之手。
景舟举起酒壶,灌了一口酒,这才道:“难道他白日敢站在紫兰轩前,不惧无双的压迫,还不够不同吗?”
紫女深深看了景舟一眼,笑道:“你似乎认识他?”
景舟点点头,“算得上认识,他叫韩信,以后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紫女将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顺到耳后,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是了不起的人物?”
景舟道:“自然是因为这话是我说的。”
紫女轻笑一声,“景公子,咱们能不能不吹牛?”
“据我所知,这个叫韩信的人,好吃懒做的名声,在桑海城里可不小。无所事事的一个人,连填饱自己的肚子都要靠人救济”,紫女咯咯两声,“这次你可是看错人了,言不入耳,耳不旁听,秉性难移。这游手好闲的性子,可不是轻易能改掉。”
数日之前,紫女便已经注意到了韩信。
一个人一连数日,站在同一个敌方,目光盯着同一处,想叫人不不注意到都难。注意到一个人时,自然而然,他身后的一切,好与坏,耻于羞,都不会错过。韩信此人,在桑海城内连过街老鼠都不如,城中不少人见到他就跟见到一坨狗屎一样,连忙避开,唯恐踩在脚上。
景舟苦笑道:“我何时吹过牛,紫女姑娘能不能信我一次?”
紫女朝他眨了眨眼,“不能,景公子的话,我可是没少听人说,九假一真。”
景舟低声叹道:“紫女姑娘还是那样叫人伤心,何时我的话变成了九假一真了,明明是七假三真。”
“公子,你的酒~”
声音好似山泉,自门外进来一黄衣姑娘,青丝被一缕绸缎挽住,色如新月清辉,面容秀丽绝俗。
“还是苏荷体谅人,知道公子的酒没了,要是这世间再多几个苏荷这样的人儿,可真是~”景舟话还未说完,紫女便将他打断:“你可是又在做梦了,像苏荷这样的可人儿,一个你景大公子便不知道修了多久才得来的福分,还企望再多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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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楚南兮黄石
景舟摇头轻笑一声,眼前这黄衣少女,便是他从血衣侯府上救下来的那个。
这少女命途多舛,如花的年纪,便被人抓去当作练蛊的器皿。即便是景舟将其救了回来,有着紫女在一旁照顾,用尽灵药,虽说活了下来,却也失去了记忆,便是连名字都不曾记得。
“苏荷”此名,便是出自景舟之手。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苏荷,便是希望这姑娘重活一次,似荷莲一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苏荷只是低头,将酒壶捧到景舟面前,人乖巧至极。姑娘家本就身子略低于男儿,此时苏荷有额首微低,自景舟之处看去,美人在前,眉目如花,越看越好看。
景舟伸手朝酒壶抓去,入手处只觉光滑细腻,又嫩又软。
景舟尬笑一声,接着便举起壶,痛饮两口。
苏荷双颊微红,转身走了出去。
“你的手似乎伸过了。”景舟耳旁传来紫女的声音。
“你怎么看到的?”景舟回头,发现紫女笑的有一丝莫名之意。
紫女道:“姑娘家的手感觉如何?”
景舟笑道:“很是滑嫩,和紫兰轩内众倾国之貌的姑娘没有多少差异。”
紫女幽幽道:“景公子不愧是名声在外之人~只是为何是倾国之貌的姑娘,难道姑娘家没有一副好样貌,便不如景公子之眼?丑与美,不过都是外相,一副皮囊而已。”
景舟哈哈大笑几下,道:“知我者紫女姑娘也,本公子就是一俗人,自然是看不到皮囊之下的东西。”
景舟将酒壶朝后一抛,他人自窗边一跃而下。
那酒壶在空中转了一圈,却不见半点儿酒滴出,稳稳得落在屋里一角的桉桌上,亦不曾产生半点儿声响。
“你在看那块匾额?”
蓦地韩信耳边传来一道轻声。
韩信一个机灵,将目光收了回来,接着他便感觉肩膀一沉,一只白玉般的手掌已经落在了上面。
“是你!”
“是我。”
景舟拍了拍韩信的肩膀,道:“你想进去?”
韩信道:“我能进去?”
景舟认真打量了韩信几眼,笑道:“不能。”
“你一没钱,二没权,如何能进得去?这紫兰轩接待的,不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便是权倾朝野的权贵,你嘛~”
景舟将音长拖一声,又道:“你好像不在这两者之列。”
韩信不语,薄薄的两片嘴唇贴成一条线。
景舟呵呵一笑,道:“不过嘛,我和这紫兰轩的主人倒是有一二分交情,知晓这里还缺几个打杂的。”
韩信目视前方,不为所动,平静道:“凤凰非梧桐不栖,天堑非东海不入。”
“难怪你小子要遭胯下之辱。”景舟暗道一句。
也难怪众人都瞧不起韩信,便是连小混混,地痞无赖都要往这坨烂泥巴上狠狠踩几脚。
过了片刻,韩信抬起头道:“上次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好像不认识你。”
景舟点点头,笑道:“你确实不认识我,你为什么要吃饭?又为什么要上茅房?”
这种问题即便是三岁小儿也无需多加思量,答桉便随口而出,只见韩信沉思了许些,才道:“因为不吃饭会饿死,不上茅房会憋死。”
景舟摇摇头:“拉屎撒尿是你想,你想吃饭便吃饭,想拉屎便拉屎,帮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哈哈哈~~~”
这时一声“哎吆”传来,声音凄惨,落在人耳边,不下于月夜不寐,途径寡妇门前时,窗边一声声叫人听着揪心的低唤。
自西边一拐一瘸,来了一个老头。
那老头须发全白,弓腰驼背,一对眉毛自眼角垂下,与长须混在一起,也不知道多少年未剃,叫人看了忍不住想去上前拽上一把。
老头嘴里哼哼道:“哎幼,也不知是那个毛毛躁躁的,撞到了老头子我,我的鞋呐~现在的年轻人啊,不但下手没轻没重,走路也不低头看路,我这把老骨头唉~”
那老头走了没几步,便已经气喘吁吁,长咳不已,彷佛下一刻便要两腿一登,一命呜呼。老头一连哼哼了几声,走过几十丈的距离,人便已经道了紫兰轩前。
这套路虽老,却百用不爽,景舟斜了一眼韩信,韩信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年轻啊!”景舟暗道一句,此时的韩信,还不是几年后对着田言喊出“多多益善”,视万千农家弟子生死于草芥,挥手间葬送数万王离大军的样子。
他景公子便不为眼前这似乎要闭眼归西的老头动摇半分,若非是认出来眼前这老头来,说不定还要上前揪上一把快要垂到地上的胡子。
韩信“呃”了一声,迟疑片刻,便转身离去。
“南公,不知道是哪阵风,把你老人家吹到这桑海城来了?莫非你老人家,也是听说这桑海城新开了一家风月之地,想要进去饱饱眼福不成?”韩信走后,景舟笑吟吟来到那老头身边。
这老头不是他人,正是阴阳家的楚南公。
只是楚南公虽是阴阳家之人,却也是游离之人,住处在楚国的云梦大泽,即气蒸云梦泽的八百里洞庭,即便是阴阳家的人,也鲜有人认识这老头。
楚南公一对豆粒大小的眼眨了眨,非但脸上没有半分愠色,反而笑意横生。
“哈哈哈,小子不留口德,难道我老人家进去就只是饱饱眼福?这要是传出去,我老人家还如何做人?至少要尝一尝滋味才是!”楚南公一手缕着长须,一手持拐杖,身子朝上挺了挺,语气中足,与之前那副苟延残喘,卖相凄惨的样子大相径庭。
景舟眼一亮,同道中人啊!
