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龙游京城遭虾戏
“张贤。”陈式放下手里的朱笔,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用力双手上举,这段时间他自己都感觉到太累了。
那些嫔妃好像和以往都有点不一样,她们的热情大大超过了从前,尤其是在素娥、素贞身上更是明显。
昨晚在素贞那里,他自己都感觉到有些狼狈,素贞一次次的纠缠,他自己最后怎么睡着了都不晓得。
要不是今天要接见外国使节,他才懒得来到朝堂,只想呼呼大睡几天。
现在刚刚批了两件奏章,那上下眼睑不由自主的就相互碰撞起来,而且全身骨骼居然隐隐发痛。
“皇上有什么吩咐?”张贤一听召唤,赶忙走上前。
“我怎么感觉到全身乏力?”
“呀!皇上龙体欠安,奴才这就去传太医。”张贤一听皇上身子不舒服,吓了一跳。
“不用,不用,朕只是有些疲倦。”陈式急忙阻止了张贤,他这位马上皇帝自上任以来,那些太医几乎就是一个摆设,他还从来没有传唤过,即使有些伤风感冒,他信奉自己以前的那套做法,使一趟拳脚或者耍一套枪棒,出一身大汗,马上又精神焕发。
“陛下龙体关系天下臣民,依奴才看还是请御医看看为上。”张贤看着皇上那显得憔悴的神情,不无担心。
“朕说了,没有必要,只是这皇宫呆久了,朕觉得闷得慌。”陈式说道。
“既然如此,那陛下何不出去走走。”张贤顺着陈式的心意说道。
“朕也想出去走走,只是放下国事似乎有些不妥。”陈式说道。
“陛下不必担心,太子已经长大,何不留下几个重臣辅佐太子,暂行处理政事,皇上一来可以借此散散心,二来可以顺便体察民情。”
“呵呵,这个主意不错,明天朕就把这件事定下来。”陈式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第二天,陈式在朝堂上就只做了一件事,吩咐朝政。
在张贤的建议下,陈式轻衣简从,除了常年跟着自己的尾巴张贤外,就只带来了几个近身侍卫。
“哈哈,张贤,走出皇宫的日子真好,朕很久没有这样舒心了。”陈式走在京城宽敞的大街上,看着熙来攘去的各色人等,开心的笑道。
“主子说话小声。”张贤赶紧提醒,他可不愿周围的人听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次出来可不像其它帝王那样大张旗鼓,前呼后拥,就这么几个人,而且那几个侍卫还分散在四周,一旦让周围的人晓得庐山真面目,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是无法收场的。
“朕知道了,以后注意。”陈式低声说道。
“主子又说错话了。”张贤再一次提醒。
“呵呵,老爷我知道了。”陈式马上对自己的失误进行了纠正。原来出来之前,张贤已经把各自的称呼等都设计好了。
自从称帝以来,还没有在市井中走动过,陈式东瞧瞧,西看看,还不时驻足在街边那些商贩面前,询问各种东西的价格。
一个上午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原来走路也是一样能消耗体力,陈式感觉到肚子正在闹意见。
“张贤,是不是该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哎呀,老爷你看奴才笨的,只顾着和老爷闲逛,竟然把这等大事忘了。老爷,我听说望江楼可是一家不错的酒楼,尤其是那鲜鱼汤做的真是让人回味无穷,我们何不去品尝一下。”
“好,就依你所说。”
“老爷,望江楼就在前面不远,你这边请。”张贤点头哈腰说道。
“两位客官,里面请。”精明的店伙计一看陈式和张贤朝着店里走来,远远地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一脸堆笑,热情招呼。
“伙计,给我们老爷找一间清净的上房。”张贤吩咐道。
“是,两位客官请随小的来。”小二弯着腰,一边说着,一边作出让客的手势。
大堂里还真是热闹非凡,陈式扫了一眼,居然连一个空座位都没有。大家三五几人围坐在一起,有猜拳行令的,有低声交谈的,有酒后兴致勃勃高声喧哗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小二,你们这里的生意很好啊!”陈式能够在自己的治下看到如此升平的景象,显得特别高兴。
“那是,不瞒客官说,我们这里可算全京城最热闹的酒楼,要是客官晚来一步,恐怕连座位都没有了。”店小二也不忘记对客人吹捧自己的酒楼。
“小二,我还有几个随从,你另外给他们安排一间。”陈式在小二的引领下,一边吩咐一边沿着那道楼梯向楼上走去。
穿过两个回廊,小二轻轻推开一道门,微一侧身,很礼貌地说道:“客官请。”
陈式审视着房间的布置,见桌凳都光洁鲜亮,墙上装饰着字画,尤其正对门还有一扇雕花的大窗,他走到窗前,往外一看,南江就在不远处,像一条绿色的飘带,不禁颔首称赞:“嗯,不错,是个好地方。伙计,听说你们这里的鲜鱼汤特别好喝?”
“那是,客官有所不知,凡是来过我们这里的客人无不称赞我们的鱼汤鲜美可口,都说是京城一绝,客人们都是吃了又来。”
“小二,那就把你们这里最拿手的好菜给我们老爷上来,另外,酒也要最好的。”张贤吩咐道。
“是,客官,我们这里有三十年的女儿红,你们请坐喝茶,酒菜马上就来。”小二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茶给两人各倒了一边杯。
毕竟是著名的酒楼,上菜的速度也很快,张贤舀了一碗鱼汤,说道:“老爷,你尝尝。”
“嗯,不错,不错,果然鲜美无比,居然比宫里做的还好。”陈式尝了尝,不禁大加赞美。
“呵呵,汤好,酒更好。真不愧是陈年佳酿。”闻着那扑鼻的酒味,陈式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老爷,这汤和酒都要慢慢品。”张贤说道。
“对,对,老爷我可不能像那种几天没吃东西饿极了样子。”陈式自我戏谑道。
汤美酒浓,过了一会儿,陈式又露出了馋样,张贤也不好说什么,不断地给陈式添汤、倒酒,只要皇上高兴。
陈式也的确兴致极浓。走出了皇宫,也少了几许拘束,年轻时行军打仗的气势开始显现出来。”
“张贤,再来一壶酒。”酒兴正浓时酒量也大,也就不需要节制。
“老爷,下午还要去游玩,依奴才看,酒就不要了。”
“哈哈哈,你这狗奴才,老爷酒量大着呢,这点酒算什么,赶快叫酒来。”陈式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被掏空了身子,而且这陈酿的酒劲可不比一般酒。
虽然还能够走路,但脚步已经轻浮。
“瞎了你的狗眼!”随着一声叱骂,一个满脸胡须的彪形大汉从座位上摩拳擦掌的站起。原来陈式经过他旁边的时候,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本能地用手一撑,正好按在那人背上,也差点把那人按到。
两人都正要发火,这时突然冲上来几个人,一下将那大汗夹住,捂着他的嘴往外拖去,另有几人则围在陈式周围,也簇拥着往外走。
所有的人都被刚刚发生的一幕惊呆了,但看那架势,谁也不敢多言,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第十七章 秦淮风光迷人眼
“张贤,老爷我现在已经是酒足饭饱,你说说这京城里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看看。”陈式在张贤的搀扶下,虽然有点东倒西歪,但意识还是比较清醒。
“老爷,你听说过十里秦淮吗?那里可繁华呢,难道老爷没有兴趣?”张贤说道。
“呵呵,对,对,你看老爷我这记性,我早就想去那里看看了。”
十里秦淮,那可真是好地方,走到这里,别有一番景象,堤岸的道路比街道还宽阔,但却比街道更加拥挤。
来往的人流中,有手拿折扇,头戴方巾的英俊青年,更有穿着艳丽,一身珠翠的女子,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张贤,老爷问你,你看那些人应该是读书人,他们不在家里攻读诗书,却在这里闲逛,为何?还有那些女子,似乎不是一般百姓,那是些什么人?”陈式将张贤拉近身边,对自己看出的不同提出了疑问。
“老爷,你有所不知,这个地方除了那些买卖东西的外,来者都不是一般人,你看那些女子,有许多是羡慕这里的风景,出来散心的官家女子,你再看河中那些船。”
陈式顺着张贤的手势一看,只见河两岸比较均匀的分布着垂柳,那柳枝从枝头软软的下垂,有的直到河面,随着河风轻柔的扭动着,柔弱如同女人的腰。
河中大小不同的船只来来往往,坐着三三两两的不同打扮,不同年龄的人,有品茶的、有喝酒的、有说笑的,有四处张望的,靠河堤更有许多大船,静静地停靠着,只是不知作何用途。
陈式不住点头,称赞道:“果然不错,张贤,老爷我怎么觉得这里比我那皇宫还让人舒心呢?”
“老爷说笑了,这里怎么能和皇宫相比,这里只不过是一般百姓取乐的地方,老爷帝王之尊,这些粗俗的地方看看也就够了。”
“张贤,我看不是,你看这些人一直说说笑笑,无忧无虑,哪里像宫里,老爷我一天难得看见有人自由自在的笑,人人都羡慕帝王家,可是老爷却觉得还是这些百姓生活自在。”
“老爷,这些百姓能有这样的生活,还不是全仗老爷的恩惠,要不是老爷不分昼夜为国操心,国家富足,他们哪能生活得这样好。”
“老爷,这里白天还不闹热,要等到晚上,那才真个让人留恋忘返呢。”张贤怕皇上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引起伤感,于是转换了话题。
“哦,那我们就等到晚上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要是不是那样,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老爷尽管放心,晚上如果你玩得不开心,你大可把奴才丢进这河里喂王八。”
张贤一听,乐呵呵地说道。
“我看你这把老骨头,恐怕王八也啃不动,还是算了吧。”
“老爷不知道,奴才听说这河里有千年王八,牙齿锋利着呢。”
“哈哈,即使啃得动,我想王八还嫌你这身肉不嫩呢。”
“啊,对了,刚才我看那些读书人,他们怎么有闲情在这里游玩?”陈式看见从身边说笑着走过的两个年轻人,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问题没有弄明白。
“老爷莫慌,奴才正要带老爷去一个地方,老爷去了一看就明白。”
“哈哈,你这奴才,竟然跟老爷我玩起了哑谜,我就随你去。”陈式笑道。他的心情显得特别愉悦,身边有这样一个不和自己争权夺利,又能巧言如簧的人。
他甚至觉得就连和自己的嫔妃一起,她们所说的话都不如张贤让自己感到舒坦。
酒意随着河风不断散发,陈式已经完全清醒,对周围所有的一切他都觉得饶有兴趣,当然作为男人,他的眼睛还是更多的注意在了身边经过的那些女子身上。
那些女子虽然没有宫廷女子穿着那样华丽,但却给人一种清新,就好比一天三顿大鱼大肉吃的油腻了,一旦有几样素菜调和口味,那种滋味堪比山珍海味更加珍贵。
“张贤,老爷我好像听到了读书的声音。”陈式还害怕自己听觉失误,便停下脚步仔细地听了一下。
“老爷,你的耳目真好,奴才也听到了。”
“我说张贤呀,像这样专心的读书人朝廷应该加以重用。”
张贤很想告诉陈式,如果听到书声就对他重用,那前面庙里那些读书人可足够替换朝廷所有官员,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那是。”
“皇上,我们到了。”张贤望着前面的庙宇说道。
“这不就是一座庙宇吗?朕从来就不喜欢烧香拜佛,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皇上有所不知,这可不是一般的庙宇,里面供奉的可是孔圣人,平时这里可闹热着呢,很多读书人都喜欢来这里吟诗作赋,刚才的书声就是从这里来的。”张贤像一个导游一样,不断地作介绍。
“哦,既然这样,我们进去看看。”
走进庙门,果然又是一番景象,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火味道,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淡淡青烟,一直在缭绕盘旋。
陈式似乎不习惯这味道,他眉头略微皱了皱。
再看这里面的人,似乎早习惯了那种味道,有下棋的,有喝茶聊天的,更有很多书生或坐或站,拿着一本书,咿咿呀呀朗读的。
陈式颇有兴致的走到一位看起来很清秀的年轻人身边,问道:“我看这里读书人这么多,你们怎么不在家里而跑到这个地方来?”
那书生看了看陈式,一身锦衣华服,料想不是普通人,微微欠身作了个礼,说道:“老丈怎么连这都不知道,难道不是本地人?”
