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违反军纪 齐芸受罚
慧明目光沉静,他已经习惯了楚秋明对他这样的态度。或许也只有在他面前,楚秋明才会将自己的不满与愤怒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
所以他明白,在楚秋明心里,也是惦念他的。
慧明不说话,无声地朝着齐芸和楚秋明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开。他的浅蓝色僧袍已经在露水的浸染下湿了大半,变成了深蓝色。
齐芸看见,明白是他一夜守在外面,才会如此,心中动容,过意不去,于是叫住他,“法师留步,你的衣服都湿了,烤干了再走吧。”
慧明止步,也不回头,“不必了,贫僧回去便换下来就是了。”
看着慧明挺拔却单薄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口,楚秋明还盯着院门发愣。
齐芸扯了扯他的衣襟,“你总是这样,遇见别的事总是冷静,怎么一到他面前就像吃了火药似的?”
楚秋明回过神,看着齐芸,“从前遇上他和母亲的事,我总是静不下心,现在,除了他,又多了一个让我无法冷静对待的人了。”
齐芸明白他的意思,脸上染上了一抹绯红,“我不是故意的,慧明说,我是追着星星到这的。”
“追星星?”
“喝醉了,或是糊涂了,出现幻觉了。”齐芸鼓了股腮帮子,“还有啊!原来这个木屋子离军营这么近啊!”
楚秋明宠溺地刮了一下齐芸的小鼻子,“我又没说它们隔得很远,当初为了方便父亲给我们训练,特意挑了这个地方。”
“哦……”
直到楚秋明带着齐芸回到军营,军中四处寻找齐芸的队伍才算松了一口气。
可是齐芸不见的消息,也已经在军中传开了。
楚秋明刚带着齐芸进入自己的大帐,得知齐芸回来的铁拐李便跛着他的一条腿紧赶慢赶地来到了楚秋明的大帐。
“李叔,你有什么事?”
铁拐李黑着脸,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齐芸,又看了看楚秋明,“不知齐芸昨夜身在何处?为何从营外回来?”
齐芸看出了铁拐李面色的严肃,竟然不由得心慌,“我……”
“她昨日醉酒,误走出军营,在外面露宿了一夜。”不待齐芸说话,楚秋明便先说了。
铁拐李眯着眼睛,再次仔细地打量了齐芸一番,“将军,记得齐芸第一日入军营时你便说过,她既入了军营,便没有别的身份,只是一个兵。何以将军你还要替她开脱罪责?”
楚秋明皱起了眉头,“本将军哪里有为她开脱罪责?”
铁拐李虽然瘸了一条腿,年纪也大了,可是站在那里依旧挺拔,一身普通的戎装穿在他身上,愣是被他穿出了将军的风范,他苍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此刻所有的皱纹聚拢在一起,写出大大的失望。
“将军身为三军统帅,可还记得军中法纪?”
楚秋明自然觉得铁拐李小题大做,同时也是觉得此次齐芸夜不归宿实在情有可原,真的没有必要深究。
然而军中军纪严明,偏偏不允许私自出营这一条军规就在军纪手册的第一页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
这次齐芸不仅出了营,在外留宿了一夜,还没有能准时回来参加早训,照铁拐李这样来深究,这事便也就有些大了。
“我读过军纪手册,私自出营,夜不归宿,缺席早训,我确实触犯了军纪,请将军处罚。”齐芸看出了楚秋明的为难,于是向前走了一步,向楚秋明行了军礼,不卑不亢地说。
楚秋明久久不说话,违反此条军规的处罚并不是任由人去规定的,而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十五军棍。
十五军棍,对于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汉,也足可以打得屁股开花,在床上躺个两三天。更何况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女孩子。
“李叔,这次事出有因,应当从轻发落。”
铁拐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事出有因?因为齐芸一夜未归,一早各营都派出队伍四处寻找,如此惊动损耗,怎当从轻?”
“那是我一时心急!”楚秋明以前怎么没有觉得这个铁拐李如此强词夺理?
“将军!我老李如今已经一大把年纪,当初有幸跟着老将军南征北战了几十年,大运的军队能有今日这样的强大,正是因为军纪严明,赏罚分明,为将帅者不偏不私,为兵卒者尽职尽忠。我老了,身子骨是没用了,只配给将军养养马了,可是我的脑子是清醒的。”铁拐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楚秋明,他说起话来,太阳穴两边的青筋暴起,仿佛用尽了力气,声音掷地有声,“营中那些老将军岂有不是和我一样想的,但他们不来说,那是看在楚老将军的情分上,是看在今后还要去将军你共事上,可我什么也不用顾忌,我老李之说一句,今日将军你若是因为心疼自己的娇妻,偏私不罚,那大运军队在将军手中,怕也难有以后了。”
齐芸在一旁没有说话,她忽然明白楚秋明为什么要将这个脾气古怪又固执的老头留在营中了,这是一颗炽热不熄的忠心。
当楚秋明发出对齐芸进行处罚的军令时,军中将士们都是一阵错愕,尤其昨夜那几个劝齐芸饮酒的将士,感到万分的自责。
他们一同来到楚秋明的帐中,将所有的罪责拦在自己的身上,都想要替齐芸受罚。
楚秋明没有理他们。于是他们纷纷请求与齐芸一同受罚。
齐芸有些哭笑不得,果然世事无常,祸福相依,悲喜轮转。昨日刚在中军赛中夺魁,今日便因为违反军令受了罚。
但即便是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受罚,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那几个小将士因为自责非要和她一起挨棍子,让她看出了这群朝气蓬勃的小将士们的天真可爱之处。
就在齐芸还在一下又一下挨着军棍的时候,宫中前来传旨的公公便来了军营,宣读皇帝为此次中军赛中表现出色的将士的赏赐。
李公公因为得知齐芸昨日夺魁,对于这个小姑娘十分好奇。他见过齐芸几次,都是一个沉静的女孩儿的模样,却没想到这沉静的外表下,竟然有这样惊人的潜力。
可是他宣旨时,只看见了昨天参加中军赛的十七个人,偏偏没有看见冠军齐芸。
他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楚将军,齐五小姐呢?”
“齐芸现在受罚,不便接旨。”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将这江山 拱手让人
“齐五小姐在受罚?”李公公有些吃惊,将手中已经摊开还没来得及读的圣旨合拢起来,“昨日魁首,今日便在受罚了?所为何事?”
楚秋明没有表情地看向李公公,“军中之事,不便透露。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如此而已。”
李公公看楚秋明的脸一点一点地冷下去,自知没趣的撇了撇嘴,看着面前跪了几排等着接旨的人,于是只好先念圣旨。
李公公再次摊开圣旨,先看了一遍,忽又皱起眉头,神色不自然地看了看楚秋明,楚秋明不明所以,示意他宣读圣旨。
李公公于是照着圣旨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下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海宇宁谧,宠固河山,赖师武臣力,中军赛启,擢拔能兵干将,今封赏杨远、东莱、胡忝……”
从头挺到尾,所有的参赛者都得到了皇帝赏赐,却偏偏最重要的那个人的名字一直没有出现,那便是齐芸。
楚秋明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跪在地上接旨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以为是因为齐芸不在,所以李公公没有念到。可是李公公念完,让他们接了旨,他们摊开圣旨看了又看,确实没有齐芸的名字。
李公公也不明白,他是到了军中才摊开圣旨的,他想齐芸能有这样的能耐,封赏必不可少,可是没想到皇帝居然故意一字不提她,实在费解。
楚秋明送出了李公公,李公公叹了一口气,“楚将军,便是咱家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也猜不透陛下他的心思啊!”
崇明殿中,乾冀被皇帝单独召见。
“父皇没有给齐芸封赏?”乾冀听见皇帝亲口告诉他,心中也有些意外。
“你全程看了比赛,作何感想?”
“齐芸文治武功,实是将才。”
“你也觉得她可以建成我大运的女子军队?”
“以她的能力,不无可能。”
“我大运男儿郎还不够,为何一定要让女人去打仗,难道要让人笑话大运无人?”皇帝将自己手里奏折往桌上一丢,像是在撒气。这是一本详论不该让齐芸入军营的谏言书,上这个折子的,是北静王,一个老顽固。
乾冀笑了笑,“儿臣以为,父皇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皇帝看见乾冀笑了,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他笑起来,胡须被自己的气息浮动。
“罢了罢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朕也不管她了,朕能排除众议让她参军就不错了,她表现再好,朕也不赏了,更何况,朕看那丫头一点也不在乎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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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受罚,那两个真的来执刑的人,哪里又敢动真格的?也不过意思意思,十五军棍之后,齐芸除了觉得屁股有些发麻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还能很自如地在地上行走。
铁拐李在她受刑时,一直在帐外等着,看着齐芸走出来,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倒是齐芸对着他很恭敬地点了点头。
“丫头,你怨我吗?”
“李叔良苦用心,我怎么会怨您呢?”
铁拐李似是很欣慰地叹了一口气,“丫头,你若是下定了决心留在军营,就该知道,军中的规矩是比天还要大的。”
齐芸点头,“我明白。”
铁拐李继续说道:“都说皇宫里的规矩大得很,可那些不过是为了宣扬皇家的威严罢了,军中的规矩却不是,军队是守住咱们这个国家的基础,它就是一座牢固的高墙,每一个将士都是这墙上的一砖,每一块砖都必须在其位谋其职,稍有不慎,高墙坍塌,家国不存!”
铁拐李语重心长地说完,目光深邃地看了看齐芸,“丫头,后面的路还很长,慢慢去体会吧。”
楚秋明告诉齐芸,皇帝没有给她封赏的时候,齐芸并不意外。
那十五军棍还是有点后劲的,晚上屁股竟有些微微的刺痛,她只好趴在床上,楚秋明给她拿了创伤膏来。
“他本来就不乐意让我来,后来没有办法让我来了,若是还因为这个事给我封赏,那便是告诉天下人,他已经认同了女子从军了。可是他还不想那么早松口,皇帝总是要考虑的多些,我也理解他的。”齐芸的偏着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秋明。
楚秋明听她说的话,不禁发笑,“你也理解他?可你也给他找了不少麻烦了。”
齐芸眉眼一弯,也觉得好笑。
“对了,我听说,皇帝已经给你的三姐赐婚了。”
“是谁?”
“自然是那位端王世子元玉,他倒是真心喜欢你的姐姐,还请了二皇子帮忙。”
齐芸叹了一口气,“只怕有缘无分,促成一段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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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与乾冀在御花园中对弈,父子两个多年未见,这次重逢,却生疏了不少。
“你的腿近来可好些了?”
“回父皇,太医们一直在尽心为二臣治疗,近来已能渐渐有些感觉了,只是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既然如此,何不在京中将腿治好了再走?”
乾冀笑了,苦涩的笑,“若是儿臣的腿一辈子好不了,便要一辈子在京中?”
“冀儿,”皇帝看向自己最喜欢的孩子,自己觉得最亏欠的孩子,“你若想走,朕不会留你。可是冀儿,父皇年纪已经大了,你这次一去,也不知何时再回来,也不知你我父子二人,还有没有再见之日……”
“儿臣必当时时回来看望父皇。”
皇帝叹了一口气,“那便问问你皇兄的意思吧。”
乾冀不语,因为太子已经朝着他们走来了。
太子依旧兴冲冲的跑过来,似乎还沉浸在昨日精彩的比赛中。昨夜被军中的将士们合伙灌醉,一路颠簸回到了自己的东宫,倒头睡到了大中午。
“儿臣参见父皇。”
“臣弟见过太子。”
“二弟来得早!”太子笑道。
皇帝冷哼一声,“不是谁都和你一样,不有分寸滥饮大醉!”