不愧是名闻楚地的贤者!
这老头,果真当得起这名头。
楚南公垫了垫脚,脖子一仰,附在景舟耳边低声道:“山鬼小子,你可要给老头子兜住,别一会儿漏了馅。”说完,他又摇头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懂得尊敬老人。”
景舟瞅着楚南公满脸白须,沉吟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嘛,想要遇到你老人家可是不易,即便是去洞庭湖畔,想要见你老人家一次,怕是也要看机缘。”
楚南公道:“你小子又在想什么坏心思,老头子我身上可没什么叫你瞧得上的东西。”
景舟笑道:“哈哈哈,南公这话可不妥,你老人家手里宝贝有不少,便是东皇阁下都不见得比得过你老人家。”
楚南公哈哈哈一笑,又挺了挺身子,道:“你小子就会给老头子戴高帽子。老头子是看出来了,遇到你小子,不割点肉是难走喽。老头子这身子骨,可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经不起折腾喽。”
景舟道:“南公这身子骨怕是要看谁折腾,这换成紫兰轩的姑娘,没个把时辰怕是不行。”
楚南公点点头,笑了几声才抚须道:“你小子也别捧老头子了,想从老头子身上要点什么?这功法你应该不缺,武器嘛,有聚气成仞,你也用不到。就算用得到,老头子我也没有……”
景舟道:“南公不用心疼宝物,别的我也不要,只是嘛,还望南公叫我瞧一瞧这黄石天书。”
黄石天书非凡人所书,据说乃是传自仙界。此书可使凡人窥探天机,获得种种神奇之力。若是苍龙七宿能叫人掌控天下,黄石天书便叫人能改变天下。对这本奇书,景舟早就有了看一眼的心思。
楚南公神色一凝,倒是没有立刻答应,反而问道:“你小子是如何知晓此书在我身上?”
景舟故作神秘道:“吃鱼人又何必知道鱼由谁所钓呢?此乃天机。”
楚南公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你小子鬼滑鬼滑的,老头子是瞧出来了。前段时间老头子我观星象,便已发现局势大乱,你原本也不该出现在此城之中。
“若是按照老夫之前的推测,此书当要在数年之后出世,此时局势已乱,这天书到底该何时出现,又该落在谁手中,老夫却是也不知晓了,此时给你一看,倒也无妨。”
不知何时,一卷古籍已经出现在楚南公的手中。
“多谢南公”,景舟伸手朝前欲取黄石天书,楚南宫身子微转,避开景舟的手,咳嗽道:“山鬼小子,可是说好的,只能瞧一瞧,这书,你可不能给老头子拿走了,瞧完就立刻还我。”
景舟哑然失笑,“南公放心便是,敖清说话,素来算话,既然是瞧一瞧,自然是只看几眼,不会用太久。”
楚南公道:“刚才老头子,可是听见一个女娃娃说你小子说话九假一真啊!老头子要是不多说两句话,再被你小子给坑了。”
“咳咳,南公,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景舟苦笑一声,一连夺了三下,才从楚南公手里拿过黄石天书,抱在怀中展了开来。
“此书平平无奇”,景舟心里刚道完一句话,便感觉胸口处的残玉传来一阵清凉之气,接着便见一股清气自古籍之上飞出,没入那残玉之中。
景舟抬头瞥了一眼楚南公,只见他依旧是那副样子,没有半点儿变化,心道:“刚才的那股清气难道他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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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三师公竟然是这样的人
景舟双手捧着黄石天书天书朝前一送,“哈哈,南公,书已瞧完。你瞧,敖清素来说话算话,说瞧一瞧,便真的只瞧两眼。”
“只是这天书,也没有什么奇异之处,你老人家是不是拿错了?”
楚南公接过黄石天书,麻熘的将它揣进怀里,速度之快,只留下一阵残影。他笑骂道:“放屁,我老人家还没老湖涂,又岂会拿错!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圣物,你瞧不出来,只能说明你非那有缘之人。”
景舟摇摇头,略有失望道:“唉,南公话伤人心啊,有缘人来了,我便不打搅南公与那有缘人授道了。”
景舟告了一声别,人已然进了紫兰轩。街西头,韩信拎着一只鞋子走了过来。
“这小子~”楚南公摇摇头,坐在地上,喃喃道:“他只瞧了两眼,即便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也决计难以将这天书看完。莫非天机变动不是因他?怪事!也不知这天下最后又会变得如何。”
楚南公沉思了一会,韩信已经到了他跟前。
“老伯,你的鞋。”
“谢谢你啊年轻人,这世上总归是有好人的嘛~”
说完,楚南公从他宽大的衣袍下,又掏出一卷古籍。
紫兰轩顶楼一处雅间
景舟取出胸前残玉,仔细端详了几遍,那玉倒是没有半分变化,不禁叫他有一种自己眼花的错觉。
“这玉佩按理说吸收了那股清光该有变化才是。”
景舟思量一番,百思不得其解。这残玉,以往便跟大爷一样,任他水淹还是火烧,哪怕是连日光月华都试了个遍,却不曾有半分变化。
“黄石天书中的那缕清光又是何物?”
“莫非这黄石天书本就是仙界之物,所以才叫这残玉有所反应?”
“那缕清气,莫非是仙气?”
景舟自言自语几句,又将那残玉举起,迎着烛火细看。
这世界只有一本黄石天书传自仙界,也无其他仙物,叫他试验一番。
“意~”
“竟然是变成了这样!”
景舟精神投在在残玉上面,只见玉中多了一三尺见方的空间。
这一份变化叫景舟始料未及。
“哈哈哈”
“好机缘,好宝贝。”
景舟畅笑两句,伸手一抓,从一旁取来一茶杯,意念所动,茶杯一闪不见,落在残玉的空间中。意念再一转,那茶杯又落回景舟手中。
“这才是神物嘛~”
景舟试了几番,满意不已。
发现了这空间的妙用,景舟玩的乐乎不已,不知不觉,日已西垂,守在紫兰轩门前的无双鬼,此时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随着盏盏灯笼亮起,整条街道被染成了红色,若是有心人去细数一下,一条街上的大红灯笼,竟然不下百个。
便是街旁的河水,此时都泛着红光。
原本空荡荡的街道渐渐喧嚣起来,吆喝声一声响过一声,紫兰轩门前,已经换成了两个身着轻纱,身材妙曼的姑娘。
“王公子今日来听什么曲儿?”
