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朱玉无双（7）
她义无反顾的用旁人的喜好，不顾他的意愿，谄媚而卑微的讨好着他。
即便他明确表达过有多厌恶，有多反感，她还是令人厌恶的执行着。
她真的有想过，做他的妻子吗？
——
洞房这晚，南星是在书房度过的。
隔天一早，府里下人丫鬟议论纷纷，个个都说少夫人不得宠，日后肯定有苦日子受了。
说到最后，还有不少人都说跟昨日少夫人下轿时掉鞋子一事有关。
南母知道后，勃然大怒，训斥了一通嘴碎的吓人后，拎上拐杖就要去找南星算账。
南曦柔赶紧拦住她：
“母亲，弟弟本就不喜欢这桩婚事，他肯答应迎娶朱玉过门，已经做了让步，给他点时间，让他慢慢接受就是了，反正朱玉已经进门了。”
南母这才消气，灌了一杯茶水，火气下去不少，才道：
“好，我今天就看在朱玉的份儿上，不生他的气了，你去让他带朱玉过来一起请早安。”
叹口气，南曦柔只好去了。
书房里，南星还在睡着，他心情烦躁了一晚，近天亮，下人都开始忙活起来才睡着的。
“弟，母亲让你带朱玉过去请早安了。”
敲门，南曦柔轻声说道。
刚好，身后，朱玉也过来了。
看见她眼睛发红，眼底血丝条条，南曦柔心底叹口气，小声替南星跟她道歉。
书房，也在这时开了。
南星脸色也很差，眼皮泡肿，还有两个明显的眼袋。
看他这副邋遢样子，南曦柔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既然起了，赶紧和朱玉一起去跟母亲请早安吧。”
哦了一声，南星视线轻飘飘的从朱玉脸上扫了下，很快就移开。
旋即，迈着大长腿，一个人走前面去了。
朱玉赶紧慌慌张张跟上。
身后，南曦柔忍不住长长叹口气。
客厅里。
南星和朱玉请了早安，朱玉敬了茶，得了个红包。
把红包塞进衣袖里，朱玉习惯性的束着手，规规矩矩的伺候在南母身侧。
南星瞟了一眼，朱玉敏锐觉察到，脸色不自然僵了下，开始不安起来。
南母倒没觉察到异样，只婉转着说起他睡书房的事。
南星静静的听着，时不时抿一口茶水。
伺候在南母身侧，朱玉视线一直忍不住的往他身上瞟，脑子里也全是他昨晚说的那些话。
一时间，脑子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他好看的模样，一会儿又是他嫌恶冰冷的语调。
突然，一声杯座猛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将她惊醒：
“这么快就回去，你难道就恨我到这种地步了？”
回过神，南母又恼又气的瞪着南星。
她不就是骗他回来结婚吗，可作为母亲，她也是念子心切啊。
为什么南星就不能体谅体谅她？
“母亲要这样想那就这样想吧。”
南星没承认也没否认，随便她如何想，就如南母不曾顾忌过他的意愿。
“你！好好好，果然是儿大不中留啊，你现在翅膀硬了，想走就走了，我是老了管不住你了！”
南母气到失语，手指使劲摁着茶杯，像是要捏碎它。
“公子要回瀛州？”
朱玉这才反应过来，有些黑的脸色，竟在此时透出了几分苍白。
牙齿咬紧唇瓣，瞳眸上晃动着水光，难以置信的看着下方的少年。
是因为她，所以他才跟南母心生嫌隙，才会这么快就要回瀛州。
“对不起母亲，是我的错，是我害的您跟公子不愉快，是我留不住公子！”
噗通！
怀揣着满心愧疚，朱玉猛地跪地请罪。
是她没用，连自己的相公都留不住。
“你留不住的是我，难道不是该祈求我吗？”
嗤笑一声，南星嘲讽。
跪在地上，朱玉身子一僵，头磕的更重了。
“混账！你怎么跟自己新婚妻子说话的！”
南母终于憋不住火气了，抓起茶杯狠着脸，往南星脸上摔去。
茶杯应声而裂，在南星眼角划出两道血痕，温热茶水也溅的他满脸水迹，很是狼狈。
朱玉被吓了一大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南星面前，抖着手指，揪心的望着他眼角的血痕，又咬着唇欲言又止看了看南母。
南母砸完后，愣了一下，像是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会如此冲动，面上掠过一瞬间的懊悔，下意识的想起身去道歉，去关心。
最后还是碍于面子，攥着十指，板着脸，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
“不管怎么说，朱玉已经是你的妻子，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接受她！”
说罢，又冲朱玉挥了下手：
“带公子去处理一下伤吧。”
得了令，朱玉松了口气，赶紧扶着南星去包扎伤口。
起身，南星没再看南母，面带讽刺的离去。
回到院落，朱玉赶紧找来药箱给他处理伤口，像对小孩子似的，一边给用镊子挑拣茶杯的小碎渣，一边给他呼呼吹伤口：
“公子，会有点儿疼，你忍着点。”
看着那两条血痕，朱玉心有余悸。
要是再偏一点，可就划到眼睛了：
“公子，母亲这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你没回来的时候，她还经常念叨你，她心里是很爱你的，所以你要生气，就生我的好了。”
挑拣好碎渣，朱玉开始上药。
边上药，边细声劝解他。
南星没出声。
见他不出声，朱玉接着劝：
“我知道公子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我不好看，还不识字，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公子，所以公子以后有火气，尽管对着我发就好了。”
母亲也说过，做人妻子的，就是要替相公排忧解难，相公心情不好，冲她发发火，也是天经地义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大概是因为南星的伤，让她终于有机会理所当然的接近南星，所以胆子也稍微大了一点。
上好药，收拾好药箱，她抱着药箱目光犹豫的盯着南星半晌，鼓足勇气，很小声的从嘴里挤出心中不安的疑惑：
“公子这么快就回瀛州，是因为我吗？”
因为她用塞了棉花和布条的鞋欺骗他。
所以，惹他生气。
抬眸，长睫动了几下，朱玉脑子里一下子闪现出蝴蝶扇动翅膀，自花丛中飞过的画面。
她知道公子好看，却不知道连他的睫毛，都好看的不似凡人。
长睫下，隐藏着一双黑得很彻底的眸珠，像幽潭，一眼连底都看不到，还泛着一股股的凉意：
“是。”
第172章 朱玉无双（8）
自这以后，南星再为和朱玉说过一句话。
在书房睡了两日后，南星启程回瀛州。
两人成亲后，朱玉还是婚前一样，每日战战兢兢的服侍南母。
南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这就是朱玉身上的闪光点。
她不太喜欢新帝继位后的一系列改革政策。
相夫教子这一规矩能流传千年，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如今，女子放足读书，女子入朝为官，那谁来操持家务，教育后代？
何况，男为阳，女为阴，女子生来就该是温柔含蓄的，可瞧瞧现在满大街都是一群当众嬉笑打骂，甚至没规没矩的和男子一起出入酒肆茶馆，没半点温婉贤淑气质的女子。
如此比起来，她看朱玉更为顺眼。
女儿家，就该是这般内敛的。
伺候在南母身后，朱玉一直小心翼翼的悄悄看南星。
自从两日前起，他就没跟自己说过话。
从前，还会丢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眼神过来。
如今，连眼神也没了。
好似没看见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似的。
想到这儿，她的眼神渐渐苦涩起来，到底要怎样做，他才会注意到自己，施舍自己一个眼神？
知晓南星吃过饭就要走，南母也没什么火气了，心里只剩不舍：
“才成亲就要走，怎么不多留两日？”
当母亲的，就算再恼儿子，也没有隔夜仇。
更何况，儿子这一走，又不知道会是几年。
“下次吧。”
喝着米粥，南星头也没抬的回答，嗓音依旧清冷。
闻言，南母回头看了眼朱玉，她的脸色很差，还格外白，牙齿在唇上也咬出了牙印，但一直隐忍着，没说什么。
叹口气，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南星怎么办了。
一时间，无言以说。
吃过饭，南母将南星留下，让朱玉去收拾他的行李。
低垂着眸子，南星用杯盖抚着杯中茶水，一副漠然清寂的样子。
他眼角的伤还没好，两条血痕格外明显。
看着他，南母无奈之余，又忍不住心疼自责：
“还疼吗？”
“不疼。”
轻抿了一口茶水，南星淡淡回答。
他一直不冷不热的态度，彻底让南母没了脾气，长叹口气，指腹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
“你走的这三年，一直是朱玉在我身边照顾我，这丫头脾气好，也没什么怨言，你说现如今还有哪家姑娘，能做到这种地步？”
个个都嚷嚷着读过书会识字，但有什么用，嫁进婆家后，做点家务就心里不舒服，还说什么凭什么她们如今也和男子一样在外挣钱，回到家，男人就可以甩手瘫着，她们却要包揽所有家务。
这有什么凭什么的，这是千年流传下来的规矩，女子的本分就是操持家务相夫教子！
“朱玉这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南母头疼的质问南星。
如今，这样的姑娘，可不多见了。
“那是满足了母亲你对儿媳妇的幻想而已。”
眉眼依旧低垂，南星盯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沉声回应。
南母噎住了，睁着眼睛看他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
须臾之后，才无奈出声：
“可母亲是按照最适合你的标准去找的。”
她清楚儿子的脾气，所以才想给他找个温婉含蓄的。
她知道儿子有多娇气，所以要给他找个任劳任怨的。
她相信，朱玉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他的人！
南星没说话了，漆黑的眸珠映着茶水的水光，藏匿着一丝丝的嘲讽。
见他不说话了，南母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反正，你只用知道母亲是为了你好，以后，你也自然会知道朱玉有多好。”
说罢，摆摆手，示意他离去。
起身，南星离去。
回到院落，朱玉正亲自收拾着南星的行李，她放进去了两件原本打算让人送去的冬衣和一件当下就能穿的。
南曦柔也在，看见南星回来，笑眯眯的把叠好的衣服又展开：
“弟，你看朱玉给你做的衣服，快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被南星眼色清冷的看了一眼，朱玉心脏突的猛跳一下，赶紧红着脸把衣服拿过去：
“公子再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带的，跟我说一声，我帮公子收拾好。”
南星轻飘飘哦了一声，便再无话。
南曦柔见状，很无奈。
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更何况还是新婚夫妻，这也未免太僵硬疏离了吧：
“朱玉，这里我来收拾吧。”
知晓两人有话要谈，朱玉小小的应了一下，便走了。
等她走了，南曦柔在椅子上坐下，自行倒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才道：
“弟，朱玉已经是你的妻子，你们总不能这样生硬一辈子吧？”