陈式笑道:“我是从北方来此做生意的,路过此地,顺便进来看看。”
书生说道:“这就不怪老丈了,这里供奉的孔圣人是我读书人的始祖,我们来这里是想沾点灵气,多学点知识,也好将来为国家多做一些事情。”
面对这样的有志青年,陈式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在张贤的带领下向内走去。
“张贤,这大概就是孔圣人了。”望着大殿中央那尊塑像,陈式问道。
“老爷果然好眼光。”
“呵呵,你看参拜的人这么多,老爷我还是去拜拜如何?”看着那些参拜者,陈式也来了兴趣。
一听皇上要参拜,张贤赶忙嘴凑到陈式耳边,说道:“圣上是九五之尊,这样做不合适。”
“呵呵,无妨,没有人知道,你看来的人每一个都在参拜,独独我不拜,那才不合适,也让别人看了议论。”
庙宇很大,也不知看过了多少地方,每经过一处,陈式都要停下来好整以暇地驻足观赏,因为这里到处挂满字画,更有许多名人在这里留下的墨迹。
陈式虽然对这些几乎一无所知,但也似乎受到浓郁的文化氛围的熏陶,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蜕变成了一个能吟诗作赋的文化人。
看完庙宇,时间还早,看着那些喝茶聊天的,陈式便和张贤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叫了两杯茶,静等夜晚来临。
第十八章 轻歌曼唱夜景美
好不容易熬到天光渐渐暗淡下来,晚风不断送来丝竹管弦悠扬的声音,虽然不是很清晰,但静心一听,却又别具一番情调。
“老爷,我们可以出去了。”
“不忙,不忙,再等一会儿。”陈式正斜靠在椅子上,咪着双眼,五指随着那隐隐的乐音有节奏的在桌面上轻轻瞧着。
看着他那副享受的模样,张贤当然不再打扰他的雅兴。
当两人走出庙宇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下来,好在庙里灯火较多,不用担心看不见路。
“哈哈,真是壮观,京城竟然有此人间仙境,老爷我怎么一无所知。张贤,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这狗奴才。”
看着眼前的景象,陈式惊呆了,入眼处,那是万船灯火,就连河两边的树上也整齐地挂着明亮亮的灯笼。
河中是穿梭的小船,船上坐着各色人等,有的船来往速度特快,有的则在水面上慢慢移动,船上男女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靠岸的大船有的远离了河岸,那些开着的船窗里人头攒动,闹热非凡,有的窗户紧闭着,透过那薄薄的窗纸,也依稀可见里面的人影。
无论是大船、小船,那各种乐器的声音交合着女子的莺歌燕语,让人分不清是哪里发出来的。
陈式见此情景,只差没有手舞足蹈,这样的场景,不知哪里是尽头,极目望去,视线尽头还是那密密的灯光。即便是盛大节日,皇宫虽然也是灯火通明,但却没有如此繁华。
“两位爷,可否要坐船。”还没走到河岸,便有主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当然要坐。”张贤说道。
“两位爷这里请,请问两位爷,还需要些什么服务?”
陈式听得一愣,便问道:“你们有什么服务?”
船家答道:“我们可以提供各色果品和小吃,还有陈年佳酿,另外我看两位爷是有身份的人,凡是来我们这里坐船的,像两位爷这样的,都要叫上两个姑娘陪伴,两位爷觉得如何?”
船家报了一串,张贤便说道:“船家,我们这位爷有的是钱,今晚来这里就是来开心的,你有什么,捡最好的上来就是。”
“是,老爷。”船家一听可高兴了,他们的目的是赚更多的银子,客人要的服务越多,对他们而言,利益就越大。
南方人对水并不陌生,陈式从河沿一步跨上船,可能用力过大,那小船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张贤吓得一声尖叫。“皇••••••”刚刚吐出一个字,觉得不妥,赶紧用手捂着嘴巴,两个死鱼眼睛一动不动的,连表情都没有了。
殊不知陈式却四平八稳地站在船上,而且那船晃动了几下竟然便安静了下来,看着张贤那副窘态,陈式不由得哈哈哈大笑。
船家的准备工作做的很好,船窗里有凳子,有一张条形的木桌,而且是特别干净,那上面早就摆上各色果品,只等客人光顾。
陈式刚刚坐下,从船头上来两位女子,看其年龄,都是年方二八,一个穿着一身水绿色的长裙,鹅蛋脸,略施脂粉,显得很素雅,一个身着绯红衣裙,但颜色并不艳丽,瓜子脸。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船窗,道了万福,轻启朱唇:“两位爷,奴家有礼了。”声音清脆动听,如清泉般清爽人心。
“免礼,免礼。两位姑娘请坐。”那绯红衣裙的女子便打横而坐,而那绿色长裙的女子则仍站着。
这时,最后上船的船家手捧一古筝走了进来,将古筝放好,那女子才在古筝旁坐下。
“两位爷,你请坐稳便了,我马上开船。”船家交代完便走了出去。
那红衣女子伸出芊芊玉手,一边给两人倒茶,一边说道:“两位爷请慢用,奴家名叫桃红,我姐姐名绿柳,爷有何吩咐尽管开口。”
说话之间,船已开动,而就在船身一动的同时,却见绿柳手指轻轻一划,几声清脆的声音变像连在一起的一串珍珠,继而一个个轻快、欢乐的音符便跳将出来。
那船似乎也在跟着音符的律动而移动,陈式不由大声说道:“好。张贤,看赏。”
张贤一听,哪敢怠慢,他身上带的东西可多了,就是担心皇上一到高兴处便要随便赏赐。
看皇上如此兴致,赏赐的东西也不能随意,何况皇宫里珠宝那么多,于是,摸出两颗雪亮的珠子。
“谢爷赏赐,请听奴家为皇上歌一曲。”桃红一边接过珠子一边说道。脸上那笑简直是灿若桃花,她们日益生活在这里,接待的客人不知有多少,得到的赏赐当然也很多,一看这珠子,至少价值千金,当然会更加卖力。
也没看清楚桃红怎么动作,手里突然多了两根像筷子一样的东西,就在自己面前那个杯口轻轻一敲,恰好和着绿柳的琴音。
于是她微启朱唇,那如黄鹂般婉转动听的声音便从那两排皓齿的缝隙中飘逸而出。其音如潺潺流水,欢快、清新、自然,仿佛使人置身于尘世之外,摒弃了一切浮华和喧嚣。
随着一曲终结,那余音还在流动,第二曲紧接而来,虽然依然悠扬,那仔细一听,那悠扬中似乎又夹着淡淡的忧愁,顿时又把人带进另一个不同的境界。
陈式原本不懂音乐,但长期宫廷里吹拉弹唱,他也听得不少,耳需目染,也粗略知道一些,而且这两人的弹唱在他听来,可比那些妃嫔弹唱得更好听。
“张贤,倒酒,老爷我今晚要畅饮。”
看着陈式那样豪饮,桃红和绿柳马上更换了曲目,琴音慷慨激昂,让人犹如置身沙场,看着那壮阔的场景,豪情勃发。
陈式本武将,他完全把这琴音想象成了杀伐声,一边大笑一边把酒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张贤想到皇上中午喝了那么多酒,这样下去,恐怕不行,于是向绿柳作了一个手势,绿柳当然明白,一曲弹完之后,便不再继续。
“老爷,我们光顾着听曲子,你看这外面的风光,如果错过,岂不可惜。”张贤赶紧找了一个借口,他担心皇上正在兴头上,圣心难测,打扰了他的兴致,龙颜震怒之下,可不好收场。
“哈哈,不错,外面风景的确诱人,我们先看看再说。”
于是绿柳也走了过来,挨着坐下,两人也突然转变了角色,一边倒茶,一边不停地介绍沿路所见,完全把两人当成了外地来观光游览的客人。
看着那万盏灯火把秦淮河照得如梦如幻,尤其是那灯光倒映在流动的绿波中,牵出长长的影子,那种轻柔蠕动犹如一个少妇丰满的腰肢,让人心醉神迷。
其它船只上音色不同的歌声,融入夜风中,清新中含着妩媚,陈式眯缝着双眼,双手环抱在胸前,状似养神,却在静静感受。
桃红和绿柳知趣的也在一旁静坐着,她们不想打破这种沉默。
船行到了何处并不知道,陈式似乎想起了什么,便问道:“那些大船怎么那么闹热?”
绿柳答道:“老爷,我们这小船主要是浏览沿河风景,如果尊客觉得看得差不多了,何不去大船享受一番,那里主要是官家老爷和像老爷这种有身份的人消遣的地方。”
“好,我们就去大船,张贤。打赏。”
第十九章 夜宿秦淮别样情
“老爷,大船上人太多,依奴才所见,不如我们包下一条船。”张贤看大船上各色人等三教九流都有,想到皇上的安全紧要,便建议道。
“包船?那么大一条船,就是我们两个人在里面,那还有什么乐趣,我看我们就和其他人一样,大家凑合热闹。”
大船上专门接待客人的司仪一直在船边站着,只要有人经过,便很有礼貌地向客人行礼,也不管你愿不愿上她的船。都是一脸微笑,可见这里人文风气不比别的地方。
当然,这些礼仪虽然都是芳龄少女,却独具慧眼,哪些人要上船,哪些人仅仅是路过,她们一看便知。
陈式一行人,张贤紧跟其后,后面那几个侍卫也并没有隔多远,径直走来。
礼仪一见,便知这伙客人不仅要上船消费,而且还特别不一般,财神爷来临,哪能怠慢,便赶紧上前迎接。
“奴家见过客人,问客人安好,我们船上一应俱全,更有人间绝色歌舞弹唱,为客人提供各种服务,不知客人是否有意上船小憩?”
礼仪不愧伶牙俐齿,而且话也特别中听,意思委婉明白。
“姑娘,给我们安排最好的酒食,最好的房间。”张贤说道。
“是,各位客官请随奴家上船。”
礼仪先把众人领到一个柜台前,只见里间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乌髻盘在头上,只留几丝刘海覆在额头,将整张如熟透的苹果般的脸显露出来,微笑中带着妩媚。
“欢迎各位客官光临,请问你们需要什么服务?”
张贤从袖口里摸出一张银票,一边递过去一边说道:“你们有什么尽管安排上来,如果不够,我们再补。”说完,还走进柜台,在那女人耳边嘀咕了几句。
陈式有点疑惑,但不好问,只见那女人轻笑一声道:“明白。”
那女人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那银票,脸上的笑容更盛,便道:“荷花,你先把这位爷带到水云间,另外几位带到雅阁。”
“是。这位爷,请跟奴家来。”礼仪说完,便轻挪莲步,往里面走去。
当礼仪一推开门,陈式顿觉眼前一亮,这里布置的富丽堂皇堪比自己的寝宫,入眼处,一张红色的圆桌上早已摆满了各色果品,和小船上一样,装饰得辉煌的四壁呈绯红色,和灯光相映成趣,而且空间很大,就跟一般房间的大小一样。
正前方一扇雕花的窗半开着,河风从外面吹进来,感觉特别凉爽,左面靠墙有一张琴。
再走进一看,居然里面还有世外桃源,右壁上一道门,悬挂着淡黄色的门珠,特别惹人眼目的是居然里面还有一张床,挂着绯红的轻纱蚊帐,一张红色的被子整齐的折叠着。
陈式有些看不明白,但却不能开口询问,惹人笑话,反正自己一国之尊,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爷请坐,先用些茶水,酒菜马上就上来。”礼仪边说边挪动了一下凳子,等着陈式坐下后,立即倒了一杯茶,双手端起轻轻放在陈式面前:“爷请用茶,奴家告退。”
陈式一愣,心里暗想: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而且即使有酒菜,难道让我一个人喝闷酒?
这戏演的是哪一出?正当陈式满腹狐疑,百思不解的时候,门咿呀一声开了。
只见几个少女各自端着一个盘子,轻盈地飘了进来。然后将盘中的东西摆了一桌,却不说话,只礼貌性地行了一个礼便又退了出去。
陈式一看桌上那些,居然都是一些具有特色的菜品,除了菜,更有两幅碗筷和两瓶女儿红。
这更让他疑惑不已,尤其是那两幅碗筷,张贤又不在身边,自己和谁吃?等等看吧,反正夜很长,陈式心里想着,便起身去把那窗户推来了一些。
正当他将头伸出窗外,想让风清醒一下还有些醉意的大脑。开门的咿呀声再次响起。
“让爷久等了,对不起。”陈式还来不及回头便听见了那个叫荷花的礼仪的声音。
陈式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只见荷花后面,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鱼贯而入。
“客官你好,请允许奴家为你介绍。这位是弱柳姑娘,她最擅长舞蹈。”话音刚落,那第一个女子便往前一步,微弯娇躯,轻启朱唇,轻声道:“弱柳问爷安好。”
陈式刚要想说什么,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那名叫弱柳的女子便已退过一边,虽然如此,陈式已将她尽收眼底。
弱柳身穿一件翠绿连衣裙,裙沙很薄,尤其是膝盖以下,那圆润的小腿清晰可见,领口开得很低,露出洁白的玉颈,两只如藕般细嫩的手几乎暴露在外,齐腰的秀发披在脑后,站立时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娇弱。
“这位是琴音姑娘,最擅长各种乐器。”琴音也上前一步道了万福,可是她的打扮又和弱柳有差别,她体型比弱柳更结实,一身白色裙子,把身子包裹得较严实,唯独领口和弱柳一样都开得比较低。
“这位是语嫣姑娘,是我们这里的花魁,专门负责陪侍爷。”荷花说完再一次退了出去。
语嫣也上前道了万福,随即走到陈式身边。
陈式一看语嫣,不禁怦然心动,眼睛再以离不开,那身绯红的薄纱根本遮掩不着她的身子,那双腿修长而不失圆润,在轻纱的虚掩下,熠熠生辉,泛着迷幻的光泽。
看那脸上,双眉如柳,不描而绿,两潭秋水,深不见底,绿波流转,顾盼生辉,丹唇犹胜剥了皮的樱桃,颤动之间,无限遐思,脸如桃花,不笑而艳。
“爷这里请。”语嫣说话之间,便已挽着陈式手臂,搀扶着他坐下。
“请允许奴家陪爷浅酌两杯,以解寂寞。”语嫣递过酒,便挨着陈式右侧坐下。
见两人坐定,弱柳和琴音便上前说道:“请允许奴家为爷弹奏一曲,以娱爷耳目。”
于是,随着琴音想起,弱柳便如春风吹拂下的柳枝,扭动她曼妙的身体。时而像燕子伏巢,时而像雀鸟夜惊,体轻如风,那全身关节灵动起来,就像蛇一样柔软。
琴音特别缠绵悱恻,那一缕缕令人沉迷的靡靡之音,汇聚在弱柳的身体里,再从弱柳那两潭清波中向陈式一浪接一浪的扑来。
陈式对美女根本就没有免疫力,宫里那些女人为了争宠,虽然也是尽逞女人的妩媚,但与这些有极高专业素养的姑娘相比较起来,那简直就不可同日而语。
陈式在那金戈铁马的战场上可谓万人敌,但在这个战场上,他却是别人的鱼肉,面对三人同盟,他身体在急剧的变化。
这一切早看在语嫣眼里,趁火打劫是她们这一行的拿手戏。语嫣端着酒,盈盈站起,一只玉臂勾着陈式脖子,上半身则像一堆烂泥完全瘫软在他身上。
“爷,奴家陪你喝个双杯儿如何。”酒没喝多少,陈式早被那阵阵扑鼻的体香熏的迷迷糊糊,一叠连声地说道:“好,好!”