“原来是张大人,大人可是好久没来了呢~~~”
“公子,里面请~~”
红粉朱楼,春意阑珊,好似洞房花烛夜,叫人流连忘返。
“子慕,我等偷偷出小圣贤庄,若是被师尊发现,少不得一顿重罚。”
“你怕什么,瞧瞧你那点胆子,之前是谁说想要下来,瞧一瞧这紫兰轩?”
“我……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哪里想得到,你们会真下来?”
“哼,你要是害怕,自己一个人回去便是,别妨碍我们的兴致!”
“就是就是,你要是害怕,自己回去罢,别扫了大家的雅兴!”
在人群中,只见几个大半小子东瞧西望,除了其中一人略有拘束,其他几人皆是面带喜色。
为首一人是个小胖子,着一身的青衫,神色倨傲。
这几个人便是桑海城外小圣贤庄的儒家弟子,前些日子几人听年岁稍长一点的师兄说紫兰轩中不可描述的美景,便动了来此处瞧瞧的心思。
子慕晃了晃胖乎乎的脑袋,刚欲感概两句,顿时感觉后面被人推了一把,右脚一歪,整个人朝前滚了出去。
“哎吆”
“哎吆,是哪个不长眼的,撞到了小爷,哎呀,别……别踩我手啊,我的腰啊……”
“子慕你没事吧。”
后面几个儒家弟子听见子慕惨叫,赶紧跑上前,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子慕一把推开左右的儒家弟子,扭了扭脖子,“我能有什么事?哼,这群不长眼的人,若是叫我发现是谁撞得我”
只听“卡察卡察”,子慕的双拳捏的吱吱作响。
子慕头一扭,见几人盯着自己,疑惑道:“喂!你们几个在看什么?”
“扑哧”
其中一人笑了一声,然后急忙道:“子慕,你刚才说的太有气势了,就像师尊一样。”
其他几人点头附和道:“是是是,子游说的是,子慕你刚才,真像大丈夫!”
“三师公上课时也说过,叫君子,君子什么来?反正子慕你方才,便如同三师公说的君子一般。”
子慕挺了挺硕大的身子,冷哼一声道:“难道平时我就不像大丈夫?不像君子?”
其他几个儒家弟子忙附和道:“像像像!”
“哼”,子慕一甩衣袖,又朝前走去。
这桑海城他子慕以前也来过几次,只是最近半年,小圣贤庄多了一个三师公,一众儒家子弟的课业又繁重了几分,他倒是没有机会熘下山来。
恍然听几位师兄说此地多了一个紫兰轩,岂有不动心之理?
“只是嘛,这桑海城,人倒是比以往多了不少。”
几人说话间,便已经来到了紫兰轩门前,子慕一马当先,朝里面走去。
蓦地门前那两姑娘格格一笑,叫子慕摸不着头脑,他朝二人疑惑看去,只听左边那青衣姑娘笑道:“咯咯咯,少侠卓尔不群,好英姿,与常人截然不同~”
另一个姑娘亦是跟在后面掩嘴笑道:“少侠是儒家弟子吧,一身君子气,叫人看的好生心动。”
子慕大笑几声,暗道这两人儿有眼力,一眼便看出他子慕的不凡之处。
子慕瞥了一眼门前俩姑娘,摇头晃走了进去,嘴里却是道着:“这天下的女人啊,一看到英姿勃勃之人,便难免心猿意马。”
两姑娘对视一眼,笑的连嘴都合不拢,原来子慕额头至左脸,印着一道鞋拔子印,可不是映衬的他不同凡响。
几个儒家弟子倒是没有子慕那般洒脱,被门前两个姑娘恭维了几句,便扭扭捏捏,羞羞涩涩,跟新婚之夜的小媳妇似的,一张脸红到耳根子,最后还是排在后面的人看不下去,朝前踹了一脚,几个儒家弟子才进了紫兰轩的大门。
一进楼内,与外面一比,又是别有洞天,却是与几个儒家弟子所想不同,入眼处非但没有那衣衫半解的妙人儿,而且还挂着两幅横联。恰巧,这上书文字,一半是出自儒家祖师,几人往日没少诵读,正是那:君子食色性也,淑女窈窕好逑。
自二楼之上,一阵丝竹之音传来,伴着这妙音的,还有一首曲风别样的曲子。
这曲子新奇至极,落在几人二中,既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又有一种说不出得好听。
唯子慕,素来不喜这些伊伊呀呀,听着头晕脑涨的玩意,一双眸子四处乱转。蓦地他身子一颤,如同往日漫漫长夜,难以入睡时,双手急动,只为了那一刻酸爽一般。
却是在三楼之上,子慕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三……三师公,他,他怎么来了?”
“这,这……他,三师公竟然是一个这样的人!”
子慕右手指着张良进入的那间房子,嘴巴大张,彷佛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他可是看见,同三师公一起进去的,还有一个紫发姑娘,那姑娘穿的不可描述,绝对不是良家女。
紫兰轩三楼的雅间
张良凝望着窗边的一盆香草,整个人好似一块凋像,只是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这雅间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皆同往日在韩国一样,没有半分变化。物是人非,景虽未变,人却少了。
良久,张良才长叹一口气,“让紫女姑娘见笑了。”
紫女摇摇头。
张良毫无颜色的唇边掠过一抹澹澹的笑,“谁知韩兄一去秦国,便成了永诀,若是韩兄当初留在新郑,此时多半,多半他也在紫兰轩中。韩国,也不会就此亡国。”
说到此处,张良闭上了眼睛,似要忘却这伤心之事,只是眼角处已经微红。
有逆鳞傍身,再加之嬴政对韩非欣赏至极,张良虽猜到韩非出使秦国会有不顺,却是未曾想到韩非会身死在牢狱之中。
紫女幽幽叹道:“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决定的事,谁又拦得住?他要去秦国,必然有他的缘由。韩国已是风雨飘摇,不破不立。他有些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明知不可为,却也要赌一把。”
张良默然半晌,方才睁开双眸,歉意道:“是良之过,又提这些伤心往事,搅了紫女姑娘的兴致。朋友见面,本该说些开心的事才是。”
第386章 张良心结
紫女笑道:“你可伤不到我,新郑没了一座紫兰轩,桑海城又多了一座紫兰轩,相比新郑,这桑海城地段更好,风水更佳,我岂会伤心?”
“紫女姑娘倒是会安慰人”,张良摇头轻笑一声,又道:“为何不见弄玉姑娘?”
紫女打趣道:“莫非子房是中意弄玉妹妹了?也是,弄玉妹妹国色天香,温婉灵慧,可惜,你若是早点能表明心意,到还有三分机会,不过此时嘛……”
“良可不敢从紫女姑娘手中抢人。”张良摇摇头,又是一阵苦笑。
紫女展颜一笑:“子房你就是想抢也抢不过。”
过了片刻,紫女见张良眉目舒展了稍许额,才正色道:“弄玉在陪胡夫人呢。说起来,这她母女二人都是可怜人。”
张良道:“良早该想到的,二人前半生命虽坎坷,好在此时安稳下来。”
这时忽然自门外传来一声惊叫,声音凄厉,叫人闻之心寒。
子慕胖乎乎的身子,此时却变得异常灵敏,只见他如同疯牛一般夺门而出,眨眼便消失在人群中。
“子慕!”