南星：“南家养着她就行了。”
“你——唉，那你这次又要去多久，你们才刚成亲，你让外人怎么议论她？”
流言蜚语能害死人。
何况府中还有不少喜欢嚼舌根的碎嘴丫鬟和下人，这又让朱玉怎么办？
“姐，我有点累了。”
回来之后，除了第一晚，他就一直睡书房，还都辗转反侧睡不着。
见他脸色的确疲惫，南曦柔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拍了拍他的肩，离去。
等她离去，南星又收拾了不少行囊出来，忙活一通后，才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等下人来叫他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儿子下午就走了，南母让厨子做了很多南星喜欢的菜。
“都是你爱吃的，瀛州那边也没有，多吃点。”
还没到离开时，南母眼底已经湿润成一片了。
三年没见，如今回来没几日，又要走：
“要不你就在惠州学院吧，离家近，家里也能照顾到你，不然你看看，你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人照顾，母亲担心你啊！”
“我喜欢瀛州。”
南星拒绝。
选择瀛州，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离惠州远，离南家远，离南母的掌控欲也远。
“唉，好吧，那你多吃点，还缺什么吗，行李都收拾好没有？”
像对待三岁孩童，南母事无巨细的全部问了一遍，但仍觉得南星肯定照顾不好自己，恨不得把自己绑他身上，每时每刻的盯着他，每时每刻的照顾他。
第173章 朱玉无双（9）
吃过饭，南星没休息，便要走了。
南母有心想多留他一会儿，又怕耽误他时辰，错过晚上住宿的地方。
手背擦了擦眼角，泪眼婆娑的望着即将远去的儿子：
“在外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了，就写信回来。”
来来回回，还是那几句叮嘱的话，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担心和悲伤。
南星回来时，是骑马的。
去时，依旧骑马。
却是两匹。
不过，马背上放着两包行李，众人只当另一匹是驼载行囊的，直到南星一手牵着缰绳，一手伸向朱玉。
“你要带朱玉一起去瀛州？”
悲伤过度的南母一脸惊愕，有些反应不过来。
朱玉也愣怔在那儿，满目愕然。
公子居然要带她一起？
“母亲不是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那让她跟着一起去照顾我。”
南星面无表情的回答。
反应过来后的南母有点犹豫。
女儿家家的，怎能抛头露面？
可转念一想，有她在南星身边照顾着，自己也能放心点。
不过，还是得问朱玉自己的意思。
听见南母询问自己的意思，朱玉忍不住怯怯的看向南星。
少年面容清冷，眼神更沉凉，却硬生生的让她思绪不稳定起来。
咬着唇，迟疑一番后，便道：
“公子一人在外，身边总得有人缝补烧饭，那我便和公子一起吧。”
听罢，南母心里更加安慰。
她就知道这个儿媳妇没选错，瞧瞧，多体贴人，多善解人意。
如此想着，便允了，同时还有些得意的看向南星。
看看吧，她精心挑选的儿媳妇，果然是个温婉贤惠的女子，就这，你真不心动吗？
但。
南星依旧一脸清冷，毫无动容之色：
“你的行李已经让人收拾好了。”
将缰绳递给她之后，就自己翻身上门，没有半点要帮朱玉上马的意思。
他的冰冷淡漠，让南曦柔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弟，朱玉没骑过马。”
好歹也把新婚妻子扶上马吧！
“她学的不是相夫教子吗？既如此，我有什么好相她的？”
骑在马上，冷冽如寒冰的眼神，居高临下的投下，本就有些害怕的朱玉，将唇瓣咬的更死了。
南母没想到南星居然真能如此心狠如铁，刚想开口，南星的视线已经扫了过来：
“母亲，难道我说错了吗？”
相夫教子，是女人相助丈夫教导孩子。
既然如此，他反过来相助朱玉，岂不是违背了这一条规条？
这不是跟老祖宗作对吗？
南母一噎，饶是胸口火气汹涌，也无言以对。
“没事的，我自己可以。”
哆哆嗦嗦的抓着缰绳，朱玉咬紧牙关，艰难的往马身上翻。
但马镫对于矮小的她来说太高了，连抬脚踩上马镫都困难的厉害，更别提上马了。
她的脚又因之前的缠裹，很不方便，折腾了几次后，连马都不耐烦起来，开始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听着那恐怖的喘气声，还有黑马焦躁的抖动，本就胆战心惊的朱玉，更觉恐惧。
最后，南母只能让两个丫鬟扶她上去，又让下人牵着她的马出城。
城门口
南母叮嘱了很多朱玉很多事情，眼看天色不早了，才不舍的催促两人启程。
尘土飞扬，马蹄扬起，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地连接处。
——
这是朱玉第一次离开惠州，飞扬的尘沙和黄土，将视线遮掩的朦朦胧胧，隐隐约约。
颠簸在马背上，心跳快的离谱。
她忍不住看向前方的少年，发丝飞扬，衣袍翻飞，她的脸蛋儿都不自觉开始发烫了。
马上就要和他一起生活，只他们两个人。
手指不自觉抓紧缰绳，她已经开始紧张和期待了。
近天黑的时候，两人在客栈落脚。
小二帮忙把马匹栓到马棚后，就热情的过来招呼：
“客户，是要住店吧？”
南星：“住店。”
小二：“客官，那是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朱玉脸一下子红的能淌血，但见南星没立即回应，心上泛起一丝苦涩后，刚要出声，就听见身边的人，清清冷冷回答：
“一间。”
“好嘞，客官跟我来！”
迅速登记好，小二抓起钥匙，带两人上楼。
朱玉没回过神，愣在柜台处，没跟上。
公子说要一间房？
公子不是很嫌弃她吗？
“愣着做什么？”
楼梯上，南星发现她没跟上，顿住脚步，轻皱着眉头转身。
“啊？来了公子！”
被那素来清冷的声音一激，朱玉这才回过神，抓着行囊，小跑着跟上去。
前面的小二看着两人，稍微不解。
说是夫妻，可那公子的穿着一看就是上等绸缎，而那姑娘就普普通通，举止间还畏畏缩缩，感觉像个小丫鬟。
可不是夫妻吧，，又只要一间房。
啊！
那应该是通房丫鬟吧！！
应该就是了！
“公子，房间到了，这是钥匙，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我！”
小二递过来一把钥匙。
“随便做点吃的送过来。”
“好嘞客官，您稍等！”
小二风风火火离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南星和朱玉。
在椅子上坐下，南星拎起茶壶准备倒茶，朱玉赶紧伸手要接过茶壶：
“公子，我来。”
“我不是废物。”
眼皮轻掀，南星语气薄凉。
朱玉脸色一僵，悻悻的收回手：
“对不起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睨了她一眼，南星见她脚上鞋子又是那双碍眼的小鞋子：
“我不打算以后照顾一个残疾人，明天早上自己去买双正常鞋子。”
缠足对女性伤害极大，且有“不烂不小，越烂越好”之说。
很多女子为了使自己脚更容易裹成三寸金莲，会故意在缠脚布里放入碎石瓦砾等坚硬尖锐的物体弄破皮肉。
所谓的三寸金莲，不过是权贵人士，为了满足自己畸形变态的审美欲而已。
他们根本不关心折筋断骨有多痛，甚至觉得损毁几个脚指头是咬咬牙就能承受过去的简单事儿。
“我——公子——”
朱玉知道他在说自己的小脚，一咬唇，又面露怯生生的为难之色。
“我可以让步娶你进门，如今也只是让你放足，你又为何不能让步？”
第173章 朱玉无双（10）
一边说爱他，一边故步自封，不肯做出半点改变。
说实话，他挺看不懂她所谓的爱。
“公子，我母亲说女子就该……”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朱玉开始着急了，她想解释，想急切的表达自己爱他的决心。
“那是你母亲想要的样子！”
听她又张嘴闭嘴是旁人怎么说，胸口的无名火窜了出来，南星嘲讽：
“你听从你父母的话，你讨好着我母亲，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嫁给他们？”
唇瓣一下子被咬出血，朱玉大睁着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你这么讨好着他们，那你为何嫁给他们！”
她听所有人的话，唯独不听他的。
即便他已经表明自己很厌恶很恶心缠足这种陋习，她依旧闷着头缠裹着自己的一双脚。
“朱玉，你没有自己的思想吗？你知道我每次看见那些所谓的三寸金莲，有多嫌恶吗？”
“你问问你自己，你觉得三寸小脚好看吗？从前是旁人约束着你们，所以你们只能被迫讨好别人，可现在没人约束你们，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你去看看那些三寸金莲，有多丑陋不堪，我一直不解它凭什么被称作金莲，明明它已经可以被称作病态畸形”
“我无法忍受我的妻子有一双如此畸形的脚，我也无法忍受我的妻子讨好着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
南星着实想不通裹脚是怎么流行开来的。
双脚畸形，且因常年包裹着布条，连缠脚都恶臭无比，所以才会有那句俗语：
又臭又长的裹脚布。
倘若男人真喜欢三寸金莲，他有勇气亲手解开妻子的裹脚布，亲眼看见那双畸形小脚吗？
呵。
还不是只喜欢着穿上绣鞋，被粉饰的小巧玲珑的三寸金莲嘛。
说到底，与叶公好龙没什么区别。
“额，客官，您的饭菜已经做好了。”
小二来的不是时候，房间里气氛很差，他都有点儿害怕了。
这小公子看着温温润润的，发起火来，竟如此可怖。
听见小二声音，朱玉下意识的赶紧要去接，被南星一记冷眼扫过去，身子僵着不敢动了。
收回视线，南星：
“放着吧。”
两人再未说话。
翌日
南星起的也算早，但朱玉起的更早。
两个人一张床，一点动静就听的清清楚楚。
不过，当时南星装作熟睡，没理会。
穿好洗漱好后，在楼下吃早点的时候，朱玉才回来。
她拎着两个布袋，见着南星，赶紧小跑过来，满脸歉意：
“对不起公子，我回来晚了。”
嗯了一声。
南星没问她去做什么。
咬着唇，朱玉扭捏纠结，不自然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嘀咕：
“公子，我听你的，去买鞋子了。”
神色间，有紧张和邀赏之意。
她说着，还稍微提了下裙摆，露出暗色裙摆下一双素色绣鞋。
南星视线低垂，扫了过去。
淡粉色，绣着芙蓉花，比寻常人要小一些。
见他看过来，朱玉更紧张了，眼珠子四处望了一圈，两只手使劲儿绞着衣角：
“公子，我我没往里面塞棉花了。”
她的脚，本身也小。
她说完这句话，就看见少年原本清清冷冷没什么变化的脸色，眉梢扬了几分，好看的面容上，当即有了几分淡淡笑意，很浅，就像花瓣落入湖面，溅起的一圈细微涟漪，却让她有种万千桃花，一下子绽放在眼前的错觉。
脑子里也登时闪过一个词：
惊艳。
脸霎时间红烫起来！
她从来不知道惊艳这个词，居然也会出现在男子身上。
“吃饭吧。”
见她莫名愣住了，少年一向淡漠的声音，微微有些柔意，伸手递了双筷子过去。
“啊？哦，我已经——谢谢公子！”
回过神的朱玉，心脏狂跳。
她很早就吃过了，可望着筷子上那双似玉一般清透干净的手。
咕咚。
咽了口唾沫。
没经得住诱惑。
接过筷子，坐下了。
坐在长凳上，两只手端着碗，小口的喝着稀饭，她一直控制不住的悄悄打量旁边的人。