语嫣趁势整个儿倒在了陈式怀里,娇声道:“爷,你对我们姐妹还满意吗?”温香软玉满怀,陈式满意极了,一边从腰际解下三块翠玉,一边说道:“几位姑娘的绝技,老爷我生平罕见,这作为老爷我的见面礼。”
语嫣笑道:“奴家等谢老爷恩赐,奴家可等不及了,难道老爷要浪费这大好春宵?”语嫣话音刚落,琴音和弱柳心有灵犀,便道:“奴家姐妹可不敢再打扰语嫣姑娘和老爷的好事,容我等告退。”
这时的陈式已是迫不及待,哪还有其它闲情逸致,抱起语嫣便向那大红锦帐走去。
第二十章 委身只图去围猎
围猎,这一古老的活动,也不知沿袭了多少年。历朝历代,代代相传,似乎没有哪一个帝王落空过。
围猎既可增加君臣之间以及皇室家族内部的亲和感,因为即使最亲密的君臣他们相聚的时间都较少,而且聚在一起也只是讨论国家大事,很少彼此之间感情的联络。
即使皇室内部,皇帝和兄弟姐妹、嫔妃、王子之间也不是经常厮守,相互之间各种隔阂,很少有时间坐下来协商解决,围猎则是一个融洽气氛的好机会。
何况围猎还可显示皇家的威武,虽说马上打天下,马下治天下,但对皇位的觊觎,又有哪朝哪代能较长时间平安治天下。
这天陈式刚一上朝,丞相李建威便上前奏道:“启禀圣上,老臣已把这次围猎的名单拟好,请皇上预览。”
张贤将奏折接过呈给陈式,陈式看了一遍,说道:“朕这次围猎要带几位皇妃随同,另外,丞相传朕旨意,让济王、长沙王、等即刻返京,参加这次围猎。”
李建威一听要带皇妃,便说道:“圣上,各位王子回来参加围猎足显我朝之盛,但皇妃参加,老臣担心保护不周,请皇上明鉴。”
“这个嘛,丞相不用担心,东山围场不是有一处高峰吗?那里能看清整个围场,就把她们安排在那里,不参加围猎。朕只是想让她们看一下而已。”
“是,老臣遵旨,即刻就办,皇上还有何吩咐?”
陈式沉吟了一下,又说道:“自开国以来,我朝还算太平,但北朝忘我之心不死,这次围猎爱卿一定要仔细筹办,声势要大,以显示我朝的强盛。”
“老臣一定按照圣上吩咐办好这次围猎,请圣上放心。”
朝廷要举行大型围猎活动的事其实早就在宫中传开了,只是按照以往的惯例,这种事几乎都和后宫不沾边,大家也就只当茶余饭后的闲话。
可后宫又是一个消息灵通的地方,个人为了保护自己,到处都安插有耳目,就连朝廷有什么风吹草动,顷刻之间便已不再是秘密。
上午刚刚决定的事,午后便在后宫传开了,那样盛大的场面,对于这些身处禁苑的人来说,那简直比得到皇帝的临幸还让她们激动不已。
可皇上不可能把整个后宫搬去,那些平时得不到宠幸的嫔妃尽管心里痒痒,但这种消息对她们而言就是痴心妄想,带给她们也仅是那颗更加失落的心。
而那些得到皇帝宠爱的也在少数,皇上究竟要带哪些人去?于是,张贤便成了大家追捧的明星,因为谁都知道,张贤在皇上身边的一句话,可比自己用尽万般手段去取悦皇上还管用。
素贞得到消息可谓算早,因为张贤身边一个小太监就是素贞的耳目,在刚刚散朝,他就一溜烟的跑去了素贞那里。
“小六子,你知道张公公在哪里吗?”
“回娘娘的话,张公公在散朝后就回去了。”
“哦,小六子,拿去玩。”素贞将手里的一串珠子顺手递给了小六子。小六子是个很乖巧的孩子,还不到二十岁,细皮嫩肉的倒像个女孩子,可是别看他小小年纪,却特别好赌,估计这串珠子转过身也就属别人了。
小六子一转身,素贞急忙走到那面铜镜面前,一番打扮,便出了门。
这样难得的机会素贞可不想错过,但是一切还要仰仗张贤,她知道自己欠着人家的人情,前一次姐姐有意让张贤送自己回家,可惜好事却被皇上打搅了,在半路上张贤被皇帝急召而去,好在张贤还是一个讲情义的人,知道那事要怪就怪皇上,怪不着素贞身上。
他并没有食言,以后皇上真的还来过好几回,虽然次数不多,但素贞明白,像自己这样的姿色和年龄,皇上能够眷顾,已经是天大的恩惠,比起那些只是见过皇上几次面的嫔妃来说,她已经很幸运了。
当然,这段时间的好事都全仗张贤,他并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素贞也想投桃报李,已企能够继续维持和皇上的关系。
只是张贤的面也难得见一次,作为后宫的红人,除了服侍皇上,余下点时间追捧他的人那么多,这事也就闲置下来。
今天围猎这事,少了他可不行,正好探听到张贤闲着,素贞可不敢耽搁,让人捷足先登,那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哟,这不是素贞娘娘吗?奴才给娘娘请安。”
“小全子,张公公在么?”小全子是张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回娘娘的话,公公似乎身体不舒服,正在里间躺着呢。”
素贞还是第一次走进张贤的房间,虽然张贤是无冕之王,但毕竟只是太监,他的房间只是比一般太监的稍好一些,并无特别之处。
“张公公,听说你身体微恙,本宫特来看看。”素贞远远看见张贤正侧身躺着,放下身份,倒先问候起来。
“哎哟,奴才不知娘娘驾到,有失体统。”张贤一听声音,马上翻过身来,作势就要起床。
“公公别动,本宫只是路过这里,听说公公有恙,顺便进来看看,不必多礼。”素贞虽然放下了皇妃的架子,但言语上却不能流露出来。
张贤也是托大,只是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如此请恕老奴无礼了。”
素贞径直走到床前,坐在床沿边,笑问道:“公公感觉身子怎么样?”
“回娘娘,老奴只是偶感风寒,全身酸痛,娘娘如此关心老奴,奴才的病早好了一大半。”
素贞当然明白张贤话中之意,大家心照不宣,也不拆穿,轻笑一声,说道:“本宫亦只是凡人,哪有那么神奇?”
“在奴才眼里,娘娘就是月宫仙子,只要娘娘一现身,百病皆除。”
“看你把本宫说的,张公公,本宫自幼学得一些推拿之术,既然公公身上疼痛,何不让本宫为公公揉捏几下。”素贞说着话,那手儿早就开始行动了。
“娘娘金枝玉叶,让奴才怎么消受得起。”张贤一边说一边任由素贞那双玉手在他腿上来回揉捏。
“公公觉得本宫手法如何?”素贞揉着揉着,居然半边身子都挪到了床上,话音也开始由端庄变得娇滴滴起来。
“娘娘真是妙手回春,奴才也感觉舒服多了,只是娘娘身上不知是什么香味,奴才闻着,心都醉了。”
“公公何不闻闻?”当素贞身子倒下去的时候,张贤好像心有灵犀,一把将她拉在了自己身上。
“娘娘真是妙人儿,不知娘娘对奴才有何吩咐。一脸满足的张贤知道素贞无事不登三宝殿。”
“也没什么事,就是本宫听说皇上要围猎,不知这事是否确切。”素贞一边整理散乱的头发一边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事娘娘放心,老奴早就向皇上建议要带娘娘前去,想来皇上不会改变主意。”
“公公如此眷顾本宫,我铭感五内,本宫告退。”
“娘娘慢走,改天奴才前来谢恩。话已说明,交易已成,大白天的两人可不敢在一起呆久了,素贞起身离去。
第二十一章 姜妃猎场逞技
却说这次围猎在丞相李建威的精心准备下,果然和以往不同,尽显皇家气势。
一万禁军在校场集中后摆成一字长蛇阵,銮驾居中,紧随其后的是几位嫔妃的车舆,众多朝廷重臣簇拥在两边。
銮舆两边几位王子尤为耀眼,济王等金盔银甲,一身戎装,唯独太子似乎与这行伍格格不入,只见他金冠束发,一身杏黄色衣服,丹凤眼,脸上少了几分英气,看上去倒像一个文人墨客。
队伍行进中,旌旗蔽日,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辆大车,车上一面威风鼓,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将鼓擂得震天响,前后呼应,似有震破穹苍的感觉。
街道两边挤满了围观的京城百姓,尖叫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
东山猎场方圆二十里,场中杂木丛生,其间为了便于纵马驰骋,特别开辟了一些交错纵横的道路,里面豢养了各种动物,以供围猎。
这一万禁军,其实只是摆设,以壮皇家声威,他们根本不可能进入猎场,只是在外担任警戒的任务。
天高气爽,正是围猎的好时机,陈式环顾一眼左右,说道:“各位卿家,今日围猎,我们各自为阵,以个人所获猎物的多少作为奖赏的标准。”
话音一落,周围便想起一阵呐喊声,一来为皇上助威,二来借此惊扰林中动物,陈式双腿一夹马肚,左手执弓,率先冲入猎场。
战马嘶鸣声,各种飞禽走兽被惊起的鸣叫声,在猎场中此起彼伏,那些年老的文官聚在一起,只能在外围静等,那些嫔妃在一群太监的簇拥下,在那座高高的山峦上,伸长脖颈,翘首极目,期望能够看到猎场中勇士们驰骋的身影。
年轻力壮的文官不甘于只看武将的表演,他们也驱动坐下马,跑进猎场,即使他们手中那轻弓不足以致猎物于死地,但还是要想感受那种氛围。
当然,那些常年征战的武将,这样的围猎对于他们就是舒散筋骨,比起战场和敌人刀来枪去血淋淋的场面,那就是寻开心。但他们也丝毫不敢懈怠,这毕竟是向当今天子表现自己骑射技术的好机会,所以,也是人人争先,个个奋勇,都想收获最多的猎物。
张贤紧跟在陈式身后,但他无事骑着马溜达一下还可以,进入猎场后,陈式好像重新回到了战场,催动坐下战马,穿梭在林间,张贤不一会儿就只看见陈式的影子。
好在另有两员贴身侍卫,那可是一等一的身手,负责皇上的安全。
突然林中窜出一只麋鹿,惊慌之下,四处乱窜,陈式纵马追赶,可是那麋鹿偏偏捡草深之处跑,陈式几次张弓搭箭,准备猎捕,又逃入草丛中。
陈式哪能就此干休,一直追逐不停,猛见前面一道山梁,麋鹿刚好逃到上面,恰好没有任何遮掩,陈式暗想:这下看你往哪里跑?
正当他将弓弦拉满,一声箭啸随风传来,只见一只短小的箭矢携带风声,盯在麋鹿脖颈上。
麋鹿突然遭到外力的侵袭,嗷叫着几个趔趄,最终没能坚持下去,倒在了地上,陈式一愣,暗想:谁有这么大胆,敢与自己争抢猎物。
恰在陈式愣神的刹那,只见一团火云从山梁上飞驰而来,枣红马上一位少年,年方不过二十,红色的披巾将他的弱小的身材包裹着,左手执着一把雕花的弯弓,陈式一看,便知那弓箭不是战场上勇士所用,应该是女子玩耍之物。
怎么回事?陈式满腹狐疑。前方这位少年究竟是谁?陈式脑子里迅速闪过可能会出现的人,但却搜不出对这人的印象。
“那位少年是谁?”陈式呼喝道。
那人听见陈式招呼自己,似乎丝毫不足为怪,微一扭头,露出一排皓齿,冲陈式一笑,迅疾轻灵的一弯腰,捡起地上的麋鹿,口里轻斥一声,那马便又飞奔而去。
陈式可不会就此罢休,他一定要弄个明白,在自己的皇家猎场里,竟然有人不听自己的指挥,那还了得。
“前面少年,赶快停下。”陈式一边纵马追赶,一边大声喝道。
听到陈式的呼喊声,那些围猎者以为皇上遇到了什么危险,纷纷放弃自己的猎物,从四面赶过来。
一看这追逐的两人,大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在周围为陈式呐喊助威。陈式所骑乃从西域进贡而来的汗血宝马,脚程特别快,但却总是距离那人有一段距离,那人似乎有意卖弄,还不时在林中绕着圈子。
别看那匹枣红马,没有陈式所骑之马高达壮实,脚程也不慢,尤其是那马上少年,在他的操纵下,那马在林中闪转腾挪,灵活异常,连陈式这位曾经驰骋沙场的战将,都有点自愧不如的感觉。
那少年头戴金盔,将大半个脸遮掩得严严实实,看的人虽多,但也分辨不出此人究竟是谁。只是见那少年背上连箭囊都没有一个,手中除了那只雕弓,身上什么武器也没有,并不会对圣上构成威胁。
且那少年似有和圣上玩乐之意,大家也就远远的跟着、看着、起着哄。
那少年转了几圈后,突然一勒马缰,那马径直向山峦上看热闹的那群嫔妃跑去。
她们似乎知道那少年是谁,见他策马奔来,便一起欢呼了起来。
眼看那枣红马就要冲入嫔妃中间,只见少年一勒马缰,那马发出几声嘶鸣,四蹄便像生了根一样稳稳站着。
此时陈式也恰好一前一后赶了上来,少年轻灵的一纵,便从马背上跃将下来。
“臣妾叩见圣上。”开口便是娇滴滴的声音。
此时陈式才仔细一看那张面孔,突然哈哈大笑,回顾随后赶来的大小文武官员,问道:“众位卿家,你们可知这戏弄朕的是谁?”
