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蜗牛 (一)
“呃...”
玛格丽塔厌恶地皱着眉,在地面上剐蹭着鞋底。
她面前地上有一摊小小的污渍,像是一些甲壳碎片、粘液和碎肉的混合物。
一只被踩扁的蜗牛。
仙尼德岛草木繁茂,景色确实好,但也多了这些不便。
“怎么了,玛格丽塔?”黑发青年从她身边经过,微笑着问了一句。
“没什么。”
女术士躲开了青年的目光。
她抬起头,跟在队伍后面,继续沿着曲折蜿蜒的白色台阶继续向上攀爬。
清晨的阳光洒在仙尼德岛上,玛格丽塔向山顶望去,隐约能看到高耸的白色石墙和金色的宫顶。
加斯唐宫的富丽堂皇让艾瑞图萨宫和夏洛宫也为之逊色。
带路的是一个身穿黑甲的光头男人,据说是禁卫军的两名军官之一。
在他带领下,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山顶的加斯唐宫。
然而宫殿的内部却不如它的外表富丽堂皇。
破碎的门窗、木条封锁的房间,原本整洁的墙皮布满了裂痕,房间里尽是烧焦的装饰和家具。
那是法术留下的痕迹。
六年前政变发生时,玛格丽塔很早就逃到了山脚下的洛夏宫,所以并没有被卷入战斗。
她受叶奈法的嘱托保护希里,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等到女孩儿,只看到山顶上的白塔在猛烈地爆炸中段成两截。
玛格丽塔看向队伍的前方。
叶奈法和杰洛特正并肩前行,猎魔人的手还在女术士的后背上不老实地上下摩挲着。
她先是皱了皱眉,又苦笑了一声。
愧疚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
众人沿着宽阔的长廊走向宫殿深处,两侧站立着身穿华丽黑甲的禁军守卫,“夹道欢迎”着前来的众人。
会议的地点被设在加斯唐宫的中央正厅。
她正要迈入大厅,却看到那个黑发青年突然停下了脚步,端详起了一面空白的墙壁。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黑发青年转头看了过来,对自己笑了笑,然后缓步跟了过来。
----
正厅显然经过了改造,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和壁画,只有一张简简单单的木质长桌。
华丽的银盘中盛放着一些朴素的尼弗迦德茶点,已经到场的与会者们围绕四周,正在享用简单的早餐。
一个男人已经坐在长桌一端,正是缺席了晚宴的尼弗迦德皇帝——恩希尔·恩瑞斯。
昨晚的宴会之后,大部分术士和尼弗迦德军官、贵族今天都已经离开了仙尼德岛。
而真正有资格出席这次会议的,就只有房间里的这十个人。
叶奈法,菲丽芭,芙林吉拉,特丽丝,加上自己。
除了拒绝前来的艾达·艾敏和法兰茜斯卡,和一时半会无法回来的凯拉,女术士集会的成员来了大半。
男术士只来了一个——多瑞加雷正孤单地坐在长桌一角。
男人们人才凋零,如今这个无能之辈居然可以代表班·阿德学院了。
杰洛特正站在门口,似乎和取走他武器的禁卫发生了些争执。
瓦提尔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站在皇帝身旁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留着山羊胡的男人。
彼得·艾佛特森。
尼弗迦德帝国公爵、财务大臣。
他与瓦提尔一样,同为皇帝恩希尔的左膀右臂。
玛格丽塔看向长桌的另一侧。
那个青年“法师”并没有吃任何东西,而是扬着眉毛,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整个会议大厅。
在简简单单地吃过早餐之后,会议正式开始了。
站在恩希尔身侧的彼得公爵拿出了一张羊皮纸,扯了扯紧勒着脖子的拉夫领,对着围坐在长桌周围的众人说道:
“感谢诸位的到来,我现在简单说一下今天的议程。首先...”
皇帝却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威严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今天没有议程...”
他扫视了一圈长桌,视线最终停留在扎克身上。
扎克却根本没有理会皇帝,而是正出神地盯着天花板的一角。
恩希尔皱了皱眉,高声说道:“接下来我直接宣布尼弗迦德帝国所做出的决定。”
他看向了他左侧的几位术士:
“特莉丝、多瑞加雷、芙林吉拉,诸位可以回去告诉你们的坦科里德·蒂森国王,帝国愿意赋予柯维尔自治公国权。”
一旁的财务大臣紧接着补充道:
“柯维尔将享有宫廷人事任免权、国王世袭权、募军权以及财政税收的自主权。”
三名术士直接目瞪口呆。
什么叫自治公国。
陶森特作为帝国公国是因为统治者就姓恩瑞斯。
泰莫利亚成为帝国公国是因为北伐战争中的倒戈,协助帝国顺利地拿下了瑞达尼亚。
现在柯维尔已经是大陆上唯一的独立国家了。
如今帝国的中央集团军已经推进到了边境,以现在的形势,尼弗迦德攻占整个柯维尔恐怕连一个月都不需要。
几位术士确实是带着柯维尔王室的嘱托而来。
但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无非是停战协议,为柯维尔多争取一些时间。
至于自治公国是他们想都没想过的。现在仗还没打,直接给了自治权?
尼弗迦德帝国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茫然之中的特丽丝看了看叶奈法,后者悄悄点了点头。
然而没等女术士做出回应,恩希尔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刚刚的政令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艾萨图瑞、班·阿德,都将与帝国术士学院合并,全部搬迁到尼弗迦德城。其他行省和公国将不再保留任何的术士学院。”
话音一出,除了叶奈法,在场的术士们都面面相觑。
就连菲丽芭都看向了皇帝。
皇帝直接无视了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至于史凯利格群岛...”
一项又一项决定世界格局的政令在房间里被宣布,又不经讨论被快速地翻过。
众人逐渐从最开始的瞠目结舌,变成面面相觑,最后变得麻木。
最终,恩希尔开口说道:
“你们中的许多人都亲口说过...”皇帝十指相握,表情中带着罕见的戏谑:
“【上古之血】对于这个世界必不可少...”他意味深长地扫视着众人:“现在你们有了一个实现诺言的机会。”
恩希尔看向长桌一侧那位一直保持沉默的黑发法师:
“我想,你们也不需要互相介绍了。所有在场的诸位都将加入这次远行,而尼弗迦德将在人员和物资上给予全力支持。”
一直走神的扎克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对在场的众人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他胸前的吊坠也适时地亮了起来,在房间里投射出了群落星图。
会议室里大部分人都见过这个场面。
只有男术士多瑞加雷目瞪口呆:“这是..”