太子立马敛了笑容,低下了头。
“冀儿一定要会天玺,你是太子,你是什么意思?”
太子愣了一愣,依旧拿他从前的那套说法,“儿臣全听父皇的。”
“啪!”皇帝的手拍在了棋盘之上,一局好棋被打散,太子浑身一震。
“你现在已经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主见,以后面对国家大事,朕看你只好把这江山拱手让给别人帮你治理了!”
“父皇恕罪,儿臣知错了!”太子立马跪下认错。
皇帝怒气冲冲,“说,你的意思!”
“儿臣……儿臣,儿臣以为,二弟既要回天玺,便赐二弟天玺刺史之职,以二弟的能力,必能将天玺治理得很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孩观槿 来到军营
虽然齐芸没能得到皇帝的封赏,却当之无愧地被周胜提拔为中士,任命为白虎营把总。
中士是比普通兵更高一等级的军衔,属于军队士兵中的精锐。日后只需表现良好,即可被提拔军职,依次为把总、千总、守备、指挥佥事、指挥使、参将、副将、总兵、都尉、将军。
表现良好,自可跳级晋升。
齐芸任把总,麾下即有白虎营战兵两百人。
上任把总的第一日,齐芸在白虎的带领下,重新认识了自己麾下的两百人。因为俱是精兵干将,所以在整个西郊总营来说,各营各军,人数都不算多,按理一般军中,任此职者,麾下人数是齐芸的两倍。
白虎露出他亮闪闪的两颗小虎牙道:“阿芸,不要觉得人少,咱们的人,可都是有以一当十的本领的。”
齐芸是相信白虎的话的,因为中军赛几天下来,虽然她险胜,但其中也感受到了这些将士们各自的过人之处,都是骁勇善战且生气勃勃的,有这样的能力与精气神,确实可以提升战斗力。
经过中军赛,再也没有人敢小看齐芸了,这些被分配到齐芸麾下的士兵们甚至都感到自豪。由将军夫人亲领的兵,他们可是第一批!
当天,便轮到齐芸带领士兵巡视军营,她身材娇小走在军队的前面,气势却丝毫不减。
齐芸带着一队兵走过营中各个角落,巡视各营训练和营中异常。突然一个稚嫩的奶呼呼的声音在叫他,“姑姑!姑姑!”
齐芸起先还有些意外,恍然想起来小观槿来,向声音的方向望去,看那个小小的身影,活蹦乱跳地朝他跑来,一张纯真可爱的笑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是小观槿是谁!
想来,齐芸也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个小家伙了,他一直住在将军府,由楚老夫人照顾,不过个把月,脸上已经长了点肉,看起来肉嘟嘟的,比原来更可爱了些,笑容也更灿烂了,看来这段时间老夫人将他照顾得很好。
齐芸有些惊喜,张开蹲下来张开双臂,小观槿便跑进了她的怀里。
“小观槿,最近长胖啦!”齐芸忍不住捏他的小脸蛋,笑道。
小观槿一双清澈澄明的大眼睛弯起来,嘿嘿一笑,“姑姑,我终于见到你啦!”
“嗯?怎么,小观槿很想姑姑吗?”
小观槿重重地点头,还有些委屈地说:“我跟将军叔叔说要见姑姑,叔叔总说要等一等,等了好久,叔叔才带我来。”
齐芸轻轻地揉了揉小观槿的头,“小家伙,军营不是小朋友该来的地方,你找姑姑什么事呀?”
小观槿笑嘻嘻地朝自己身后望过去,楚秋明已经来到齐芸面前,齐芸身后的一队士兵立马叫了一声“将军。”
楚秋明点了点头,“你们先去巡逻吧,本将军找齐芸有点事。”
士兵们一个个像是看穿了什么似的,暧昧地笑着走开了。齐芸却不解地看向楚秋明。
“你把孩子带到军营来,不合规矩吧。”
楚秋明似乎在真的很认真地回忆着军规,然后道:“营中只说无关人员不得入营,观槿不算是无关人员?”
齐芸更不解了,“那是什么意思?”
楚秋明将手放在小观槿的头上,“这小东西一直嚷着要练武,知道你来军营了,更是一直说要和你一样到军营里来。母亲看他如此坚决,非要我带他来。”
齐芸皱了皱眉,“孩子还那么小,不合适吧。”
“姑姑,观槿已经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小观槿听见齐芸的话,立马仰着小脑瓜反驳道。
齐芸看着孩子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看向楚秋明,“那你想怎么办?”
楚秋明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让他在营里住些日子吧,我闲了或是你有空的时候,教教他。母亲喜欢他,隔几天不见,定会让我带他回去的。”
齐芸无奈地笑了,“您是将军,你怎么决定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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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芸回到营中,立马一群人围了上来,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尤其那个最八卦的小兵八宝,凑上来就问,“阿芸,今天楚将军带到军营的孩子,是你的吗?”
齐芸正在喝水,闻声一激动,竟呛住了,猛地咳嗽了好久,才顺着气平静下来,“你胡说什么呀!”
八宝于是像个大明白,“哦!”了一声,便自顾自分析起来,“既然不是阿芸你生的,也是,毕竟你还这么小,那就是楚将军跟别的女人生的了,虽然我们以前也没听说将军有过别的女人,但是毕竟将军也这么大年纪了,有些事也是正常的。”
齐芸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八宝,不知道这个家伙一天到晚脑子里在琢磨些什么。
倒是阿晨拍了八宝的脑袋一下,把齐芸心里想的说了出来,“你这个家伙,尽在瞎捉摸!楚将军绝对不是这么会寻花问柳的人,那孩子既然叫阿芸姑姑,叫楚将军叔叔,那必然是楚将军的亲戚的孩子了!”
齐芸看着这群将士煞有其事地推理这小观槿的身份,哭笑不得。
“好啦,就是亲戚的孩子,都不要瞎猜啦!马上要训练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可是人都散了,齐芸一个人坐着对着天空发呆的时候,突然觉得怅然。
若说人生是命中注定,放在以前,她总不愿意相信,可是现在她不禁回想起来回京后的种种,竟有点冥冥天意的意思。
他们初识,便起于楚秋明对齐芸的误会,从远在谛城被人误会成楚秋明的夫人,到现在小观槿的出现被误会成她和楚秋明的孩子,他们两个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仿佛都是误会促成。那这些误会,未必不是天意。
齐芸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蔚蓝的天空上几朵柔软的云彩被风吹向天边,看着高飞的鸟儿消失在远处,看见太阳刺眼的光芒照耀着世间万物,原来她还有好多的路要走,路漫漫其修远兮,楚秋明会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吗?
世事轮转,人生无常,莫名的怅惘涌上心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与其相见 不如怀念
齐芸恢复了晚上去炊事营挑水的训练,楚秋明自然义不容辞地去陪练。
“观槿睡了?”
“睡了,他有时虽然固执些,但还是很乖的。”
齐芸点头,挑着空桶去出院子往水井的位置去。
突然想起什么,齐芸道:“你讲他带来军营,真的只是老夫人吩咐的这么简单?”
楚秋明笑道:“那小五觉得会是为什么?”
齐芸摇头,“我只觉得你应该不会轻易带他来这里,上次我挨了军棍,可记得咱们的军纪严明着呢!”
“怎么,屁股还在疼?”
齐芸没好气地白了楚秋明一眼。
楚秋明收了笑,道:“带他来确实还有一桩原因。最近突然出现了一群神秘的人在将军府的周围游荡。似乎是冲着小家伙来的。”
“何以见得?”
“他们一直在城中隐秘地打探孩子的事,被我的暗卫发现了,想要捉住他们问清楚,却被他们跑掉了。”
“那确实该小心谨慎一点,他家中遭难就是仇杀,说不准是那群匪徒要赶尽杀绝。”
说完,第一桶水已经灌进了水缸,齐芸拎着空桶又往院外走去,不再说话。
楚秋明跟着走出来,和齐芸紧挨着,“你与我都没有什么话说了吗?”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楚秋明叹了一口气,“如今便这样了,以后你去创建女军了,我们两人之间,还能有相处的时间吗?”
齐芸笑道:“那便好好珍惜现在呀。”
楚秋明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我明明喜欢的就是你这样认真的样子,可是偏偏又怕你这样的专注。”
齐芸停了下来,看着楚秋明的身影,“你今夜怎么了?”
楚秋明放下水桶,将齐芸揽入了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样,“我……就想抱抱你……”
齐芸觉得莫名其妙,楚秋明接着道:“小五,你想到过你实现自己梦想之后,我们两个之间该如何吗?”
“楚秋明,你不是支持我的吗?”
楚秋明紧紧地拥这齐芸,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是啊,我是支持你的,支持你想做的一切。可是小五……”楚秋明的声音轻轻地,有些沙哑,“我发现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今日观槿来到营中,军营来的一些传言也传到了楚秋明的耳朵,他们以为观槿是楚秋明的孩子,可是不是。然而楚秋明却由此想到了今后他与齐芸两个人的孩子,由孩子想到了他们的家庭。
他忽然有些理解母亲那些年岁的日夜盼望,若是齐芸创建女军成功,那么以后,他们两个人必然聚少离多,他不能想象自己与齐芸分别那么久的情景。陷入情网的男人,原来比女人还要疯狂。
齐芸确实没有想到那么远的时候,她只知道她喜欢楚秋明,以后便一定要嫁给他,却没想过嫁给他之后再如何。
她感觉到脑子突然有些乱,抬起手轻轻地抚上了楚秋明的头发,“楚秋明,这些问题,我们以后慢慢考虑,可以吗……”
楚秋明埋在她的颈窝来,轻轻地呼吸了着,一言不发,就像睡着了一样。
过了还一会儿,齐芸只感觉到颈项有些发酸,她微微扭动了一下脖子,楚秋明像是睡醒了一样,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
他的目光深沉,一如深沉的暮色,他紧紧地盯着齐芸,齐芸看着他的眼神,竟然感觉到了一点心虚。
“小五,我听你的。”过了良久,楚秋明才说出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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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冀离京回天玺州的日程定下来了。
天启二十五年二月二十八日。
太子亲自送乾冀出城,兄弟两个一路上无言。直到快要出城门时,乾冀对太子道:“皇兄,谢谢你。”
太子微微吃惊,看着乾冀认真的神情,“兄弟之间,何必言谢。”
乾冀笑了笑,不再说话。他相信太子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他谢他,是谢他相信他,愿意让他回到天玺。
太子感觉到了马车里气氛的尴尬,笑道:“怎么,那位顾家二小姐不来送送二弟,二弟若是真心喜欢那丫头,怎么不带他一同去天玺?”
乾冀目光暗了暗,低头捋了捋自己的有些褶皱的衣角,“她是一只小鸟,我不想做束缚她的笼子。”
他没有终究没有告诉顾丹云他要离京的事,前面他已经明里暗里多次问过顾丹云的意思,他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天玺,可是顾丹云总是在犹豫。
他不想逼迫她,也不想逼迫自己,如果告诉她,她必然要来送自己,只怕到时,他会不计后果地将她绑到马车上带着她离开。
今天,天空中飘飞这蒙蒙细雨,雨丝乱飞,一把油纸伞遮不住四面而来俏皮的细雨。天灰蒙蒙的,一直暗淡到了天际。
太子在城门外下了马车,与乾冀道别。
乾冀撩起马车的窗帘的一角,朝着太子微微点头。
“走吧。”他声音轻轻的,却清晰地传到了自己近侍的耳中。
随着一声“驾”,车轮滚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等等!等等!”