众人也急忙要辨认仔细,可是只能看见他弱小的身材像极了女子外,他的头一直低垂着,大家也都疑惑的摇摇头。
陈式走到她面前,轻轻将其扶起,又环顾左右说道:“这便是朕的爱妃,咦,你怎么会骑马射箭?”
陈式望着姜妃,满脸疑惑,他可不知道姜妃还有这样一手,眼前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和刚才那种英姿飒爽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回皇上的话,臣妾原本将门之女,自小便跟谁父兄练习骑射,昨日向宫中借了这一身盔甲,原想今日给皇上一个惊喜,望圣上恕臣妾欺瞒之罪。”
“爱妃何罪之有,今天的确是给了朕一个特大惊喜,爱妃想要什么奖赏?”
“臣妾什么也不要,只求没有惊扰圣驾,臣妾愿已足。”姜妃乖巧的说道。
陈式还来不及说话,只见刘妃越众而出,盈盈下拜道:“姜姐姐不要奖赏,臣妾和众家姐妹倒要向圣上讨些奖赏,望圣上恩准。”
陈式此时心情从未有过得开心,便说道:“众位爱妃想要什么赏赐,朕今天一一答应。”
刘妃笑道:“皇上金口玉言,既然如此,我就带众家姐妹讨赏了。刚才姜姐姐已经进入猎场玩耍了一番,我们也想要像姜姐姐一样。”
这话却立时让陈式目瞪口呆,“这个,这个嘛。众爱妃有所不知,猎场里各种飞禽走兽凶猛异常,你们既没有习过刀剑,也不会骑射,恐怕不行。”想到猎场岂能是这些嫔妃玩乐的地方,陈式犯难了。
“皇上已经答应我们姐妹了,可不能食言。”刘妃进一步紧逼。
“众位卿家,你们看看这事怎么办?”陈式实在作难,拿不定主意。众大臣也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区处。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这事不难办,既然众位娘娘有此雅兴,何不将大家分组。”太子陈同建言道。
“皇儿这个办法好。”陈式哈哈大笑道。
第二十二章 济王勇救刘妃
话说这分组的建议既满足了各位嫔妃的好奇心,也让陈式不再担心由于猎场的凶险而导致众妃不安全。
陈式是个不喜欢拘束的人,难得有这样开心的日子,他正手痒痒,要放开手脚一显身手,不想身边带个随时需要保护的女人,羁绊自己,但又不能把所有的嫔妃全部推给别人,于是说道:
“刚才姜爱妃抢射了朕的一只麋鹿,朕正要和你比试一番,姜爱妃就和朕一路,济王天生勇猛,刘妃交给你保护,素娥和素贞两位爱妃交给怀王,肖妃和丽妃交给安王,太子弓马不甚娴熟,就不分派,你们看如何。”
“皇上圣明,儿臣等必定竭尽全力保护各位娘娘平安无事。”
“张贤,你负责保护好太子。”陈式刚准备和姜妃出发,忽然想起太子虽然不需要保护任何人,但他自己却需要保护,他身上的文人气质太强,不仅不喜欢剧烈运动,而且时时会触景生情,大发感慨。
话说济王陈陵,自幼随父征战,曾立下赫赫战功,是一员三军虎将,人更加长得虎背熊腰,他平生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不读书,只喜欢拼杀。
刘妃那可是个水做的人儿,服侍的太监好不容易将其扶上马,从来未骑过马的她全身瑟瑟发抖,连腰都不敢伸直一下。
济王见此情景,眉头深锁,要保护这样的人,那真比三军中取上将首级还难。几个太监从两侧扶着刘妃,那牵马太监只等刘妃安定下来,才一拉马缰。
那马刚一跨步,刘妃便发出一声尖叫,惊慌中差点摔下马来。
济王见状,赶忙伸出手,说道:“娘娘请把着我的手。”这会儿刘妃哪容自己多想,那伸过来的手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赶紧先抓着。
那双柔荑在那双强有力的手心里,刘妃突然感到一股电流传遍全身,脸颊一阵滚烫,心儿乱跳,可是又不好缩回来。
就连济王握着这只柔弱无骨的手,也让他心神一荡,好在这是父皇的女人,他哪敢多想,急忙收敛心神。
一个贵为皇妃,一个贵为王子,虽然都是皇室家族成员,但两人却完全是陌生人,面都没有见过,当刘妃进宫时,济王早已在外地封王,即使偶尔奉诏进京,刘妃不是生母,也不可能去觐见。
任何女人对这样一位高大威猛的男子都不具备免疫力,刘妃虽然得到皇上宠幸,但后宫嫔妃众多,一月两月有时都难得见圣上一面,实际上和其她嫔妃一样都是深宫怨妇。
把着那只有力的手,刘妃不由偷瞄了一眼身旁这个人,那两道剑眉凸显出男人的雄壮,那张酱紫色的脸写满刚毅,尤其是那如炬的双眼让人不敢正视。
刘妃暗地里的观察并没有引起济王的注意,他此时已经是心无旁骛,昂首挺胸,目视前方,留意着林中的动静。
既然父皇把这重任交给自己,他丝毫不敢大意,林中虽然多为一般的兽类,但这么大的林子,也引得一些比较凶猛的野兽潜伏其中。
“看,小兔子。”刘妃一阵惊呼,喜形于色,要不是在马上而且一只手被济王握着,她真要手舞足蹈起来。
一只白色的兔子正潜伏在五十米开外的绿草中,东张西望,特别显眼。由于马行缓慢,又没人大声喧哗,兔子并没有受到惊吓。
“娘娘若是喜欢,带臣去捉将来。”济王说道便松开了手。刘妃好奇地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知济王如何捉兔。
只见济王高大的身体像一只飞燕,轻灵的从马背上跃将下去,几个起落,便已经跃到距离兔子三十米左右。
济王不再动了,身子几乎贴着地面弓着,打着手势,随行的士兵如有默契似的从另外几面包抄过去。
济王随即半蹲着身子,两手张开,眼睛紧盯着小白兔。见济王准备就绪,几个士兵便齐声吆喝,兔子似乎觉得周围都受到威胁,便像济王这面飞奔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济王早就注意着兔子的动向,只见他右脚猛地一蹬地面,伟岸的身子腾空而起,就像经过详细计算的一样,济王一手刚好抓着了兔子的后脚。
这一系列动作刘妃看得目瞪口呆,一只小手紧紧捂着小嘴,当济王怀抱兔子来到面前,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情景中。
“娘娘,这是微臣献给娘娘的,请笑纳。”济王将兔子递到刘妃面前。
“好可爱的兔子,谢谢济王。”刘妃轻轻地抚摸着兔子那柔顺的细毛,一脸柔和的笑意。
兔子好像感觉到了刘妃并无敌意,两个小眼睛不时将她打量。“娘娘,兔子很乖顺,娘娘可以抱抱。”济王低着头说道。
“真的吗?那本宫抱抱。”刘妃接过兔子,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
“济王,还是将兔子放了吧。”刘妃虽然喜爱至极,但女人天生的柔肠让她不愿看到兔子受到伤害。
“娘娘真是菩萨心肠,本王遵娘娘懿旨。”
一行人继续往林深出走去,经过刚才的插曲,每个人的神情看起来都轻松愉快了不少,刘妃更是在心中把济王当成了神一般的英雄,眼角的余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济王身上。
一路上不时有各种小动物窜上窜下,济王由于担心着刘妃,加上刘妃对这些东西未曾见识过,不断地问这问那,济王也没兴趣射猎。
也不知其它几路人马所在,济王害怕山高林密处有危险,自己一身武艺无所谓,可还有一个连马都骑不稳当的美人儿,一旦遇到危险那就真危险了。
真是越担心什么,厄运就越会降临,就在济王准备劝刘妃回转,前面密林中突然传出几声低沉的吼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济王反应也算快,大喝一声:“拿刀来。”这声大喝震惊了他的随从,下意识地把他那口闪着银光的大刀举起。
济王伸手一抓,刀已在手,马缰一提,那匹久经战阵的战马懂得主人之意,四蹄一扬,济王已横刀立马在刘妃面前。
刘妃还没回过神,更不知道有什么事,又听济王大吼道:“畜生看刀。”随即一蓬血雨便抛洒开去。
一波刚平,另波又起,刘妃所骑之马乃是宫廷里饲养来骑着游乐的马,突然受到惊吓,昂首嘶鸣。
好在济王反应灵敏,一听就知马受惊,他已顾不得许多,脚用力一蹬自己的马镫,身子刚好落在从他身边奔过的刘妃所骑之马。
马既已受惊,济王知道无法再控制,手臂一圈,揽着刘妃纤腰,就势从马上滚了下来。
惊魂未定的刘妃被瞬间发生的一切吓得花容失色,浑身战栗不止,看着前面躺在地上还在抽搐的那只老虎以及狂奔而去的马,她似乎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后怕让她不由自主的紧紧靠在济王坚实的胸膛。
第二十三章 贪恋景色太子迷路
再说太子陈同和张贤一路,两人在林中缓慢而行,太子对围猎并不感兴趣,就是他这个太子之位,也是陈式强加在他身上的。
作为长子,他当然理所当然的是皇位继承人,可陈同自小迷恋的却是诗词歌赋,他不想像笼子里的鸟一样被关在皇宫里,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火炉。
陈同向往的是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他渴望走进自然,去享受那种清新,千姿百态的景色往往让他沉醉其中,乐不思返。
陈同更喜欢一个人面对一片青山、或者面对一条河流,自斟自饮,他的酒量很好,他喜爱佳酿,但他不会烂醉,酒到八九分,便不再烂饮,因为他觉得酒能激发他的诗情,在酒中思维会变得非常活跃。
他对张贤觉得很厌烦,那一脸的谄笑让他看着就有一种作呕的感觉,何况张贤在宫里那些肮脏事或多或少他亦有所耳闻。
在猎场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陈同觉得索然无味,便对张贤说道:“张贤,你去给父王禀告,就说我去转转,让大家不必等我。”
“可是殿下,你一个人出去,不仅奴才不放心,皇上更是不会放心。”陪侍太子可是当今圣上亲自安排的,张贤可不敢托大,要是太子有什么意外,他十个脑袋也担当不起。
“你不必多言,我就在猎场周围走走,不会有危险。”
“既然殿下主意已定,奴才这就去禀告圣上知道。”见太子语气坚决,张贤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便不再坚持。
没有了张贤这个尾巴在鞍前马后,太子觉得心情好多了,他勒转马头,向猎场外随意走去。
陈同不辨方向,心随意走,漫无目的,看看那山,望望那天,瞧瞧那水,他都觉得是一种无比的享受,心在宁静中得到休憩、放松。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来路,不知不觉进入一个峡谷,两岸壁立万仞,被苍翠覆盖,谷底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静静地就如一条绿色的飘带。
陈同不想走了,这里呈现给他的不就是自己向往的仙境吗?不就是自己一直想找寻的心灵的归宿吗?