“这是命令么?”菲丽芭冰冷的声音响起。
“菲丽芭...”恩希尔扭过头来,直视着女术士畸形的眼球:“帝国将不再保留任何宫廷术士职位。是去是留是你自己的决定。”
然而皇帝的话只说了一半,原本盈满了整个会议室的的星图突然却闪动了一下。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消失的无踪。
第六十章 蜗牛(二)
如果不是众人视网膜上还残留着亮斑,所有人都会以为刚刚只是幻觉。
在场的术士们起初只是面带困惑,但很快便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连扎克也皱了皱眉头。
他感觉到周围的游离魔力似乎悄然起了些变化。
如果说法师世界的魔力如同平静如镜的湖面。
那猎魔人世界的游离魔力就是翻腾的海面。
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的术士们才把游离魔力称为“混沌能量”——多变不定而难以掌控。
而就在刚刚,随着星图的消失,周遭“混沌能量”突然变得更加狂暴,如同原本就起伏不定的水面直接沸腾了起来。
杰洛特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叶,怎么了?”
叶奈法看向白狼,脸上带着惊异的表情,她还未张口,旁边已经有人喊出了答案。
芙林吉拉直接站了起来:“有人修复了禁魔结界?”
砰!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
一名身穿黑甲的光头男人径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兵。
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让会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紧接着,财政大臣彼得·艾佛特森直接咆哮了起来:
“波伊尔?你在干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么?”
然而光头军官面色阴冷,丝毫没有理会质问,只是机械地让到了一边。
他的身后的走廊中传来了一个高亢的声音:
“彼得,你一直都这么暴躁...”
声音由远及近: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让你在尼弗迦德的地牢里消消火。”
一个身穿黑色袍甲的年轻人走进了房间。
“莫尔凡·符里斯?”财务大臣眯眼看着那名不速之客,随后看向了他旁边的军官和禁卫,立刻眉头紧皱。
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望向身旁,自己的皇帝仍然面无表情地稳坐在椅子之中:
“莫尔凡,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冰冷低沉声音让年轻公爵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然而他并没有回应皇帝,而是看向了长桌的一侧。
那个黑发青年正疑惑地看向手中。
在他的掌中,那个菱形的吊坠已然黯淡无光。
微笑再次浮现在莫尔凡的脸上。
“皇帝陛下,我恐怕对此有些异议,你们正在讨论我未来的皇后...”
公爵转头直视着自己的皇帝:
“怎么就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呢?”
----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目瞪口呆。
财务大臣再次高喊了起来:“莫尔凡,你疯了!”一张肥脸涨的通红:“守卫!以皇帝的名义,逮捕符里斯公爵!”
然而大厅里的两名禁卫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门外的长廊上也鸦雀无声。
禁卫们仍然站的笔直,头盔的眼缝中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恩希尔终于转过了视线,看向莫尔凡身后的光头军官。
全副武装的军官却沉默不语,避开了皇帝那冰冷的目光。
沉默许久之后,恩希尔冷笑一声:“莫尔凡,你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莫尔凡却没有理会皇帝的质问,他绕过长桌,走到另一侧的窗前,看向了几百米下的海面。
数十条渔船正向仙尼德岛聚拢而来。
那些只有几米长的小船停靠在山脚下的小滩上,上面跳下上百个服装各异之人。
他们从船上的鱼桶中抽出了一只只钢剑,随即消失在山脚下的乱石和树丛之中。
莫尔凡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微笑道:“你倒是坐的安稳啊,恩希尔陛下...”
他慢慢走向皇帝,却被矮胖的财务大臣挡住了路。
两名禁卫立刻走了上来,莫尔凡却挥手制止了他们:“不急不急”
他对着面无表情的恩希尔微笑道:
“实在抱歉,我迟到了。刚刚的讨论不算数,不如这样,我们重来一遍。”
会议室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已经清楚了面前的状况。
这是一场政变!
就如同六年前一样,只不过上一次是尼弗迦德的阴谋。
而这一次发生在了帝国的内部。
岛上的大部分禁军已经叛变、倒向了莫尔凡公爵。
打斗声和喊杀声从其他楼层隐隐传来,这个庞大的加斯唐宫中似乎还在发生着零星的战斗。
也许为数不多的禁军仍然忠于皇帝、试图抵抗,但已经无力回天。
仙尼德岛上那个古老的禁魔结界也不知道被谁激活了。
所有的术士都失去了施法能力,变得和凡人一样脆弱无力。
整个岛屿都已经落入了莫尔凡·符里斯的掌控之中。
年轻的公爵在寂静的会议大厅里踱着步。
“利维亚的杰洛特,温格堡的叶奈法。”
他走到两人之间,双手放在女术士和猎魔人的肩膀上:“很高兴又见到了你们。”
紧接着话锋一转:“希里是在你们手上失踪的。你们搞砸了伟大的恩希尔皇帝交给你们的任务...”
“你是什么意思?”叶奈法拨开了公爵的手。
“意思就是你们已经透支了帝国所有的耐心和信任,寻找希里的事情就不劳两位操心了...”
“你说什么?”叶奈法直接站了起来。
希里对她来说如同是自己的女儿,大部分女术士都没有生育能力,叶奈法也不例外。
她已经把母爱全部投射到了希里身上。
过去的几过月中,她和杰洛特一样,内心一直承受着痛苦煎熬。
她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次远行上!
怒火中烧,劈啪作响的闪电开始在女术士的手中流动。
然而闪电一瞬间便消泯无踪,叶奈法也痛苦地捂着额头蹲在了地上。
周遭的混沌能量太狂暴了,已经到了女术士完全无法掌控的地步。
杰洛特立刻蹲下身去查看其自己爱人的情况。
特莉丝从这时也长桌的另一侧跑了过来,俯身抚摸着叶奈法的后背。
公爵则举着双手后退了两步,摆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小心一点,叶奈法。我听说这个结界会反噬掉强行施法的术士。”
白狼愤怒地看向莫尔凡,借机用余光扫视四周。
会议室里有三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房间外的走廊里有更多。
已被解除武装、同时也失去了法印的他恐怕已做不了太多。
猎魔人最终求助般地看向了扎克。
“喂,你说句话!”
黑发法师却没有理会他,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会议厅的天花板上。
杰洛特的话语却提醒了莫尔凡,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扎克身上。
“实在抱歉,不光是他们两位,在座的各位我都不信任。包括你,伟大的法师先生。”
说话间,他走向了那位黑发青年:
“扎克·斯图亚特,你的魔法似乎也只存于人心呢,信则有...”
公爵举起右手,探向了法师胸前的菱形吊坠。
“不信则无...”
话说到一半,莫尔凡的目光却被长桌另一侧的人吸引了过去。
那是他的秘密盟友,也是他安插在这里控制禁魔结界、掌控全局的人。
最强大的人类女术士。
菲丽芭·艾哈特。
平时一直高傲冷漠的女术士现在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她正紧皱眉头盯着桌对面的黑发青年,原本就细小的瞳孔已经缩小到几乎不见。
公爵疑惑地回看向身边的青年,发现对方依然在随意地打量着房间的四壁。
视线扫过房顶,墙壁,似乎是在追踪着什么东西...
慢慢地,慢慢地...