马蹄哒哒,穿过城门,朝乾冀的马车本来。
马上一个白衣女子,在斜风细雨中衣袂纷飞,发丝因为快速地驾马飞驰显得有些凌乱。
她气喘吁吁地赶来,挡住了队伍前进的道路。
“顾小姐!”近侍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二皇子呢?”
近侍为难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
顾丹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喘了喘气,才下马,一边往马车走,一边道:“二皇子为何要不辞而别,都不等我来一送?”
说着她已经走到了马车前,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马扎。就在她一手即将撩开门帘时,里面传出来乾冀的声音,“顾小姐能来一送,我已经很开心了,然而相见不如怀念,当说的话从前都说过了,今日无需再见了。”
顾丹云的手僵在了门帘前,她看着精美的车帘,象征的皇家的尊贵地位。
缓缓将手放下,“你何必如此小气,只是现在不去,又不是以后不去。”
车里的乾冀张了张嘴,感觉到呼吸都有些颤抖,他平复了一下自己,才道:“那便将这一面,留在天玺吧。丹云……”
“嗯?”
“我在天玺等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行军如梦 沧桑太平
三月十日,大运北部迎来了忙碌而充满一年希望的春耕时节。
边境稳定,战事消停,西郊总营的将士们都开始一边耕种一边训练。在京城郊区几百里之外,便是广袤的田地,没到太平时节,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就会翻滚着大片大片碧绿、金黄的麦浪。
齐芸跟着楚秋明一起往西郊军田看将士们驭牛犁地。将肥沃的黑土地翻过来,泥土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散。将士们卷着裤腿,撸着袖子,穿着统一的为干农活分配的浅蓝色农装。
几只燕子低低地从他们的头顶掠过,仿佛只要他们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它们。
春天来了,空气是湿漉漉,天空是清澈的蓝色,入眼山川田野,是心旷神怡的绿。
齐芸站在田埂上,仰着头,感受到了细密的毛毛雨打在了脸上,不似冬天的凄风冷雨,打在脸上如针扎,寒冷刺骨,春雨是柔柔的,轻轻的,落在脸上,仿佛春天的一个香吻。
楚秋明用他的大手遮在了齐芸的头上,齐芸仰着脑袋,弯着眉眼笑看他,低声呢喃,“傻瓜!”
楚秋明只是温柔地笑着,轻轻将齐芸头上细小的水珠拂去,“后面一个月,都是各营自己安排训练,你先回家看看吧,后面我们再做安排。”
“我也可以下地干活的!”
楚秋明声音温柔,口吻却不容置疑,“本将军说你不用。”
齐芸鼓着腮帮子,幽怨地看了楚秋明一眼,别过脑袋,不再看他。
“这段时间,咱们倒是要好好查查那伙神秘人了。”
那伙神秘人,打探小观槿的神秘人。
说到这里,齐芸也觉得是一桩大事,虽然表面上还是不瞒楚秋明的霸道,但心里也默认了楚秋明的安排。
离家一个多月,齐芸再次回到丞相府,感觉一切都没变,有感觉有些不同了。
她进府绕过当门的石屏,看见石屏上雕刻的《凉山暮景图》居然被上了色,色泽饱满,一切是按照原画的色调进行的调配。原先浮雕出的画,有些许清冷肃穆的味道,上了色之后,秋景的爽落,秋季的暖调,给这个大宅子带了不少生机。
鸢儿和暖莺一早在门口候着齐芸,跟着她走进府中,齐芸便不禁驻足细细地观赏这活起来的浮雕。
暖莺在一旁道:“这浮雕,是老爷亲自上的色呢。”
齐芸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暖莺继续道:“就在小姐中军赛夺魁当天晚上,老爷便叫管家买了上好的颜料,仔仔细细地画了三天,才上完整面墙的色。”
齐芸感到自己心灵深处的一根弦,被拨动了,发出无声的清音。
她吸了一口气,笑了笑,先去后院见过了老夫人,卫氏正在老夫人房中,看见齐芸回来,拉着齐芸看了又看,笑道:“芸儿此去,可是吃苦了,都瘦了,回来了,可得好好补补!”
老夫人也笑得合不拢嘴,“吃点苦也好,咱们芸儿可是给咱们齐家长脸了,一个女儿家,比他们男子汉都强!”
齐芸抿嘴笑着,耐着性子和她们寒暄了一会儿,老夫人似乎看出了齐芸心里在想什么,一双眼睛闪烁着慈爱的光,“去吧,你父亲在书房等你呢。”
齐芸让鸢儿和暖莺先回院子,自己一个人到了齐彦的书房。
她在书房外犹豫了一会儿,才叫了一声,“父亲,我回来了。”
书房的们“吱呀”一声,便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齐先。依旧是那样一副端端正正的做派,他对着齐芸和善地微笑着,“妹妹回来了。”
然后突然双手交叉伸开,朝着齐芸行了一个正正经经的礼,这是大运朝君子之间行的里,意为对对方的尊重与敬佩,齐先却一丝不苟地朝着他妹妹行了这样一个大礼。
齐芸惶恐,立马也向齐先回了一个礼。
齐先退了两步,朝里看了看,示意齐芸进去见父亲,而后自己便走了出去。
齐芸走进书房,绕过一排书架,嗅见了齐彦珍藏古书的书页和陈墨的芳香,看见了正在书案前端坐的齐彦,他坐的端正,双手双在自己的膝上,似乎是在专程等待齐芸。
齐芸向齐彦施礼,“父亲。”
齐彦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有了岁月的划痕,眼角微微皱起,像张开的扇柄。
他笑了,“军营生活可还适应?”
“营中生活很好,我在那儿受益匪浅。”
“有没有受伤?听说你在营中受了罚?”
齐芸摇了摇头,“女儿一切安好,受罚也是因为女儿无意违反了军纪,受罚也是涨了记性。父亲……可安好?”
齐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芸这是在关心他吗?他眼角的皱纹更加深了几分,低沉地笑起来,“为父也很好。”说着他站起身,走到了一排书架前,背着手,抬头在一排中翻找些什么。
找了一会儿,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他轻轻地用手摩挲着书的封面,眼中有波光闪烁,他看着手中的书,像看着自己的老友一般,亲切与怀念。
他叹了一口气,将书递给了齐芸。
齐芸接过书一看,书名竟是《从军行》!
感到心头一窒,齐芸竟隐隐觉得心痛,这不明所以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她也有一本从军行,一本她正在写的书。那这一本,是谁写的?
她下意识看向书的背面,果然在深蓝色书页上看见了几个细小的字——“明究暗探”!
齐芸有些错愕地看向齐彦,然后翻开书,书的第一页是用龙飞凤舞的草书写下的一行字:“自平京至北澹,四千二百余里,峭壁高崖,森林密道,黄沙古渡,海天金波,行军如梦,终守得五年沧桑太平。”
“这是,你大伯的,他一直随身带着,他牺牲在沙场上,将士们从他铠甲之下,找到了这本书,这也是他留给我们的最后一样东西。”
齐芸听着父亲的讲述,看着书中的文字,“戎装在身,便是将家国众任抗在了肩上。第一次将长枪刺进敌人的胸膛,看见那人瞪大的双眼逐渐暗淡,我的心也随着震颤。”
齐彦知道,这本书本是应该属于齐芸的,他轻轻地拍了拍齐芸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的,大伯也是一位英雄,这本书,你带回去慢慢看吧。”
第一百四十章 清明节至 回乡扫墓
齐昌,这个很少被齐府里的人提起的名字,却一直不曾在人们心中消失过。
齐芸看着这位自她出生便已经离世的大伯手书的人生,百感交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荡气回肠,为什么在她的眼中,染上了这么多的悲凉。
她看书本来是很快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上的每一个字,仿佛有着千斤重,让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仿佛要耗尽所有的力气。
她终究没能很快将这本书看完,似乎是舍不得读完一样,她决定以后每天读一点,尽量将读这本书的时间拉得越长越好。读这本书,仿佛就在和齐昌面对面坐着聊天,时而他像一位长者,给齐芸讲述着他的那些过往,警诫她,劝诫她,时而又像一个热血男儿,那些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豪情壮志。
齐芸从齐彦的书房走出来,便要回自己的子兰轩。路过后花园,正遇见齐康和齐泰兄弟两个迎面向她走来。
齐康一向将自己纨绔形象进行到底,从齐芸第一次见到他,就没见他十分正经过的样子,而齐泰则和他是个极端,总太过低调了,文质彬彬,脸上的表情也从来不会有大幅度的变化。
齐康朝着齐芸招手,“五妹妹回来了!是专程为了你三姐姐的婚礼回来的?”
齐芸一阵错愕,“婚礼?”
“三哥哥,不要乱说!”齐妍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难得见她生气地对着齐康说话。
齐康吐了吐舌头,却还是一脸痞笑,“三妹妹不是与世子出去约会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齐泰眼看齐康口无遮拦,让齐妍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朝着齐康瞪眼,“齐康!”
“五妹妹回来了,改日我们再叙,你们姐妹两个许久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讲,我们便先走了!”说完,齐泰便扯着齐康的胳膊匆匆地离开了。
看见他们兄弟两个离开,齐芸亲昵地去揽上了齐妍的胳膊,“姐姐!”
齐妍也笑着捏了捏齐芸的手,“这次回来,还走吗?”
“走是要走的,但还要过一段时日。姐姐进来可好?姐姐……真的要与元玉世子成婚了?”齐芸挑着眼角,小心翼翼地问齐妍。
齐妍神色随即有些黯淡了,她叹了一口气。
“姐姐若不愿意……”
不等齐芸说完,齐妍用食指放在齐芸的嘴前,她看着齐芸,眼中是纠结与恳求,“芸儿,这便是我的使命了,其他都不用再说了。”
齐芸不得不承认,齐妍在情路上,注定如此坎坷,爱上了一个求而不得的人,又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所有的一切痛苦,却只能她默默承受,她无力改变现状,只能通过不断地折磨自己,说服自己。
齐芸回来的第三日,便迎来了大运国的踏青节。
齐家老幼在齐彦的带领下回乡祭祖,来回花费了三天的时间。
齐丞相的老家远在临**京城的尧县,尧县有一户专程守护齐家祖坟的人家,男主人是齐彦的远方堂兄,名唤齐稳,齐稳的妻子人称张媒婆,往常在尧县里专程给人说媒。
到了清明祭祖的时刻,两口子带着自己在县城做教书先生的儿子就会早早地将齐家老宅收拾干净,将祖坟也打理妥帖,只等着各地的齐家人回来扫墓。
县城里的人得知齐丞相带着家眷回来扫墓,都兴师动众地出来大街上迎接,小小的县城大街上一时间挤满了人,都为了看一眼当初的毛头小子,如今当朝的大丞相。
从前齐家在尧县,算是贫穷的。从齐彦的祖父的祖父,也就是齐芸的高祖父开始,齐家人就生活在这里了,意思便是在尧县这个小县城里,生活过齐家四代人,直到齐芸这第五代,便已经很少涉足此地了。
那是齐家人大都是靠种地为生,期间虽然有不少人想过考取功名,但总是名落孙山,最强的也不过是当过县太爷的师爷。所有人都说,齐家肯定是早些年得罪了文曲星君,所以才无缘官场的。
没想到,种田为生的齐海一胎生下一对双胞胎,长大成人之后,一个通过科举,成为了当朝丞相,一个通过武举,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一时间,齐家文武双全,风光无限!