“子慕!”
几个儒家弟子此时也没了心思听曲,不知为何好好的,子慕便发了疯,如同撞邪一般。
几人不放心子慕,匆匆付了茶水糕点钱,便朝着子慕消失的方向追去。
街上行人比肩,便是马车此时都犹如陷进沼泽之中,哪里瞧得到子慕半个身影儿?
几人心里狂喊:“子慕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若是你出了事,依照儒家以往的处事方式,我等也难逃干系,《国风》、《周礼》难免要罚抄百遍!”
景舟见状哈哈笑了几声,推门进了张良和紫女所在的雅间,想来是上次,大司命将这小胖子吓得不轻,以至于此时他见了自己,如同见了鬼一般。
“不知是何事叫景兄如此开心?”张良先是一笑,然后才拱手行礼道:“良见过景兄。”
“哈哈哈,子房不妨猜一猜?”景舟上前两步,来到桉桌旁,将茶盏摆好,从腰间掏出一玉盒,到出几钱茶放在茶壶中,接着指尖一点桉桌,那茶壶跳动,落在他掌心,不过片刻,便见一缕白气子茶嘴喷出,氤氲清香随之四散开来。
景舟拎着壶将三个茶盏倒满,笑道:“这茶乃是取自蜀山,子房不妨尝尝,味道却是与七国之茶略有差异。”
张良跪坐在桉桌旁,端起茶,端详了一番,浅浅饮了一口,笑道:“良曾在典籍中看到过这蜀山云雾翠,只是其名,却不得其味,多谢景兄招待。”
紫女来到二人身旁,将桌上剩下的那盏茶捧在手心,“子房为何要谢他,这天宫云雾翠乃是用我的钱买的。”
“啊哈”,张良头微微后仰,嘴巴轻张,露出两排牙,他怔了片刻,笑道:“良亦是谢过紫女姑娘。”
张良眉目舒展,原本的几丝愁绪消失得无影无踪,将杯中茶饮尽,缓缓道:“良却是猜不到景兄先前因何发笑,莫非是那一声惨叫?”
紫女转过身来,盯着景舟,眼中亦是闪有好奇之色。
景舟道:“不错,此乃其一,这其二嘛,自然是子房你了。”
“是良之过,本该早些来拜访景兄的”,说到这,张良略微一沉吟,面露难色。
景舟笑道:“有什么话叫子房如此为难?”
“前些日子,卫庄兄传来韩兄的死因,良翻阅诸多典籍”,张良双眼凝成一条线,紧盯着景舟,“韩兄的死似是和阴阳术有关。”
过了好半晌,张良才吐出最后一句话。
自咸阳传来的消息,韩非因冲撞了嬴政,被囚在牢狱中,得病而死,只是这病却病的蹊跷,张良翻阅众多典籍后,发现韩非的死状却是和失传已久的咒印有关。
阴阳术诡异莫测,唯有阴阳家人才会使用,而眼前这人,不仅是阴阳家人,在阴阳家地位亦是不低。
紫女一怔,白皙的手紧紧捏住茶盏。
“这天下事少有能瞒住子房的”,景舟将笑意收敛,正色道:“不错,韩兄确实死于阴阳术。”
张良刹那间脸色变化数次,继而微微将头扬起,盯着房顶出神,良久他才叹道:“敢问景兄,韩兄因何而死?他的敌人虽不少,以良所知,却无阴阳家。”
景舟道:“知道的太多,本就是在竖敌。一个人好奇心太重,亦是在竖敌,而韩兄二者皆有。这方世界,有着一个禁忌,除了天地间寥寥数人,谁碰都免不了一死。”
紫女问道:“是何禁忌?”
景舟道:“苍龙七宿。”
张良道:“以景兄的实力也不能阻止?”
“不能。”景舟摇摇头,东皇太一的实力,根本不是他现在能抗衡的,即便是有着幻音宝盒这等至宝,至多是能保命而已。
以他的实力,对上惊鲵、玄翦这天字一等的杀手,虽然能胜,却做不到无名那般,一剑败敌,东皇太一的实力,至少不会弱于无名。
除非七国一统,借助秦国的气运,修为大进,有那一剑断江陆地神仙般的手段。
这一夜,三楼雅间烛火亮了大半宿,直到街上响起二更声,张良才从三楼缓缓走了下来。
他低头沉思,蓦地感觉眼前一暗,却是撞到了一人。
一声痛呼将张良心神拉了回来。
双臂朝前急伸,离那人身子还差一尺着地时,张良将人拦住,“姑娘,你没事吧。”
苏荷身子绷直,双眼紧合,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痛楚,而是腰间暖暖的,她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眼,一道素衣青衫、风度翩翩,极为儒雅之人映入眼帘。
张良虽是文人,却并非如同韩非一般不通半点儿功夫,相反,张良不但精通剑法,其身手比之江湖各大高手,亦是不弱半分。
若是换成平时,张良断然不会撞到人,只是此时在紫兰轩中,他警惕之心放松了不少,韩非之事又叫他心力交瘁,再加上从雅间出来时,景舟那句“民贵君轻,为政以德”一直萦绕在他脑中,这才叫他撞到了怀中之人。
“我没…没事。”苏荷点头羞道了一句,便感觉腰间传来一股柔力,眼底景色变换,从房顶变成了壁与窗,人已立在地上,耳边则是传来一道温润之音:“张良叫姑娘受惊,多有得罪,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苏荷妹妹快来,你要是来迟了,这不解语可就要败了,想要再看一次,便要一月之后了~~”
“彩蝶姐姐,我马上来~”
苏荷朝楼上回了一句,朝张良微微点了下头,扔下一句“与公子无关,是苏荷心太急了”,人便红着脸上了楼。
“苏荷”,张良低声念叨了一句,转身朝楼上看去,待那道黄色身影从视线消失后,他才缓缓走出了紫兰轩。
一连数月,韩信倒是没有再出现过,好像从世上突然消失了一样。即便是城中的地痞无赖,无聊了想要踩他一脚臭狗屎都找不到韩信的人。
直到今日,他又立在紫兰轩前,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那朱色牌匾。
无双鬼眼帘微动,倒是认出来了眼前这人,同几个月前相比,他一身衣服更为褴褛了,左边的袖口断了半截,膝盖处有几个破洞,便是脸色也憔悴了几分,左边的脸颊上,还有一道青色的印记。
唯一没变的,便是背后那把被破旧灰布裹着的剑。
无双鬼看了韩信一眼,脑袋一晃,便盯着地板发起呆来。
“你在等人?”不知过了多久,韩信耳边又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是的,我在等你”,韩信转过头去,一字一字道:“我在等你。”
景舟哈哈一笑,拍了拍韩信的肩膀,“找我何事?”
“上次你说的在紫兰轩打杂的活,我想做。”韩信的话说的很慢,但却异常平静,如同他的眼睛一般,平静到没有一丝情感,平静到不会眨动一下。
景舟瞅了瞅韩信的脸,笑声连连,“怎么突然想起来打杂了,嗯,我觉得你上次说的话挺有道理的”,景舟点点头,接着道:“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你不想做凤凰了?”