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好看，一举一动，就连夹菜吃饭，都散发着天生的贵气，格外的赏心悦目。
“看我做什么？”
察觉到她的眼神，南星皱眉，不解问她。
“啊？我——对不起！”
没想到自己的窥视居然被发现，朱玉抱着碗的手抖了一下，结结巴巴认错。
“想看就好好看，别偷偷摸摸的。”
弄的他浑身不自在。
“啊？”
朱玉没反应过来。
公子让她看他？
“吃饭。”
拿筷子敲了下她碗，南星懒得再重复一遍。
“哦，我知道了，公子。”
继续抱着碗小口喝粥，但迟疑了一下后，还是觉得应该说出口：
“公子，母亲说吃饭不可以敲碗，那是乞丐才会做的事。”
南星：“……”
朱玉说完，就害怕起来，她怎么回事，怎么说这种冒犯的话，公子肯定要生气了。
意外的，他没生气，只是很无奈的按了下眉心，便继续吃饭。
松了口气，朱玉放下心来，又悄悄看了他一下。
总感觉，公子对她的态度好像转变了一点。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脚上的绣鞋，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吃过饭，两人离开小镇，途径一处成衣铺子时，南星让朱玉在对面的树荫下守着马，自己进去买了两件衣服。
出来时，身边跟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
身形与朱玉差不多，但模样很秀美，一双眼，也灵气逼人。
不知道南星说了什么，那姑娘朝朱玉的方向看过来，然后捂嘴笑起来。
朱玉呆呆的看着，眼底渐渐泛起一抹苦涩，掩盖住了原本的欢喜。
公子长的好看又学识渊博，家境也好，也就那种女孩儿，才最适合公子。
她又看了眼脚上的绣鞋，缩了缩，用裙摆盖住。
是她痴心妄想，以为公子稍微爱上了她一点。
怎么可能。
“想什么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额上突然轻疼。
原来南星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行李装的布袋，见她傻愣愣的发呆，便屈指敲了下她脑袋。
第174章 朱玉无双（11）
他很高，站在她面前，越显修长，还笼下一片阴影。
朱玉下意识捂着脑袋抬头看过去，只看见阳光从他周身传过去。
那一眼，他仿佛携光而来的仙人。
噼啪！
朱玉又听见万千桃花绽放的声音。
“没没没有，公子，刚才那位好看的小姐是你的朋友吗？”
壮着胆子，朱玉怀揣着小心机，小心翼翼的试探。
问罢，又怕小心机被他识破，赶紧补充一句:
“如果是公子的朋友，公子怎么不请那位小姐喝茶，公子可以不用管我的，我自己到处逛逛也可以的。”
南星怎会猜不出她的小算盘，更何况，她也不怎么会隐藏心事。
挑眉，眉间多了一丝戏谑，把布袋丢进她怀里：
“那我去了。”
说罢，抬脚便要走。
“啊？”
朱玉没想到他竟真走，还走的这么干脆直接。
她不会掩藏情绪，一张脸立马苦涩委屈起来:
“那我等着公子。”
果然，她不该有幻想的。
也是，那个小姐举手投足落落大方，长的也好看，跟公子是郎才女貌。
“傻子~”
见她真信了，南星好笑，收回脚，抬手，在她脑袋上狠揉了一把。
她长的很普通，但脑袋出奇的好揉，发丝绒绒滑滑的，手感格外好。
没忍住，又多揉了几下才收手。
朱玉反应不过来，就只听见他说自己傻子。
是了，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说她傻，还木讷。
公子这么说她也没错。
但，心里就是不舒服。
不过，她脸上还是强颜欢笑：
“公子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就行了。”
说完，还小小的推了南星一把。
南星无言了，很无奈：
“是给你买衣服，我看她身形跟你差不多，就麻烦她帮忙试一下。”
本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反而惹她误会。
怎么像个竹鼠一样傻不愣登的。
“那——公子原来不认识那个小姐？”
朱玉惊喜。
“我怎么会认识这里的人？”
南星反问。
朱玉小小的窃喜，又想到他竟然给自己买衣服，更为欢喜：
“谢谢公子。”
但，欢喜过后，她小小的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个问题，欢喜一下子全没了。
“怎么了？”
见她突然沉默下来，南星困惑。
朱玉又变得怯生生了，心上那个问题，实在让她难受：
“公子是嫌我穿的很丑吗？”
所以，才给她买衣服。
“？”
这下子，轮到南星难受了。
不就给她买两件衣服，还让她胡思乱想多愁善感起来了。
不过，他的确是觉得她身上衣服不适合她。
才十几岁的姑娘，天天穿的死气沉沉。
“嗯。”
虽然不想惹她多想，但南星还是实话实说：
“你穿的明艳些，我看着心情也好。”
回答完，南星反客为主：
“还是你觉得我眼光不行，给你买的衣服，配不上你？”
话音落地，眸子微眯，几分不善的盯着他。
见状，怯懦卑微的朱玉，哪儿顾得上吃味，忙不迭的赶紧摇头否认：
“不是的，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她小心眼了，公子的态度好不容易转变了点，她就开始得寸进尺，想到这儿，抱着布袋，小小声的张嘴：
“对不起，公子。”
南星佯装生气，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牵过缰绳，一语不发的走在前面，唇角却勾着一抹弧度。
小丫头片子~
见他不搭理自己了，朱玉暗暗责怪自己一番后，迈着小短腿赶紧跟在后面。
——
出了小镇后，去往瀛州的路，几乎全是漫天黄沙。
等两人风尘仆仆抵达瀛州后，已经是二十天后。
南星在瀛州，虽住书院，但在书院外，也与友人共同租了一处院子，以供书院放假时，一群人下山游玩居住。
但如今朱玉也来了，再与友人一起住，难免不便。
“我要回书院报道，两日后回来，你拿着银子租一处合适的院子。”
取了一些银子给朱玉，南星便离去了。
抱着银子，朱玉为难。
公子也未免太信任她了，她一个目不识丁的妇人，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租嘛。
可为难归为难，一想到这是公子第一次交付给她任务，咬咬牙，朱玉只能将银子藏好，出门去了。
瀛洲很热闹，来来往往什么人种都有。
黑的，白的，半黑不白的，蓝眼睛，绿眼睛，黄头发，红头发……
站在大街上，朱玉完全被惊住了。
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让让让让！”
身后有驾着马车的人大声催促。
朱玉吓得赶紧往旁边躲，不小心撞到一个红头发绿眼睛的男人。
男人见撞到自己的是个小巧的华州姑娘，露出礼貌的微笑，用磕磕绊绊的汉语说没关系。
他表现的很礼貌，但恍如进入异世界的朱玉，却受到了十万点惊吓，头皮一紧，也不管对方多友好，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闷头冲回家。
男人忍不住歪歪脑袋，一脸茫然。
砰！
大力关上门，靠着门板，捂在胸膛的手，清楚到感受到此刻心脏跳的有多急促和慌张。
须臾之后，她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扒在门板上，朱玉悄悄的从门缝里看向外面，依旧很热闹，先前的惊恐已经渐渐消失，只剩掩不住的好奇。
这就是公子这三年来生活的地方吗？
感觉和惠州就像两个世界。
咬着唇犹豫一会后，她再次慢慢的拉开门，像只仓鼠一样，悄悄的探出脑袋，张望着外面繁华的世界。
——
登记好手续后，南星在学院里重新开始上课。
落下的课程，也在空暇时间找夫子做了课外辅导。
他学的快，最近又快到学院秋猎节，骑射课占了一大半时间。
所以课程进展的缓慢，只两天时间，便把耽搁下来的课程，补了回来。
两天后，学院放假，有两天假期，南星和一党友人有说有笑的下山。
大家都知道他这次把新婚妻子也一并带来了，个个都好奇的厉害：
“南星，你可是咱们学院里第一个带娘子来的，我可真好奇你那个娘子到底什么样！”
他们这群人基本都是纨绔子弟，跑来瀛州读书，就是图个离家远，日日花天酒地也没人能管。
所以，没人会闲的没事儿干，带个管家婆在身边。
第175章 朱玉无双（12）
“你之前不是说你那个娘子思想很保守，不想跟她成亲，怎么突然就娶进门了，难不成女大十八变，你那个娘子现在长的貌美如花了？”
有人勾搭着南星肩膀，嬉皮笑脸的打趣。
南星：“她还没十八。”
言外之意，不存在十八变。
“那你干嘛娶啊，咱们书院里可有不少姑娘暗恋你，对了，苗思韵不是一直都喜欢着你嘛，你俩站一起，那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干嘛不答应？”
友人说的苗思韵，出身自瀛州本地的富商之家。
据说六岁已熟读四书五经，七岁便会作诗，是瀛州有名的大才女。
最关键的是，还生了张花容月貌，惹得不少男儿魂牵梦萦。
华州民风开放，苗思韵喜欢南星是全书院都知道的事，甚至连院长都极力撮合，苗思韵的父亲也很中意这个女婿人选。
但南星一直冷冷淡淡，任凭苗思韵如何讨好，他都拒之千里，惹的整个书院的少年，都想把他千刀万剐了。
也因此，众人格外好奇他那个传说的娘子，到底是凭什么打败了大名鼎鼎的才女，嫁给南星的。
很快，地方到了。
一群人还没推门进去的时候，就闻见里面传出阵阵肉香味，诱的人肚子咕噜噜叫唤。
“星，肯定是娘子做了好吃的等你回来呢！”
友人一巴掌拍南星肩膀上，笑的挤眉弄眼。
跟南星一同住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推门进去。
“豁，好家伙，星，你娘子挺勤快啊！”
都是一群公子哥，平常都懒得打扫卫生，经常是看不下去了才随便收拾两下。
如今，整个院子焕然一新，地上更干净的连个叶子都看不见，连角落里那处早就生出苔藓的小池子，都洗刷的干干净净，种了两株水生植物，看起来挺别致的。
知晓南星今日会回来，可能还会有友人同行，所以早早的就将他爱吃的五花肉炖上了。
听见院子的喧嚷声，她短暂迟疑后，还是系着围裙小跑出来迎接：
“公子，你回来了。”
她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脸上沾了不少烟灰，软软的头发也蓬乱的厉害，身上衣服还是她之前穿过的那身。
南星眉头微皱了起来。
见他皱眉，朱玉一下子反应过来，忙解释：
“公子，那两件衣服太容易脏了，所以我今天没穿，我昨天有穿的！”
语气间，不自觉娇嗔。
这两日，她一直在努力的融入这里的环境，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奇妙。
那日吓到她的那个男人，她昨天又遇到了，对方很热心，明明是外国来客，却比她这个龙州人还要清楚瀛州。
知晓她在找房子后，还专门带她去看房子。
“我来做饭，你去换洗一下，中午有几个同窗也在家吃。”
伸手，拿掉她头上一个干稻草渣，南星如此说道。
“公子，我一个人能做的！”
一听他要做法，朱玉吓了一跳，他可是大少爷呢，要是让母亲知道了，肯定会发火的。
况且，下厨做饭这种事，是女子的分内之事。
“你想一直灰头土脸，让人笑我？”
眯起眼睛，南星语气隐隐不悦。
朱玉怕了，忙使劲摇头：
“不是的，公子，我现在就去换洗！”
说罢，像个兔子一样，红着眼睛，提着裙角就跑了。
其他人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不关心，见朱玉走了，才上前揽着南星肩膀，戏谑：
“星，你这个娘子很其貌不扬嘛，还一股子小家子气嘛。”