自此以后,这一脉的齐家子孙便各个发达了,仿佛练武奇才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有的做了官,有的成了商人,各个丰衣足食,成了尧县的一段传奇。
往常清明节,齐彦都没有如此大动干戈,也没有带这么多人回来,或是他或是齐先,做了代表回来。这次他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其实是为了齐芸。
这是她第一次回来,理应有一个重大的仪式,认祖归宗。
齐彦原本和孩子们坐在马车里,可是街上的人太多了,而且都是性格淳朴的父老乡亲,于是自己下了车,要去见见这些乡亲们。
齐彦下了马车,众乡亲还不等齐彦说话,便齐刷刷地跪下来,一边高呼着“见过老爷”。
“诸位乡亲,快快请起!今日在尧县,我不是什么丞相,我只是齐家的那个小彦子啊!”齐彦看着眼前的场景竟有些热泪盈眶。
他扶起来跪在最前面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阿桂叔,您老身子还好啊!”
随着老人起来,大家才纷纷站起来,一路送着他们一家人来到齐家祖宅前。
齐稳已经和自己的妻子、儿子早早地候在了大门前,看见人群浩浩荡荡地朝前涌来,齐稳忍不住擦了一把眼泪,对着自己的儿子道:“虎子,这便是齐大老爷这一辈子的功德啊!”
齐沈定愣愣地看着前方,点了点头,随即又皱着眉头对父亲道:“父亲,当着外人的面,不要叫我虎子!”
鸢儿和暖莺将马车上的齐芸、齐妍还有齐星儿扶下了马车,百姓看见齐彦的女儿一个一个都似天仙时美,不禁发出感叹,果然富贵人家是将养人的。
“老爷,一路上辛苦了!可算是到了!”齐稳笑脸迎上来。
齐彦也笑了,“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后面更要劳烦你了。”
“老爷这是哪里的话,这本就是小人的职责所在呀!看守祖坟这样庄严肃穆的差事,若非老爷垂怜,也轮不到小人身上啊!”齐稳对着齐彦点头哈腰,笑出了一脸褶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齐彦兴起 回忆童年
自齐家发迹,齐彦便主持修缮了老宅和祖祠。如今齐家的老宅虽然没有进行繁复华丽的装饰,可宽大的格局也体现了家族的鼎盛。
齐稳迎了齐家人进宅子,过了好一阵,在门外观望的百姓心中对丞相的敬意表达了,热闹也看过了,才渐渐散开。只三三两两的小孩子还在齐家老宅前玩耍,吵吵闹闹的。齐稳让齐沈定抓了一把冰糖,给孩子们一人几颗,将他们打发走了。
打发走了孩子们,齐沈定低头踢着一颗石子往宅子里走,他爹娘正在安置丞相老爷和公子小姐们的住处,他不需要去帮忙。
往常他们住在这大宅子里,睡的是偏厅,生火用的是小厨房,从来只在大宅子的一角活动,今日,齐家真正的主人才算回来了,那些装修高档的,母亲日日打扫的房间,终于有人来住了。
他想着,吐出了一口气,突然脚下一用力,将那颗小石子猛地踢了起来。小石子便像一枚暗器一样,飞快地朝前面冲过去。
齐沈定抬头,看见石子飞去的方向,正站着一个女子!
一袭浅蓝色百褶锦绣裙,雪肤桃腮,杏眼潋滟。
来不及他反应过来,那女子不知何时脚下蓄力,轻盈地转了一圈,百褶长裙旋出一朵盛放的花,稳稳地躲过了那枚石子的袭击。
齐沈定看见女子躲过了石子,却还是愣愣地盯着面前那个天仙似的少女,咽了一口口水,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慌张地跑过去问她有没有事。
女孩儿眼眸沉静如深潭,但带着温和的笑意,才要开口,齐先拐过墙角,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说道,“五妹妹,祖母在找你了,快过去吧!”
齐芸于是只对齐沈定点了点头,便转头离开了,留下了痴痴的齐沈定。
原来是齐家的五小姐,刚刚在门口,他竟没有看见她,是了,他刚刚只顾着低着头,因为父亲对着齐彦的谄媚阿谀让他觉得抬不起头。
绵绵细雨终于有了一刻的消停,空气清爽,春风和煦,将天空中轻盈的白云追逐。
在齐稳和张媒婆的张罗下,一路舟车劳顿的齐彦一家终于坐在了一起享用具有家乡风味的午膳。
齐彦似乎心情很好,餐桌上竟然难得的和妻儿们说笑起来。卫氏看见齐彦难得的好兴致,更是一搭一捧,笑得嘴都不曾合拢过。
齐彦看着屋外的蓝天,开始怀念起自己的童年,“我们小时候,在这个时节,都爱在河堤边放风筝,河边满是刚冒出软软的小尖芽的青草,踩上去绵绵的,赤脚既不觉得扎脚,也不觉得冷,那时的风筝都是我们亲手做的。”
我们,齐彦的我们指的是他和齐昌兄弟两个人。在座的孩子们大都不会去深究这个词,而老夫人和齐芸却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意味深刻的词。
这个战死沙场的儿子,是老夫人心头的痛,这个素未谋面的大伯,凝聚着齐芸的好奇。
齐彦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兄长,望着天空神往的神情突然染上了一抹伤怀,他深呼吸了一下,低下头,笑道:“难得回来一次,你们兄弟姊妹不妨也出去好好玩一玩逛一逛。”
楼氏没有跟着来,齐星儿来了一直粘着齐妍,听见父亲说可以出去玩,开心地放下筷子鼓起掌来,“星儿也要放风筝!”
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一路颠簸而来,本就疲乏不已,加上想起了伤心的往事,没有吃几口饭,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歇息去了。
卫氏赶忙起来要扶老人回房,老夫人摆了摆手,“你们吃饭吧,不必管我。”
老夫人的背已经佝偻了起来,头发也已经花白,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离开。两个老夫人房里的老嬷嬷一边一个,搀着她。
卫氏看见老夫人走远了,忍不住道:“这一路舟车劳顿,本就不该让母亲来的,而且又是这样的时节,这老宅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会惹她老人家伤怀,伤心坏了身子可还了得。”
齐彦叹了一口气,没有去回答卫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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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齐家的兄妹几个都还觉得精力旺盛,便都说要出去踏青。
齐先道:“星儿要放风筝,我们去街边的杂货铺买几个风筝吧。”
齐康却笑道:“父亲都说了他小时候就是自己做风筝的,咱们何不也来自己做?想来也没什么难的。”
齐泰不置可否,他也不想放风筝,只跟着凑凑热闹罢了。
“那三哥哥可知道要怎么做风筝?”齐妍问道。
齐康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前,眺望着远方的天边几只蝴蝶、燕子形状的风筝在高高地飞着,“我不会,但我举荐一个人,肯定会,让他来教我们便是。”
说着齐康就跑到了前院,叫了那个他说一定会做风筝的人来,正是齐沈定。
齐芸坐在后厅前的台阶上,和齐星儿看着一群蚂蚁搬家,齐沈定来了,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齐妍叫了他一声“堂兄。”
于是齐芸也站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叫了他一声“堂兄。”
齐沈定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我一介草民,担不起小姐们的一声堂兄。”
齐康熟络地拍了齐沈定的背,可能他事先没有预料,竟被唬得一跳,像一只受到惊吓后弓起背的小猫,往前一跳。
齐康笑道:“你怎么这么胆小,你会做风筝,可知道要备哪些材料,又是个什么步骤?”
待齐沈定去准备材料时,齐先被齐彦叫去交待祭祖的事宜,齐芸便坐在台阶上看云,齐妍带着齐星儿在做桌边吃点心。
齐康一边在后厅喝茶一边对自己双胞胎哥哥笑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咱们的五妹妹,竟不像是我们的姊妹……”
齐泰赶忙瞪了他一眼,低声吼道:“不可胡说,这话若是被父亲听见了,可没有你好果子吃!”
齐康却不在意,不屑地撇撇嘴,道:“我不过是说笑罢了,五妹妹没有回来时,我便在想着,咱们齐家的儿女,多少有点随遇而安的意思,我便是个纨绔,也不敢反抗父亲,更不敢顶撞圣上,偏偏咱们的这个五妹妹,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她没干过,她骨子里那股干劲,我看咱们家里人,都是没有的。”
听见齐康如此说,齐泰也不禁看着齐芸在厅前台阶上坐着背影,觉得确是这么一回事,突然觉得一阵羞愧。齐彦三个儿子,虽然都是庶子,但是俨然齐先已经被齐彦看作了未来的继承人。而齐泰虽然温和沉静,考功名却屡试不中,未免让他失望。齐康就更不用说了,志既不在文也不在武,倒是个吃喝玩乐的行家,无所事事的领首,纨绔中翘楚。
文武双全的齐芸的出现,足可顶替家中男丁所有的职责。
第一百四十二章 齐聚祖宅 各怀心思
齐康一定要自己动手做风筝,拉着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一起做,星儿看见了,也跟着装模作样地趴在桌子上在纸上涂涂画画。
齐芸觉得没多大意思,并不想参与,齐康却一定要齐芸画风筝面。
齐妍笑道:“三哥哥必然是想得了你的画,到时候拿出去好卖钱的。”
齐康将细长的竹条交叉绑好,“三妹妹既然晓得,就不要点破嘛!”说完,在场的人都笑出声来。
齐芸并不在意,“即便画了,也没印章,不值钱的。”
齐康嘿嘿笑道:“这不容易,回去妹妹将你那章子再印上去不就成了。兰若居士画的风筝面,可是稀世罕有的。”
齐星儿没怎么听明白哥哥姐姐之间的话,笑嘻嘻地拿着笔在纸上随意地图画着,接着仰着小脑瓜对着齐康道:“星儿画的,也给三哥哥去卖钱!星儿画的风筝,只此一副,物以稀为贵,肯定值钱!”
齐星儿声音奶呼呼的,稚嫩可爱,童言无忌,齐妍笑着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瓜,齐康更是将自己的手在身上擦了擦,再伸过去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咱们星儿真乖!”
齐沈定在一旁一边扎着风筝骨架,一边暗暗听着他们兄妹之间的说话,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酸涩的感觉。
直到齐先从外面走进来,看见他们正在忙活,走过来这边瞧瞧,那边看看,才笑道:“看来这事还得行家出手,沈定兄弟的架子可扎得比你们两个好。五妹妹画得这样好的风筝面,该用在沈定兄弟的架子上。”
沈定红着脸,“大公子谬赞了,孰能生巧罢了。”
这时齐芸终于与齐沈定说话了,“堂兄往常也做风筝?”