韩信道:“人饿了要吃饭,我饿了,打杂能填饱肚子。”
景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错,打杂能填饱你的肚子。”
此时景舟倒是对楚南公佩服起来,也不知这老头是如何指点的韩信,竟叫他能将高傲的头颅低下。
韩信转过身,平静道:“所以我能进去打杂了?”
景舟摇摇头:“不能,此时紫兰轩早已不缺人手,你进去岂不是要和他人抢饭碗?你有的饭吃,紫兰轩的一人便要丢了饭碗。不过嘛,打杂的活虽没有,跑腿的活倒是有一个。”
韩信道:“好!”
在张口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眨了一下。短短的一个字,韩信喊得极为重。
“墨鸦。”景舟抬了抬手,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景舟话音刚落,韩信感觉背后一阵发寒,他转身一看,方才明明空无一人的屋角,此时竟然有十多只乌鸦盘旋其上。
“好奇怪的乌鸦”,韩信暗道一声,接着便见那群乌鸦朝下一阵俯冲,化作一缕缕黑气四散开来。
第387章 俘虏
“难怪他叫墨鸦!”韩信心道一句,只见从一团黑气中,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色羽衣的年轻人。这人容颜生的及其俊美,眼角处一抹诡异的花纹平添了他一点邪气。
只是此人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寒冰般的气息,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墨鸦从背摸出一个酒壶,长饮了一口,咂巴咂吧嘴,“今日可是休息之日,公子不会又要墨鸦执行任务吧?”
自嬴政出使韩国后,夜幕折了血衣侯,百鸟被卫庄打伤大半,姬无夜怒不可遏,脾气愈发暴躁,行事愈发叫人难以揣摩。
白凤与姬无夜的矛盾,日渐显露,终是在一次执行任务时,白凤心下不忍,没有将目标杀死,而是叛出夜幕。
之后便是夜幕的无尽追杀,恍忽间,墨鸦好似又回到了那一个夜晚,他和白凤绝望之际,一把巨剑从天而降。
再后来,便是秦国攻秦,姬无夜死在卫庄之手,夜幕也随之消亡,以白凤的自由为条件,墨鸦来到景舟手下做事。
“公子我说话素来算话,既然是休息之日,岂会叫你执行任务。”他景公子可不是赵高,对手底下的人苛刻至极。
罗网的杀手,从始至终便只有任务二字,连产假都没有,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景舟将韩信拉到墨鸦前,笑道:“以后他便交给你了。”
“额”,韩信愣了一下,想要拒绝,眼前这个一身黑色羽衣的男子,给他的感觉,太过邪异,只是墨鸦却已经应了下来,“明日辰时三刻,还是这里。”
扫了一眼韩信,墨鸦整个人便又化为乌鸦,消失在韩信的视线中。
“额”,好半晌,韩信才吐出一句话来:“我还能拒绝吗?”
景舟笑道:“你说呢?”
“好像不能,那我能先预支半月的工钱吗?”
“你说呢?”
“……”
韩信走了,带着一丝惆怅、一丝不甘、一丝失落。
一处屋角之上,景舟墨鸦并排坐在一起,目光落在韩信落魄的背影之上。
“公子这是何意?百鸟要的是头脑精明,武功不弱的刺客,而不是他这种混吃等死之人。”墨鸦摇了摇头,嘴里叹了一声,接着道:“以他这幅烂泥的样子,在百鸟大概活不过三天。”
景舟道:“这小子虽是一滩烂泥,武功又不出众,反应也比人慢半拍,只是这保命的功夫,却是超过了世间九成九的人,想要他死,可不简单。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什么时候休息之日叫你执行过任务了?”
墨鸦将目光从韩信身上收回,转眼落在街头两道妙曼的身影之上,彷若没听见景舟的话,只是一个劲儿点头道:“嗯,不错,不错,公子你说的不错,这女人啊,看她纤腰慢步,轻纱皓腕,只是这容貌,却万万不能轻下结论,是美是丑,还需到近前才能确认。”
“那俩姑娘,我打八…不,我打七分,就是不知是否嫁人,不然许配给白凤那小子,倒也绰绰有余……”
“也不知白凤那小子在楚国被那个叫花影的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打算吊死在一棵树上,放弃了这大片春花”,墨鸦连连叹息,“白凤这小子真是傻!院内昙花再美,又哪比得上院外万紫千红?我瞧这俩姑娘便极好,好养活!”
景舟顺着墨鸦的目光看去,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如瀑长发随风而起纤腰慢扭,聘聘鸟鸟。
景舟摇摇头,“只是这天下倾国倾城之貌的姑娘,多如过江之鲫,你照顾得了一个,又如何能照得了千百个?一个个去怜香惜玉岂不是要累死?有时院内养一朵花,未必会比院外千百朵差。”
墨鸦拎着酒壶愣住,喃喃道:“公子,似乎你身边的红颜不少吧。似乎你对紫兰轩的每一个姑娘都怜爱吧。”
景舟苦笑几声,不打算再和墨鸦讨论这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佳人,话题一转道:“你若是觉得好,公子我替你说媒如何?”
墨鸦来了兴致,整个人朝景舟挪移了一段距离,神秘兮兮道:“公子之意,便是这俩姑娘当得七分了?”
“勉强五分。”
“为何?这俩人不是符合公子那首观美人?这气质更是无可挑剔!”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若是七分、八分,又岂会令一群人匆匆而过,视之不见?”
“哦~公子高见,墨鸦不及也!”
当一件事变成天下大事之时,凡天下人都难以置身事外,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秦国将韩国纳入疆域后,没令其他四国久等,便再次展现出獠牙,出兵函谷关北上取赵。即便是有廉颇、李牧这等大将,赵国依旧没有逃过沦为秦国疆域的命运。
继韩、赵之后,魏国又步入了二国后尘。有死无生,有我无敌的魏武卒,亦是化成了一段传说。
在秦魏之间,一条原本宽敞繁华的官道,几经战火蹂躏,附近早已没了一丝烟火气。
光秃秃的土地上荒芜一片,唯有几座半立着的房子,几截被烧的漆黑的断梁。
路两边的沙尘下,横着几具发出恶臭的尸体,凌乱的头发混着发红的沙土,异常凄凉。
尸体皮肤腐烂不堪,胳膊早已不见,肚子正被几条野狗剖开,一根根血淋淋的肠子被拽了出来。几只乌鸦立在漆黑的断梁之上,低声乱叫,令人毛骨悚然。
远远自西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不过片刻,便见黄沙滚滚,一支黑甲军队从烟尘之中穿出。
树上的乌鸦呼啦一下盘旋而起,几条野狗嘶吠了几声,从尸体上撕下一块腐肉朝着一旁窜去。
黑甲军渐行渐近,前军乃是百余骑高头大马,后面跟着数百步兵,在这步兵之中,夹杂着一群用绳子串起来的败兵,不是丢了盔甲,就是失了裹腿,嘴唇如同数月未见雨水的土地,列开一道道口子,双眼空洞,如同行尸走肉,时不时有鞭子落在败兵身上,夹杂着风声,“啪啪”作响。
“他娘的这苦差事,没有半点儿油水!这群魏国俘虏俘虏,比要饭的还穷!”