河岸边是青青的草地,他将坐骑放开,任由其去享受那芳草的清香,陈同走到河边,透过清澈的河水,欣赏着河底那缠绕在乱石中的苔藓,它们就像一个灵动的少女,轻轻的扭摆着柔弱的身子,是那样舒展,那样自然,那样自得其乐。
偶尔有不知名的鱼儿摇摆着尾巴,穿梭其间,悠闲自得,陈同的到来,似乎并未能打扰它们的怡然自乐。
河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薄薄的水雾如水银般流动在上面,让人感觉到生命的律动。
陈同仰躺在柔软的绿草上,他想静静地这里睡一觉,但那微微轻拂而过的习习凉风,又使他神清气爽,一点睡意没有。
看着从林木中升腾而上的蒸蒸白雾,那缭绕的柔姿,像一个身披白纱的少女在舞动自己的妩媚,陈同此时好想有一壶酒,有一个温柔的女子陪伴身边,然后面对这如梦如幻的景致,用文字尽情抒发心中所思所想。
没有酒和女人的日子,对他来说有些难熬,陈同不是一个不知自律的人,但却少不了这两样,酒精能刺激他的思维,女人则会让他的思维长上翅膀。
他想吟诗,他想高歌,可是此时他的思绪杂乱,大脑里堵塞着什么,让他很难受,这里的静美更让他的心不断下沉。
他需要把自己内心囤积的情感尽情地发泄,陈同牵过马,马鞭用力一抽,那马受到重击,撒开四蹄。
陈同任由马不辨方向的狂奔,直到那马累的迈不动,陈同才觉得略微好受了些。马站在那里不停地喘息,陈同则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这里山高林密,自己跑到了哪里?陈同迷惑了,他记得刚开始是沿着河边走的,但后来却肯定走错了方向,因为这里已经看不见那条河了。
眼前只有一条潺潺的小溪,山风很大,吹得陈同的衣角都飘飞了起来。陈同突然有一种恐惧的感觉,他知道自己迷路了。
正当陈同神思不定的时候,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自身后:“妈妈,你看那里站着一个大哥哥,咦,那里还有一匹马。”
陈同回身一看,只见距离自己几十米开外,一个中年妇女手提一个竹篮,旁边蹦跳着一个小女孩,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陈同心里一喜,暗想这里既然有人,那就不愁找不着出去的路了,思量之间,那个小女孩已经蹦跳过来。
“大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陈同看这孩子,大约十岁不到,却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一张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两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不停地转动,偏着头,带着好奇打量着眼前这个衣着华丽,比自己高半截的陌生人。
陈同看着她天真无邪的俏模样,不知怎么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一道光芒,这孩子居然瞬间在自己的意识里长成了一个大人,正冲着自己甜甜的笑着。
这不是自己千百回梦中梦见的神女么?纤细而不失丰满的腰身,朴素而不失尊贵的仪表,不施朱粉而艳丽的容颜,不做作而风情内蕴的神态,一颦一笑而自然流露出的千娇百媚。陈同脑子里闪烁着一个仙女的形象。
“大哥哥,你在想什么?”陈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神思中,小女孩的话让他突然醒觉。
“哦,我没有想什么。”陈同回过神来正要同小女孩攀话,那妇人已来到了面前。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官人,你怎么走到这山穷水尽的地方来了?”
陈同也赶忙施礼道:“承这位大姐下问,我因闲来无事,原本沿着一条河流而走,因贪看沿河景致,便不知不觉到了这里,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官人的话,这里是翠华山,民女看官人穿着打扮,定是富贵人家子弟,不知还有随从没有?如果官人不识路径,可沿民女刚才来的路出去,一直往前走,大约两里外便是官道。”
陈同一听,心里安定了下来,可他不想立即离开,尤其是面前这个小女孩幻化成的影响在他脑际怎么也挥之不去,再看这女人,大约三十岁的样子,虽然一身村俗打扮,但看她的言谈举止绝不是一般村妇可比。
“多谢大姐为小生指路,不瞒大姐说,小生并不是本地人氏,只因自小迷恋山水,四处游玩,不意今日路过此地,忘记归途,幸遇大姐指点,小生感激不尽,大姐是来河边洗衣服么?”
陈同看她手腕竹篮里满满的一篮子衣服,便明知故问,无话找话。
“是,官人请自便。”那妇人似乎不想和别人有过多的交流,说完便径自走向小溪边。
“小生还有一事不明,小生一路走来,竟然没有看见人家,按理说现在国泰民安,当今天子圣明,百姓安居乐业,怎么这里几乎没有人烟?”
不料这发话似乎勾起了民妇心中不愿被人察觉的伤痛,只听她幽幽地说道:“什么国泰民安,还不是苟且求生,粉饰太平,官人生在富贵人家,哪知百姓疾苦。”
民妇的话像锥子一样,听在耳里,刺在心里,还以为百姓安居乐业,哪知竟有如此这般怨愤。
陈同不敢接着她的话说,他也不知说什么,于是问道:“大姐是世居此地?”
“不是,我们是边城失陷后逃难来此,这里方圆几十里,并没有什么人烟。”
“哦,边城失陷的事我知道,可怜那些守卫边城的将士,全部遇难。”一想到自己看到的战报,陈同心里也升起了对遇难将士的惋惜之情。
第二十四章 邂遇梦中小情人
在和北朝签订和议后,边城归还南国,当时为了宣慰那些死难将士,陈同受命前往边城,那满目战后的萧索,至今想起还历历在目。
看这民妇,言谈得体,举止优雅,陈同心中有许多谜团,但却不好张口询问,陈同想走,却又心里牵挂着什么。
正当他举棋不定的时候,那小女孩解了围。“大哥哥,这是你的马吗?真漂亮。”小女孩围着那匹马,无比羡慕的问道。
“是啊,小妹妹,喜欢吗?”陈同走过去,半弯着身子,看着小女孩,眼中又浮现出那令他失魂落魄的影像。
“宝儿,过来帮妈妈洗衣服。”那名叫宝儿的女孩听见,扭头看着那女子,眼中流露出不舍。
“大姐,让孩子陪我说说话,可以吗?”陈同可不愿就这样离去。
“官人,孩子人小不懂事,我怕耽误了官人的正事。”
“大姐,没关系的,你看孩子不仅天真可爱,也很懂事。”那女人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阻止,便不再说什么。
“小妹妹,你叫宝儿,是吗?”陈同笑问道。
“是,从小妈妈就叫我宝儿。”宝儿答道,眼睛却在陈同身上打转。
“大哥哥,你这身衣服好漂亮。”看着陈同那身华丽的锦服,宝儿显得很羡慕,那对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停溜来溜去。
“宝儿长大了也会穿上漂亮衣服。”陈同不想宝儿心里留下阴影。
“真的吗?可我妈妈说,这样的衣服只有有钱人才能穿,我们穷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穿上好衣服。”宝儿既对未来充满向往,又流露出对现实的失落。
“等宝儿长大了,不仅穿的衣服比大哥哥的还好看,而且宝儿也会变得美若天仙。”
“那宝儿就快快长大,变得像大哥哥说的那样,咦,那时大哥哥会不会还记得宝儿。”宝儿天真的问道。
“当然记得了,宝儿这样一位美人胚子,大哥哥怎么能忘记。等宝儿长大了,大哥哥一定来找你玩。”
“可宝儿现在就想大哥哥陪我玩,不想大哥哥走。”短暂的交流,已经让宝儿对陈同有了依恋。
“那宝儿想玩什么?”
“我想骑马。”宝儿指着旁边正专心啃噬青草的马说道。
“好,宝儿过来。”陈同牵着宝儿那胖嘟嘟的小手走到马前,拦腰将宝儿抱起。
“宝儿坐稳了。”陈同一手抓着马缰,一手还要扶着马背上的宝儿。
马很有灵性的迈开脚步,陈同可不敢大意,只能让马慢慢缓行。宝儿在马背上乐开了花,银铃似的笑声洒落一地。
“大哥哥,你怎么不上来?”宝儿笑道。
“好,大哥哥和宝儿一起骑。”陈同说着,左脚一抬,一蹬马鞍,跃身而上。
宝儿虽然十岁不到,似乎比别的孩子发育得更好,陈同从后面抱着宝儿,心里的涟漪又激荡开去,好像自己抱着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妙龄少女,尤其是宝儿却偏偏超出了她的同龄人,那天然的芳香一阵阵袭人心脾。
那头超过她肩膀的秀发在陈同脖颈之间不时轻拂而过,闻着那发香,陈同的心在不断的迷醉。
宝儿还是个孩子,当然不懂得那种感觉,她扭过头,像苹果一样的脸蛋儿泛着光泽,露出两排整洁的皓齿:
“大哥哥,骑马真好玩。等宝儿长大了,宝儿也去买一匹马。”
“宝儿长大了不用自己买马,大哥哥送你一匹好吗?”陈同说道。
“好,只是我怕大哥哥会不记得对宝儿说过的话,宝儿又不知道大哥哥住在哪里。”
“大哥哥一定记得,到时候不用宝儿来找我,我一定来找宝儿。”
“好,宝儿等着大哥哥。”
说话之间,那马已经走出百米开外,陈同觉得该让宝儿更加兴奋一些,便说道:“宝儿,大哥哥让马跑起来怎么样?”
“宝儿听大哥哥的。”
陈同将宝儿抱得更紧一些,双腿一夹马肚,那马便如风驰电掣般飞跑起来。
“大哥哥,宝儿飞起来了,宝儿变成仙女了。”宝儿欢笑声不断,回旋在青山绿水间。
再美好的时光也有尽头,没有人能留住时光的脚步。那女人已经洗好衣服,远远地招呼着宝儿该回家了。
“大哥哥,我妈妈叫我回家了,宝儿不想回去,只想和大哥哥在一起。”宝儿听到母亲的呼唤,心情顿时暗淡了下去,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儿。
“小妹妹乖,陪妈妈回家去,大哥哥也要回去了。”陈同虽然更不舍,但他没理由把这个小女孩强留在身边。
“大哥哥你家在哪里?宝儿哪天想你了,就来找你玩。”
陈同不知该怎么回答,便撒谎道:“大哥哥家在很远的地方,小妹妹找不到,如果想大哥哥,你折一只纸鹤放在这水里,它就会流到大哥哥那里,我一看见,就立即来找你。”
“好吧,我听你的。”
看着小女孩跟在她母亲身后,一步一回头,陈同的心感到阵阵翻涌。他觉得这个小女孩就像自己梦中的情人,尽管她还小,陈同已经在心中勾勒出了她长大后的身影。
陈同的心感到失落,渐行渐远的小女孩的身影被前方的树木遮挡着,慢慢消失在视线里,陈同整个人空荡荡的,望着母女离去的方向,他不忍就此离开。
和宝儿一起玩乐的那种欢乐场景,宝儿身上独具的那种清香,怎么也挥散不去,他知道自己的某些想法有些龌龊,但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
陈同想着想着,便已不由自主的向那条几乎隐没在杂草中的小路走去。
这路弯弯曲曲,不知有多长,陈同也不去想,他眼前若隐若现的宝儿的身影驱使着他想要再次见到宝儿。
好不容易看见前面山坳里有一户人家,陈同心里一阵窃喜,环顾周围,不见人烟,料想那应该是宝儿的家。
看那屋子,也就是三间毛草屋,四周全是杂树,几乎将整个房子遮掩。
陈同正准备去那里再看看宝儿,忽而转念一想,自己如此贸然前往,如果不是还好,假如真的是,那自己此去的目的何在?如何向主人交代。
思虑再三,还是强压下心头的渴望,反正宝儿还这么小,即使自己对她恋恋不舍,也是她长大以后的事,既然知道了宝儿的住处,再等三五年,凭自己的身份,要带走这样一个民间女子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主意既定,陈同不再犹豫,记得那妇人说过,沿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便是官道,自己私自跑出,他也担心久不回去,闹得整个皇宫为自己而不安宁,毕竟一国太子,如果半天不见踪影,那不是一般的小事。
绕过一道山梁,被山风一吹,陈同心里那丝淡淡的落寞已渐渐消失,站立在微风中,顿觉神清气爽,整个人变得那样空灵。
恰在此时,陈同似乎听到了一丝琴音再风中回旋,再仔细一听,肯定了自己的听觉,不由好奇起来,这寂静的大山里怎么会有琴音?
第二十五章 听妙音再遇宝儿
陈同仔细分辨着琴音的源头,极目山林,这一听一看,果然有了新的发现。
在左侧的半山里,也就是刚才看见的那几间茅屋的后山,浓密的树林中隐隐有屋宇,且一看便是道观的模样,琴音就是从那里飘飞而来。
听那琴音,每一个音符都那样欢快,就像小溪里潺潺的流水,无忧无虑,是谁有如此心境,能弹奏出这样毫无杂念的琴音?
陈同决定前去看个明白。正好旁边有一条小路通向那里。
他走的很慢,一来山路崎岖,更主要的是随着距离靠近,那琴音越来越清晰,听在心里,简直让人进入一个空明的世界。
陈同很喜欢这种感觉,这里恍如世外仙境,没有尘世的繁华,没有喧嚣,没有世俗的利益纷争,灵魂在清新中净化。
循着琴音,享受着那份静谧、祥和,不知不觉中来到山门。果然是一座道观,只是看上去显得异常破旧,很多残破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修葺过,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并非香火旺盛的地方。
山门是打开的,看里面的院坝,倒还显得干净,琴音正是从里面飘出来的,陈同不知是什么人所弹,想要叩门,又怕打扰了主人雅兴,不如做个不速之客。
他轻轻跨进庙门,入眼处,差点让他惊喜大叫,只见宝儿正坐在琴旁,十指轻柔地拨动琴弦,小嘴里还在轻声哼唱。
陈同不敢再往前,恰好宝儿头微微低垂着,全部心思都用在了琴上,根本没有发觉有人进来。
宝儿心里的快乐通过琴音如春风般吹拂着陈同,他静静地享受着那份快乐,那份纯洁,那份无邪。
随着那最后一个悠扬的琴音,陈同不由喝赞道:“好。”这一声倒是让宝儿大吃一惊,但是瞬间却无比惊喜。
“大哥哥,怎么是你?”宝儿像一只燕子一样从琴旁飞奔过来,一头埋进陈同怀里,惊喜而泣:“大哥哥,宝儿以为再以见不着你了。”
“宝儿乖,大哥哥和宝儿有缘,这不又见面了吗?”陈同抚摸着宝儿的秀发,怜爱地说道。
“大哥哥,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回家去了吗?”宝儿仰起脸蛋儿,那大眼眶里还滚动着晶莹。
“还不是宝儿让我来的。”陈同笑道。
“宝儿让大哥哥来的?”宝儿一脸疑惑。
“哈哈,大哥哥经过这里,听到琴音,便不由自主地来了,没想到是宝儿在弹琴,宝儿弹得真好,是谁教你的?”