哪儿比的了人大才女！
“我喜欢自己亲手调教。”
围裙被朱玉带走了，南星只能撩起衣角别进腰间玉带中，然后挽起两只衣袖，又随便找了根布条，把长发高高束起，准备下厨。
“哎哟喂，看不出你还有这种癖好~”
友人们一下子兴奋的炸开了。
那两个暧昧的字眼，从一向清冷如冰的人嘴里说出来，果然刺激。
没再搭理他们，南星抬脚朝厨房走去，又惹来众人惊讶：
“星，你要下厨？你会做饭吗？你一个大少爷做什么饭啊，这种事是女人们做的事，你一个男人下厨传出去了让人笑话！”
“我体贴我娘子，不想她被油烟熏坏皮肤，有什么好笑话的？”
说着，南星已经抓起一个洗好的胡萝卜切了起来。
动作很娴熟，甚至还有种行云流水的美感。
“卧槽，你还真会做啊？”
一群人嘴巴停不下来，一直叽叽喳喳的，像麻雀一样叫的停不下来。
尤其是看见南星三两下就把萝卜滚刀切块丢进红烧肉里后，更惊的合不拢嘴。
“四书五经都读进去了，做饭还能比这难？”
“看你说的，我都忍不住想上手切几下了。”
有人见南星随随便便又把土豆切成丝儿后，像发现了新大陆，新奇又兴奋。
“我娘子碰过的刀，是你能碰的？”
“……”
厨房里被撒了一地狗粮。
刚巧，匆忙换洗好的朱玉已经过来，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被人群围在最中间的少年，清清冽冽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哄！
脸蛋儿一下子不可遏制的通红起来，还烫的厉害，比先前被灶膛的火还要热燥。
公子竟然因为她说出这种话来！
有人看见朱玉来了，赶紧散开。
朱玉这才满面娇羞的小声更众人打了声招呼，待看见南星居然真的操刀切菜后，又一脸的惊愕和慌张：
“公子，你怎么会切菜？我来做就好了！”
说着，就要去拿南星手里的刀。
南星往旁边缩了下，避开她伸过来的手，见她穿的是自己之前买的衣裳后，嘴角翘了下，勾出一点笑意：
“很合身，这是先前下山时买的发钗，你去试试看喜不喜欢。”
说着，从腰间抹出一根翠绿色的发钗，很别致。
“公子买给我的？”
朱玉惊的瞪大眼睛。
“不然呢？”
挑眉，南星反问。
“可是——”
朱玉迟疑的看着案板上的菜。
她还要做饭炒菜呢！
“还不去？”
收起笑意，南星面色阴翳起来。
“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公子你不要生气！”
见他又要生气了，朱玉吓得抱着发钗，蹬着小短腿，一溜烟跑了。
第176章 朱玉无双（13）
众人愣愣的看看跑走的朱玉，又看看已经没事人一样开始切菜的南星。
“……”
怎么感觉不是人姑娘巴着他，而是他一个狐狸盯上小兔子的错觉！
屋子里，朱玉摸着朱钗，手指很颤，连带着心脏都没规律的乱跳一通。
公子买给她的⁄(⁄⁄•⁄ω⁄•⁄⁄)⁄~
虽然之前也给她买过衣裳，但朱钗——
意义更不同。
外面院子里的吵闹声不停的传进来，她甚至还隐约听见了灶房里传出的炒菜声。
公子居然真的在做菜，太不可思议了！
她觉得自己肯定病了，居然真的让公子一个富家少爷炒菜做饭，而她就在屋子里梳妆打扮。
如果让她的父母还有南母知道，肯定要训斥她不懂规矩，不守本分。
啊！
使劲的拍打几下脸蛋儿，又忍不住抱住脑袋使劲的摇晃。
她肯定是疯了，才出来没几日，就把三从四德和父母的叮嘱全给忘了。
她现在，哪儿还像一个贤惠内敛的妻子！
可——
一想到每每自己听话时，公子淡淡微笑的样子时，她又纠结了。
那样温柔的公子，让她很贪恋。
望着昏黄铜镜里满面愁容的那张脸，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到底该听谁的话啊？
——
南星动作很利索，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一个人住，一个人做饭，厨艺比不上大厨，但也被历练的很不错。
因此，等朱玉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一大桌饭菜。
醋溜土豆丝，拍黄瓜，糖醋鱼，青椒炒蛋，豇豆茄子，小炒青菜，还有朱玉提前就炖上的红烧肉。
因而，不止他那群书院里的同窗，连朱玉都惊住了：
“公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关键，不止会，而且看起来也精美，闻起来，都让人流口水。
“三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明明会做饭，还次次跟我们一起去酒楼混吃的，太不拿我们当兄弟了吧！”
虽然他们这群公子哥什么好吃的都吃过，但外面饭菜吃多了，总会贪恋家常菜。
可倒好，他就这么无动于衷的听他们抱怨了三年。
“三弟，你瞒的我们好苦啊！”
闻着那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不用尝，都知道好吃的能咬掉舌头。
有这种厨艺，还让他们在外面吃了三年，太可恨了[○･｀Д´･○]！
“若非我娘子来，我也不想下厨的。”
轻飘飘的，南星说出真相。
这顿饭菜，他就是给他娘子做的。
至于旁人——
那都是沾了他娘子的光！
就知足吧！
众人：“……”
得。
感觉自己多余了。
“公子~”
梳好发，戴好朱钗，推开门出来的朱玉，听见他这句话，好不容易没那么烫的脸蛋儿，又热燥了起来。
明明公子之前还很不喜欢她的。
怎么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
听见她怯生生的声音，转身，见她听话的插上朱钗，眼底落进了一片柔光：
“嗯，饭菜已经做好了，就在院子里吃，可好？”
抬脚，一边朝她那边走，一边轻声询问。
他的样子，他的声音，还有眼神，都太过温柔，看的朱玉视线到处乱晃，就是不敢往他脸上望：
“都听公子的，那我去端——”
“不用，让他们去端就好。”
脚步已经停在她的面前，南星出声打断她，回头看了眼后面一群人，意思不言而喻。
“哎哎哎，知道了知道了，不打扰你跟你娘子恩爱，我们自己去拿碗筷就是了！”
“哎，光天化日虐狗杀狗，惨无人道啊！”
一群公子哥虽然娇生惯养，但还是很有眼力见儿，也不矫情，打趣一番后，一窝蜂的便涌去厨房端碗拿筷子。
都涌去厨房了，院子里只剩南星和朱玉两人，朱玉更觉紧张了，攥在身侧的手，几乎要掐进掌心皮肉里。
啊！
公子要做什么？
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她了！！！
她都快紧张的站不住了！！！！！
突然地，朱玉开始怀念那个丢她冷冰冰的公子了。
这样的公子，总感觉像一轮骄阳，能用眼神把她融化成水！
“还喜欢吗？”
终于，亢长紧张的气氛，被少年清润的嗓音打破。
朱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朱钗，忙结结巴巴回应：
“喜喜欢！”
只要是公子送的，她都喜欢！
“呵呵~”
她磕磕绊绊回答完，便听见一记轻笑落下来，不复平日的清冽，沉沉的，微微沙哑，带着一种晦暗的暧昧，传进了她的耳里，直达心脏的位置。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笑声，就像在轻撩她的心尖，酥麻的让她脑袋都快失去思考的能力。
攥着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因为紧张和极度的羞怯，脑袋上都起了细密的汗珠，脸也越来越热，整个人都像是要烧起来了！！
啊呀，快疯了！
公子怎么笑的这么犯规！
“你这样，比从前好。”
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紧张，南星抬手，把她插歪的朱钗正了一下。
虽说眉眼间还有卑微和胆怯，至少，生动了许多。
“喂喂喂，三弟，弟媳妇，饭菜都端出来，赶紧过来吃饭，吃过饭，你们想怎么恩爱我们都没意见！”
刘生一群人就是喜欢嘴巴上胡说，实际上，在见到南星对朱玉的态度后，也渐渐认可了朱玉的存在。
反正，三弟喜欢就行。
不过，见惯了书院里那群明艳张扬的姑娘们后，偶尔见着一个像兔子一样的另类存在，还是觉得挺有趣好玩的。
尤其南星还是他们这群人里最腹黑恶劣的存在。
他们还挺喜欢看南星调戏兔子的画面。
虽然很虐狗。
“走吧，先吃饭。”
南星说着，顺手拉起朱玉的手。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朱玉羞的赶紧甩开他，岂料。
少年看着身形单薄，力气却出奇的大，她没甩开，见众人都用戏谑的眼神挤眉弄眼的看着自己和少年后，她更着急了：
“公子，都看……”
低头，微微俯身，少年压低嗓音打断她的话：
“这里是瀛州，母亲她们也没在，你甩不开我的~”
说完，还恶劣的冲着唇边的小耳蜗，轻吹了一口气。
“！”
第178章 朱玉无双（14）
一顿饭，朱玉吃的浑浑噩噩，耳朵里，好像总有一股细风在回旋，连放进嘴里的菜，是什么味道，吃的又是什么，她都没感觉。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听见碗筷乒乓作响声，才忽的回过神，视线却一直不敢往身边那人身上落。
“我来收拾吧。”
慌慌张张站起身，动作急促的像是要从什么可怕的野兽身边逃离。
“好——”
刘生几人哪儿洗过碗，一听朱玉主动要洗刷碗筷，个个都说好。
他们才不要碰油腻腻的汤汤水水呢！
一束冷箭射过来，凉飕飕的，戾气十足。
几个人脸一白，吓得下意识吞回去一口唾沫，讪笑一声，立马像充了血一样干劲儿十足起来：
“好不容易能刷一次碗，弟媳妇你要跟我们抢，我们绝对要跟你急眼！”
改嘴改的很顺溜。
求生欲爆满。
谁让活阎王就坐那儿呢。
他们怕南星不是没原因的。
他们一群人刚认识的时候，书院里有个纨绔公子哥仗着出身好，不知死活的招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南星，当时南星没说什么。
刘生一群人以为南星是顾忌对方家世，所以才一直隐忍。
结果，不久后的狩猎节上，那个公子哥差点没被南星折磨死。
狩猎节为期三天，书院的人各凭本事狩猎，猎物多者获胜。
那三天，南星就像个很有耐心的野兽一般，一直跟在公子哥身后，每每公子哥发现猎物时，他就在后面，比公子哥先射出利箭。
他是要抢夺公子哥的猎物？
答案：
否！
他箭术比常人好，几乎百发百中，力道又猛，射出去的箭，像蕴藏着摧枯拉朽的摧毁力量，次次都擦着公子哥的耳朵呼啸而过，将猎物射穿在公子哥面前！
公子哥哪儿能忍，每每回头想冲他南星发火时，就看见对方在自己不远处，握着长弓，在斑驳树影下，笑容泛冷。
那副模样，哪里还是人，简直像个形影不散，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恶鬼！
狩猎节结束，公子哥再看见南星，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有多远躲多远，他是真被他那种眼神吓到了！！
人的求生欲望，总会趋势着主人，趋利避害！
而那以后，也发生过几次南星被招惹的事。
但，挑事者要么跟公子哥一样，要么就是直接疯了。
久了，没人敢再惹他，即便那些家世比南家强势的人，也不会主动招惹。
碗筷有人收拾，朱玉只能被迫待在南星身边。
气氛太焦灼，她不敢抬头，却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身上，便更觉不安和紧张了。
“房子找好了吗？”
收回视线，南星自行倒了杯茶水轻晃着。
闻言，朱玉慌忙回答：
“找找找好了，公子看过后，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就去县衙做登记。”