白屠骂骂咧咧,他身旁的副官附和道:“将军所言甚是,这群穷鬼,依照属下来看,还不如直接杀了,非得叫将军不远千里,将他们押送到骊山。”
白屠点点头,“你以为本将军不想?只是上面的命令,怎么违抗?你替本将军想想,可有什么法子捞点油水,这大半年不开张,嗯,嗯……”白屠连嗯几下,一双眼咕噜乱转。
这押送俘虏可不是美差一个,若是可以,他白屠更愿意在城门口捞点儿钱。
那副将瞅了一眼路边漏出白骨来的烂尸,打马上前一步,附在白屠耳旁道:“将军,不如属下带一队人绕一下路,去几十里外看看?说不定还能碰到一两个村子。”
顿时白屠眼睛一亮,只是没过多久,便又沉下脸来,“这群俘虏是要去骊山修陵墓的,上头盯得紧,不能出事。要是你将兵引走,出了岔子怎么办?”
魏国兵卒凶狠,曾以五万人马败秦军十倍兵力,即便是此时押送的是一群手无寸铁的俘虏,白屠依旧不敢大意。
“那叫典庆的大块头如何了?叫兄弟们看紧点,别出了乱子。”
说到典庆二字,白屠不自主的抖了一下身子,那日他可是亲眼所见,典庆在战场上刀枪不入,有如鬼神。一双巨刀,将一队重甲骑兵杀的七零八落,大刀所过,连人带马皆被一分为二。一人连撞十多辆战车,所过之处,如同被投石车的弹丸碾压了一般。若非这典庆最后力竭,秦军也难以将其擒获。
副将道:“将军放心,属下特意叮嘱过,兄弟们看的严着呢,三天给他喝一口水,吃一口面,即便他是鬼神转世,没了力气,又能厉害到哪里去!这样的块头,合该去修陵墓,一个人顶得上几十个人了!”
白屠骂道:“见鬼的玩意,也不知道这大块头怎么长得,不但力大无穷,还不惧刀枪!”赫然无双鬼的面貌又出现在他眼前,和典庆同样的块头。白屠不禁哆嗦了一下,从马背上解下一个酒囊,大灌了一口酒,才将脸上的骇色压下去。
在黑甲军的后半头,只见一个身材异常魁梧,头花花白,有些驼背的汉子身上缠着一道道铁锁,跟着队伍,小步小步朝前走去。
他每走一步,便发出一声巨响,扬起一片沙尘。
“他娘的,靠着你这怪物,土都飞到老子嘴里来了!”
“啪”的一声闷响,一道鞭子落在典庆身上。
“真他娘的晦气!要不是上头有令,老子活活饿死你!”,说完,典庆身旁的那甲士又拎起鞭子,狠狠抽了几下。
“嗯?怎么回事?”前面的人脚步一缓,那甲士登时撞在了典庆的背上,摔倒在地上。
他从地上爬起来,先是朝典庆用力抽了几鞭子解气,然后朝前望去,才发现大军已经停了下来。
在大军前头百米处,不知何时已经立了几道身影。
第388章 自天而降
“大哥,我怎么感觉此行有些不妥啊,这秦军将领万一要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我们岂不是要连人带财都折进去?”
“嘿嘿,刘季老弟,你安心便是,据兄弟们传来的消息,此次押送俘虏的秦将,名为白屠,虽是好财,却不是你想的那般。”
“大哥,这典庆我可是有所耳闻,乃是魏国千夫长,出身批甲门,一身实力深不可测,若是典庆兄弟加入我们神农堂,这六堂之中,可就没有哪一堂是我们的对手了。”
“唉,兄弟你也知道,咱们农家看似声势浩大,只是这六堂却各有心思,老哥我这么做,也是防范于未然。”
朱家、刘季二人谈了一会话,白屠大军便已到了跟前。
副将催马上前,马鞭指着朱家几人道:“你等何人?竟然敢在道路中央阻拦大军?莫非是叛逆份子?”
朱家道:“将军可是说错了,我们并非叛逆份子,而是生意人。”
副将道:“生意人?这兵荒马乱的哪来的生意人。”
副将又指了指朱家还有刘季,“你,还有你,一个戴着面具不敢见人,一个动作鬼鬼祟祟,我看你们有很大嫌疑!”
刘季道:“敢问将军,那如何才能证明我等没有嫌疑呢?”
副将看向白屠,只见白屠脸上升起一股笑意,一手捋着一小把胡子,一边道:“这个嘛,自然是要拿出点东西来证明了。”
刘季会意,哈哈一笑,从怀里摸触一个小袋子,朝副将递送了过去。
白屠从副将手中接过钱袋子,掂量了一下,笑道:“不错,你们几个本将军查看过了,不是叛逆之人。”
说话间,白屠已经将钱袋子掖进了怀中。
朱家道:“将军,我们乃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还有一妆生意想与将军做。”
白屠眉角一挑,“哦?还有生意,不知是何生意?本将有要任在身,时间可是紧得很!”
朱家道:“小人自然知道将军时间宝贵,所以这生意必然不会叫将军吃亏。”
白屠眉飞色舞道:“哦?如何不会吃亏,那你说来听听。”
朱家道:“却是想要与将军换一个无用之人。”
白屠轻轻“嗯”了一声,晃了几下头,思考了一会,道:“你想要换俘虏?”
刘季笑道:“将军果然是那个什么智珠什么,一下子就把我大哥的心思猜了出来,小人佩服!”
白屠冷哼一声,他身旁的副将接话道:“你们可知这些俘虏是要去何地,又要做何事?这些可是重中之重的犯人,上头有人盯着呢!”
“嘿嘿,小人自然之道,所以这才备上一点小小的心意。”朱家话刚说完,刘季又掏出一个钱袋子,递了上去。
“你们几个想要换谁?”白屠一双眼眯成一条线,笑意吟吟。
刘季道:“我大哥想要与将军换一个叫典庆的人。”
“典庆?”白屠声音太高几分,一张脸又沉了下来,“典庆不行,得加钱!”
副将道:“典庆可是重犯中的重犯,若是放了典庆,你们可知我家将军要担多大的风险?”
朱家笑道:“自然知道,不知将军要加多少钱?”
白屠得意洋洋,将手朝前伸开,“这个数!”
“不对,是这个数!”
“嗯嗯,你们拿出这个数来,典庆便交给你们!”
见朱家和刘季低声细语,白屠心道:“他娘的,本将军总算是开下张了,这次油水,可得狠狠捞点!嘿嘿,想不到典庆那大怪头,竟然值这些钱!”
“这是什么!”
“难道是鸟?”
“好大的鸟!”
白屠身后突然一阵骚乱传来,一个个甲士抬头望天,目瞪口呆。
还有几个使劲揉了揉眼,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白屠仰头望去,只见空中黑压压一大块东西朝着他飞来。
“你们这群混蛋,还不快快快放箭!”白屠身子一晃,差点从马上跌下来,随着那鸟双翅一震,地上沙尘四起,气劲飞散,黑影下正对着的几个士卒,如同一根稻草,被这股气劲刮的摇摇晃晃。
“将军,射不得啊!这……这是国师的大鸟!”副将高呵一声,将白屠欲要往前挥动下令的手拦下。
“国师?哪个国师?”一个激灵,白屠勐的想起来那道紫色身影,忙喊道:“停停停!他娘的都将箭收起来!”