那道视线落在了菲丽芭身上。
一滴汗珠从女术士的额头上滑下。
“莫尔凡!”菲丽芭大叫起来:“事情不对劲!快控制住恩希...”
砰!
女术士随着一声巨响倒飞了出去。
玛格丽塔正在不知所措地看着地面。
过去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她被夹在几个男人之间,做出了无数艰难的选择。
这场政变她早有预料,也身在其中。
无助与未知的恐惧感正在吞噬着她。
背叛朋友的负罪感几乎淹没了她。
砰!
一声巨响让她浑身一震,差点把缠绕在手指上一缕金发扯了下来。
她抬头,看到菲丽芭已经瘫倒在墙边,如注的鲜血从口鼻中喷射而出。
混乱立刻充斥了她的脑海。
紧接着,她感到周遭被禁魔法阵扰乱的混沌能量一下子恢复了常态,长桌四周的众人同样一脸惊骇。
女术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了那个黑发青年。
对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天地突然旋转了起来,腥味充斥了鼻腔,温热的液体从鼻孔中流出。
在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
她看到莫尔凡的双手被撕扯成了肉片。
光头军官和两名禁卫被看不见的巨力拍在了地上,
变形的黑色盔甲和血肉被压成了薄薄的一片。
就像是被踩碎的蜗牛。
黑发青年仍站在原地,微笑地着看着自己。
第六十一章 禁魔领域
“啊!!”
房间里只剩下莫尔凡的惨叫。
失去双臂的他正如蛆虫一般在地上蠕动。
他数次想要站起来,却又被自己的鲜血滑倒在地。
“没想到...”黑发法师抚摸着墙壁,随着他手指划过,房间的墙壁上显现出无数复杂的图案。
“这个世界居然存在着法师世界都没有的新符文...虽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他转头看向倚靠在墙根边的菲丽芭:“菲丽芭,你们管这个叫什么?”
女术士此时正头晕目眩地倒在墙角,口鼻鲜血如注。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刚刚被一个大锤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禁魔结界也因此失效。
莫尔凡的惨叫让她清醒了半分。
她脑海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那个黑发法师是怎么察觉到自己就是禁魔结界的控制者。
但那还只是次要。
为什么这个黑发法师可以在禁魔结界中施法!?
勉强维持着意识的清醒,她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那个黑发青年似乎正在看着自己:
“是叫什么禁魔领域么?”
女术士摇了摇头,马上就想要重启法阵,单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一阵阵的眩晕感袭上额头,她单纯站着就已经无比艰难。
咽下一口鲜血,菲丽芭举起右手,勉强念出了一个简单的咒语。
一束灼热的火焰射向了那个“法师”。
橙红色的火舌却在半空中逐渐变成了暗红色,然后在对方面前几尺的地方消失不见了。
只有微弱的热风吹拂在青年脸上,拨弄着他额前的黑发。
“这个法阵很有趣...”青年指着天花板,直接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原本数米长的火舌被压缩的越来越短,如同一条毒蛇正在躲避着自己最恐惧的天敌。
看着对方越来越近,菲丽芭愈发惊恐,又直接一屁股坐回了墙根。
她看着黑发青年走到他面前,弯腰俯视着她:“很有意思的想法,从哪里学来的?”
女术士缩到了墙角,慌乱之间张开了一个半透明的护盾。
“喂,我问你问题呢。”黑发青年轻敲了两下护盾。
砰砰。
护盾如同蛋壳一般发出了清响,
女术士眼睁睁地看着数道裂缝在上面蔓延开来。
恐惧一下子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看着黑发青年缓缓蹲下身子。
隔着护盾,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如同最可怕的梦魇。
“离我远点!!”菲丽芭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勇气,大声惊叫起来。
看着失去理智的女术士,扎克摇了摇头:
“禁魔领域...”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已经大概明白对方在玩着什么样的把戏:“但是你不知道,只要我想...”
橙色的护盾闪烁了一下,瞬间消失不见了。
“咳!”菲丽芭再次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感觉到四周所有的混沌能量都在急速向那个青年汇聚了过去,转瞬之间荡然无存。
整个房间的魔力消失了。
一股窒息觉瞬间淹没了菲丽芭。
如同正身处最绝对的真空。
“我只是站在这里,对你们这些术士来说...”
“就是禁魔领域。”
————————————————
瓦提尔浑身浴血。
打斗声和喊杀声充斥耳边。
他扔掉手中已经崩了刃的钢剑,从地上随意捡起了一把武器,再次加入了战斗。
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夹杂着一股挥之不散的鱼腥味。
周围一地尸体,他们都身着平民的衣服,但特务头子知道这些人都是叛军。
他们一直隐藏在城里,在政变前夕利用渔船偷渡到了仙尼德岛山下的暗滩。
仙尼德岛看似一个小山,实则是中空的。
山体中遍布纵横交错的密道,连通着暗滩和宫殿。
叛军们正是利用着这点,和已经倒戈的部分禁军里应外合,迅速控制了场面。
当他带着自己的部队冲入加斯唐宫的时候,整个建筑早就被叛军完全控制了。
但特务头子才是政变的专家,他清楚每一条密道,每一个秘密房间。
毕竟六年前的政变就是他本人策划的。
在他周围,一个个身穿黑色皮甲,手握利刃的尼弗迦德特务们正在优雅而精准地划开一个个喉咙。
这些身手矫健的暗杀者们是他亲手选拔出来的精英。
随着战斗的进行,胜利的天平正在逐渐倾斜,滑向了自己这边。
困兽犹斗的叛军被推了回去,逐渐成了瓮中之鳖。
战线很快推进到了加斯唐宫的二层,但瓦提尔心中仍焦急万分。
皇帝正身处三层的会议室,他完全不知道那里现在的情况如何。
恩希尔是否安全,还是已经沦为了叛军手中的人质。
毕竟控制那里的是叛变的禁卫军,而不是周围这些乌合之众。
他不知道皇帝的计划到底起没起作用。
砰!
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伴随着飘落而下的灰尘和墙皮。
砰!
砰!
又是两声巨响从头顶上响起。
一道道裂缝从天花板上蔓延开来。
————————————————
那些渗透进来的叛军很快就被杀的七零八落。
当瓦提尔带人赶到三层时,面前奇怪的局面却立刻让身经百战的他也有些茫然无措。
没有预想之中的激烈战斗。
他也并没有看到莫尔凡把剑架在皇帝的脖子让他引颈就戮。
宽阔的长廊依然整洁如新,原本应该分列两边的禁卫不知所踪。
长廊尽头的会议大厅正门大开,却看不到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正当他要带人上前查看时,突然看到十几名全副武装禁卫士兵从会议室中跑了出来,向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瓦提尔身边的部下们纷纷举起了武器,准备上去迎战,眉头紧皱的特务头子却举手拦下了他们。
那些禁卫士兵手里都没有拿武器,有几个连头盔都不知所踪,脸上写满了惊恐。
事情有些奇怪。
就在瓦提尔纳闷的时候,他看到落在最后面的那个禁卫身形突然矮了一半...