“是慧音师傅教我的,宝儿学得不好,有污大哥哥耳目。”
两人正说着话,突听一身佛号,一个青衣老尼站在门边,陈同急忙上前施礼道:“师太你好,晚生打搅了。”
“施主何事到小庵?”
“晚生经过这里,忽听庵内琴音高雅,便循琴音而来。”
“既然施主远道而来,请庵内待茶。”老尼说罢,便又对宝儿说道:“宝儿,你去沏两杯来茶。”
宝儿听说,蹦跳着跑去,陈同心中也有许多疑团,希望向师太打听,便不推辞,随师太走入内堂。
“敢问师傅法号?”陈同虽然听宝儿说她的琴是跟慧音所学,但不知这庵内是否还有其她人,于是问道。
“贫尼慧音,不知施主尊姓?缘何认识宝儿。”
“晚生陈同,喜爱游山玩水,今日路过一条河流,见其景致宜人,便忘情观赏,不料误入林中,在一条小溪边偶遇宝儿和她母亲,因此认识。”陈同半真半假的说道。
“施主乐情于山水,乃心境豁达之人,恕贫尼冒昧,贫尼自幼喜爱面向之学,几十年不断揣摩,依贫尼看,施主乃人中龙凤,实非凡之人。”
陈同一听,心里赫然,忙说道:“承师太谬赞,晚辈不才,深感汗颜,不学无术,只是家境殷实而已。”
慧音一双眼睛仔细将陈同打量着,并不多言,陈同被看得有点心神不宁,便说道:“刚刚晚辈听宝儿说,她是跟师太学琴,听宝儿的琴音也如进入仙境,想来师太更是世外高人,晚辈得识师太,三生有幸。”
说话之间,宝儿端着茶进来,冲着陈同一脸灿烂的笑容:“大哥哥,请用茶。”
陈同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说道:“不知师太宝刹共有几人在此修行?”
慧音一听长叹了一声说道:“劳施主动问,这里就贫尼一人,日常都是宝儿与贫尼作伴,并无多人。”
宝儿正依着慧音身边站着,一看两人就像祖孙一样亲密无间,但眼睛却始终在陈同身上打转,这一切早已落入慧音眼中,又说道:“宝儿这孩子蕙质兰心,奈何命运弄人,这孩子命苦,施主既然和宝儿有缘结识,贫尼倒有个不情之请。”
慧音打着话头,似在等陈同表态,既然和宝儿有关,陈同哪里会推脱,便说道:“师太有事尽管吩咐,晚辈一定竭尽所能。”
“宝儿,你出去走走,师傅和这位客人说说话。”宝儿尽管不舍,但还是极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施主有所不知,宝儿身世堪怜,但自小聪慧,琴棋书画一学便知,只是可怜身处乱世,我观宝儿对施主内心那种依恋非比常人,还望施主多加眷顾,不要枉顾了宝儿一番真心。”
慧音话说得既含蓄又婉转,但陈同却隐隐猜到了话中之意,便说道:“师太放心,宝儿如此乖巧伶俐,晚辈既然有幸结识,亦是天公作美,绝不有负。师太说宝儿身世堪怜,可否告知一二。”
“哎••••••施主可知边城之战?”
陈同一听边城,心里猛然一震,说道:“晚辈听说过,难道宝儿和那场激战有关?”
慧音一说道边城,也是情绪激动,站起来,深深呼吸了一下,平定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说道:“边城之战,包括秦老将军在内,所有将士全部为国尽忠,秦老将军部下有一将领张奎,原本已经身受重伤,张奎的妻子乃秦老将军侄女,当时有一两岁的女孩,就是宝儿。”
慧音顿了一顿,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说道:“当时秦老将军原本让张奎带着妻小和百姓一起出走,可张奎坚决不走,定要留下,誓与边城共存亡,其妻更是深明大义,明知那是生离死别,毅然支持丈夫,独自带着宝儿和百姓一起逃出边城,可是••••••”
慧音已是哽咽难言,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悲惨的景象,不禁老泪纵横,陈同找不出适当的话安慰,便静静地等待着慧音平复自己的情绪。
“边城陷落后,北朝军队并没有就此罢休,派出军队追杀逃难百姓,当时贫尼外出结缘,刚好路过,但见遍地是百姓尸体,更让人不忍目睹的是有许多妇女衣不蔽体,宝儿的母亲也没能逃过劫难,遭到凌辱,贫尼看见她时,她正要了结余生,是贫尼再三劝说,后来又在草丛中找到昏迷的宝儿,才随贫尼到此。”
陈同听得热血喷张,但又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看看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只好告辞师太和宝儿上路。
第二十六章 买欢翠香楼
陈同走完小路,眼前果然有一条官道,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可不想在野外过夜,于是快马加鞭,朝京城方向奔去。
正当陈同放马狂奔,前方突然几骑健马也狂奔而来,看那扬起的尘土,似有十万火急之事,官道可不算太宽,陈同急忙勒着马缰,往边上一让。
幸好陈同见机得早,更没有和人争强斗狠之心,他刚一让开,那几匹马恰好从身旁飞驰而过,否则,只怕双方都会撞个人仰马翻。
说也奇怪,刚刚奔驰而过的马却立即停了下来,勒转马头,只听一人大声问道:“可是太子在此?”
陈同一听,这声音好熟,便仔细一看,却是身着便装的东宫护卫童建业将军。
原来刚才童将军一行马速太快,天色又黑,没有认出陈同,等到过去以后,才发觉刚才让路之人酷似太子,因而有此一问。
“童将军,正是本宫。”陈同答道。
“参见太子。刚才不知是太子,望太子恕罪。”童建业一行立即滚鞍下马。
“童将军快快请起,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
“启禀殿下,圣上见太子许久不回,担心太子安危,故命臣等出来找寻,幸好太子安然无恙。”
童建业说完,便回头吩咐手下:“你先赶回去,报知太子平安,我随太子随后赶回。”
有了几位护卫在身边,陈同心里踏实下来,也不用担心回去迟了让父皇担心,更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便和几人缓缓而行。
“那是什么地方?”远远看见前面有无数灯火,应该是一个人口密集的地方。
“启禀太子,这是黄安县。”
“哦,那我们去吃点东西,再回京城。”黄安距离京城不过十来里地,陈同对这里并不陌生。
“太子,前面是翠香酒楼,那里不仅菜肴静美,听说歌舞表演同样精美绝伦。”
“翠香酒楼,嗯,这名字不错,但我的将军,这里恐怕不止菜香,人更香吧。”陈同笑道。
“太子笑话我了,我也只是听说。”童建业一脸尴尬,这里他可是常客,经常无事便偷着跑来消遣,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儿可是让人垂涎欲滴。
“童将军,你这话可有欺上之罪,你恐怕不止是听说吧。”陈同莫测高深地说道。
“如果太子觉得不妥,那微臣另选一家。”
“没有什么不妥的,食色性,人之本能,本太子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何况我更想看看童将军这身钢筋铁骨是怎样熔化在那温柔乡里的。”
“看太子说的,我只不过是一介武夫,太子风流倜傥,人中龙凤,那些人怎会看上我。”
“童将军,这你可就错了,你看我与你相比,我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哪有你那班英雄气概,自古美女爱英雄,你说呢?”
“微臣怎敢与太子相比,太子如天上皓月,微臣如草芥,似微臣这般粗鄙不堪,还担心进门就被驱赶出来。”
“哈哈哈,果真那样,童将军怕早就把翠香楼拆了几遍,本太子今天也就无缘到此一观风景,以娱情怀。”
“太子,你看,那便是翠香楼。”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距离翠香楼不远。
其实这名字让人一听就不是一般的酒楼,童建业之所以带陈同到这种地方,是因为他不知陪陈同在这种地方出入过多少次。
陈同为人随和,和任何人一起,都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更像是心贴心的好朋友,所以说话也没有多少顾忌。
但陈同又不是那种一般寻花问柳之人,他只喜爱佳人美酒相伴,从来没有做出过分的事,可比古之柳下惠,坐怀不乱,所以尽管常常出入风月场所,左拥右抱,却如贞节女子般守身如玉。
但陈同并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任何人,在这些地方,他自个听曲、看舞、饮酒、吟哦。他的伴随却尽可自去娱乐。
“果然是个好地方,很有气派。”陈同看着前面那几层雕梁画栋,灯光闪烁的翠香楼,不由赞叹道。
“有这么好的地方,本太子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陈同侧身问旁边的童建业。
“其实微臣也只来过一次,还来不及对太子引荐。”明人面前童建业还是坦白了自己。
“那你也是藏私,等本太子有空一定会想什么办法对你加以惩戒。”陈同笑道。
那在门外等着招呼客人的伙计远远就在注意陈同一行人,凭借他多年锻炼出来的眼光,急忙跑过来,点头哈腰笑道:“这位公子,是专门来我们翠香楼的吧,请跟小的来。”
陈同并没有任何表示,而是注目那门口进出的人流,伙计的心思转得飞快,他可是识货之人,陈同那一身锦绣华服,以及腰际佩戴的玉佩,可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穿戴得起的,还有后面那几个威风八面的随从,他可不敢怠慢,更不想错过这批贵客。
“公子这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们翠香楼可不比京城玉香楼差,哟,这位爷前几天不是来过吗?”伙计看见童建业,居然能一眼辨认出来,马上联络关系。
“伙计,把马给我们伺候好。”陈同一边下马,一边说道。
“公子和几位爷放心,我们后院为客人的坐骑准备了最好的马料。”伙计一边说,一边手一挥,立即上来两个伙计牵走了马匹。
门口左右各有两名穿着绯红裙装的少女,微笑着迎送来往的客人,陈同一看便觉满意,从一角能窥全貌,看这些接待客人的人,彬彬有礼,完全不是那一般风月场所门口一群搔首弄姿的妖艳女子对客人强拉硬拽。
童建业对陈同的喜好当然最是清楚不过,根本不需要别人问这问那,进门后,他直接走到柜台上对老板娘一番吩咐。
陈同随即被一个姑娘带上了三楼的一间雅阁,那姑娘引着陈同坐好并沏好茶后,很有礼貌地说道:“公子请稍坐奉茶,翠玉小姐马上就到。”
陈同不仅喜爱酒,也是喝茶的行家,看那蒸蒸上升的茶气,闻着那淡淡的清香,心里顿时一片空明。
茶香蔓延在屋子里,让这布置素净的雅阁更有一种高雅的气氛,陈同喜欢这样的环境,他喜欢在这种地方品着佳酿,听着小曲,与美人相对,不需言语,只用心灵去感知对方。
闻了茶香,当然还要品茶味,正当他端起茶杯,门开处,一位绿色裙装少女已然莲步姗姗而来。
“公子你好,贱妾翠玉让公子久等了。”
“翠玉姑娘请坐。”陈同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场面,因而显得从容自如,而陪伴的女子更不是一般的脂粉俗女,她们虽不能说美若天仙,但至少都是容貌姣好,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而这样的女子也只有这样的酒楼才有,她们仅仅是凭自身的才艺和客人平等的交流,以获得应得的酬劳。
“不知公子贵姓?”翠玉轻启丹唇,面带微笑,眼含秋波,轻轻问道。
“有劳姑娘下文,我免贵姓陈,名同,姑娘请用茶。”为一个貌美如花而又青纯的姑娘服务是男人的荣幸,陈同一边说一边斟了一杯茶递向翠玉。
“谢谢公子,贱妾怎敢有劳公子。”翠玉接过茶杯,微启朱唇,轻轻呷了一口。
第二十七章 争翠玉恶霸伏法
“妾观公子气质,必是高雅之人,不知公子可否为妾弹奏一曲,妾勉为其舞,以助公子雅兴。”歌舞虽能集于一人而表演,但两人合作却更具情致。
翠玉看陈同言谈举止如此优雅,定是饱读诗书且不是迂腐之人,想自己一身才艺,能够琴瑟和鸣,也不枉费一身所学。
“姑娘有此雅兴,小生不妨附庸风雅。”
就在陈同起身走向琴旁,却突然听得似有叱骂声,仔细一听,更有许多人上楼的声音,翠玉应该也听到了,诧异的望了一眼陈同,似乎对这声音同样不解。
“翠玉姑娘,外面似乎有人吵闹。”陈同说道。
“贱妾也听到了,可是我们这里从来没有人来闹事。”
好好的雅兴被打扰,陈同心里可不是滋味,虽然自己是局外人,大可不必理会,照样与翠玉把酒言谈,但就是那声音总是堵在心里。
“姑娘稍坐,我看看是怎么回事。”陈同心里横着一道坎,在这太平世界,酒楼是做生意的地方,无钱莫进,有钱来此各自寻欢,互不相干,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把整座酒楼吵得如此热闹。
“公子且慢,说不定是有人争风吃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翠玉满脸关怀之情,看陈同如此文质彬彬,害怕他惹火烧身,因为她知道,但凡在这些地方争吵的人,一般都不会讲什么道理。
“姑娘,听这架势不会是一般的争风吃醋,姑娘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陈同听出翠玉的关切,但他不能把自己的身份相告。
陈同刚一开门,一个铜锣似的声音便清晰地传来:“赶快给大爷把翠玉叫来,否则大爷我立马把你这破酒楼给拆了。”
“公子。”这时翠玉也随着出来,听到了那破锣般的声音,怯怯地说道,同时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着陈同的手臂。
“姑娘不必害怕,一切有我。姑娘随我来。”陈同明显感觉到翠玉颤抖的双手,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天子脚下,岂容这般狂徒猖獗,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厉害角色。
陈同主动挽着翠玉的手臂,便从回廊里悠闲的走出去。
三楼的厅堂虽然没有一楼宽敞,但也不算窄,此时已经挤满了人,陈同第一眼便看到了童建业几人早已把守在走廊的出口。
“怎么回事?”陈同问道。
“公子,我等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是听到吵闹赶来的,只知这伙人一味地要找翠玉姑娘,在楼下还无故打坏了几个伙计,要不要我等••••••”