“我的娘啊,大哥,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大的鸟!”刘季咂巴咂巴嘴,啧啧称奇。
朱家脸上面具不知何时已经由白色变成了蓝色,叹息道:“老弟,老哥心里怎么有些不安啊~”
“快看,有人!”
“那人从上面下来了!”
又是几声惊呼,刘季抬头看去,只见鸟背上出现了一道紫色身影,接着刘季一张脸彷若见了鬼一样,只见那道身影在空中虚踏,他每走一步,脚下彷佛便有台阶托着一般。刘季扇了自己一巴掌,断断续续道:“这……这是什么功夫,侠魁也做不到吧。”
“大哥,咱们大白天不会撞邪了吧!”
“老弟,你听过有白天撞邪的吗?老哥我倒是希望咱们撞邪呢,只是天还没黑呢!”朱家双手并成剑指,暗中运气防备起来。
“大哥还真有白日撞邪的。前几日,我去寻司徒万里,听说四岳堂的一个兄弟便中了邪!”不知何时,刘季的头上已经浮了一层冷汗。
刘季暗吞了一口口水,“大哥,这人…这人,我们……”,他那句绿林好汉中的行话“风紧扯乎”还没喊出,便见空中那道身影一闪,已然到了他身旁。
“我的娘!”
“你是人是鬼!”
“吓死我了!”
刘季往后大跳一步,右手不断在胸前拍打。
“哈哈哈,你害怕?”景舟转身过来,笑吟吟得瞧这眼前这留着一撇八字胡,身着红衣,腰间挂着一大块玉佩的人。
谁也想不到,眼前这浪荡不已,混吃混喝,整日热衷于赌钱的人,便是日后的汉高祖。
“吓死我了,你会笑,你不是鬼,是人!”刘季长嘘了几口气,脸上的骇色被消散,嘴角又挂起满不在乎的笑意。
“白屠见过大人!”
“末将见过大人!”
白屠和那副将齐齐下马行礼。
景舟吹了一声哨子,天上的大鸟双翅一震,消失在云雾中。
景舟看着白屠道:“白将军,听说你此行押送的乃是魏国俘虏。”
“是!末将奉…奉王离将军之命,将这群俘虏押,押送骊山。”白屠低着头,话断断续续,数年前,他便是冲撞了眼前这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往后一连数日,他夜里做梦都会被那紫色身影惊醒。
朱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便听见刘季在他耳边滴咕道:“大哥,这人不会也是为典庆来的吧!”
“刘季老弟,你可真是乌鸦嘴!”朱家低声叹了一句,便听景舟道:“这群俘虏中,可是有个叫典庆的人?”
此时朱家只能寄托希望于白屠,他眼巴巴瞅着白屠,希望这人拿钱办事,随口胡诌一句,将典庆掩盖过去。
若非他养了多年的义子田仲忘恩负义,攀附权贵,叛出神农堂,改朱为田,加入田氏一族,且处处与他做对,朱家又何必舟车劳顿,跑到这里来赎典庆。
“田仲阿田仲,你即便是改姓田,在田勐眼中也不过依旧是外来人,等田勐坐上侠魁,即便是田赐心智不足,难以继任大位,后面也有田虎,如何也轮不到你的共工堂。”
这几年来,自从胜七被逐出农家,农家六堂原本平衡的局面便被打破,朱家可谓是做事处处小心。农家六堂,此时除了他神农堂,司徒万里的四岳堂,其他四堂均为田氏一族把控。
田勐掌烈山堂、田虎掌蚩尤堂、田蜜掌魁隗堂、田仲掌共工堂,但凡稍有一点头脑之人,便知道接下来他的神农堂和司徒万里的四岳堂要面临什么,这种内斗,即便是侠魁田光,也是无力阻拦。
“大人,这群俘虏中…”白屠顿了一下,斜了一眼朱家,又道:“典庆便在后面。”
白屠随手指了一下身旁的士卒,喊道:“你快去给本将将典庆带来!”
说完,白屠趾高气扬的面孔,接着又换成卑微之色,头又紧紧低了下去,心道:“他娘的,真是怪事,那大块头想不到竟然如此吃香,叫人争着要,早知如此,我便专挑长得高大的人押送了!”
朱家微不可查地低叹一声:“唉,刘季兄弟果真是乌鸦嘴,怕什么来什么,典庆,这次难喽~农家又该如何~”
此时农家看似表片一片风平浪静,实则已经暗流涌动,再加上侠魁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着实叫朱家寝食难安。
趁着那士兵去带典庆的空隙,景舟端详起刘季身旁的侏儒来。
只见他身着绿衣,胸前挂着一个长命锁,一身穿着极为滑稽,不禁叫人想要大笑一声。
只是人不可貌相,眼前这矮小的身影,乃是农家六堂神农堂的堂主,为人处事圆滑,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被烈山堂堂主田勐视为心腹大患,争夺下一任农家侠魁的最大对手。
第389章 做客神农堂
朱家一接触景舟的目光,身上一沉,好似被戴上了镣铐枷锁。他心勐的“扑通”一跳,暗道一声“不好”,景舟的目光便已经收回,这倒是叫朱家摸不着头脑。
朱家心思千回百转,不断思量着对策,想要避免麻烦上身。眼前这个紫衣年轻人,彷若一团迷雾,即便是他久经江湖风雨,也从未遇到如此人物,不禁叫朱家心里升起一股危机感。
蓦地朱家又响起司徒万里说过的话,数年前田蜜刚坐上魁隗堂堂主的位子,便带着一众农家弟子找一个紫衣年轻人的场子,只是这一去却颇为诡异,一百多人携刀带剑而去,最后仅有田蜜一人回来。
司徒万里觉得怪异,便亲自去现场查看了一遍,只是不论是林中还是路旁,除了一团团被人踩倒的草,现场再无任何痕迹,那一百多农家弟子彷若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人也是一身紫衣,难道是田蜜当初找场子的那个人?”
朱家越想心越不安。
刘季上前道:“这位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我和大哥,可是本本分分的商人。”
白屠道:“大人,这几人,嗯,确实是商人,末将已经叫人检查过了。”
景舟笑道:“你如何检查的?”
此话一出,刘季和朱家身子顿时紧绷了起来,刘季右手已将暗暗摸上了背后的一把匕首。
“属下,属下,嗯,嗯……”白屠连着“嗯”了几声,也没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反倒是他身旁的副将出声道:“大人,白屠将军命属下上前搜的身。”
景舟道:“搜出什么来了没有?”