然后整个人都被拍在了地上。
变形的黑色盔甲和血肉被压成了薄薄的一片。
一时间血肉飞溅,方圆几米的地面都被染成了红色。
一声巨响回荡在宽敞的长廊里,地板剧烈的震动起来,让其他几个禁卫也摔倒在了地上。
前面禁军们跑的更快了,这些高大的士兵们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威风。
他们连滚带爬,似乎只是想拼尽全力远离身后的那个会议大厅。
砰!
最后面的一个禁卫被压成了肉饼。
砰!
又是一个。
砰!
砰!
砰!
瓦提尔站在原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名又一名禁卫化作肉酱。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巨人正从走廊的远处一步一步走向这里,沿途踩死了一只又一只的虫豸。
终于,一名禁军几乎就要跑到瓦提尔的面前。
特务头子也回过神来,慌乱地架起了武器准备接战,却看到对方停在了面前几尺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空气之墙。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声音被隔绝在了对面。
只有一阵阵剧烈的震动从脚下的地板上传来,震得瓦提尔双腿发麻。
杀戮仍在继续。
整个加斯唐宫仿佛都在晃动。
最终,所有人都变成了一滩滩的血肉。
只剩下面前这个只有“一墙之隔”的禁卫。
瓦提尔看到对方慌乱地抽出了腰上的佩剑,对着面前劈砍了下来。
剑身却停在了半空,仿佛卡在那面无形的墙壁之中。
那个禁卫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呆滞的站在了原地。
他半张着嘴,茫然地看向了墙这边的自己。
那是一个高大而英俊的年轻人。
瓦提尔见过这个名禁卫,他是前天晚上跟随自己去银鹭旅馆的禁卫之一。
特务头子与他四目相对,那双清澈的双眼中只剩下了绝望。
年轻人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那个饱满的头颅突然瘪了下去。
一刹间,瓦提尔看到爆裂开来的眼球。
崩裂的牙齿从扭曲的嘴里飞散出来。
血肉四溅,涂满了面前那道无形的墙壁,如同一道红色的幕布把整个长廊隔绝成了两半。
周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瓦提尔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炸响。
四周是急促的呼吸和几声唾沫下咽声音。
他听到了细微的响动,那是盔甲正在摩擦的声音,,身后那些身经百战的特务们已经被吓的两股战战。
哐啷,卡在半空的长剑掉落在地上。
无形墙壁突然消失,粘在上面的血肉哗啦一声泼洒在地面上。
一片混乱的长廊再次展现在瓦提尔面前。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已经出现在长廊尽头处会议大厅的门口。
黑发青年的声音回荡在空档的长廊上。
“瓦提尔,你来了啊。”
————————————————
瓦提尔跨过一滩滩盔甲和血肉的混合物,走入了长廊尽头的会议大厅。
眼前一片狼藉。
小半个大厅已经被鲜血染红,这里跟外面一样——地面上粘着几滩禁卫。
杰洛特正从其中“一滩”禁卫里面翻找着自己的武器。
莫尔凡已经趴在地上没了声音,他双手不翼而飞,肩膀处暴露着白色的碎骨。
菲丽芭瘫倒在墙根边上,早已失去了意识。她的手上戴着阻魔金手铐,青黑色的纹路在女术士白嫩的手臂上蜿蜒
玛格丽塔同样昏倒在地,叶奈法和特莉丝蹲在她身旁,正在试图让她恢复清醒。
而自己的皇帝站在房间里唯一干净地面上,正和那个黑发法师说着什么。
也许是听到了声响,那个青年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容:“瓦提尔,来解释一下吧,你们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
第六十二章 政变始末
马蹄声嗒嗒作响,扎克等一行人已经离开仙尼德岛,正骑马向城门赶去。
此时城中已经谣言满天飞,人心浮动。
很多居民都已经听说了仙尼德岛上发生了动乱,而戈斯威伦附近正有大批军队出没。
街道上此时已经挤满了慌不择路的居民,拥挤的人群让一行人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芙林吉拉·薇歌、叶奈法、扎克,三人正骑马并行。
“没想到菲丽芭居然秘密倒向了商人公会。”
芙林吉拉出身南方,有着尼弗迦德人标志性的黑色短发,秀丽的容貌带着一些英气。
叶奈法摇了摇头,猜测道:“大概她提早知晓了皇帝想要从宫廷中驱逐术士的决定,心有不甘才这么做的吧。”
叶奈法又看向扎克:“玛格丽塔呢?你怎么把她也打晕了?”
扎克摊手说道:“莫尔凡知道的实在太多了,而你和杰洛特在希里的事情上是绝对不可能三心二意的,所以我只能怀疑到玛格丽塔身上。当然也只是怀疑而已,所以也没下重手。”
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瓦提尔正驱马往队伍后方赶去,也许是听到了几人的谈话,他勒马停在了一边:“斯图亚特先生猜的不错,她确实是莫尔凡的间谍。”
叶奈法厌恶地看了特务头子一眼:“瓦提尔,你有什么证据么?玛格丽塔从不涉足政治,她只在乎自己的学院和学生。”
她很难相信自己的闺蜜居然是莫尔凡的走狗。
特务头子笑笑,无视了女术士的敌意:“正是如此,她才被莫尔凡抓到了命门。”
“你什么意思?”
“自从帝国军队攻陷了瑞达尼亚,尼弗迦德情报院便一直在追查和记录所有术士的下落...”
周遭充斥着嘈杂的喧闹声和哭喊声。瓦提尔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被俘虏的女巫猎人们声称他们杀光了艾瑞图萨所有的学徒女术士,但这与我们找到的尸体数量出入太大。所以我一直怀疑,一些学徒女术士其实在监狱中幸存了下来,但却下落不明...”