“下午去看看。”
抿了一口茶水，南星回答，顺势又把茶杯递到她面前：
“喝吗？”
“啊？哦，谢谢公子！”
她像个兔子，一直支棱着耳朵战战兢兢的，听见南星递茶水给她，受宠若惊的忙抬头接住。
收回手，南星懒懒的偏头，掌心撑在下颚处，手指有一下每一下的描摹着眉角，眼里沁着似有若无的浅笑，静静的看着她。
朱玉被看的心慌意乱，赶紧又低下头，小小喝了一口。
感觉，公子给的茶水，要格外香甜。
见她喝了，南星眼里的笑意，一下子蔓延至整张脸上，愈发的叫人心神荡漾。
，伸手，忽然扣住她的下颚，温热的指腹擦去她唇上的水渍，看着惊愣住的朱玉，流光璀璨的眸子，一时间更比皎月还亮：
“这杯水——我喝过的~”
——
下午，朱玉带南星去看房子。
一同的，还有那个曾吓到过她的男人。
有其他人在，朱玉也没那么紧张了，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就两天的时间，她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跟其他人打交道。
但，唯独跟南星在一起时，她还是会惴惴不安。
“公子，这是科恩，是从比西域还远的地方来的，这两天就是他带我去看的房子。”
有其他人在，朱玉虽然还是不敢跟南星对视，至少说话不磕绊了。
科恩很热情，跟南星打过招呼后，便领着两人去看房子。
院子不大，但两个人住绰绰有余，即便日后南母和南曦柔一同过来，也足够。
院子角落里还有一株已经爬出墙外的爬山虎，墙角下方的位置，房屋主人开辟了一小块菜地。
“公子，可以吗？”
朱玉巴巴的询问南星。
反正，她是很喜欢的。
盛夏傍晚，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看着天上的火烧云，和院子里有绿油油的爬山虎，很惬意。
见她钟意，南星没意见。
接下来就是跟房屋主人去县衙做房屋交接登记手续，等全部手续都办妥以后，已经天黑了。
为感谢科恩，南星请他去酒楼吃饭。
饭桌上，拿到新房钥匙，朱玉看起来心情格外的好，向来怯懦少言的她，话都多了起来：
“公子，那我明天就去置办家具之类的，公子有什么想要的吗？”
“随你，你看着买。”
“哦。”
抱着钥匙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会儿后，一想到居然自己和南星在瀛州买了新房子，又激动起来：
“公子，那要告诉母亲吗？”
不然，她总觉得不太好。
“我会告诉母亲的。”
“哦。”
又开始低头玩钥匙，然后想起什么又要说，见南星在跟科恩说话，咬了下唇瓣，悻悻的低头继续玩钥匙。
同时，情绪也低落了很多。
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忘乎所以了，公子才对她态度好转一点，就开始忘记本分的不停打扰公子。
不太好！
余光里见她欲言又止，南星停止跟科恩的对话，侧头看她，低声询问：
“怎么了？要说什么吗？”
她没想到南星会这么问她，惊了一下，忙摇头，并一脸歉意：
“对不起，公子，我是不是有点太聒噪了？”
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一路。
“嗯？”
愣了一下，南星笑开了，抬手轻揉了她下脑袋，道：
“傻子~”
第179章 朱玉无双（15）
他笑起来说话的时候，嗓音就格外低，还沉，让她想起在惠州时，每天傍晚听到的书院钟声一样，透着薄薄的暮气，遥遥的传进耳朵里，撞的她心尖儿都微微颤抖。
朱玉身子猛颤了一下，手脚都麻了。
对面科恩撑着脸，眯着眼睛，笑呵呵的看着两人。
吃过饭，三人分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南星喝了点酒，酒气不重，混合着他身上的幽幽檀香味，却闻的朱玉脸红耳热，心脏狂跳，脑袋还乱糟糟昏沉沉的。
感觉好像闻醉了~
两个人抵达住处时，同住的其他两个同窗还没回来。
书院放假，刘生几个人最贪玩，不到天亮绝不回来。
“你先去睡，我去冲洗一下。”
身上有酒味，南星不太习惯就这么睡。
“那我去给公子打水。”
朱玉慌忙要去提水烧水。
“我喝了酒。”
伸过来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啊？”
朱玉懵。
喝了酒不是更应该她伺候着吗？
只是，一抬头，看见那双在凉凉夜色里，却格外灼热的漆黑眸子时，愕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迅速后退几步，像受到惊吓的兔子，拔腿便往屋子里跑。
天哪！！！！
南星没阻止她，等她跑进屋后，才去井边打水，直接用冰凉的井水冲了个痛快。
【星，这儿的酒水还真够烈，你居然都扛不住！】
二狗子望着浑身红的像着火一样的南星，笑嘻嘻打趣。
“你想尝尝？”
好不容易降下火，坐在井边，南星挺想来根烟。
【算了，你都受不住，我哪儿受得住，我还是喝我的小啤酒儿。】
二狗子赶紧拒绝。
“怂~”
嗤了一声，拧干脱下来的衣服，擦掉身上水渍后，又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终于回屋。
他进屋的时候，朱玉已经睡着了。
二狗子忍不住啧了一声，满脸遗憾。
又看不到了~
——
翌日。
刘生几个人得知南星要搬离住处后，抱着他大腿，嗷嗷叫着不肯松手：
“三弟，你别走，你走了我们吃什么啊？”
昨天吃过南星下厨后，他们就不想吃酒楼那些饭菜了。
“松手！”
南星脸色难看的拽着裤子。
“不松！要不——三弟，你把我们也收进你后宅吧？”
看在他做饭好吃，长的也挺好看的份儿上，他们还是可以接受的~
说罢，还委屈巴巴的看向朱玉：
“弟媳妇，你不介意的吧？”
南星脸黑如锅底灰。
朱玉第一次看见他也有被郁闷住的样子，只觉好笑，不自觉的，也起了捉弄心，便笑着摇了摇头。
摇完头，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逾矩了，又立时忐忑不安起来，小心翼翼的朝南星看去。
但。
他似乎没生气，唇角翘起一抹很无奈的笑意。
一看见他清冷的面上，又起了笑，那笑就像很直接的撩进了心尖儿上，朱玉心慌慌的忙别开视线，小脸儿也红了又红。
最终，南星还是搬走了。
刘生一群人也就是说说而已，一群娇滴滴的公子哥儿，不可能真为了口吃的给人当禁脔。
上午，朱玉去买家具，南星就收拾新住处，刘生等人也拎着鸡鸭鱼肉，死皮赖脸的跟了过来。
美名其曰：
帮忙打扫卫生。
实际上：
蹭饭。
他们还算自觉，干起活来没偷奸耍滑。
正午，朱玉回来时，南星已经忙活好一大群人的饭菜。
因着今天时间充足，他做了很多菜，几乎把刘生等人带来的菜全用完了。
吃饱喝足，刘生等人像堆烂泥瘫在椅子上，剔着牙打着嗝，没半点公子哥的贵气，像极了一群街痞流氓。
南星也没催他们去洗碗筷，见朱玉也吃撑了，在椅子上坐着没动弹，便捏着腰间玉佩把玩了几下后，出声问道：
“还习惯这里的生活吗？”
朱玉的确吃多了，撑的脑袋都晕乎乎的，听见南星问话，迟钝了一下，很呆愣的点头。
“那如果送你去读书呢？”
微微收了下眸子，把玩着玉佩的手，顿住，南星低声问她。
“啊？”
听此，原本撑的浑噩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眸子里萦上一丝恐慌和不自知的兴奋：
“公子，母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不敢想象跟那么多男子一同读书的画面！
母亲说这不是本分女子会做的事情！
南星早就料到她又翻出这一套早就听腻歪的言论，但这次，他没觉得不耐烦，把玉佩递给她，指甲像是无意似的，从她掌心嫩肉中撩拨而过：
“可我想跟你一同读书。”
声音里夹带着笑意浓浓的，还百转千回，既勾又撩，弄得人一下子像掉进软软的棉花堆里，整个人都晕乎了起来。
迷迷瞪瞪的，朱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反正，第二天，就被南星带去书院了。
坐在案桌前，望着摊开在面前的书册，听着上方夫子摇头晃脑的念着之乎者也，朱玉反应不过来。
她竟然来读书了？
天哪，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让母亲他们知道她竟然坐在书院里，跟一群公子小姐读书学习，肯定会觉得她疯了，肯定会骂她不守本分！！！
“朱玉，你来解释一下什么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正暗自不安惶恐着，便听见夫子点到她的名字。
身子猛地一僵，更惶恐不安了。
什么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她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怎么会知道这些听起来就高深莫测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周遭人见她半天也解释不出什么，有人已经捂嘴讥笑起来：
“笑死我了，估计她连这句话出自哪儿不知道吧。”
“看她傻不愣登的样子，怕是大字都不识一个吧。”
“……”
讥笑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前所未有的窘迫和羞耻，如同汹涌江水将她淹没。
攥着十指，朱玉面红耳燥的使劲低垂脑袋，恨不得立马钻进地缝里，眼里也渐渐沁出雾气。
她就说了不想来读书，偏要让她来，可倒好，这么多人都在笑话她！！
“女人读什么书啊，读再多的书，以后还不是要嫁人！”
父亲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对啊，读书有什么用，如果不来读书，她就不必像现在这样丢人！
第180章 朱玉无双（16）
周遭的嗤笑声还在往耳朵里钻，她惶恐到甚至脚指头都蜷在一起。
忽的，紧攥的手指，好像被一缕温热撬开，下意识的低头看去，一截干净漂亮的手指，已经轻勾在她的食指上。
怔了一下，婆娑朦胧的视线，顺着那截手指朝上看去，只看见他绯薄的唇瓣，无声的张了张，唇角氲着一丝浅浅的笑，轻轻柔柔的，缠在她指上的手，也借着案桌的掩护，整个手都握了上来，将她已经恐惧到冰凉的小手，紧紧包裹其中。
那种感觉就像是升起在冬日的暖阳，驱散了一地凛冬的冰冷。
莫名的，失了节奏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有什么好吵的，以为你们自己刚读书时候就什么都知道？”
“人一个姑娘家来读书，不就是因为谦虚好学，有什么好笑的！”
“……”
刘生看不下去，不耐烦的掏掏耳朵讽刺起来，几个玩得好的也一起附和。
刘生与另外一人出自官宦世家，与寻常富家公子哥不一样。
因此，他们一出声，众人悻悻的收了声，唯有眼神里还透露一丝嘲讽。
吞咽一口唾沫，朱玉深吸一口气，终于提起一丝勇气，硬着头皮抬头看向还在等她回答问题的夫子：
“对不起夫子，我不知道。”
夫子早就料到她不知道，只是见她上课发呆，才点她名字而已：
“好，坐下吧，上课要认真，不可再分神了。”
说罢，又捋了下胡子，笑的意味深长的朝她身边的少年看去：
“她不会的功课，可就交给你了~”
“是，夫子。”
南星怎会听不出夫子的意思，毫不犹豫的应下。
夫子很满意又捋了几把花白的胡子，收起笑容，冷冷的瞥了两眼方才起哄嘲弄的几人：
“我平常就是如此教导你们的？明日交十遍论语上来！”
此话一出，哀嚎声顿起。
夫子：“好了，继续上课。”
——
上午的课很快结束，正午，南星带朱玉在书院伙房打饭。
刘生也围着一起。