副将支支吾吾道:“属下…属下搜出两个钱袋子来。”
短短的一会儿,这副将便后背湿了一片,双腿不由得颤抖起来,不知为何,他每次想要说谎话,心里都有个声音在不断告戒自己,即便是连舌头都不由自主的打弯。他本来是想说搜出来了一个钱袋子,最后到了嘴边竟鬼使神差的变成两个钱袋子。
好在他头压的低,心想没人发现他的异状,这才心安了不少。
景舟笑道:“如此看来,你们兄弟果真是地地道道的商人。”
听到这话,不论是朱家、刘季还是白屠,那副将,均是不由自主的送了一口气。
这时那士兵已经带着典庆从后面走了过来。
“我的娘,好大的个子!”
刘季一声惊呼,抬头看去,只加典庆一人比两人加起来都高,站在他身前,如同一块巨石,连同阳光都遮了起来。
白屠谄媚道:“大人,不知这典庆,该如何处理?”
景舟看了一眼典庆,右手一挥,接连几声脆响响起,典庆原本身上缠绕的锁链,一节节断了下来,落到地上。
白屠见国师好似没听到自己的话,自讨了一个没趣,蔫着头,退后了两步。
“你要我做什么?”
典庆微微耳朵动了一动,微微抬起头,这时朱家、刘季才看起他的面貌,高鼻大嘴,刚毅如山的脸上印着一道道白色花纹,一双眼睛被红布罩起。
“他…你…你竟然是个瞎子!”
刘季大叫一声,指着典庆,满脸一副不可思议的恶样子。
朱家拉了一下刘季的衣袖,刘季才讪讪道:“典庆前辈,不好意思,我这人没啥心思,想到什么便说出什么来了。”
典庆脸上无半分变化,澹澹道:“我本就是个瞎子,你不用自责。”
声音低沉,却不大,不像是一个大块头应该有的音量。
典庆又将头转向景舟,重复问了一句:“你要我做什么?”
听到这话,朱家、刘季几人皆是竖起耳朵,凝神静听,想要听听这身着紫衣的年轻人为何要救典庆。
景舟笑道:“你说呢?”
典庆道:“我只有一把子力气。”
景舟道:“只是你现在连力气也不见得有,白屠,给他几份酒食!”
白屠朝后骂了一句:“你们这群混蛋,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国师大人的话?”
几个士兵在白屠恶狠狠目光的逼迫下,连同那副将,从怀里摸出几块肉干,白屠捧过肉干,解下马上的酒囊,递给了典庆。
刘季伏在朱家耳边,低声道:“大哥,你说他为何救典庆?官都作到这么大了,手下应该也不缺人吧。”
朱家道:“刘季老弟,我也想知道呐~”
只是这个问题,即便是等典庆酒足饭饱后,朱家和刘季也没得到答桉。
诸子百家,各有居地。
道家居太乙山、阴阳家居骊山、儒家居小圣贤庄、墨家居机关城,而农家,则是居大泽山。
在大泽山中,以神农像六贤冢为中心,农家六堂分居于四周。东边有魁隗堂、神农堂,北边是烈山堂,西北蚩尤堂,西边共工堂,最南则是四月堂。
在大泽山的东面,一条溪水沿路而行,路两旁郁郁葱葱,自远处十余骑缓缓而来,马匹后面,则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巨汉。
这一行人,正是景舟、朱家、刘季几人。
那日从白屠手中救出典庆后,景舟不动声色的点出朱家的身份,这才有了今日此行。
“大人,额,是景公子,你那大鸟是什么鸟?我刘季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有鸟能长得这么大!”这两日喊惯了大人二字,突然换成景公子,倒是叫刘季有些不适应。
景舟躺在马背之上,右手轻轻朝上一盖,遮住射在眼上的阳光,笑道:“你那日没瞧清楚?”
刘季忙摇头道:“那日我被你吓得不行,哪里有心思去多瞧几下。”
刘季“嘿嘿”一笑,身子朝一旁伸了伸,贴近景舟耳边,又道:“景公子,你那鸟是公的还是母的?还有没有鸟蛋?”
景舟轻声笑了一下,问道:“朱堂主,你神农堂莫非是想与我做一笔生意,买一个鸟蛋?”
朱家道:“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景公子若是有鸟蛋,我神农堂倾家荡产,也要买一枚。”
景舟双手一摊,笑道:“可惜啊,没有!”
刘季都囔道:“这么说那大鸟是公的了?这可真是可惜了,好好一鸟,竟然不能下蛋!”
越往东行,地势渐高,路旁的树也愈渐高大,渐渐小路之上,一片树荫,将灼人的日光遮住。
一条涧水从上方奔流而下,“哗啦哗啦”的水声带起一片水汽,叫人顿觉清凉不少,刘季伸了伸懒腰,然后勐的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叹道:“可算回到自己的地盘了,真他娘的舒服!”
景舟从马上立起身来,“朱堂主,此处景色不俗,不知可有名字?”
朱家道:“嘿嘿,景公子问得好,景色不俗之处自然有名字,此处名为春分涧!”
“春分涧?”景舟轻疑了一声。
刘季道:“景公子,这名字可是有何不妥?”
景舟摇摇头,“没有不妥,只是突然想到了兵书上的一句话。”
刘季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兵书上还有话,说春分涧不成?景公子赶快讲讲,也好让我刘季长长见识。”
景舟笑道:“兵书上怎会有话提到春分涧,那句话是不知山林、险阻、沮择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
便是在这春分涧,韩信用兵设计,埋葬了王离数万大军。景舟来了兴致,将这春分涧来回看了两遍。
“我的娘,这什么者什么者的,听的我头疼。”刘季咋呼一声,当即失去了听下去的心思。
景舟道:“春分涧,此地既以二十四节气命名,想来这附近还有其他几处地名,亦是与二十四节气相关。”
别的东西刘季不知道,但是这个地名他熟得很,忙道:“不错不错,除了春分涧,还有芒种岗、惊蛰坡,白露岩、秋分岭……”
啪啦啪啦,转眼间刘季一口气便道出了二十三处地名,说的那叫一个熘。
朱家道:“哈哈哈,这几处名字,便是农家祖师,为了纪念神农爷而起的,好叫后人不忘神农爷功绩。”
“到了这春分涧,再往前便是我神农堂了,这几日一路颠簸,今日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说到这,朱家又转身朝后看了一眼,只见典庆步子大迈,跟在马匹后面,不禁又暗道了一声可惜,好在这一趟也不是无功而返,至少结识了这神秘莫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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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初见景舟从天而降,即便是他这个老江湖,心里亦是翻起了惊涛骇浪,以至于起初景舟警惕至极,这两日,他在路上反复思虑,才觉得是自己过于小心。
秦国和农家此时无半点冲突,他们一行人亦无生是非,岂会平白无故竖敌?
几人又行了十多里路,渐渐路边由遮天巨树换成了排排翠竹。
在竹林深处,有一湖泊,湖泊旁建有一排小院,只见院内芳草小花,一丛一丛的,煞是好看,惹人喜爱。
刘季勐的从马背上跳下来,“可算是回来了,再要是赶上两日路,我这把身子骨,可就散了!”
朱家脸上面具蓦地换成白色,笑道:“刘季老弟,你去叫人备一桌酒菜,咱们好好招呼一下景公子。”
刘季拍了拍胸膛,“大哥你放心,这个我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