“学堂里的孩子们也爱风筝飞,每到好时节,我就带着他们去堤边去做风筝放风筝。”
齐芸笑着点头,不再说话。
但是最终齐芸画的风筝面最终还是被糊在了齐沈定做的骨架上。
因为下午花在做风筝的时间上太多了,等到一切准备妥帖,已经日薄西山了。而明日已经安排了祭祖,并不能出去玩。齐彦便很开明地表示,他们既然有这样的兴致,在尧县多留一日,也没有什么问题。
齐沈定自教齐家的公子小姐做了风筝后,似乎与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一些,加之这些公子小姐不同于别的公子小姐,父辈的官不大,架子倒也不小,总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虽然父亲畏惧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都还算随和,从不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来压人。
第二日,到了祭祖的时节,齐家其他的宗亲得知齐彦回乡祭祖了,也都紧赶慢赶地在这一天回来了。
一时间,平日里冷冷清清的祖宅,热闹起来。
进进出出全是齐家大大小小的亲戚,他们有的也在做官,有的在经商,还有一些农民,但回到齐家老宅,便不论身份地位,只论血缘关系。
这也是齐彦的要求。这便出现了一些大官人要朝着穿着朴素的农民鞠躬施礼,甚至叩首问安的现象。
齐芸和齐妍原本在后院里,可是架不住回来的人太多,一些女眷便也只有挤进后院来。
卫氏一个人也招架不住,便有些人钻了空子去与几个小姐套近乎。
在人到得差不多的时候,都齐齐拜见了齐老夫人,然后齐家人便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祖坟扫墓祭祖。
这样浩浩荡荡的队伍,再次成为了尧县大街上一道风景线。县中百姓都不禁驻足观望,再次感慨齐家的发达。
来到祖茔,因为齐稳夫妇将祖坟都打理的很好,所以都是象征性地铲了铲杂草,然后添了些新土,随后供上祭品,燃香奠酒,焚祝文,叩拜。
所有人齐齐完成了所有的祭祖仪式,齐彦让大家都回去,且十分严肃地说:“此次回乡,只为祭祖,不为其他。”
他这话意思分明,他知道这些人赶着回来,未必是真心祭祖,只是为了见他罢了,见他也不过是有求于他。他十分不喜这样的风气,可是有时难于推辞,总有妥协,今日人众,他只好当众表明自己的意思,以减少一些麻烦。
听见齐彦如此说,众人都有些犹豫,但看见齐彦神情肃穆,犹豫了一阵,也只好向他告辞离开。
可是所有人都走了,齐彦也不曾动身离开,卫氏和几个孩子也便没有动身,齐沈定和他的父母也在一旁等待着,不知道丞相大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齐彦叹了一口,又领着自己的孩子们来到了一座坟茔前,坟前石碑上写着“武安君齐昌墓”。
这是齐昌的墓地,紧挨着齐芸祖父齐海的墓地,刚刚扫墓时齐芸便已经注意到了。
齐彦对孩子们说道:“你们的祖父生前,没能享到子孙的福,便驾鹤西去了,他生前在泥地里淌了一辈子,含辛茹苦,将我们兄弟二人抚养成人,生孝难尽,死孝必全。再跟你们的祖父磕三个头吧。”
说完,孩子们便齐齐跪在地上,对着祖父的墓碑磕了三个头。
齐彦接着道:“你们的大伯,为国尽忠,战死沙场,死得壮烈,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如今英雄长眠,敬心不可泯,磕头。”
于是所有孩子都朝着齐昌的墓碑磕了三个头。
待孩子们站起来,齐彦看向了齐芸。齐芸正愣愣地盯着齐昌的墓碑出神,她感觉到心隐隐的作痛,似乎想到了那一本《从军行》。
“芸儿。”齐彦叫她。
齐芸看向自己的父亲。
齐彦眼眶泛红,声音似乎苍老了很多,“你与你大伯有缘分。”
一滴泪,蓦然从齐芸的眼角滑落,滴到一片青草叶上,随着叶尖滑落进了湿润的地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不明白那一滴泪意味着什么。她怅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随后又朝着齐昌的坟茔跪下,双手交叉垫在自己的额上,将上身伏在了地上。
这是拜见活着的长辈时的大礼,这纯是下意识的举动,似乎在齐芸的心灵深处,觉得没能以这样的大礼拜见生前的齐昌,是永远难以弥补的遗憾。
远处传来杜鹃声声啼鸣,婉转而带着惆怅的春情。
第一百四十三章 风筝线断 身不由己
晚上,尧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雨点密密地滴落在屋顶的青瓦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齐芸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让鸢儿将灯重又点燃,就着点点昏暗的灯光,将枕下的《从军行》摸了出来,翻开书,看了两页,觉得眼睛酸涩,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齐昌说:“第一次踏上北澹的土地,就情不自禁地爱上了这个地方。”
齐芸也觉得,如果不要牵涉那么多势力,北澹对她来说,确是一个值得栖身的好地方。
齐昌说:“达奚穆起兵之心,昭然若揭,可是我并不想应战。”
他没有说为什么他不想应战,齐芸肯定他不是因为贪生怕死,那到底为什么呢?
齐芸将书合上,重新躺下,将身子蜷曲着,严严实实地裹着被子。
鸢儿看齐芸不再看书,问她:“小姐不看书了,我把灯熄了吧?”
“就点着,今夜看不见星星,可我想看着点亮光。”
鸢儿知道这是因为齐芸有心事了,从前每当齐芸为什么事难到了或者困扰了,晚上就会睡不着,外面有星星时,她就让人把窗子打开,让星光洒进房里,没有星星的时候,她就会让鸢儿把灯点着。
齐芸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北澹,梦见了北澹王府,一个陌生的女人,一身素白的长裙,头发随意地挽起,她的容貌与齐芸竟有八分相似,她款款地走向齐芸,眼眸中是温柔慈爱的微笑。
齐芸迈不开步子,等到陌生女人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将她揽进怀里,齐芸嗅到了女人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而在女人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男人与齐彦长得一模一样,眉宇间却是齐彦不曾有的英气。
待齐芸醒来,天已经亮了。鸢儿在屋外与暖莺说话,听见齐芸叫她,便让暖莺去打水来服侍齐芸洗漱。
鸢儿走进房中,看见齐芸后一脸惊讶,“小姐,你的眼睛肿了!”
齐芸揉了揉眼睛,确实觉得微微有些发疼,她起来坐在妆奁前,看见镜中的自己,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夜里哭了很久的。
“你去厨房给我拿两个熟鸡蛋来吧。”齐芸对鸢儿说。
好容易用熟鸡蛋消了肿,洗漱好了出来,齐先带着兄弟姊妹们都已经做好了出游的准备。
齐沈定在前面带路,公子小姐们带着自己的小厮丫鬟,一行人便乘车到了齐彦口中的河堤。
这是一条不大的河,河水潺潺,冲击着浅处的卵石,发出脆亮“咚咚”声。河水清冽,有小鱼时而跃出水面,鱼鳞在阳光下闪烁生辉。
拂堤杨柳抽了新条,长出嫩绿的新芽,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临堤便是宽广的草地,浅草尚能没马蹄,野花在草丛中像娇羞的少女探着头。很多大人小孩在草地上玩耍,空中已经有很多风筝在随风高飞,地上的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孩子们玩着孩子们的游戏,捉迷藏、老鹰抓小鸡,丢石子,采摘野花编花环……
大人们进行着大人们的娱乐,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饮酒作乐的,有男女甜蜜幽会的……
看见齐家的公子小姐们也来到这个地方,很多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投了过来。孩子们却似乎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却是一眼看见了带路而来的齐沈定。
看见齐沈定,他们欢笑着跑过来把他团团围住,一个个露出灿烂的笑容,叫他“先生”。
齐沈定看见孩子们纯真的笑脸,也不禁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来,他抱歉地看了看身后的齐先等人,齐先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孩子们,去玩吧,过两日先生就去学堂了。”齐沈定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果,将孩子们打发走了。
齐康吩咐人将昨天做的风筝拿出来,准备好去放。
齐星儿在一旁不解地问齐妍,“为什么这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先生,可是星儿不喜欢李先生,他总是爱打星儿的手板心。”
齐妍笑了笑,“那可能是因为堂兄不打学生的手板心吧。”
星儿立刻双眼放光,“那星儿也要让沈定堂兄做先生,不要跟着李先生了!”
齐妍笑笑了,“去找三哥哥和哥哥放风筝去吧!”
齐康测了风向,然后将一个风筝递给齐泰,让齐泰拿着风筝的两端,高高举起,然己则拿着风筝线,“二哥,等一下你跟着我跑,我让你放你就放手。”
齐泰觉得双手举着风筝的样子有些傻,为难地放下也不是,举起来也不是。
齐芸在一边笑道:“哥哥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里不用处处小心,放开了玩便是了。”
齐康也道:“五妹妹说的是,你一个大男人还扭扭捏捏的,连五妹妹都不如!”
“五妹妹我自然是比不上的……”齐泰脸颊有些发红地说道,但还是听从他将风筝高高地举了起来。
可是兄弟两个跑的气喘吁吁,也没能将风筝放起来。
倒是这边的齐芸和齐妍,已经将风筝高高地放起来了。星儿在一旁拍手叫好,齐芸将手里的风筝线递给齐星儿,教她怎么扯线放线,好让风筝既不会落下来,还可以越飞越高。
齐先并没有加入他们,而是在一边与与齐沈定说话。
“沈定堂弟如今可是在准备科举?”
“正是。”
齐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道:“准备今年的秋闱?”
齐沈定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烫,颔首道:“是的。”
“可有把握?”
“尽力而为罢了。我本无志于官场,可是父亲之愿便在于此。”齐沈定不禁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齐先拍了拍他的背,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齐康便来叫齐沈定去教他们放风筝。他们两个男子汉,放风筝也比不过齐芸,他觉得很泄气。
齐芸仰着头看着天上高高的风筝,小的和一只小鸟一样,不禁感觉到了心中舒畅。可是便是如小鸟一样高飞,总有一根似有若无的风筝线牵绊着它,让它不得脱离。
渐渐齐芸神思远游,仰着头出了神。
齐先走到她身边,也看向她目光所望的方向,轻声问道:“五妹妹在看什么?”
“若是将这根风筝线剪断了,会怎么样呢?”齐芸痴痴地问道。
齐先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笑了笑,“风筝线断了,风筝便自由了。”
“自由了?”
齐先接着道:“可等到风止之时,它便要落下来,挂在树枝上,落在房顶上,或者落进湖泊,从此风吹日晒雨淋,身不由己。没有了这根线,连回家的路,也找不到了……”
齐芸恍然醒悟一般,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边的大哥,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第一百四十四章 琳琅别院 空无一人
齐彦一家回平京时的场面,竟比来时还要盛大。所有的百姓都走出来相送,而回来祭祖的齐家人也跟着一直将齐彦一家的马车送到了尧县城门口。
唯独齐沈定不曾出来相送,原因是他昨夜和齐稳吵架,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半边脸肿得老高,实在不便出来送客。
而父子两个吵架的原因,有下人听见了,说是因为齐稳私底下去请求齐彦,让他为齐沈定在京城谋一份差事,或者如蒙不弃,去丞相府做个门客。
齐稳因为听县里的学子说,如今科举考试三分靠学识,七分凭打点。大运除了皇子公主,最大的官都是他们齐家的,这么大的关系他若不攀一攀岂不是大大的浪费。
所以他想着让自己的儿子去京城,在丞相大人的照拂下,混个脸熟,也好为今年的秋闱做好准备。
齐稳卑微地跪在地上,对齐彦说了他的请求,齐彦本是很想动怒的,他很早就说过,齐家子孙,全要凭自己本事去出人头地,一心想着攀亲道故走捷径,他最是不齿的。
可是面前的齐稳,从他此次回来,便处处毕恭毕敬,甚至点头哈腰,全然把自己放在奴才的位子上,已经让齐彦感到心中过意不去,虽然几次三番告诉他不必如此,但他却还好固执如此,让齐彦也没有办法。
若是此刻齐彦因为齐稳的请求翻脸,实在是闹得有些不好看了。
他只好沉吟了好久,才道:“沈定是个踏实的孩子,往后我若看他确实是可造之材,我自然不会让他珠玉蒙尘。”
这事被齐沈定知道了,随即便变了脸,朝着他的老父亲吼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不顾我的想法私自做决定了!考科举是我自己的事,如何去让丞相为了我去为难!你明知道,丞相想来秉公无私,却偏偏要去摇尾乞怜,你不觉得丢人,我也觉得丢人!”
就这样,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了齐沈定的脸上。
这个消息传到齐彦耳中,他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话说。
齐老夫人这次跟着儿孙出来,好不容易回到了老家,却只是跟着几位宗亲家的老夫人聊了聊天,在老宅子里逛了逛,待所有人祭祖结束了,领着两个嬷嬷在自己丈夫和儿子的坟前默默地坐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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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平京城,还不等齐芸一家人进丞相府,楚秋明便骑着自己的汗血宝马与齐家的马车一同在丞相府门前迎面停了下来。
齐彦率先下了马车,看见了楚秋明也正翻身下马,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楚秋明握着缰绳,朝着齐彦抱拳施礼,“齐相祭祖回来了。”
齐彦也揖了揖手,声音里带着几分犹疑,“楚将军,可是有什么要事?”