他们几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形影不离，感情特别好。
“弟媳妇，你别气馁，三弟是我们书院有名的大才子，你有什么不会的，尽管让他教你就是了！”
稍微有点胖胖的张金一口啃掉半个狮子头，安慰看起来不太精神的朱玉。
“对啊，星可是别人家的孩子，连夫子都经常夸赞他！”
明明大家都一起吃喝玩乐，也没见南星怎么废寝忘食的学习，但次次考试，他都名列前茅。
更可气的是，看着文文弱弱，骑射蹴鞠也厉害到让他们嫉妒。
别人家的孩子，还真是不可超越的神一般的存在。
尽管羡慕嫉妒，但刘生张金一群人还真没生过什么恶毒心思，甚至刘生对南星，还有拉拢之意。
一群人说着说着，就不自觉的跟朱玉说起南星在书院的事情，朱玉听的好奇又认真，渐渐也忘记了早上的不愉快。
等听到最后，得知南星居然在瀛州都小有名气后，乌溜溜的两只眸子，尽是仰慕和不自知的骄傲。
她的公子竟比她想象的还优秀，而这样优秀的人，居然还是她的——
相公！
相公？
脑子里突然出现的两个字，一下子灼红了她的脸，还惹乱了她心跳的节奏。
“南星师兄，我听说你的夫人也入咱们书院了，就是这位——姑娘吧？”
一群人正说说笑笑，一道轻灵的声音挤了进来。
刘生张金等人一下子收住声音，表情皆古古怪怪起来。
“嗯。”
对着苗思韵略微羞怯的笑脸，南星不冷不热的回应。
回答完，见朱玉盘子里还剩一些偶她不怎么爱吃的青菜后，便把自己盘子里的荤菜夹过去，又把她盘子里的芹菜等夹进自己盘子里，只留了一小点：
“吃吧，不能挑食。”
朱玉：“！”
刚被苗思韵弄的不安的思绪，瞬间就被他的举动抚平了。
公子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吃她吃过的饭菜！！！
这要是放以前，她都不敢想！！
悄悄瞟了眼身边的人，又赶紧收回视线，像做贼心虚似的。
总感觉这样的公子，只有梦里才会出现。
“张金师兄，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坐吧？”
看着南星和朱玉之间的小互动，苗思韵眯了眯眼睛，微笑着冲张金问道。
她是公认的才女，长的又美，没人能抵挡得了她的请求。
张金也不例外，被女子的美貌短暂迷惑后，傻愣愣的使劲点头答应，把盘子往刘生那边推了推。
见状，刘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并在桌子底下，狠踹了下张金。
这个傻子，还真色迷心窍了，弟媳妇还在对面呢，让苗思韵坐进来是什么意思？
修罗场吗？
“南星师兄，早间夫子提问了我一个问题，但我不太懂，可以请教你一下吗？”
苗思韵言行举止大方又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她对南星的心思。
吃着红烧肉，朱玉悄悄看了眼苗思韵。
真漂亮，皮肤又白，五官又好看，看起来还是大门户的千金小姐。
她看公子的眼神还带着情愫，肯定是喜欢着公子的吧。
这么想着，嘴里的肉也没味道了。
好像自从离开惠州，碰到每一个小姐都很配公子。
但唯独，她不配。
长的不好看，出身也不好看，跟公子站一起，就是丑小鸭和白天鹅。
这么好看的女孩儿，主动追求公子，公子这次应该会心动了吧。
有一下每一下的嚼着红烧肉，朱玉心头闷闷的，还有点儿疼。
“你问夫子吧，我现在没时间。”
南星语气继续冷淡，大有拒人千里的意思。
“我不会耽搁南星师兄太多时间的。”
咬了下唇，苗思韵急急出声。
她一个女孩子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的当众哀求了，到底还要她怎样啊！
一定要对她这么刻薄吗？
“夫子让我教导我夫人，所以我的时间都是我夫人的。”
南星适时把朱玉和夫子拿出来做挡箭牌，说罢，眨了眨眼睛，一扫眼底的冷意，侧头望向朱玉：
“夫人，你的意思呢？”
第181章 朱玉无双（17）
闻言，苗思韵暗暗咬牙，眼底掠过一丝妒意。
“啊？”
朱玉没料到南星会这么问她，一时间，陷入两难之地。
明明已经猜到对方的心思，明明很不想把公子让给她，可——
她和苗思韵站一起，就像晦暗无光的星星和璀璨姣白的明月。
刘生视线一直在三个人之间晃悠，见状，嘿嘿傻笑起来：
“哎呀，思韵师妹也可以问我啊，说不定我也会啊！”
“可我只想问南星师兄！”
苗思韵毫不隐藏爱慕之情，直截了当的表明情愫。
话音落地，她微微抬了下下颚，看向对面普通到丢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朱玉，眼里暗含挑衅。
她早就听说南星有未婚妻，但她一直好奇什么出色的女人，才会配得上他。
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
相貌普通。
目不识丁。
畏畏缩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带着小丫鬟来读书呢。
刘生瘪了瘪嘴，很无言。
“我可以借走南星师兄吧？”
正正的望着朱玉，苗思韵言语间皆是傲气。
而南星也在看着朱玉。
一时间，朱玉只觉更为难了。
借？
她不想，不肯，不舍得！
不借。
可她看起来公子更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面后知后觉办错事的张金和刘生等人都看急了！
犹豫什么啊，想就想，不想就不想！！！
“你既然不回答，那我就当——”
苗思韵等了半天，见她都胆胆怯怯吞吞吐吐的，嘴角嘲讽的上勾了一下，起身，便要去拉南星离去。
朱玉却在这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猛地抓住南星的手，双颊通红，声音磕绊却坚定：
“我——我不想！”
她不想！！
不想把公子让给其他人！
被她抓着手，南星平静的面容上，漾起了点点柔情，手指轻动，将她不大的小手，反握在掌心中，笑着望向苗思韵，神色间似乎有些得意：
“我夫人说不想。”
这是他第一次对苗思韵露出笑容，可那笑，却像一根刺，扎的苗思韵胸口发疼。
那个女人哪里有她好，他竟然能如此宠她？
可南星却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见朱玉吃的差不多了，握着她的手，起身离去。
张金见苗思韵咬着唇泫然欲泣的站在那儿，心疼，还想安慰她，被刘生一群人拽走了。
站在那儿，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幸灾乐祸，苗思韵能感觉到他们此刻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猴子，充满戏谑和同情。
她出生以来，从未像如此窘迫不堪过，一时间，恼羞成怒，回头，恨恨的瞪向那些低声私语的人：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
被南星带走的朱玉，此刻正忐忑着。
啊！
疯了！
她刚才做了什么？
她居然敢拒绝一个看起来好像和公子差不多地位的小姐？！！
天哪，要是让她母亲知道了，肯定会以为她中邪了。
朱玉：“公子，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做错事了，是不是惹恼别人了？”
“你觉得做错了？”
停住脚步，南星不答反问。
又被他抛回来一个问题，朱玉忍不住拧巴起小脸，再次陷入为难之第。
小心的看了一眼南星的脸，又赶紧低头绞尽脑汁的想，过了半晌，才往前挪了一小步，手指揪了揪他的衣角，鼓足勇气小小声回答：
“我觉得没做错。”
南星笑了起来，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安慰道：
“你觉得没做错就行，不用管旁人怎么想。”
朱玉茫然了：
“可母亲总说做人也要顾及别人感受。”
“母亲说的也在理，但在你踟蹰不定的时候，只用在乎自己感受便可。”
既照顾不到别人的情绪，那先自己快乐就行了。
朱玉听的似懂非懂，眨巴着眼睛，脑袋懵懵的：
“虽然没听懂公子的意思，但公子，我现在心情的确挺快乐的。”
“嗯~”
笑罢，南星牵起她的手，朝书院藏书阁走去。
朱玉害羞，下意识的小小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好悄悄看一眼四周，好像没人注意她，便任由自己的手被握着，而唇角忍不住上翘了起来：
“公子？”
“嗯？”
“我觉得——我觉得我现在像在做梦。”
被南星牵着手走在阳光下，低着头看着自己被牵着的手，心脏好像被阳光充斥的满满的，格外的暖，格外的舒服。
“昨晚没睡好？”
南星正在心里计划着怎么辅导她课业，一下子没听出她的意思。
朱玉赶紧摇头，脸蛋儿红扑扑的，悄悄抬头看向那张阳光下更觉温润如玉的面容，鼓足勇气解释道：
“我之前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跟公子像这样相处，我以为会被公子讨厌一辈子。”
尤其是在被他知道她缠足时，他看她的那种眼神，冷的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那时候，她真的已经心如死灰了，不敢再有任何奢求和妄想，只想着能留在他身边，便觉知足。
所以，但他居然要带她离开惠州时，她当时都激动心脏差点从胸膛里跳出来。
果然。
她的公子，其实一直都没变，一直都跟第一次相见时那般温柔，那样好。
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的改变，不管是为了公子，还是为了自己。
至少，她是真的很想留在他身边。
突然，原本走的好好的少年，却在听见她这句话时，猛地顿住脚步。
朱玉也赶紧停住脚步，视线往上抬去，对上他的面容时，小脸不由绷紧，心脏不安的漏了一拍。
她说错了什么吗？
公子怎么用那么沉的眼神看她？
难道是她一厢情愿的误会了什么？
眯起眼睛，南星声音压低，隐隐不悦：
“你刚叫我什么？”
“公——公子啊？”
“那你还记得在伙房时，我叫你什么？”
嗓音压的更低了，意味很浓，危险深深，黑眸里都像掀起了一股极为浓烈的色彩。
他这样子，让朱玉整个人都紧张的绷紧了，赶紧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但在他压迫性十足的注视下，怎么都想不起来。
甚至，心慌了。
后退一步，眼看着他眸色越来越沉，朱玉下意识想逃，腰上突然一紧，被人禁锢的动弹不得：
“夫人还想不起来吗？”
第182章 朱玉无双（18）
一直到藏书阁，朱玉脑子都还昏昏沉沉的。
她越来越怀疑自己在做梦，但有些连梦里都不敢有的场景，却在现实里发生了。
“这便是你的名字，朱玉。”
向藏书阁的夫子借来纸笔，南星手把手的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望着那两个黑字，朱玉回过神，尽管她不懂书法，也能感觉纸上的字，写得很好。
“朱玉——”
轻声念着，呆呆的看着，这便是她的名字吗？
明明很普通的两个字和名字，不知为何，一旦从她的公子手下写出，就像是世间最珍贵的藏宝，她甚至已经开始嫉妒起被他书写的那张宣纸，被他握在手中的紫毫，被他念在唇齿间的——
她的名字。
“公子，那你的名字呢？”
她想知道他的名字。
“我的？”
轻笑一声，南星抬手握住她的手，笔尖游走，他的名字跃然于纸上：
“我的名字，南星。”
看着那两个字，红着脸，朱玉小声念道：
“公子的名字真好看。”
从前，只觉他的名字好听。
如今，却觉得他的名字也好看。
她的公子，她的——
相公。
于是，一整个午休时间，朱玉就不停的写着这两个字，直到熟记于灵魂深处。
下午是弓箭练习，为几日后的狩猎节做准备。