他扬起鞭子,抽倒了一个靠得太近的平民,继续说道:
“估计你也能猜到了,那些女学徒其实落入了莫尔凡背后的商人公会手中,成为了人质。玛格丽塔身不由己才成了莫尔凡的间谍。但是,就在昨天晚上,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又倒向了我们这边。”
“所以我打错人了?”马背上的扎克问道。
“确实是这样,斯图亚特先生。”瓦提尔耸了耸肩,策马继续向队伍的后方而去。
扎克有些郁闷。
刚刚在仙尼德岛上,经过恩希尔和瓦提尔的讲述,扎克已经弄清了这场政变的整个过程。
他现在才知道,这个小小的戈斯威伦城里过去两天之中,围绕着他这个“异界使者”发生了多少错综复杂的阴谋。
首先,莫尔凡背后的商人公会早已经渗透进了禁军之中,更是策反了两名禁军统领之一,也就是就是被扎克拍死在地上的那个光头军官——伊波尔。
莫尔凡又把一部分军队伪装成了平民,隐藏在城中,在政变开始后迅速控制了仙尼德岛。
与此同时,他还把玛格丽塔作为间谍安插在了叶奈法身边,从而可以监视到扎克本人。
最后再让菲丽芭修复了仙尼德岛上的禁魔领域,企图压制包括扎克在内的所有施法者。
可以说莫尔凡在各方面都做的天衣无缝。
但这一切都没有逃过皇帝和瓦提尔的眼睛。
恩希尔将计就计,甚至更是技高一筹。
他察觉到扎克对于希里本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执著,同时也知道莫尔凡对【上古之血】的念念不忘。
皇帝敏锐地意识到到两人在“希里的未来”这个问题上存在不可调和的冲突。
于是他故意缺席宴会,为莫尔凡和扎克的会面创造条件,让这个根本性的矛盾暴露了出来。
莫尔凡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直接和黑发法师撕破了脸。
而针对莫尔凡的围追堵截,皇帝也没有针锋相对,而是反其道行之——把自己彻底暴露在风险之中。
他把最信任的瓦提尔派出去执行任务。
在得知自己的禁军遭到了策反之后,他把仍然忠于自己的禁军部队送到了城门,反而把叛变的那批留在了身边。
目的就是为了诱惑年轻的公爵掉入陷阱。
但这还不够,扎克自从现身之后数次出手都震慑力十足。
对此极为忌惮的莫尔凡不可能轻易掀桌。
想让谨慎的公爵铤而走险,他需要再推一把。
于是瓦提尔在政变前夜成功救出了玛格丽塔的学生,没有后顾之忧的女术士又倒向了恩希尔,成为了一个双面间谍。
玛格丽塔因为离扎克最近,被莫尔凡当成了相对可靠的情报来源,在她的鬼话连篇下,莫尔凡终于愿意在那个【禁魔法阵】上豪赌一把。
于是政变就在今早爆发了。
扎克扭头看向队伍的末尾,正好与皇帝恩希尔四目相对。
为了不在城中引起骚乱,皇帝正披着一身兜帽便衣——而这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在北方的大地上没几个人见过皇帝本人,更不要说戈斯威伦里的居民了。
在这场赌局中,皇帝也压上了全部赌注。
他撤走了身边的层层防御,把自己完全暴露在莫尔凡疯狂的进攻之下。
恩希尔也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和扎克捆绑在了一起。
他在赌一件事——扎克这位“法师”真的强到可以碾压全场。
当然,输的下场就是被莫尔凡拉下帝位,甚至身死当场。
最后赌局开盘,那个只能扰乱游离魔力的【禁魔法阵】对扎克这个拥有【魔力池】的正式法师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仅仅只是干扰了一下狩源吊坠,毕竟平时为了节约能量,吊坠会尽可能地利用游离魔力。
而那个所谓的【禁魔法阵】也并不复杂,扎克很快就定位了背后的施法者——菲丽芭。
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之前彻底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莫尔凡输了,
皇帝赢了。
他不但干掉了自己的竞争对手,而且还通过这种方式向扎克展示了投靠的诚意——你看,我把命都压在你身上了。
扎克点了点头。
无论是计谋还是胆魄,皇帝都压了年轻的公爵一头。
当然运气也好——如果自己这个“外援”实力不济,那所有人都得交代在加斯唐宫里。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只是这场赌局的第一轮。
第六十三章 大战前夕
特务头子勒马来到队伍的最末端。
“皇帝陛下,我们马上就要到城门了。我建议您在禁卫的保护下移步市政厅,我会分出一部分士兵保护您,城防的事情就交给属下吧。”
“李道克斯,如果戈斯威伦失守,我在哪儿有区别么?”兜帽下传出冰冷的声音。
特务头子沉默不语。
他没有继续劝谏,建议皇帝留在安全的地方是自己的天职,但皇帝自己也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亲自督军。
赌局仍未结束。
他刚刚收到了线报,莫尔凡的情妇——玛丽·瓦雷第女爵已经举起了叛乱的大旗。
想到这里,瓦提尔不禁摇头感叹。
尼弗迦德让那个一个小小的男爵夫人成为了半个北方领域的实际统治者,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墙头草家族可以奢望的地位了,结果人家却是奔着皇后去的!
但无论如何,瓦雷第家族五千人的大军正在逼近戈斯威伦城,不出两日便会兵临城下。
而皇帝的最强后援——哈瓦特·莫罕元帅的中央集团军远在瑞达尼亚。
禁卫军经过这场政变更是损失惨重,原本一百多人的精锐部队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加上城中的尼弗迦德驻军,整个戈斯威伦城中的守军已经不足五百人。
虽然瓦提尔早在两天前就派出了密探连夜回调军队,但即使哈瓦特元帅只派出骑兵回援,在最乐观的情况下也要七天左右才能赶到。
这场守城战注定敌众我寡。
瓦提尔又看向身处队伍前方的那个黑发青年,对方正优哉游哉地骑马前行。
刚刚在仙尼德岛上的一幕突然又在他眼前浮现。
特务头子打了一个寒颤。
真的是敌众我寡么?
————————————————
在士兵的开路下,一行人很快到达了戈斯威伦的东门。
之前被皇帝调派到这里的那部分禁军部队早已经接管了城防。
城墙之上,军官们下达命令的吼声此起彼伏。无数身着黑甲、手持不同武器的的尼弗迦德士兵正在跑动、列队。
就在这个嘈杂的环境中,众人在城门处召开了一个临时露天作战会议。
“恩希尔陛下会在此督战...”瓦提尔首先说道。
特务头子继续说道:“虽然守军已经很少,但我们还必须分出一部分部队在城内维持秩序...”