童建业话没说完,便给陈同止住了:“我们先看看。”
只见一个满脸胡茬的彪形大汉正横坐在厅堂中,后面是七八个面相凶恶的汉子,面前酒楼老板正低头哈腰地陪着笑脸。
“姑娘可否认识此人?”陈同小声问道。
翠玉刚才已看见了童建业几人,明白是陈同的跟班,心里稍微安定一些,也小声说道:“不认识,从来没有见过。”
“这位爷,翠玉今晚已经有客人,按规矩今晚是不能应承大爷的,我们酒楼里有才艺的姑娘有很多,大爷何不另外挑选。”老板笑道,尽量想把事端平息下去。
“大爷我今晚就要定翠玉了,你那啥才艺大爷我不懂,大爷从马邑赶过来,就是听说翠玉如花似玉,大爷正等着她侍候。”
“要不大爷改天怎么样?”在老板旁边弓着腰的伙计试探着说道。
“去你妈的,你也敢管大爷的事。”随着话音一落,就是“啪”的一声,伙计已经倒在地上痛苦地叫喊着,双手捂着脸,嘴里淌着血,地板上滚落着两颗带血的牙齿。
陈同看众人,个个敢怒不敢言,有胆小者已经悄悄地往楼下溜去。
“大爷,伙计不懂事,不会说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晚大爷在酒楼所有消费全部免费怎么样?”老板说道。
“怎么,你嫌大爷没钱?”那大汗圆瞪双眼,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
“大爷息怒,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一看大爷就是大富大贵之人,那能少几个茶酒钱,小的是说大爷远道而来,小的略尽地主之谊。”老板已经满头大汗,他是真拿这凶神恶煞一点办法没有。
“哈哈,大爷我来到黄安,用得住你请大爷,告诉你,只要听说大爷我的名字,巴结我的人多了去了。就连你黄安的县太爷请我,还要看大爷高不高兴。”说完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那一脸横肉随着那笑不断地抖动。
“是,是,是小人没有自知之明,请大爷恕罪。只是大爷今晚要翠玉陪,这••••••这••••••”
老板实在找不到恰当的措辞,那满脸的汗水一颗颗不断往下滴。要是跪下磕头请罪能够了事,他宁愿向这凶神磕一百个响头。
“怎么?大爷我费了这么多话,你还是不让翠玉出来,大爷我可没耐性,实话告诉你,大爷今晚就要和翠玉睡在一起,侍候得大爷高兴,大爷我明天就带回去做我的第十三房姨太太,小的们,给我挨个搜。”
那帮手下一听,立马就要行动,陈同早已听得不耐烦,便上前一步说道:“这位爷,依小生看,你这样无理取闹,难道就没有王法么。”
那大汗斜过眼来,一看陈同是个书生,大笑道:“哟哟,还是个细皮嫩肉的读书人,你知道王法是什么吗?哈哈,大爷我就是王法,滚一边去,大爷我不屑和你计较。”
“这位公子,你不必••••••”老板害怕两人起冲突,赶忙要劝陈同,陈同没等他往下说,便说道:“老板,不碍事,你走一边,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哈哈,你来处理,你小子有多大能耐。”那大汗一听居然乐呵着站了起来。
“天子脚下,岂容尔等这样胡作非为。”
“哈哈哈,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读书人说话就是这样酸溜溜的,你这话,老爷我听不懂。”
“那客官稍安勿躁,我一定会让你懂的。”陈同尽管心里一腔怒火,但说话还是不温不火。
“哈哈,我看你这小子,怎么听不懂大爷的话,信不信大爷把你扔到河里喂鱼。”
“我也想把你扔到河里去,但不是喂鱼,而是喂王八,但我担心你这身臊味恐怕连王八也会避而远之。”
陈同的话惹得围观的人一阵窃笑,而那大汗则在众人的笑声中满脸通红,面子怎么还能挂的着。
“你小子找死。”随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蒲扇般的手掌高高扬起,可是那手落到半途便再也落不下去,反而是那大汉杀猪般的嚎叫。
童建业早已一个健步跨上去,五指如铁,那大汉的手再也不能动弹一下,一脸扭曲的横肉疼得直打颤。
还没等大汉明白是咋回事,只听“啪”的一声打响,那大汉已经嗷叫着翻滚在地上。
“给我拿下。”童建业一声虎吼,几个随从迅疾扑过来,也不管那大汉疼的如何嚎叫,几人像捉小鸡一样又把他提了起来。
刚才那些狐假虎威的跟班被这刹那间的变故惊吓得目瞪口呆,瑟缩着不断往后退,哪还顾得上主人的安危,性命可比饭碗重要。
第二十八章 酷吏猖獗目无法
“你!你是谁?你居然敢管大爷的闲事!”那大汉挣扎着,血从他咧开的的大嘴里溢出,飞扬跋扈惯了的他可不想就此认输。
“路不平有人踩,天下事天下人管,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岂容你如此蛮横不讲道理。”陈同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而怒不可遏,他向前两步,看着大汉,平静地说道。
“哼,你小子这是找死,你有胆就放了大爷,在这里等着,你看大爷如何收拾你。”面对文弱彬彬的陈同,大汉口里喘着粗气,嚣张的气焰并没有因为自己已经成了砧板肉而熄灭。
陈同不是争强斗胜之人,长期沉溺于文学里面的他面对任何事都始终保持一种平和的心态,尤其是自己太子的身份,料想这样的市井地痞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尤其是听这大汉的语气,似乎他还有强硬的后台,自己既然碰上了,陈同更想把这一颗毒瘤连根拔起,以免今后再祸害地方,所以只是淡淡笑道:
“哦,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拾我,建业,放了他。”
“好!”童建业根本不需要问理由,服从是他唯一的天职。
大汉大手一挥,也顾不得满嘴血渍,“走!”那些跟班随即又聚拢过来,簇拥着他向楼下仓皇而去。
“这位公子,你还是赶快离开吧,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一个衣服华丽的老者走近陈同,好心说道。
“这位老丈,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敢这样不顾王法,行凶打人。”
“这位公子一看就不是我们本地人,这人是我们清水县一霸,无人敢惹,又是黄安县杜县令的小舅子,以我看,他肯定是去县里搬救兵去了。”
“谢谢老丈的好意,难道杜县令会任由他胡作非为?”陈同笑道。
“哎,这位公子,我看你是个读书人,而且家境殷实,但你却不知道现今这世道,官官相护,你又是个外乡人,哪怕你再有理也说不清,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你还是赶快走吧。”
老者说完,摇着头叹息着走开了去。陈同环顾着众人,只见大家都面露惊恐望着自己,眼睛里流露出对自己的关心。
“公子,你快走吧。”翠玉素手拉了一下陈同的衣袖,抬起那对泪汪汪的眸子,焦虑和关切之情写满双颊。
“姑娘不必担心,我会把这事做一个了断,绝不让这个祸害再为祸地方。”陈同坚定地说道。
“可是,公子••••••”翠玉内心的忐忑、畏惧与担忧交织在一起,双颊滚落的晶莹诉说着干她们这一行的无奈与酸楚。
争风吃醋的事情在风月场所虽然也见惯不怪,但那大汉的一帮人居然肆无忌惮的大打出手,显然不是一般的善茬,她真担心因自己而让陈同受到伤害。
“姑娘不必多言,所有的事我会一力承担,绝不连累任何人,更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陈同说完,又转头对童建业说道:“建业,你把刚才造成的损失赔给主人。”
“是,少爷。”童建业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银票,走到掌柜面前。
“不,公子,这些损失和你无关,我们不能收你的钱。”银票在掌柜手中颤抖着,一来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惧中缓过来,同时,更是出于对陈同这种慷慨的感激。
“掌柜的,你听我说,这事因翠玉姑娘而起,当然和我有关系,你把银票收下,其余的事情我来解决,你也不用担心。”
众人见陈同出手如此大方、镇定,刚才的惊恐也就慢慢消失,便都聚拢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就在众人喋喋不休的时候,楼外一阵吆喝声传来,随即楼下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走开!走开!”随着话音,一群衙役呼喝着,用手中的棍棒分开众人,耀武扬威的跑上楼来。
陈同心里暗想:这架势还真有点威风,那大汉看来正像众人口中所说,还真有几分能量,否则,不会这么快,就把县太爷搬到这里来。
在那样一个时代,有哪个老百姓不怕那些黑白不分的官吏,哪怕是这些供县太爷驱使的衙役,大家也会像瘟神一样避之犹恐不及,更不要说去招惹了。
在气势汹汹的衙役面前,众人再一次露出仓皇无措的神色,迅疾闪到墙角边,有胆小的甚至双手抱在胸前,瑟缩着身子,浑身都在颤栗。
中间很快空出一大片空地,陈同平静地站在中间,好像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童建业几人则分散在陈同周围,也没把这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当成一回事。
翠玉并没有走开,自从她第一眼见到陈同,她就觉得陈同身上不仅有一般文人所不具有的气质,更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东西深深吸引着自己,何况这事因自己而起,她虽然寄身青楼,但却不屑于逃避责任。
“老爷,你请坐。”一个衙役搬过一张椅子,恭敬的放在县太爷屁股后面。
陈同略微一打量,见这个杜县令约莫五十岁,民脂民膏养肥了他一身肥胖的肉,一对细小的眼睛狡黠里露出凶残。陈同不由皱了一下眉,暗想: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来是充当帮凶来了,既然这样,今天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谁是这里的主人呀?”杜县令在两个衙役的搀扶下,好不容下才将肥大的屁股和笨重的身子放在椅子上,可能是刚才上楼稍微走急了些,肥厚的嘴皮翕动着,冒着粗气。
“回禀老爷,是草民。”酒楼老板跪在地上,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哦,你就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呀?”杜县令拖着长长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说道。
“回老爷的话,翠玉姑娘正在陪客人,后来这位爷来了后,要翠玉姑娘相陪,就••••••就••••••”。老板指着杜县令旁边的大汉,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老爷我明白了,凡事都要讲究个规矩,我听说翠玉姑娘早就被这位刘爷定下了,你怎么能又让翠玉去接待其他客人?”杜县令用手摸着嘴角那几缕稀疏的胡子,慢悠悠的说道。
“这••••••这话从何说起,我们酒楼与这位爷素不相识,从未接到过他的预约,还请老爷明察。”
“是吗?可我的被告可不是这么说的,刘六,你预约了吗?”
“回老爷的话,我昨天就派人前来预约了,并且还交了定金,是他贪图钱财,又让翠玉去陪其他人,并且还将小民一阵殴打。求老爷为我做主。”
“是谁敢在本太爷治下滋事?”杜县令似乎突然之间回光返照一样,刚才还有气无力的样子,陡然一下子大声吼道。
“是我!”童建业一个健步跨上前去,双手环抱胸前,炯炯有神的双眸盯着杜县令。
“大胆刁民,见了本太爷还不下跪,给我打!”毕竟是一县之长,杜县令并没有被童建业的气势吓着,反而更加激起了那种潜在的官家威势。
“谁敢!”童建业一声虎吼,那气势壮如大河奔腾。那些衙役哪曾见过如此胆气,举在手中的棍棒像泄了气的皮球,硬是软绵绵的垂下。
“大胆刁民,你敢咆哮公堂,给我拿下,先打一百大板。”杜县令气得一脸肥肉像筛子一样抖动着,把这酒楼当成了县衙的公堂。
那些衙役刚才虽然被吓着,但平时作威作福、嚣张跋扈惯了的他们,哪里把童建业几人放在眼里,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敢这样无视官家,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可是他们手中平时象征权力的棍棒还没落到童建业等人身上,陈同不愿事情闹大,便喝到:“建业,退下。”
第二十九章 太子怒惩酷吏
陈同越众而出,微笑道:“你就是黄安县的杜县令?”
“哼,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我看你文质彬彬的像个读书人,见了本县令竟然如此无礼,左右与我拿下。”杜县令余怒未消,面前这公子哥儿虽然看起来还顺眼,但他却要维护自己县太爷的威严。
“慢着,杜县令,你身为地方父母官,岂能如此不问青红皂白。”陈同还是不温不火。
“本县令在此断案,岂容你小子胡言乱语。左右与我轰出去。”两个衙役哪敢怠慢,作势又要上前。
童建业也不说话,虎目一蹬,那种骨子里的威严顿时让那些衙役又畏缩不敢上前。
刘六这时把大嘴凑近杜县令耳边一阵嘀咕,杜县令一边听着,同时两个小眼睛却不停地在陈同身上溜达,他不相信眼前这个读书人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镇定,凭借他混迹官场多年积累的经验,在听完刘六的话后,他开始有点色厉内茬了。
对陈同的身份,他开始飞速的在那颗胖乎乎的脑袋里设想,最终得出的结论便是这一定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子弟,不然,哪有胆量在自己这个县令面前毫不在乎。
既然得出了结论,杜县令心里也安定了下来,他相信哪怕陈同再有显赫的家世,自己一县之主,岂能弹压不下去,何况,这是在为自己小舅子办事,一旦办不好,回去家里那只母老虎发起威来,岂不天翻地覆。
“本县令在此办案,你竟敢无理取闹,你可否知罪?”