这时后面的齐芸也已经下车了,她和楚秋明对视了一眼,楚秋明笑了笑,“只是赶巧,本将军路过贵府,见齐相一家回来了,便想来打个招呼。”
齐彦皱了皱眉,觉得这个说法有些诡异,想当初,他们两家作为大运权臣,最怕聚首,楚秋明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居然想着要来跟他打招呼!
齐彦正在疑惑时,楚秋明已经去跟老夫人请安了,他今日一身常服,眉宇间英气卓然,笑起来春风和暖。
齐芸扶着老夫人,老夫人慈目微笑,朝着楚秋明点头。
“楚将军有礼了。不知楚老夫人近日可好?”
“多谢老夫人挂念,母亲一切安好。母亲也常说起老夫人,还说得空要来拜访老夫人呢!”
楚老夫人笑意更浓了,“哈哈哈,得闲,且要一起聚聚!”
楚秋明与齐老夫人寒暄之际,早已经与齐芸眉来眼去了几次,齐芸觉得楚秋明未免太大胆了写了,瞪了他一眼,佯装生气不再理他。
在家中歇了一日,齐芸想起很久不曾去琳琅别院。也不知道小姨和姜路如何了。
待她跑到别院,敲门无人应,翻墙进去后,看见里面空无一人。
“小姨!师父!”
叫了几声,依旧无人应答。
推开房门,看里面的陈设都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细灰。
看来他们已经离开多日了,怎么就突然离开了。齐芸疑惑地环顾了一下房间的四周,她记得姜路的习惯,每次若是有什么消息要留给他,都会将书信塞进房梁上的缝隙里。
齐芸抬头,细细看了又看,果然发现了那封信。
“芸儿,为师与你小姨有事,往大梁去了,勿念。且达奚毅留在平京日久,怕有计划,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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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奚毅还没有离开平京。
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快要一个月了,实在是太久了一些。可是并没有人为此起疑,因为是太子留他在京城的。
太子十分欣赏这位寡言少语长相俊美的北澹王子。他甚至向皇帝进言,说若是能将大运公主许配给北澹王子,那么既可以加深两国关系,也可以免去战争之苦。
皇帝虽然觉得太子想法过于天真,但对这个建议也进行了很深入的思考。
大运与北澹的联姻,早已有过,丞相齐彦和北澹公主达奚子言就是。这样也确乎换来了一段时间的和平,但这和平也是建立在当初齐昌将军打败达奚穆的前提下。
如今若是来正正经经的联姻,让两国皇室结为姻亲,或许不失为一种维持和平的方法,且如此做对大运也没有任何坏处。
但皇帝知道太子终究性子浮躁,即便他认同他的想法,但也没有当即给他自己的答案。
太子为了达奚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办一场宴会,宴会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前面几次他总是会意思意思叫一下楚秋明,楚秋明自然都推拒了。可是这一次,楚秋明竟然答应了要来赴宴,这倒让太子始料未及。
与此同时,太子也向齐家的齐先、齐妍和齐芸递了请帖。
这次是正正经经地要为达奚毅和齐芸兄妹两个一个叙旧的机会了,齐芸自然不能拒绝。齐妍虽然不喜这样的宴会,但是宴会上情况复杂,她想陪着齐芸。
太子这次也是考虑得周全,在请了齐妍之后,特意让人送了请帖给元玉世子。然后还交待那送请帖的小厮,若是世子不愿意来,就告诉他,齐家三小姐也要来的。
这次宴会摆在琼芳苑,这也是齐芸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红衣舞女 倾心王子
琼芳苑里的春天比外面世界的春天似乎来得更早一些,阳春三月,百花争艳,彩蝶纷飞,姹紫嫣红。
今日天气晴好,太子没有将宴席设在东莱水榭之中,而是设在百花园中的空地上。
齐芸和齐妍到时,达奚毅已经和太子落座了,随后楚秋明也到了。
楚秋明一身暗紫色直襟长袍,腰束墨色蝠纹腰带,腰间挂着那一枚他从未离身的玉环。
齐芸和楚秋明对视一眼,都不禁弯起嘴角笑了。可是在太子特意的安排下,竟让齐芸坐到了达奚毅的身边。而有侍女将齐妍引到了另一边落座。
齐妍落座没一会儿,元玉便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他似乎是跑着过来的,还在微微喘着气。
太子笑着对元玉道:“阿玉,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啊!”虽是如此问,却将眼睛看向了齐妍。
齐妍红着脸低下了头。
果然,过了一会儿,带着微凉空气的元玉坐到了她的身边。
元玉温和地笑着,看向一边低着头的齐妍,“我还怕这样的宴会太吵闹,你不会来的。”
齐妍点头,声音低低的,“我陪芸儿来的。”
元玉仰头看着万里晴空,目光温柔,“多出来走走也很好。”
今日宾客不多,除了太子、达奚毅、楚秋明和齐家兄妹,再就是几个公主、世子、郡主。
达奚毅自齐芸走到宴席,目光就基本上没有从她的身上挪走过。只是他的目光是收敛克制的,当真像看待妹妹一样,眼中的关怀挂念都是如此的恰到好处。
琼芳苑中百花怒放,花香四溢,云淡风轻,乐师们奏起空灵悠扬的乐曲,加上美酒佳肴,如临仙境。
宴中宾客,男子俊秀,女子俏丽,更是赏心悦目。
然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清新俊逸的达奚王子和英姿勃发的楚秋明。
在场的女眷无不含羞带笑地拿眼睛偷偷地看他们两个。
“表妹,听说前几日你们回齐家老宅祭祖了?”达奚毅侧身给齐芸斟了一杯果酒。
齐芸微微点头,却并不看他。
“表哥第一次来平京,可喜欢这个地方?”
达奚毅笑着说:“确实是个好地方,物产丰饶,商市繁荣,人也很热情。”
齐芸看向达奚毅,目光仿佛带着一根尖刺,刺入了达奚毅的眼中,“表哥离家快要一个月了吧,舅舅怕也挂念表哥了。”
达奚毅嘴角的笑僵了僵,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父王也很挂念表妹的,你寄去的信,他都像宝贝一样收着。这么多年,他已然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来看待的。”
齐芸眨了眨眼睛,眼中的锋芒转瞬即逝,随即染上了纯然的笑意。
太子笑道:“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达奚王子和齐五小姐感情才会如此深厚啊!”
达奚毅闻声看向太子,道:“我早已将表妹当做我最亲的人了。”
太子随即道:“那太好了,只愿大运与北澹,也可像你们二人一样亲密无间!”
接着太子拍了拍手,几个侍女推着一面大鼓来到了宴席前的空地上。
乐师们的乐曲陡然转变,变成了恢弘的破阵曲。
“达奚王子,请欣赏本宫为你专程排练的舞蹈吧!”
随着破阵曲渐渐奏到高潮,十二个粉衣舞女出现在空地上,她们围绕着大鼓翩翩起舞,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大红舞衣的少女轻盈地跳上了大鼓。
她的身段婀娜,身形优美。她用一块轻薄的红纱遮面,红纱之下的脸旁若隐若现。
伴随着破阵曲,红衣女子用脚、膝盖和双手敲响这身下的大鼓,大鼓发出磅礴的响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支舞蹈惊艳了,屏息凝神地看着鼓身之上的女子婀娜蹁跹。
一舞终了,宴会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那红衣女子并为和十二个舞女一同下场,而是款款走到了宴席,朝着太子施礼,“安乐见过殿下。”
太子满意地朝她点头,随即眼神给了她示意。安乐会意,又朝着达奚毅款款施礼,“安乐见过达奚王子。”
太子在一旁介绍道:“安乐郡主是本宫皇叔北静王的女儿,从小才艺双绝。”
达奚毅知道是郡主,于是立马起身向安乐回礼。
安乐将自己的面纱摘下,露出了自己精致描画过的容颜,无不有些得意。
太子又道:“达奚王子不必多礼,说起来,你的这位表妹也是郡主呢!”
齐芸在一旁安安稳稳地坐着吃果子,听见太子提起她,她看向安乐,笑了笑:“齐芸对皇室中人认识不多,安乐郡主却是其中一个。初识时,竟不知道安乐郡主有这样的本领。”
齐芸与安乐的初识,便是在冬猎上,那时她冲撞了这位不可一世的郡主两句,便有人告诉她,得罪了她,一般都没有好果子吃。可是过去那么久了,齐芸并没有等到安乐送来的坏果子。
安乐原本得意的神情变得有些扭曲,可是因为在达奚毅面前,她却不能动怒,她咬着牙,强扯出一个笑来,“齐五小姐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不妨以后慢慢了解。”
齐芸不动声色地丢给她一个白眼,将自己的酒杯拿起来,掸了掸自己的衣裙,“此处位子尊贵,理当安乐郡主落座。”说着便走到了对面的位子上,坐到了齐妍的身边,看似坐在齐妍的身边,实则她的右手边,坐的就是楚秋明。
楚秋明暗暗地装作咳嗽,笑了起来。
安乐一时有些发懵,无措地看了看太子,太子于是摆了摆手,让她就坐在齐芸的位子上。
达奚毅笑得温文尔雅,轻声对安乐道:“还望郡主见谅,表妹只是性子直些,并没别的意思。”
安乐原本确实是生气的,可是她也知道,可是她今日的目标就是达奚毅,从见到达奚毅的第一眼起,她就深深地着迷了。
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而且性格也是如此的温柔,举手抬足见的气度,丝毫不输给大运皇室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皇上。
后来她无意间听见太子说想要和北澹联姻,便已经暗暗有了想法。
看着达奚毅眉眼温柔地向她道歉,她集聚怒火的心渐渐开朗了,她作出女子娇羞的神态,捂嘴笑了笑:“王子说笑了,我与齐五小姐一见如故,自然知道她性子纯真,怎会怪罪?”
达奚毅眼中出现赞赏的神色,举起手中的酒杯,朝安乐敬酒。
安乐赶忙端起自己的酒杯,回敬达奚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欲望人心 无法填满
在齐芸一连喝了三杯果酒之后,楚秋明终于看不下去,将她桌上的酒壶拿到了自己的桌上。
齐芸不解地看向楚秋明,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水汪汪的,倒映着楚秋明的影子。
楚秋明道:“你的酒量你不是不晓得,这样的场合,少喝些,不然待会儿醉了,又要到处抓星星了。”
齐芸皱了皱鼻子,不满地过去要把酒壶夺回来,“这是果酒,又不烈,喝起来和果汁没两样。”
楚秋明挡住齐芸伸过来的手,“就是这样,才更容易醉人,乖,要喝的话,以后我陪你去九香居喝。”
楚秋明声音很低,带着无尽的宠溺,齐芸看了看他,嘟着嘴坐了回去,将一个葡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腮帮子鼓起来,像一个只小仓鼠。
这边的达奚毅将他们看在眼里,像有万剑穿心,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达奚王子?你还好吗?”安乐看见达奚毅神色不自然,关切地问道。
达奚毅笑了笑,“我可能有些不胜酒力。”
“那边吃些菜吧,这些菜肴都是太子殿下精心为王子准备的,王子尝尝合不合胃口。”安乐殷勤地坐到了达奚毅身边,给他奉菜。
达奚毅看着靠近自己的安乐,眼中的嫌恶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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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将散之时,达奚毅告诉太子自己即将启程回北澹。
太子有些意外,他原想在达奚毅留在平京的日子里,与他商定两国联姻的事的。可他要走的消息实在太突然了。
“不再对留些时日了吗?本宫还有好些好想和你说呢!”