一旁的扎克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怎么喜欢瓦提尔这人,但还是承认对方考虑的相当周全。
尼弗迦德作为征服者在这片土地上立足未稳,这个刚刚被吞并的国家民族情绪依旧高涨。
而瓦雷第家族本就是泰莫利亚的现任统治者,小女儿阿奈丝·拉·瓦雷第作为佛尔泰特斯国王的私生女更是这片土地法理上的继承人,尼弗迦德才是侵略者,城内居民很有可能掀起暴乱里应外合。
而让皇帝和自己的部队待在一起不但能鼓舞士气,也确实是最安全的。
会议进行到一半,头顶博士帽的术士卡杜因突然说道:“一定...一定要正面冲突么?”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加斯唐宫中的一幕仍让他惊魂未定:“咳咳...我们可以直接把恩希尔陛下传送走。无论是送到中央集团军中,还是送回尼弗迦德城,都比这里安全。”
瓦提尔摇了摇头:“我已经收到情报,符里斯亲王已经串联了大贵族们,尼弗迦德城里同样发生了暴动。”
“希达里斯的军队呢?”叶奈法问道。
希达里斯是泰莫利亚的邻国,是皇帝能指望的最近的援兵。
瓦提尔的表情依然阴沉:“希达里斯的军队正赶往这里,但是行军极慢,恐怕也有观望的意图。”
众人陷入了沉默。
特务头子言下之意很明显。这场政变虽然还没有演变成全国性的叛乱,但早已经不局限于这个小小的戈斯威伦城了。
叛乱的根源是符里斯家族,还有整个商人行会,损失一个莫尔凡公爵并未伤其元气。
现在局势不稳,许多人都在观望,任何贵族和将军都可能成为投机者。
而且皇帝孤身潜逃也会威严大损,当他赶到中央集团军,迎接他的是礼遇还是兵刃就不一定了。
所谓主弱臣疑。
“斯图亚特先生?”皇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扎克者这才注意到所有人都在望着自己,似乎在等着自己做最后的决断。
黑发法师点了点头。
恩希尔投诚的态度早已表露无疑。
今早的峰会中,恩希尔公布的所有政令都是扎克的要求,没有打一丝一毫的折扣。
虽然这场政变中皇帝确实利用自己干掉了一个政敌,但也表达出了对扎克的高度信任。
算是“孺子可教”。
那接下来就是扎克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他不但要击溃叛军,还要在援军赶到前取得胜利。
他要震慑住所有企图望风而动的势力,让他们倒向恩希尔和自己。
援军隔岸观火的打算落空,就只能臣服于皇帝。
收拢这部分军队后,皇帝大可以自然而然地北上与中央集团军汇合,然后南下镇压国内的反对势力。
内部清洗之后的尼弗迦德将成为一个高度整合的政权,然后再在法师文明的助力下扩张到整个世界。
合并的术士学院将成为新的法师学院。
而这个世界也将成为扎克重建领地的基本盘。
虽然大多数狩源法师没有领地,而是集中资源强化自己和法师塔。
但因为学徒时期的一些杰出贡献,扎克相比于自己的同事们要富有的多。
他有资源两边兼顾,这也是他花时间涉身尼弗迦德帝国政治格局的一个原因。
“你们先打着,我看情况加入。”
————————————————
第二天。
扎克与杰洛特站在一座塔楼之上遥望远方。
不远处,已经接过了城防指挥权的瓦提尔,正在给几名尼弗迦德军官下达城防任务。
“所有的骑兵在城内巡逻,严禁城内居民的一切外出活动,如果发现任何聚集行为立即就地处决。”
“是!”
“你带领二百名步兵和弓手去防御侧门。”
“李道克斯大人,恐怕...我们没有足够的弓箭。”接到任务的军官面露难色。
“那是你的问题。去城里的猎户家征调,还是你就地给我造出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迟疑了一下,瓦提尔接着说道:“我会派一名术士协助你守城。”
“是...是,大人。”那名军官明显松了一口气。
一般来说,高城深池的城堡很难被攻破,特别是对于缺乏攻城武器的军队来说。然而戈斯威伦仅仅是一个有着城墙的贸易中心和港口城市罢了。
其城防设施并没有按照城堡的标准建造。这里没有护城河,城墙走向笔直,没有可以让塔楼交叉掩护的棱堡结构。
唯一说得过去的是戈斯威伦两面临海,因此要守卫的城墙有限。
城门前堆满了拒马,层层叠叠堆积到数十米之外。摆放拒马的作用不在于抵御骑兵冲击,而是为了减缓步兵前进,让弓箭手和术士们更容易集中火力。
扎克看向远处。
瓦雷第家族的军队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银色的盔甲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像是在肮脏漆黑的泥地上洒下了一层晶莹闪亮的细沙。
数百面鲜红色的旗帜随风飘扬,几乎连成了一片,为银色的细沙染上了血色。
“杰洛特,恐怕你这次又要面对亚里安了。”扎克缓缓说道。
白狼望着天边飘扬的军旗,沉默不语。
第六十四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几小时前。
瓦雷第家族中军。
在一座临时搭起的简易帐篷之中,玛丽·拉·瓦雷第正在来回踱步、焦急的等待着来自戈斯威伦城中的消息。
玛丽已经把离开时戈斯威伦时穿着的宴会长裙换成了女士皮甲,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甚至沾了些泥水,早已不复两天前宴会上的光彩。
一名有着黑色短发的强壮青年则站在一旁,正安静地擦拭着钢剑,他身披全身板甲,左胸前的盾型纹章上是一个托举着人头的半身像。
他是玛丽的嫡子——亚里安·拉·瓦雷第。
帐篷的角落里坐着一名包裹着头巾的男子。
男人正在玩弄手中的匕首,胸前挂着泰莫利亚盾型纹章,蓝色的长袍下露出闪亮的锁甲。
帐外的通报声打破了沉寂。
“亚里安男爵,有人求见。”
帐帘被掀开,一个身穿锁甲的白发男人走了进来,手中抓着一张卷成一团的尼弗迦德黑旗,不知里面包了什么东西。
看到来者并不是自己人,玛丽的脸上立刻失去了神采。
她已经可以猜到,政变失败了。
“亚里安·瓦雷第男爵,玛丽·瓦雷第女爵。”
杰洛特依旧使用着敬语,却早已没有了宴会上的礼节。
他又看向了帐篷的角落里的蓝衣男人,先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随即又释然地点了点头:
“弗农·罗契。你果然也在这里”
“利维亚的杰洛特,好久不见。”蓝衣铁卫指挥官收起匕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猎魔人,看来我们注定要在战场上见面。”见到杰洛特,亚里安同样也意识到政变已经失败,但他却没有像他的母亲一样把情绪写在脸上:
“你是放弃了猎魔人的行当,正式当起了外交官了?我猜猜看,这次你又要替哪位国王传话了。”
杰洛特毫不理会亚里安的讽刺,嗓音依旧低沉而冷静:“恩希尔陛下希望你们...”
“陛下?”亚里安直接打断了杰洛特:“我们勇猛不屈的白狼什么时候成了一只小狗了...”
高大的青年掂了掂手中的钢剑:“希望我们投降是么?为什么这个对话如此耳熟?杰洛特,你要重复两年前在瓦雷第城堡之上对我说的话?你要求我投降,而国王会待我的家族以荣誉。结果呢,杰洛特?不如由你来提醒我一下。”
白狼沉默不语,一向牙尖嘴利的他也被说的哑口无言。
瓦雷第一家子都被杰洛特坑过。
两年前,在第三次北方战争爆发之前,玛丽作为泰莫利亚国王情妇且育有两名私生子的消息走露。
国王弗尔泰斯特薄情寡义,拒绝承认自己是两名私生子的父亲,并坚称那两个孩子是玛丽和亚立安****的产物
于是亚里安为了捍卫他和他母亲荣誉直接举起了叛旗。
弗尔泰斯特率军征讨瓦雷第家族,当时身为保镖的杰洛特也参与了围城战,并一通嘴炮说服了亚里安投降,避免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杰洛特保证母子二人会被待之以荣誉和礼节,结果国王弗尔泰斯特却把两人直接下狱,并试图屈打成招,强迫两人签下悔过书承认乱伦。
巧合的是,就在当天国王弗尔泰斯特遭到了雷索的刺杀,而作为保镖的杰洛特被误认为刺客,被关进监狱,成为了玛丽和亚里安的狱友。
而帐篷中这个身穿蓝衣、正在把玩匕首的男人——弗农·罗契,就是曾经的泰莫利亚的“特种部队”蓝衣铁卫的指挥官。
他坚信杰洛特不是真凶并将他秘密释放,而猎魔人在越狱的过程中也顺手救出了亚里安和玛丽。
尼弗迦德人适时地出现了,他们协助了越狱行动并承诺保护瓦雷第家族。已经没有选择、且对泰莫利亚王国彻底失望的两人也毫不犹豫地投靠了尼弗迦德势力。
“告诉我,猎魔人...”亚里安直接举起钢剑指向了杰洛特:“这次与上次又有什么不同?你的新主子又能够保证什么?”