“不知在下何罪之有?还请杜县令明示。”陈同淡淡地说道。
“哼,你自己做下的事你竟然不清楚,那就让本县令给你道来,你可听仔细了。你仗势强拉翠玉相陪,这是其一;你唆使手下殴打刘六,其罪二也;你藐视本官办案,其罪三也。依此三罪,本官会将你带回县衙,依罪论处。”
杜县令心里对事情的始末十分明了,权衡利弊之下,他决定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发威,否则,那就是自己往身上泼脏水,将陈同一干人带回县衙,衙门一关,那才是自己的天下。
“哪个是翠玉?”杜县令可没敢忘记刘六为之大打出手的美娇娘。
“民女便是翠玉。”翠玉向前一步,微微低着头,道了一个万福。
“呵呵,果然是红颜祸水,这件事全因你而起,一并带走。”杜县令两个贼眼在翠玉身上来回溜达着,心中顿时升起一阵莫名的冲动,让他思维刹那之间停滞不动,就连嘴角溢出的唾沫也毫无察觉。
陈同倒不担心随他回衙门,但他早已决定,对这种目无法纪,为害一方的乡霸和官吏,务必要严惩,绝不能再让他们危害地方,而且还要当着这众多百姓的面,让大家知道朝廷是有法度的。
“敢问杜县令,你可曾当众查问过事情的起因,这里所有百姓都可作证,是你身边这位刘六无理滋事,扰乱地方,你身为地方父母,如此不问青红皂白,难道不愧对你这身七品官服?”陈同说道。
“哼,你这穷酸小子恐怕是书读多了成了书呆子吧,本县如何办案,你能管得了么?左右还不快将这一干人给我带走。”杜县令不想再当着大家的面继续这样无聊的纠缠,毕竟他十分清楚事情的始末。
那些衙役起初被童建业的威严震慑,在缓过气来后,骨子里那种早就养成的骄横跋扈又张扬出来,作势就要捉人。
“且慢!”陈同向童建业看了一眼,说道:“建业,告诉他能不能带走人。”
童建业向前两步,从怀里摸出一块牌子,握在掌心,往杜县令眼前一亮,说道:“你可看仔细了。”
杜县令这下傻眼了,眯缝的眼睛睁得像铜铃一样,再也合不拢去,整个人愣愣的像木偶,虽然那牌子只是在眼前一晃而过,但那上面闪亮的‘东宫’两字,却像两把利刃,像电光火石般插进他左右心房,他的血液顿时凝固,思维停顿在了那一瞬间。
泥塑是看不出多少表情的,可杜县令这尊泥塑却是另类,那肥胖臃肿的身体像筛子一样由慢而快的抖动起来,脸上左右两边的两坨肥肉跳跃着,肥厚的嘴唇更是像发情般颤栗。
尽管杜县令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早已成精,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也见识过不知多少,但这次却迥然不同,他面前站立的可是当今的太子,未来的皇帝,自己的身家性命全在别人一念之间,何况自己这次的所作所为被现场逮个正着,哪怕自己搜尽枯肠也是百口难辩,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大半生的辛苦经营被这样一个晴天霹雳劈得粉碎,老来失足,一下子掉进万丈深渊,那地底的寒气渗透着他每一个毛孔。
“你••••••你是••••••下官参见••••••”。杜县令机械的往下跪去,嘴里结巴着不知所云。
“免了。”陈同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立即止住他的话尾。接着说道:“杜县令,你可知罪?”
“下官••••••下官知罪。”杜县令再也没有先前的豪气,就像一个霜打的茄子。
“你刚才不是理直气壮的么,你何罪之有?”陈同看着杜县令这幅狼狈模样,嘴角露出一丝鄙视。
“是下官误听谗言,请太••••••恕罪,下官一定引以为戒。”杜县令毕竟是老江湖,知道太子不愿透露身份,更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这个时候可不能为自己辩白,只有舍卒保车,甚至自己这一关都已经迈进了鬼门关,哪还顾得上刘六。
“这个刘六看来和杜县令关系很好,是吧。”陈同说道。
“刘六是下官的妻舅,下官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到本县的,是下官辨事不明,偏听一面之词,不知刘六背着下官干下这等扰民之事,下官一定严加追究,对刘六严惩不贷,以保地方平安。”
杜县令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不断地承认自己的错误,他可不敢有丝毫逆反心理,就连每说一个字也在心里盘桓好几下。
“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么?从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我不用想也知道你是怎样当这个父母官的,当然,我也不会武断地就因为这件事而定你的罪,我会派人查清的,如果你以往没有干过坏事,我一定会还你清白。”陈同不想再和他废言下去。接着吩咐道:
“建业,你知道该怎样做。”
“公子,小的知道。”童建业说完,一把抓下杜县令的官帽。
杜县令一听陈同的话,哪有不明白后果的,自己以往那些坏事十个脑袋都不够赔,只要一打听,自己贪污受贿、鱼肉百姓等事情就不知有几大箩筐,哪还用得着仔细查究。
“完了”。这是杜县令反馈给自己的第一意识,这一灵光乍现,更让他彻底崩溃。这个人像一滩烂泥。
“把他和刘六带走。”童建业对自己的手下说道。
两个侍卫跨步上前,一人捉着他一只手臂,把这堆重大两百斤的肥肉往楼下拖去。
“翠玉姑娘,刚才让你受惊了,改日有空,我再来聆听姑娘妙音。”陈同说道。
“公子大义,贱妾铭感五内,如公子不嫌,贱妾随时恭候。”翠玉很懂事,所发生的一切让她明白眼前这人的高贵不是自己这种人能够探听和攀附的。
尽管自己卖艺为生,保持着心底的那份纯洁,但出入这样的场合,有谁相信自己是出自污泥的一朵玉莲,她甚至不敢再看一眼陈同,害怕自己那两潭秋水中的深情会不自然的流露出来,惹人笑自己自作多情。
陈同也不再多话,带着一干人在众人惊愕的表情中离去。
第三十章 恋美色重回黄安
南方的春天犹如少男少女,氤氲着无限绮丽,情愫在细细的雨丝中萌动、发芽、生长,徜徉在湿漉漉的空气中。
陈同将杜县令和刘六下了大狱,并没有立即回京,这外面的世界比起他的太子宫,那才是令他心驰神往的世界。
站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呼吸着带着泥土清香的空气,灵台一片空明,远方轻雾缭绕的山峦,翠绿若隐若现。
他静静地伫立着,仿佛看见了宝儿稚嫩的笑容在薄薄的轻雾中跳跃在树桠间,再仔细瞧瞧,又什么也没有,陈同不禁轻轻一笑,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把这样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女孩深深地存放在了记忆中。
“公子,你笑什么?”童建业撑着雨伞站在陈同左侧靠后一点,把陈同的举止尽收眼底。
“哦,没什么,我只是见这雨中景色别致,心里高兴。”陈同可不想把自己心底那点看家的东西和盘道出,何况宝儿仅仅是几岁的孩子,如果把自己那份暗恋告诉别人,岂不惹人笑话。
“公子别瞒我了,我看公子一定是心中想到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才会有此一笑。”童建业可不是那些只知道在战场上拼命的军人,他肩负着保护东宫的重任,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对任何细小的事不仅观察入微,更能做出快速准确的判断。
陈同这两日的心情特别好,作为太子,他其实知道自己肩负着这个国家的未来,但他却偏偏对那个人人向往甚至不顾父子兄弟情分残杀争夺的皇位不感兴趣,他只钟情于山水,迷恋那些词赋。
他可以十天半月把自己关在东宫里,赏鉴前人佳作,过着深山隐士般的隐居生活,东宫里收集的前人各种作品,琳琅满目,是他视为生命的珍宝。
唯一让东宫有些生命气息的便是偶尔从里面还能传出一些不同的音乐,陈同除了书籍而外,他还特别钟情于自己那班精心培养出来的舞姬,每当觉得身心疲乏的时候,一段轻歌曼舞中又会让他兴趣盎然。
品着杯中佳酿的香醇,聆听着丝竹琴弦,欣赏着曼妙的舞姿,陈同就感觉自己进入仙境一般,眼里看到的万千变化便顿时让他的文思如泉般喷涌而出。
陈同觉得那种如梦如幻的感觉舒服极了,什么权势、皇位,对于他来说就像浮云,他甚至懒得去想一下、看一下。
难得今天有这样好的心情,老天爷更是锦上添花,绵绵细雨将青山的翠绿洗的一尘不染,缭绕的云雾将大地蒙上一层魅惑的遐思。
童建业的话打断了陈同的遐想,但却不仅没有抹去宝儿的影响,反而让他似乎看到了宝儿在远方轻雾中摇曳着的身影已经出落成一个楚楚动人的倩影。
那个倩影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却散发出让陈同难以抗拒的诱惑,他好想将那个影子搂在怀里,虽然他知道宝儿还仅仅是一个小女孩,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邪恶,但却禁不着自己。
“公子不必瞒我,我猜公子是不是在想着翠玉姑娘?”童建业见陈同依然沉浸于想象中,便进一步探问。
童建业不知道陈同偶遇宝儿的经历,更是做梦也不会料到那样一个小女孩会让陈同神魂颠倒,他再也找不到让陈同牵挂的人,因为他非常清楚陈同并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什么女人。
虽然宫中那些舞姬也是个个精挑细选出来的,但他知道陈同并没有在身体上将她们据为己有,他仅仅是把她们当作了激发自己才思的源泉。自己面前这位皇子可谓旷古稀奇,到现在依然还守身如玉。
看那天他对翠玉的态度,童建业猜想着翠玉肯定在陈同心中占据了重要地位。
“哦,翠玉,她的确是个好姑娘。”陈同不想童建业继续胡乱猜测下去,便顺着他的话说道。
“公子,我们何不回黄安去?”童建业说道。
“呵呵,回黄安?我们有什么理由回去?”提到翠玉,陈同心里也不禁一荡,那身如青莲般的装束,那张白里透红的脸,那盈盈如风摆柳的身姿,陈同当时根本还来不及欣赏就被搅了局,现在被童建业提起,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
“公子惩治了黄县令和刘六,将翠玉拯救出水火,这不是最好的理由么。”童建业笑道。
“那样我不成了施恩图报的小人了么?不行,我看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走走吧。”陈同骨子里流传的皇家血统,让他丢不下那份高贵。
童建业从陈同的话中听出了一点味道,心里一转,说道:“公子放心,我会把一切安排妥当,绝不会让公子为难。”
“那好吧。”陈同虽未近女色,但他已经成年,对女人的亲近可是上天从一个男人生命开始就已经灌注在男人体内的一种激素,会随着男人的成长而不断催长着男人那方面的意识。
要返回黄安可有一天多的路程,加上路上湿滑,第二天到达黄安时,天光已经开始暗淡下来了。
“公子,赶了一天的路,我们先在这里吃点东西,养足精神,晚上公子才有精力陪翠玉姑娘。”童建业看着旁边一家饭馆,边说眼里露出一丝狡黠。
他可不像这位只知诗词歌赋为伴的主人,能够将那些东西当饭吃,甚至晚上还可以抱着一本书睡的美滋滋。
他要抱的不是书,也不是冰凉的枕头,在皇城里,只要主人安寝,他便将守护的重任交给手下,京城森严的戒备,根本用不着担心太子的安全,何况又有谁会打太子的主意,所以他可以通宵达旦在外面寻欢。
出来几天了,陪着这样一个只吃素不沾荤腥的主人,让这个精力充沛的将军早就憋得七窍冒烟,浑身痒痒。
在外面可不像京城,自己担负的责任又不能丢下太子,独自一人找地方快活,否则,出点问题,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脑袋能够抵偿的,他可不敢拿自己整个族人的脑袋作赌注。
现在,童建业见太子的心思有些活络,正好趁热打铁,将太子拉下水,让他尝尝个中滋味,他相信只要太子一旦涉足,定会像沉迷于诗词一样沉醉在温柔乡中。
到那时,太子绝对不会忘了自己这个引路人,等到他登上大宝,自己还怕不能一飞冲天,想着这些,童建业整个人都想要飘浮起来。
童建业吩咐好店家准备好最好的酒菜,尽管自己也是饥肠辘辘,他可不敢贪图这眼前的口福,眼看天就快黑了,自己向太子保证的事亟待去办。
陈同确实也饿了,过惯了宫廷的奢靡生活,这外面的饭菜起初还觉得新鲜好吃,但一般饭馆的饭菜哪里赶得上自己平时所吃的美食,这几日奔波中,当肚子咕咕抗议的时候,他才觉得实在是亏欠肚子太多。
三下五除二,一大碗米饭被肚子颗粒不剩没收进去,陈同感觉踏实了许多,估摸着童建业不会这麽快回来,不如自己先喝几杯。
这酒当然比不了平时所喝的陈年佳酿那样甘醇香甜,但却是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酒入口虽然带着苦涩、火辣,却让他精神陡增。
嘴里吃着,心里想着,翠玉的身影总是在眼前飘忽,那浅浅的笑、那流动的秋水、那双自己握过的滑腻无骨的小手,难道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一次会这样被掠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