达奚毅笑笑:“殿下此番盛情,让毅万分感激,但此次离家太久了,下次若有机会,必当再来与殿下相会。”
太子有些泄气,还想再多做挽留,可是看达奚毅神情坚决,只好不再多说什么。
而一边的安乐的反映比太子的还要大,“王子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才又便会矜持的模样,但还是掩饰不住心底的失望,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紧紧盯着达奚毅,直盯得他有些发毛。
达奚毅尴尬地笑了笑,看向远方,实则落在了齐芸的身上,而避开了安乐的目光,“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以后有缘自会再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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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时,达奚毅将齐芸叫住,他与齐芸之间并不需要避讳什么,反倒是两个人像仇家一样剑拔弩张才会惹人生疑。
“我都要走了,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聊聊吗?”
两个人走进了琼芳苑的幽径之中,暗香浮动,一只蝴蝶落在了齐芸的发髻上。
达奚毅看着那只蝴蝶像一朵簪花,与齐芸的黑发相映衬,更显得女孩儿的灵动可爱。
他失神地笑了笑,想伸手去将蝴蝶拂去,却还没有将手抬起,那只蝴蝶就飞跑了。
看着蝴蝶翩翩飞远,落在了一朵迎春花上,达奚毅随即神情怅然。
“表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齐芸看着达奚毅的神色忽暗忽明,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达奚毅嘴角一抹苦涩的笑,“你到底是将自己当做大运的人,所以才防着我的,对吗?”
齐芸皱起了眉头,“我并非不识好歹,北澹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是不会忘记的,也一定回报答。”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齐芸撇了撇嘴,“我只是不希望有战争。”
“芸妹,世人都说你天资聪颖,可是我最是明白你的天真懵懂。你总是想要去建造自己理想中的世界,可是你可知道,现实从来都是在残酷的夹缝中才裹挟这一点美梦?人心从来就是欲望的容器,它深不见底,人们只好永远想着去用各种手段去填充它。”
“现实是不是真的残酷,不正是因为人的欲望不止才导致的吗?为什么世人要一边哀叹生活的残酷,一边又去亲手促成这样的事实呢?”
达奚毅看着齐芸认真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口气,“芸妹,这便是人心,你早晚会懂得的。”
齐芸迎着达奚毅的目光,望向他,“表哥,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学会放下,未必是一件难事。”
达奚毅笑了笑,他将自己的手抬起来,却没有伸向齐芸,他将手缓缓举到齐芸面前,他的食指指尖上,一直蓝粉相间的蝴蝶稳稳地落在上面。
园中的蝴蝶太多了,以至于它们也不怕人了,不知怎么就落到了达奚毅的手中。
达奚毅轻轻抖了抖手,那只蝴蝶被惊动,扑棱着鲜艳的翅膀,飞远了。
“或许,你还不够了解我……十二年里,大半的时间,你都躲着我……”达奚毅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怅惘与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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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奚毅回到驿馆,随身的侍卫跟着他走进了房间。
“殿下,我们真的就这么回去了吗?”
达奚毅坐在桌案前,展开了一张信纸,提笔写字,没有回答侍卫话。
过了一会儿,一封信写完,用信封封好,交给侍卫,“明日将一个人装扮成我的样子,让他乘坐我的马车回北澹,将这封信带给父王。”
到了晚上,达奚毅带着两个人又逛了一趟平京城的夜市,买了些平京的特产,想带回北澹。
直到月上梢头,一行人才回到驿馆。
达奚毅吩咐了明日的形成,便让随从都退下,自己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可一进房间,他便闻到一阵扑鼻的香粉味,他皱着眉头捂起鼻子,看见床帐之中,隐隐有一个身影浮动。
达奚毅立刻警戒起来,慢慢走到床边,看见窗上的被子散开,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猛地掀开被子,随着一声惊呼,一个穿着性感的红衣女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女子身上只穿了一件抹胸,腰间系着一条将将蔽体的纱裙。达奚毅慌忙将被子放下,转身闭上了眼睛。
“安乐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安乐在床上裹着被子,红着脸,“我……我……”
今日宴席上,安乐自以为与达奚毅相谈甚欢,心中以为达奚毅多少还是有点喜欢自己的。但一想到他马上就要离京,心中焦急。她想到,到时即便是要从皇室宗亲中和亲,也可能不会是她。然而她对达奚毅已是情根深种了。
所以她想着,是不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就一定可以嫁给他。
她想试一试。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赠瑶琴 撞破风月
达奚毅见安乐一直赖在床上搔首弄姿,厌烦地皱起了眉头,走到自己的衣架边,随手拿了一件衣服丢到了床上,正好罩在了安乐的头上。
安乐将衣服拿下来,含羞带怯,微微将身上的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自己雪白的肩膀。
“王子,安乐虽然贵为郡主,可自见到了你的那一刻,安乐的心就一刻也抑制不住地想你……”安乐低眉看向站在远处的达奚毅,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达奚毅声音却没有感情,甚至连白日里的温柔也没有了。
他不回头,一直背对着安乐,“安乐郡主,这样于理不合。且你我都是皇族中人,该注重两国颜面。”
安乐木然一怔,“王子,安乐一心……爱慕你,王子是觉得安乐不过是一个郡主,配不上你吗?”
达奚毅冷哼了一声,一边迈开步子要走出房间,一边丢下一句话,“快穿好衣服从我房间出去。”
可还不等他打开房门,屋外便先一步响起了敲门声。
“谁?”达奚毅拿余光瞟了一眼床上的安乐,听见敲门声,显然也将她吓了一跳,她正在赶忙穿着达奚毅丢给她的衣服。
屋外响起清铃悦耳的声音,“表哥,是我。”
齐芸竟然夜里来找他,达奚毅觉得意外,甚至有点惊喜,差点抑制不住自己去开门,可是看安乐刚穿好衣服,束手无策地站在床边。
达奚毅瞬间怒火又燃烧起来,可他终究还是抑制住了,“表妹,稍等片刻,我就来给你开门。”
说着,一只手捏住安乐的胳膊,扯到了一个大衣柜前,将衣柜打开,不由分说将她藏进了黑漆漆的衣柜里。
安乐有些恐慌,挣扎了一下,“王子……”
达奚毅用仿佛要吃人的眼睛瞪了她一眼,“不想从此以后没脸见人,就不要出声。”
安乐果然没有做声了,眼眶没一会儿就红了。她并不是被达奚毅的话吓到了,而是被今夜达奚毅的冷漠与暴力吓到了,她小心翼翼地蹲在柜子里,感觉到胳膊上被达奚毅抓过的地方一阵一阵的疼。
齐芸等了一会儿,有些纳闷达奚毅在干什么,怎么那么久还不来开门。
正要再敲门时,门终于被达奚毅打开了。
齐芸依旧是白日里赴宴时的装扮,在驿馆暖黄的灯光下,更显出她身形的柔美。
“芸妹,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齐芸手里抱着一个精美的琴盒,琴盒上也是竹叶穿梅的雕花。
齐芸偏偏头,下意识看了看达奚毅身后的房间,并没有什么一样的神情。
她将手中的琴盒递给达奚毅,“表哥要回去,就把这把琴也带回北澹吧。”
“表妹又制作新琴了?”达奚毅笑着接过了琴盒,正要打开。
齐芸制止他,“这把琴赠与表哥,记得当年,表哥因为我砸了我的第一把琴而惋惜了很久。其实后来那把断琴有了新的主人,新主人将断琴修复地很好。”
达奚毅虽然不解,但还是笑着道:“那倒是一段缘分。当初我虽惋惜,却不曾想到断成那样的琴,还能修好。”
齐芸弯起嘴角,目光深邃,“这把琴赠与表哥,但请表哥暂时不要打开琴盒。”
“这是何意?”
“倒也不妨才测测表哥与这把琴的缘分。”
达奚毅更不解其意了,笑道:“表妹又在琢磨什么小点子了?”
齐芸垂下眼睑,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想到这么多年,我似乎都没有送给表哥什么礼物。”
达奚毅眼中的笑意浓郁,他走进房中,将琴盒放在桌上,他能感觉到琴盒里的分量,确实是一把瑶琴。
“表妹来屋中坐一会儿吧。”
齐芸随即一脸了然的笑,背着手,在门边往屋里探了探身,“我就不坐了吧,表哥明日就要启程,也早些休息吧。”
说完齐芸便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边,达奚毅苦涩地笑了笑。
他知道,照齐芸的能耐,必然是在开门的一瞬间便晓得屋里藏了一个女人了,这浓郁的脂粉香味,还有柜子里紊乱的气息,在一个长久习武的人看来,极易感知。
达奚毅其实很期待齐芸发现这些时的反应,可是齐芸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出来吧。”
听见达奚毅的吩咐,安乐才干从柜子里出来,她一出来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你走吧。”达奚毅盯着桌上的琴盒,依旧没有给安乐一个眼神。
安乐又羞又怒,看着达奚毅铁石心肠,跺了跺脚,穿着他的衣服就跑了出去。
达奚毅不去管她,依旧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桌上的琴盒。这么晚,齐芸给他送来这个干什么呢?这琴盒的盖子两边上锁,齐芸没有给他钥匙。他大可用一把刀将盒子劈开,小心一点,也不会伤到里面的东西,可是齐芸让他暂时不打开,那必然是有打开它的时机的。
他用手轻轻摩挲着这个雕刻精良的盒子,怅惘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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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达奚毅便在太子的欢送下踏上了归途。
齐芸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最近夜里要不然睡不着,要不然就是一睡着就梦魇缠身,让她苦不堪言。
她看着外面的天已经晴朗,房檐上几只燕子筑了巢,叽叽喳喳地叫个不休。
丫头们将有些潮的衣服被子拿出来在院子里晒起来。
“今日你们不读书吗?”齐芸起来,走到门廊下,迷迷糊糊地问正在绣荷包的暖莺。
暖莺道:“据说明日就又要下雨了,最后一个晴天,让她们把该洗该晒的赶紧洗了晒了,不然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见这么好的太阳了。”
齐芸点点头,抬头,用手遮着太阳往天上看去。
阳光强烈,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这么好的天气,是该多做点事了。”
鸢儿端了一碗粥过来,“小姐昨晚又很晚才睡,再这样下去可不行,身子会熬坏的。”
“可就是睡不着。”齐芸接过粥,喝了两口,突然想到:“三姐姐可来过了?”
“来过了,说小姐在睡,就不叫醒你了,她说她今日有事,不会在府里,说晚上再来找小姐。”鸢儿道。
齐芸点头“哦”了一声,低头喝粥,却听见了暖莺的低笑。
“你笑什么?”
暖莺低声笑道:“今日元玉世子一早就过来了,拉着三小姐去挑聘礼了!”
齐芸也笑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换新先生 买拜师礼
齐芸起来没多久,齐星儿便欢快地跑进了她的子兰轩。
“五姐姐!五姐姐!”
“星儿,跑慢些,小心摔了!”齐芸看着齐星儿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提醒她。
齐星儿笑呵呵地跑过来,“五姐姐,父亲说要将沈定表哥叫来给我做先生!”