弓箭练习，大多数学生都有自己专属的弓，若没有，书院也会提供。
“你没有弓箭吗？”
因为女子跟男子场地划分不一样，朱玉被迫跟南星分开，与其他姑娘一起。
望着苗思韵递过来的长弓，想到她对公子存在的感情，下意识的想拒绝。
“这是书院里最后一把了，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会在弓上做手脚？”
见她不接，苗思韵扬了下眉梢，略带挑衅。
望着她带着一丝讥笑的脸，朱玉有些火气。
明明知道公子是她的相公，却三番两次的挑衅她，当她不存在的吗？
很快，她又被自己反应惊到。
她在生气，在愤怒？
到底怎么了？
感觉自从离开惠州后，她就像变了个人，那种感觉，偏偏形容不出来，却让她想起去年从笼子里放出去的那只燕子。
那天，她盯着天空看了很久，连燕子什么时候从视野中消失的都不知道。
当时，只觉羡慕，却不知原因。
如今，再细细回忆，哪里是羡慕，分明是向往。
从前，她因母亲的教导，不懂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儿要忤逆父母的意愿，放足，读书，考官，明明是女子，明明该相夫教子，为什么要抛头露面不守本分。
此刻，看着苗思韵，这一刹那间，她突然明白了，虽然还懵懵懂懂。
抬手，手心覆在心脏的位置。
扑通。
扑通~
心脏在很有力的跳动着。
她还活着。
“喂，思韵好心帮你把弓箭拿过来，你摆什么架子啊？”
有人见她半天没反应，围过来斥责。
闻声，朱玉这才回过神，原本晦暗的眸子，也在这一刻明亮了几分。
皱眉，苗思韵眸色复杂的晃了一下：
“你要不要，不要我还给夫子了！”
“谢谢！”
朱玉慌忙怯怯的接过，低声道谢。
睨了她一眼，苗思韵拿着自己的长弓离去。
朱玉也找了个靶子练习。
她从未碰过弓箭，也没做力量训练，所以拉弓上箭很吃力，手里的弓又沉，弦也重，拼出所有力气，才勉强将弦拉弯一点。
但那点力气微乎其微，松弦，箭支才射出去几步远，惹来不少人笑话，她也羞恼的厉害。
上午才给丢完人，下午又出糗。
饶是她性子再软，也气的胸口闷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软绵绵的，给你块豆腐你都射不穿！”
教箭术的夫子脾气火爆，才不管你是男是女，只要没达到他的要求，铁定被骂的狗血淋头，恨不得打地洞钻进地底下：
“这不就是个弓，能有多重啊？是中午没吃饱，还是当自己林黛玉啊？”
朱玉被训的又羞又气，忐忑的抓着弓，低着头，不停的道歉：
“对不起夫子，对不起夫子……”
“你跟我道什么歉，你对不起我什么，你是不是每走一步路，都要跪下去跟被你踩死的蚂蚁道歉啊？”
夫子毫不留情的黑着脸训斥，火冒三丈的样子，让周遭的人都跟着提心吊胆起来，拉弓射箭个个使出吃奶劲儿，生怕招惹到他。
“我——我错了，对不起夫子！”
朱玉被吓得丧失思考能力，只会拼命认错道歉。
她一个劲儿的弯腰说对不起，活脱脱就是个软包子，夫子都快被她弄崩溃了。
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没性格还懦弱的学生，不管夫子有理没理，不管夫子为什么生气，就会没有缘由的说对不起。
这种学生，最糟糕，也最让他头疼没办法。
啪！
就在夫子郁闷之时，一记巴掌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朱玉也呆愣住了。
脸颊上是鲜明通红的巴掌印，眼前是一脸不屑和嫉恨的苗思韵。
“苗思韵，你竟然敢当着夫子我的面打自己的同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子？”
反应过来的夫子，怒声质问。
虽然他不喜欢朱玉这个新学生，但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学生之间发生霸凌的事情，尤其还当着他的面。
“夫子，像她这种人，有必要留在书院吗？”
抽出绣帕擦拭着掌心，苗思韵不以为然：
“明明有南星师兄那么出色的人陪伴，却不知上进，只会像缩头乌龟躲避所有发生的事情。”
说罢，她上前一步，目光冰冷的逼近朱玉，后者吓得想要后退逃离，却被她突然攥住手腕，被迫承受着她身上逼人的压迫感：
“像你这种人，到底哪里配得上南星师兄？”
在朱玉来之前，她想过放弃，可一看见她，她就万分不甘心了。
要皮相没皮相，要内在没内在。
她哪里比她差了？
远处，围栏间隔着的男生射箭场也察觉到了另一边的动静，刘生见朱玉又被欺负，拽着南星就要过去替朱玉鸣不平：
“三弟，走，我们绝对不会——哎，三弟你怎么不动啊？”
但，没拽动。
回头，发现对方神色淡淡的，浑不在意。
“三弟，你怎么了，弟媳妇被人欺负了啊！”
刘生不解。
滴183章 朱玉无双（19）
他不是很宠朱玉吗？
那还眼看着朱玉被欺负，还不闻不问的。
“多管那么多，不怕被夫子训斥？”
拉着长弓，南星瞄准远处的标靶，模样云淡风轻。
“你——好好好，是我多管闲事，你自己的妻子你都不在乎，我关心那么多做什么！”
被他如此一呛，刘生也来了脾气，冷冷一哼，面色间一丝愠怒！
见状，张金几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疑惑的看看南星，又担心的看向朱玉那边。
朱玉见苗思韵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避讳的表明她的爱意，心底的怒气腾地一下汹涌爆发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努力，可我努力了有什么用啊，还不是不如你这种生来就富贵的大小姐！”
她也想跟她一样骄傲一样尊贵啊，可她的父母就是平民百姓，她周遭也全是跟她一样普通低贱的人。
即便皇帝说女子可读书可为官，又如何？
她的父母让她相夫教子，让她做个内敛含蓄的人，她有什么办法？
她近乎歇斯底里的控诉，听得一些平民学生忍不住点头赞同。
是啊，平民哪儿比的了生来就高贵的达官贵族，能来书院上学，都是靠着他们的不断抗争争取来的。
就好比射术课的弓箭，有钱的可以有自己专属的弓箭，平民就只能用书院提供给他们的。
起点都不一样，又怎么能要求他们的思想跟有钱人在同一层次！
苗思韵却像听到什么好笑的天大笑话，嗤的一声笑出声，眸子里的讥讽愈发浓重：
“所以，我最看不起你这种自认卑微的人，因为卑微，因为身份等级之差，就是你不知上进的理由吗？”
“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懦弱和懒惰寻找借口而已！”
苗思韵一针见血：
“你可知当朝大臣中有多少个出身比你还贫寒？”
她这一问，不及朱玉去想，已经有人回答：
“我知道啊，宋丞相以前就曾沦落到乞讨的地步。”
那人说的宋丞相，便是宋博，如今在华州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在十多年前，他也不过是靠着乞讨为生的乞丐而已。
“何止宋丞相，礼部侍郎之前好像在冷宫做宫女的。”
“礼部侍郎我记得最清了，她入宫与我家有过交情，现在也跟我家有来往呢。”
众人叽里呱啦说出来一大堆当朝官员，甚至连青楼打杂的，都能得到朝廷任用。
如此算来，这些人哪个不比朱玉出身差？
何况，这些人还真做出了不少政绩。
紧攥着朱玉手腕，苗思韵眸子深处，有光在跳跃：
“即便旁人将我视如草贱，我也做那个春风吹又生的野草！”
“我若是你，我定要成为让南星师兄都仰望不及的存在！”
她的眼底，在这一刹那间，迸射出极为璀璨的光芒，比之她绝丽的面容，令人更为之悸动。
她才不要做一个只会依附男人的藤蔓，她要做参天大树，她要像男人一样，在史册上留下只属于她自己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
朱玉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感觉不到，脑子里全是苗思韵那双凌然傲人的眼睛，以及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懦弱和懒惰寻找借口而已
——即便旁人将我看做如草贱，我也做那个春风吹又生的野草
——我若是你，我定要做那个让南星师兄都仰望不及的存在
虽然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苗思韵的话，的确戳到了她的痛点。
她以前羡慕过那些能读书的姑娘，却在听到母亲阴阳怪调的讽刺她们是背祖忘宗后，她害怕了。
她害怕父亲的训斥和母亲的失望，久了，就心生出一种“有什么好努力的，随随便便的过完这辈子不就好了”“反正还有其他人跟她一样”的想法。
渐渐的，她麻木了，甚至在南星提出让她放足并进书院读书时，下意识的就觉恐惧，就想逃避。
起身，拿着烛台走到铜镜前。
夜色漆黑，烛光黯淡，铜镜昏黄，却依旧映出她的面容。
静静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眼里无光，神色麻木，不像人，反而像个傀儡木偶。
脑子里又不自觉的闪过白日里苗思韵的那张脸，明艳，张扬，自信，浑身都好像散发着惊人的光芒，饶是她一个女人，都有些被吸引。
“还看呢，再看镜子都要裂了，都什么时辰了，赶紧睡觉！”
同屋的姑娘被烛光的光亮弄得烦躁，有些不耐烦的催促。
朱玉没理会，又看了一眼铜镜里自己的脸，咬了咬唇瓣，吹灭了蜡烛。
翌日
南星一早便去找朱玉去伙房用早饭。
结果，没看到人。
一问之下，才知她很早就起床去藏书阁了。
南星到藏书阁的时候，便看见她正抱着书，请教藏书阁的夫子。
学生求学好问，夫子也教的很耐心。
“夫子早。”
拱手，行礼，南星向夫子致歉：
“抱歉，李夫子，这么早就打扰您。”
“难得有学生这么好学，身为夫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儿是打扰呢。”
李夫子笑呵呵的，他很看好南星，朱玉又好学，捋了把胡子，越看两人越觉得般配：
“行了，早课快开始了，你们也赶紧去上课吧，反正夫子我常在藏书阁。”
“是，夫子。”
又行了礼，南星带着朱玉离开。
路上，掏出用牛皮纸包着的包子递给她：
“还热着。”
“谢谢公子。”
闷闷的接过包子，朱玉咬了一口后，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见状，南星关心问道：
“没睡好？”
难不成是昨天被苗思韵打击到灵魂了？
摇头，朱玉否认。
而后，突然停住脚步，低垂着脑袋，闷闷的站着，更显低落。
揉了下她脑袋，南星声音放的更轻柔了：
“为昨天的事不开心？”
她沉默着没回答。
见状，南星没再问她了。
两人就这么一直静着。
甚至，连上课的钟声敲响，也没一个人有反应。
直到。
第184章 朱玉无双（20）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垂着脑袋的朱玉突然抬头，黯淡无光的眸子，在这一刻，透出一抹亮，像破晓时的光，轻柔却坚定，她攥着手，鼓足勇气，视线正正的看着眼前的人，没有丝毫躲闪：
“公公子，我——我是很不开心，但是是因为我自己，明明我这么的糟糕差劲，却贪婪的不想做出任何改变，也想得到公子你的回应。”
她开始说的结结巴巴，甚至紧张到声音发颤，可一旦突破那道长久束缚着她的枷锁，她的语气越来越坚定，声音也越来越清亮：
“公子明明一直都想将我从黑暗里带到光明中，我却不断的懦弱逃避着，我担心公子太优秀，自己会不会配不上公子，但一直以来，也只是担心着而已……”
“我这样的糟糕，可能努力之后，依旧像现在这样普通平庸，公子还会——”
“还会喜欢我吗？”
她已经下定决心改变自己，努力让自己成为像苗思韵那种惊艳的存在。