“皇帝无法给你们任何保证。”杰洛特直接了当的说道:“恩希尔会剥夺阿奈丝的泰莫利亚王位。但如果你们投降的话,他会留你们一命。”
猎魔人停顿了一下。
“当然整个瓦雷第家族都会被流放。”
“哼。毫无外交礼节...”玛丽终于开口了,她轻蔑地哼道。“这确实是恩希尔的风格。所以他才总是需要一名大使。”
杰洛特缓缓走上前,几乎把脸贴到了亚里安的剑尖上:“我们之中没有人喜欢恩希尔。所以我以自己的名义而来。”
他轻轻拨开了亚里安手中的长剑:“在我到来之前,你们应该一直在等待城里的消息吧。”
猎魔人叹了口气:“我想,你们什么都没等到...”
他把手中用尼弗迦德军旗包裹的“礼物”递给了玛丽。
接过杰洛特递来的东西,玛丽立刻摸出了被军旗包裹之物的形状,她双手一抖,没有被抓稳的包裹掉到了地上,军旗散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莫尔凡·符里斯毫无血色的人头。
“因为所有人都死了,莫尔凡死了,他安插的所有叛军、策反的所有禁军都死了。”
玛丽·瓦雷第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以手遮面。
杰洛特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
“玛丽,你还记得那个名叫扎克·斯图亚特黑发青年么?你在宴会上见过他的...”
猎魔人看向地上那个死不瞑目的头颅,加斯唐宫中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
“你永远都无法想象,那双眼睛曾经见过什么...”
女爵缓缓放下双手,呆滞地看向了自己情人的头颅,莫尔凡那瞪圆的双眼中还残留着无限的恐惧,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极为恐怖的景象。
“相信我,玛丽,你根本不知道你在面对什么。”
“你们没有任何胜算。”
----
帐篷中陷入了寂静。
玛丽双肩开始颤抖,抽泣声打破了沉默,又变成了怒吼:
“尼弗迦德杀了我的儿子!”低着头的玛丽咬牙切齿的说道,如同一只低吼的母狮。“恩希尔不但杀了我的儿子,还在计划暗杀我的女儿!”
一旁的亚里安已经戴上了头盔:
“既然你已经甘愿做恩希尔的走狗了,就像当初为弗尔泰斯特卖命一样。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年轻的男爵看向了自己童年时的偶像:“杰洛特,我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上次没有领教到你的剑法,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看到亚里安的情绪有些失控,罗契赶紧插嘴道:“杰洛特,我知道你之前一直忙于与狂猎周旋,最近又在陶森特隐居,所以不清楚泰莫利亚最近的局势...”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凉:
“恩希尔自始至终根本没有打算遵守承诺...”
帐篷外,杰洛特正在收拾马鞍准备返回戈斯威伦。
谈判破裂了。
猎魔人以自己的名义来到这里,想要劝降瓦雷第家族。
毕竟泰莫利亚是他曾经服务的国家,弗农·罗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与亚里安也有些交情。
他本以为可以消泯一场刀兵之祸,但现却也知道了这场战争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
尼弗迦德自始至终都没有真心给予泰莫利亚自治权。
皇帝恩希尔已经受够了封建贵族。
在恩希尔的计划里,泰莫利亚会被彻底重组为帝国的一个行省,由皇帝指派的尼弗迦德总督统治。
为了这个计划,恩希尔一直想要把玛丽的两个姐弟私生子掳走,在那个过程中还意外杀死了弟弟鲍尔西。
在泰莫利亚获得自治权,姐姐阿奈丝成为女王之后之后,瓦提尔却派人暗杀阿奈丝,试图暗中颠覆瓦雷第家族。
事情败露之后,恩希尔又秘密命令中央集团军在征服整个北方之后,再重新南下武装控制泰莫利亚。
两边其实早已经撕破了脸,这才导致瓦雷第家族彻底倒向恩希尔的敌人——莫尔凡·符里斯和他背后的商人公会。
局面到了这个地步,恐怕连那个法师都难以从中斡旋了。
杰洛特叹了口气,翻身上马。
“杰洛特!”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猎魔人回首,见罗契从帐篷里追了出来。
“加入我们吧,利维亚的杰洛特。泰莫利亚的荣耀还未蒙尘,弗尔泰斯特的血脉和遗志还没有断绝。我以祖国的名义发誓,战争之后,我会尽一切可能说服瓦雷第家族支持你营救希里的行动。”
“杰洛特!加入我们吧!”
“你是如何回答的?”城墙上,扎克对身旁的杰洛特问道。
“我不是已经站在这里了么。”猎魔人低声回复。
扎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对杰洛特来说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罗契和亚里安是猎魔人的老朋友,瓦雷第家族的叛变也是因为尼弗迦德背信弃义在先。
尼弗迦德作为侵略者在北方的土地上犯下了种种暴行。
然而相比于泰莫利亚,尼弗迦德对精灵、矮人以及施法者们则更为包容,也代表了更加先进的政治体制。
如今皇帝恩希尔更愿意提供一切帮助寻找希里。
白狼抽出了挂在背后的十字弓弩:“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做选择。”
这场战争中没有正义的一方。
两害相权取其轻,每个人都要做出自己选择。
他望向城下已经发起冲锋的瓦雷第士兵。
“最起码我还有的选。”
第六十五章 攻城战
“稳住!等他们靠近....”瓦提尔高喊。
他已经戴上翼盔,双眼紧盯着瓦雷第军不断逼近的前锋部队。
瓦雷第家族大多身穿青绿色的甲衣,而城下就是这场“绿色攻势”的第一波。
城墙上第一排是持盾的短剑手,弓箭手们穿插期间,在方盾的掩护下拉满了长弓,矛手和长戟手位列最后。
在这个高度上,弓箭手射程可达300米以上,但由于弓箭手和箭矢的匮乏,为了增加命中率,尼弗迦德人不得在更短的距离上发起攻击。
“放箭!”
“放箭!!”