齐芸没想到齐彦居然这么快就做了决定,离开尧县时齐芸看齐彦面色凝重,还以为他在为此事感到烦心。可是没想到一回来竟就想通了。
在齐芸看来,齐沈定并不算是一个天资聪颖的人,而且也不同于一般的书生,如此执着于功名。他很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骨气与傲气。他心思纯良,但也有自己的隐忍与不甘。这样的人,面对自己所追求的事情,只会义无反顾,只会拼尽全力。
对于这样一个人,可以尽其才,尽其忠,也可以尽其邪,尽其恶。
齐芸温柔地笑着摸了摸齐星儿的头,“难怪星儿这么高兴。”
齐星儿连连点头,抓着齐芸的衣袖甩来甩去,“父亲说明日先生就要来了,星儿想为先生买拜师礼!”
“拜师礼父亲会准备的,你只要乖乖的跟先生行礼就是啦!”
齐星儿嘟着嘴摆头,“不行不行!父亲准备是父亲的,星儿要亲自为先生准备拜师礼,三姐姐出门去了,五姐姐你赔我去街上逛一逛吧!星儿一定要挑最好的礼物给先生,让先生以后不要打星儿的手板子……”
齐芸被星儿童稚天真的话语逗笑了,“咱们星儿这么乖,先生不会手板心的!”
终究还是拗不过小丫头,齐芸只好带着星儿来到了平京城专门卖工艺品的街区给齐沈定挑礼物。
齐星儿对于这次齐沈定的到来十分慎重。往常让她去跟着李先生读书,她便苦恼可不停,回来的时候手板心也总是红彤彤的。
因为是齐丞相交代过得,学生不听话让李先生只管去管教,不必有什么顾虑,而齐府里的孩子从齐先到齐星儿,无不是跟着李先生读书的。齐妍也只是及笄之后不再去了的。
李先生也是个实诚的老先生,在他眼里竟也没有公子小姐的区别,所有公子他是向着状元的目标去教的,小姐他也是朝着状元的目标去教的。可最终从他戒尺下走出来的齐家孩子们,最让他得意的是大公子齐先,其次是三小姐齐妍,二公子齐泰他也觉得不错,只是奈何总与官场无缘,也让他颇为惋惜。
而三公子齐康最让他头疼,他不仅好好听课,还总是出些馊主意来捉弄先生,几次三番之后,他便也不再管他了,气急了,也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了事。
至于齐巧,也不过是跟着混混日子的,他原本也是上了心的,后来看这为小姐一心都在后宅争斗之上,便也觉得无力回天了。
他眼看如此,便建议齐彦,让最小的小姐早日开始读书,早早培养,也不至于在后庭中被一些不好的劣习熏染。
所以,齐星儿比她的姐姐们都早的结束了自己自由自在的童年生活,每天都生活在李先生的威严之下。
但是这样确实也有些好处,至少齐星儿如今除了有些怕先生外,依旧天真烂漫惹人爱。
齐芸陪着齐星儿在大街上逛了半天,也没有挑到她觉得好的礼物。
齐芸看着齐星儿有些泄气的样子,耐心地问道:“星儿想要给先生什么样的礼物呢?”
“嗯……星儿想要给先生最特别的,让先生时时能看见的,还可以给先生带来快乐的礼物……”
齐芸想了一想,“五姐姐想到了有一个礼物,看星儿觉得怎么样?”说着便带着星儿坐上了马车,命车夫将马车驾到了将军府。
齐星儿第一次来将军府,站在将军府恢弘的大门前,仰着小脑瓜,读着匾额上的大字:“将——军——府。五姐姐,这里有合适的礼物吗?”
齐芸点头,牵着齐星儿的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将军府的大门。府门前两个家丁认识齐芸,不但没有阻拦,还很恭敬地朝着她行礼。
来到一个新的地方,齐星儿有些胆怯,紧紧抓着齐芸的手,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一个小孩的身影从一棵树后面窜了出来,窜出来立马扑进了齐芸的怀来。
“姑姑!”
“观槿,不要调皮。”楚秋明从后面走过来,背着一只手,低声对小观槿说。
小观槿用自己的小脸蛋在齐芸身上蹭了蹭,才松开齐芸。
“小观槿,才几天不见,就想姑姑了?”齐芸笑道。
小观槿呵呵笑着,注意到了齐芸身边这个比自己要高出一个脑袋的小女孩儿,眨了眨大眼睛,指着齐星儿问道:“姑姑,她是谁呀?”
齐芸牵着齐星儿的手,看见齐星儿有些紧张的模样,笑了笑,“星儿不要怕,这里是楚将军的府邸。”
齐星儿怯怯地点了点头。
齐芸才对小观槿道:“这个小姑娘是姑姑的妹妹。”
观槿“哦”了一声,点点头,随即很聪明地反应过来,“姑姑的妹妹,也应该叫姑姑!”
齐芸和楚秋明都笑了,笑罢,楚秋明想了一想,道:“你既然叫齐芸作姑姑,那该唤星儿作小姑,往后你见到姑姑的姐姐,就叫大姑。”
观槿似懂非懂地叫了齐星儿一声“小姑”。齐星儿虽然依旧有些拘谨,但是终于敢露出笑脸去看面前的小男孩儿了。
“五姐姐,你说的礼物是什么呀?”齐星儿还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齐芸笑着将观槿招到身边,然后对着齐星儿道:“楚将军家的门前有一条大河,你刚刚看见了吗?”
齐星儿点头。
“那条大河里有很多漂亮的小鱼,就和五姐姐以前屋里的那两条小鱼一样,星儿喜欢那两条鱼对吗?”
星儿继续点头。
“那星儿亲自钓两条鱼,送给先生喂养,先生每天起来看见活蹦乱跳的鱼,心情一定会很好的。”
星儿豁然开朗,脸上笑容灿烂,拍手道:“这是个好礼物!”
“小观槿可是钓鱼的行家,让他带着你去钓鱼好不好啊?”
星儿满意地点头。
“那小观槿愿意和小姑去钓鱼吗?”齐芸味道。
小观槿一早起来和楚秋明连功夫早有些累了,到底是孩子,贪玩些,听说要钓鱼,忙不迭地点头。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沈定赴京 府门生事
当天,齐星儿跟着观槿在将军府门前的河里钓了四条小鱼,这四条鱼与先前观槿送给齐芸的不一样,鳞片是淡黄色的,身形细如柳叶,模样并不算十分精致,但但是因为是星儿自己钓起来的,所以她格外宝贝与喜欢。
小观槿人小鬼大,在齐星儿分别时,拍着胸脯对星儿道:“小姑以后还要钓鱼,就来找我,我一定给小姑钓一条最大的!”
齐星儿乐呵呵地答应了,走时分给了观槿一条小鱼。
齐芸等着齐星儿和观槿钓鱼,一边陪着楚老夫人晒太阳,楚老夫人喜欢齐芸,也对她在军营里的生活很感兴趣,让齐芸给她讲了很多军营里的趣事。
楚秋明很高兴看见母亲和齐芸相处融洽,但心中也有些隐隐的失落。他吩咐人好生照看两个孩子,然后便凑到了她们身边。
楚老夫人笑道:“我们女人家聊天,你凑过来干什么?”
楚秋明道:“你们聊你们的,还怕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我就在旁边坐坐……”
老夫人做出一副生气的表情,白了楚秋明一眼,很快又换上笑脸,对着齐芸道:“你别看他如今粘人得紧,从前我这个老婆子是想见他一面都难。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看看,你如今还没过门呢,这小子已经目中无我了……”
齐芸被楚老夫人这么一说,霎时羞红了脸,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楚秋明,暗暗地推了他一下,楚秋明却似乎并不在意,反手便将齐芸的手握住了。
老夫人看着两个人之间的小举动,心里乐开了花,朝着站在后面的老嬷嬷招了招手,老嬷嬷立马会意,走过来搀扶着老夫人站了起来。
“好了,我这个老婆子就不在这里碍眼了,我去看看那两个娃娃玩得怎么了……”
老夫人走后,齐芸看向身边的楚秋明,今天的日光暖暖的,让楚秋明刚毅的轮廓也变得柔和。她忍不住伸手将楚秋明微微有些松散的领口细心地整理好。
她问楚秋明,“最近那伙人还有动静吗?”
“这两天似乎没有人在将军府前监视了,我派了暗卫去调查,还没有结果。”
“那些人来路不明,你千万要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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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齐沈定便到了丞相府。
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长袍,背着一个小包袱,有些拘谨地在丞相府的大门口徘徊了好一阵,直到看门的家丁看此人行为诡异,走过来询问他,他才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
那家丁睥睨着眼睛看了他一阵,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嗤笑了一声,只当是齐相的远房亲戚来打秋风的。
他有些不屑地叉着腰,趾高气昂,“今日一早丞相就去上朝了,丞相大人日理万机,可没时间浪费在你们这种人身上!”
齐沈定一怔,怒目圆睁,看着那个家丁,“你也不过是一个家丁,何以有这样的语气来对我说话?”
那家丁朝着他啐了一口,“这些年,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别以为跟丞相站沾点亲戚就是主子了!”
“我这样的人?你倒是说说我这样的是什么人?”
齐沈定越发了怒不可遏,他是一个读书人,虽然一直生活在尧县,不算见过世面,但是读书人的骨气他是有的,至少他是不能忍受这样的鄙视与污蔑的。
那家丁看齐沈定气红了眼,并不想惹事,于是“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齐沈定不服气,一只手抓住他,还想理论,那家丁也是个练家子,一抖身子,竟然把齐沈定给甩了出去。
那家丁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人这么不堪一击。
齐沈定气红了脸,一骨碌爬了起来。
“你……”齐沈定颤抖着用手指着家丁,他嘴唇蠕动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因为此刻他们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圈人,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想要看他们的热闹。
“怎么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人们望过去,一个婷婷的少女站在那儿。
人群发出惊呼,纷纷对着少女叫道:“齐五小姐!”
齐芸点了点头,走过来,看见了是齐沈定,他正红着脸,显得有些狼狈。
“堂兄,原来你已经到了,我正要去城外接你呢!”齐芸浅笑着走过去,接过了齐沈定手上的包袱,表现得十分亲切自然。
看见那个家丁站在面前,皱了皱眉,“丞相府门前,竟然闹出这样的笑话,给公子道歉。”
家丁自然是知道齐芸的能耐的,欺软怕硬也是这些大宅府里的小斯丫鬟们惯会的伎俩。
“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家丁赶忙朝着齐沈定行礼道歉。
齐沈定其实气并未消,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但是碍于现场已经聚了这么多人,加上齐芸也在身边,他只好低低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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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彦和齐先都去上朝了,齐康一早就跑出去厮混去了。
齐芸带着齐沈定去见了卫氏和齐老夫人,便让人去叫了唯一在家的男主人齐泰出来招待他。
齐泰的性格温顺,一般与他相处的,没有人不喜欢他。
“没有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齐泰一脸温和的笑意,领着齐沈定在自己的后花园里转,如今春暖花开,丞相府的后花园虽然比不上琼芳苑,但也是搜罗了不少奇珍花草,如今春风和煦,日光和暖,各种鲜花争相盛放,真可谓姹紫嫣红开遍,令人眼花缭乱,身心迷醉。
齐沈定笑道:“承蒙丞相大人不弃,让我来京给小小姐陪读。”
齐沈定是谦虚的,他说的是陪读,实则还是来做教书先生的。
齐泰嘴角的笑意依旧温柔,但他的话却让齐沈定愣住了,“我还以为,堂弟必然是不会来的。”毕竟他们离开尧县那日,他还在为他父亲私下请求齐彦为他找点在京城的门路而生气。
突然,远处传来一群女子清脆的读书声,伴着时时的欢笑。
齐沈定忍不住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五妹妹院子里传来的,她院子里的丫头们没到这个时辰,都会一起读书识字。”
“五妹妹果然不是寻常女子……”他痴痴地说,却没有意识到,他第一唤齐芸“五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