可——
若她这一生，注定平庸无味，他会失望吗？还会等她吗？
望着眸子稍许明亮的朱玉，南星笑了起来，沁着笑意的眼睛，在阳光之下，越显温润。
伸手，温热掌心覆上她的眸子，指腹在她的眸子上细细摩挲了几下后，俯身，低头，绯薄的唇，轻印在她颤抖合起的眼眸上：
“会~”
因为，他等的，不是她蜕变后的华丽。
丑小鸭也好，白天鹅也好，对于结果，人们只是期待，但享受的，永远是期间艰辛漫长却令人回味的过程。
从头至尾，他只是想陪她一起走过而已。
——
早间，南星和朱玉旷了一节课，被夫子罚抄论语。
对此，朱玉很歉疚：
“对不起公子！”
正是休息时间，四周人少，顿笔，南星偏头看向她，呼吸放轻，清冷的面容上，起了一丝戏谑之意：
“那我的第一次已经给夫人了，夫人可得对我负责哦~”
这话，歧义很大！
朱玉双颊腾的一下起了薄红之色：
“公子你你你你——”
她紧张的“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最后，恼羞成怒之下，拿手把南星推离身边：
“公子你就会捉弄人！”
语气间，尽显女儿家娇嗔，让她那双长久以来麻木无光的眼，都灵动了起来。
“跟夫人如此，这不叫捉弄——”
说到这儿，他尾音扬了下，笑意加深，然后刻意的顿住，低低沉沉的嗓音，勾的人格外好奇他没说完的下半句话。
眨巴着眼睛，朱玉还保持着推他的动作，却一脸好奇。
这不是捉弄是什么？
见她手指还推在自己胳膊上，少年抬手，顺势握上那根细细小小的手指，稍微一拉扯，便把人整个都带进怀中，迫使那娇小的人儿，脑袋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
“这叫调——情~”
暧昧的两个字，从他那张像染着花色的绯薄唇中溢出，当即惹乱了朱玉的心跳。
她像个被大灰狼围困住的兔子，慌张的厉害，偏生又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小脸和一截脖子都红的厉害。
苗思韵过来找南星的时候，便看见这么一副刺眼画面。
女子娇羞慌张，少年恶劣却温柔。
眸子里掠过一丝妒意，狠狠咬了下后槽牙，冷着脸转身离去。
结果，刚转身，就撞上一具结实r体，脑袋也被对方冷硬的下颚撞的生疼。
“嘶！”
刘生下颚冷不丁被人撞了下，舌尖没防备被牙齿咬到，疼的眼泪差点被飙出来。
“对不起，我没注意后面有人，你没事吧？”
苗思韵虽然骄纵任性，但还不至于无理取闹。
刘生缓了好久，舌尖的疼才减轻一点，见是她，视线往她身后掠去，明白过来：
“我没事。”
“哦。”
听他说没事，苗思韵抬脚要走，又突然收会脚步，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
“能找你聊聊吗？”
刘生不知道她要干嘛，犹豫一番后，点头答应。
书院小花园的亭子里，苗思韵指间掐着一朵小白花，染着花蔻的指甲，被小白花衬的十分妖娆：
“你与南星师兄是朋友，那你很了解南星师兄吧？”
她问的直接，刘生答的也干脆：
“他那个人，谁敢说了解他。”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同窗有几年了，但他真摸不透这个人。
像深海，看不透，摸不准。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人记仇。
苗思韵沉默了。
见她脸色冰冷，刘生也没出声，只是在心里估算着上课时间。
应该快敲钟了吧。
要不跟先走了吧？
终于，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苗思韵开口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南星师兄会选择朱玉？”
她不明白也不甘心。
明明她是瀛州小有名气的才女，琴棋书画骑射蹴鞠，样样不比朱玉差，连一些男子都比不过她，可她怎么就输了呢？
难道南星和其他男人一样，就喜欢看女人匍匐在他脚下，尊他为主的样子？
刘生没想到苗思韵竟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也挺搞不懂。
若他是南星，他肯定会选择像苗思韵这种出色的女人。
只是——
“大概是是因为他喜欢的就是朱玉吧。”
所以，不管朱玉是什么样子，南星都只会选择她。
说实话，即便他是个男人，也挺羡慕朱玉的，能被这样一个人放在心上这样宠着。
说罢，他看向面色孤冷的苗思韵，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管怎样，你喜欢他，不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嘛。”
闻言，苗思韵怔住了。
她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他的吗？
“倘若他因为外在因素，轻易的变心，轻易的喜欢上另一个人，你还会喜欢他吗？”
见她愣怔，刘生淡笑着问她。
“我……”
苗思韵不知如何回答。
而她的迟疑不定，恰是最好的答案。
“所以，何必执着呢，你难道想成为一个深闺怨妇吗？”
刘生用词极端刻薄，说的是她昨日正午的行为。
如果来书院读书后，还免不了跟那些深闺妇人一样，为了点男女情爱便不择手段争风吃醋，那还真没必要继续读下去。
他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她的心，苗思韵愤怒，可怒火还没发泄出来，脑子便闪现出昨日自己嫉恨耍心机的模样，简直可以用狰狞恶毒来形容。
第185章 朱玉无双（21）
她不由一阵心悸，何时起，她竟然变成了这种样子？
倒吸一口凉气，怒火渐渐消了，苗思韵开始冷静下来了。
看向刘生，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我知道了，麻烦你代我跟南星师兄说声对不起。”
“他不会在意这些。”
虽然不忍心，但刘生说的是实话。
南星真没把苗思韵放进眼里。
至于朱玉——
那就是个傻乎乎的小白兔，苗思韵那点儿小心机，也不过是南星拿来戏耍小白兔的小玩乐而已。
“好吧，没事我回去上课了，唉，旷了半节课，估计也要被罚站了。”
见苗思韵没事了，刘生抖抖衣服，站起身准备离去。
结果，二郎腿翘久了，一起身，一股万蚁噬骨的酥麻从脚底板钻上来，麻的他不受控制的往前面栽去。
苗思韵眉心一跳，下意识伸手拽他，她也习武，力道比寻常人大，拽着刘生腰间腰带，猛地一收，便将拽进怀中，胳膊也顺势环在刘生腰上。
！！
刘生浑身都绷紧了！
环着少年的腰，苗思韵下意识收了收胳膊，低头看去：
“刘生师兄，你腰有点细。”
她一个女人，居然一条胳膊都能掐的住。
“咳咳，你先松开！”
刘生羞恼尴尬的厉害，顾不上思考她这句话有没有歧义。
“哦。”
苗思韵松开。
脱离她怀抱，刘生故作镇定的抖着衣袍：
“谢谢。”
苗思韵眼睛没意识的落在他衣袍腰间的腰带上：
“不客气。”
深吸一口气，刘生才勉强平复好情绪：
“那我先回去了。”
说罢，有些仓皇的逃走了。
太丢人了，他一个男人居然被师妹救，还被师妹说腰细。
丢人丢脸！
正午，钟声敲响，一群人狂奔去伙房抢饭。
因旷课也被罚站的刘生，腿脚都酸了，尽管如此，他也不忘邀功：
“三弟，我可是因为你被罚站的，等书院再放假，你可得亲自下厨犒劳我！”
张金一听，跟着起哄。
“刘生师兄，你想吃什么，我到时候让人做给你吃！”
一群人正笑闹着，一道声音挤了进来。
苗思韵端着碗筷，啪，放在桌上，坐在刘生旁边空位上。
原本热闹的气氛，诡异的安静下来。
只有南星，还在笑眯眯的调戏着脸蛋儿通红稍许羞恼的朱玉。
“刘生，这怎么回事，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今晚别想进我的屋！”
片刻后，张金突然愤怒，抓着刘生胳膊，怒声质问！
刘生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别说那么恶心行吗，我只是跟你分到一个屋子而已！”
“我不管，反正你得跟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思韵师妹突然主动亲近你！”
张金抓心挠肺的痛哭，看刘生的眼神，怨气十足，活像一个被相公背叛了的小怨妇！
刘生更无语了，转头，郁闷的看着苗思韵：
“思韵师妹，你又想做什么？”
“我喜欢刘生师兄，所以找人给刘生师兄做吃的，不行吗？”
苗思韵坦坦荡荡的表达爱慕之情，却惊的周遭众人瞪大眼睛，连刘生都反应不过来。
喜欢他？
昨天不还喜欢着南星吗？
见刘生像是没听懂自己的话，苗思韵脸莫名红了其阿里，往刘生身边挪了挪，手指尖小小的戳了戳刘生的腰，压着声音，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
“我现在喜欢刘生师兄的细腰~”
那么细，一下子就能握住。
她有点小喜欢。
刘生：“……”
果然。
女人心，海底针！
很快，狩猎节来了。
规矩不变，依旧三日为期，猎得最多猎物者获胜。
背着弓箭，朱玉兴奋又紧张。
虽然她拉弓还是很吃力，很可能全书院垫底，但公子说了，胜在参与。
南星在她身边站着低声叮嘱：
“山里地势复杂，要跟紧我，知道吗？”
“恩恩，我知道了，公子！”
但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朱玉没料到山里地势会那么复杂，稍微慢了半拍，她就跟丢了人。
抓着身后的弓箭，望着四周比人还高的灌草丛，风一吹，胡乱摇晃，感觉随时会有可怕的猛兽从里面冲出来，她吓得靠着一棵大树哆嗦的厉害。
“公子你在哪儿……”
小声的喊着，朱玉生怕惊动什么野兽。
而回答她的，只有呜呜作响的秋风声。
感觉更怕了。
惊惶的四周扫了一圈，又哆嗦了一会儿，见四周始终没人出现，终于鼓足勇气开始主动追寻南星。
进书院以后，一直都是公子保护自己，可她总要自己成长的，不就是在密林里狩猎嘛，不怕，她不怕！！！！！
吸着鼻子，紧抓着弓箭，暗暗给自己打气加油！
忽然，不远处的灌草丛，传出了很大的动静，她吓得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处，抽出背后的弓箭，万分紧张和警戒紧盯着那一处灌草丛。
簌簌！
又一阵响动过后，几个身影从灌草丛后面钻了出来。
嗖！
紧张到脑子紧绷的朱玉，毫不犹豫的松弦，箭支嗖的一声发射出去。
下一刻，直接钉进其中一个身影的脚掌前，箭身飘飘荡荡了几下，掉在了地上。
“握草！”
那人也被吓了一跳，抬眼看过去，见是朱玉后，脸色狠了起来：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是当初那个招惹南星，反被南星吓的不轻的公子哥。
“杜少，这谁啊？”
他身边的人不认识朱玉，纷纷问起。
“呵，是那个南星的女人。”
公子哥冷笑着回答，一边说，一边朝着朱玉步步紧逼。
朱玉不认识他，却敏锐察觉到危险，面上有些失色，左右张望着步步后退：
“你是谁，你别过来，我家公子就在附近，他很快就回来了！”
公子哥对南星有深刻到骨子里的忌惮，听她如此说，忙四周扫了一圈，旋即又忽的笑了起来，笑容恶毒而阴冷：
“想骗本公子？”
四周的灌草丛高而茂密，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烟的样子。
再一瞧她那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十有八九就是跟她的公子走散了。
千载难逢的报仇好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