随着军官们的命令传遍城墙,弓箭手们松开了早已拉满的弓弦,随着不绝于耳的震弦声,箭雨向着城墙外瓦雷第先锋部队飞去。
瓦雷第军的先锋部队由两百人的军士组成。他们刚刚经历了急行军,又要赶在尼弗迦德援军赶到之前攻下城池,瓦雷第军根本无暇携带或者建造重型工程设备,其先锋部队只能手提云梯对城墙发起强攻。
然而即使在一百米的距离上,箭矢对高举盾牌的先锋部队并没造成太大威胁。
一轮的箭雨过后,只有寥寥十数人惨叫着倒地。
而一百米的距离也只够一轮齐射。
“自由射击!”随着军官下达命令,弓箭手们开始了随意攻击,稀疏而连绵不断的箭矢向着下方的瓦雷第军队覆盖而去。
更多穿着绿色棉甲的士兵中箭倒地,他们其中的大部分都没有立即毙命,城墙前的惨叫声开始此起彼伏。
然而进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瓦雷第军的先锋部队很快冲到城下,十几架云梯陆陆续续立了起来,士兵们高举着盾牌开始攀爬。
然而迎接他们的自然是如雨点般落下的石块、箭矢、甚至是恶臭难当的液体。
头颅大小的石块直接杂碎了举在头顶的木盾,箭矢射入了脖颈和头盔上的眼洞,让进攻者门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
怒吼声,咒骂声,哀嚎声充斥了整个战场。
几百米外的高地上,亚里安和罗契遥望着戈斯威伦城墙前的战况。
第一轮攻势起初非常顺利,尼弗迦德的箭雨聊胜于无,亚里安看到自己的部队很快便冲到了城墙下。
但先锋部队的运气到此为止,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登上城墙。亚里安看到两架云梯直接燃烧了起来,而另外一架云梯甚至连带着几名士兵飞了出去。
术士们出手了。
“把罗克斯和威尔的部队也派上去。让弓箭手和弩手配合重步兵推进,对城墙进行射击。”男爵对身边的军官下达着命令。
“男爵大人,这样会伤到自己人的。”
亚里安没有回答,只是瞪了军官一眼,后者立刻知趣的领命退下了。
————————————————
雷诺在云梯上努力攀爬着。
他向身下的地面看去,云梯的底部已经堆积了十几具尸体。
脚下的梯子在不停的抖动,接近十米的高度让他的腿有些打颤,但下方有一面盾牌正顶着他的大腿,推着他向上攀爬,而他的盾牌同样顶着他上方的另一名士兵。
空气有些燥热,那是拒马和云梯燃烧产生的热浪,空气中的烟尘让他止不住的流泪。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而周围尽是叫骂声、惨叫声,还有零星的爆炸声,但头盔的阻隔让这些声音听起来非常遥远。
雷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攀爬。
两年前,一队骑兵突然闯入了他的村庄,高举着一张盖着红印的羊皮纸,雷诺当时也挤在围观的人群里。
见过世面的老乔恩说:“那是国王的诏令”
然而雷诺并没有关心那个老瘸子神经兮兮的胡言乱语,他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寻找着自己那双熟悉的绿色眼眸。
他很快找到了对方。
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带着可以消融世间一切悲伤的微笑。
莉娜。
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
骑士们在村子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刚出门的雷诺就看到了村中老树上挂着三具尸体。
莱恩自小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打猎,一起耕种,还有一起追求莉娜。
他双手被绑在背后,正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一个骑士在树下高声叫喊着“逃兵”。
雷诺突然明白了老乔恩的话。
“这是国王的诏令。”
父母一夜没睡,用家里所有的积蓄从村头的落魄老兵那里换来一个生锈的头盔。
他与父母草草拥抱,随即被人塞了一把崩刃的铁剑,被推搡着加入了队伍。
然而在送行的人群里,雷诺没有看到莉娜,他甚至没有看到莉娜的父母。
等我回来。
他们先是与南方人作战,后来听说国王死了,一个他始终记住不名字的骑士大人带着他们继续和南方人打游击。
别人纠正他那是摄政王大人,但雷诺从没有改口过。
摄政王大人和骑士大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再后来,骑士大人也死了,他们却加入了敌人——南方人的军队。
他去了几百公里外的北方,和同是北方人的瑞达尼亚人作战。这次胜利终于眷顾了他,他们赢了,瑞达尼亚投降了。
然而他并没有被允许回到家乡。
又是一纸诏令,据说来自于女王,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儿。
他已经不认识自己的旗帜,不认识自己的领主了。当初跟他一起从村庄里出发的人也已经一个不剩了。
这次却又要与南方人打仗。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一块擦身而过的巨石把雷诺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更多的石块从他身边落下,一些小块的碎石和沙土打在他的头盔上劈啪作响。
他的左眼早已经被沙尘眯的睁不开眼,说不定现在正流着血,他用还完好的右眼看向不远处的另一架云梯,一块头颅大的灰色石头砸在了最上面的士兵的头上,士兵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身子突然软了下来,双手松开了紧握的横杆,直直跌了下去。
雷诺心中有些庆幸,庆幸他上方的士兵们帮他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
突然间,雷诺感觉到手中盾牌上的压力不见了,他猛然抬头,通过头盔细小的眼孔,他看到了城墙的上沿,而城垛之后三名跟自己穿着同样衣服的友军正在与身穿黑甲的尼弗迦德人缠斗。
雷诺心中猛然惊醒,他跳上城墙,想要大吼一声,但嗓子里只发出一道嘶哑的怪声,反而有鼻涕喷了出来。但是叫声还是吸引了一个黑衣人的注意,对方的长戟立刻向他落了下来。
雷诺立刻高举盾牌,随着砰的一声,撞击的力量从手臂上传来。
“Estheidt!”
“Tynnheidtalaskaupunginmuuri!”
雷诺听到黑衣人们在大叫,但他根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挡住他们的进攻,守住梯子!”雷诺听到旁边有人用自己听得懂的语言大喊,声音有些耳熟。
身后传来双脚落地的声音,似乎有更多的友军登上了城头,这让雷诺信心大增,他将高举的盾牌挪开了一点,看到面前的南方人正平举着长戟向他的腿部刺来,他立刻放低盾牌并让其倾斜着迎上了对方的戟尖。
这一招是从瑞达尼亚人那里学来的,两年的军旅生涯已经让雷诺成了一名“老兵”。
果然,长戟撞到倾斜的盾面后被弹到一侧、偏离了中线,南方人也在一瞬间失去了重心,雷诺猛然上前一步,一剑刺入了对方头盔下的缝隙中。
南方人摔倒在地,嘴中的鲜血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喷涌而出。
余光中,雷诺看到旁边的战友也取得了胜利。更多的友军在他身后登上了城墙,南方人的防线被逼的节节后退。
就在雷诺以为他们已经占领了这段城墙时,他看到一个身穿锁甲的白发男人从另一截城墙上冲了过来,他的脸上挂着数道可怕的伤疤,身上似乎散发着淡淡的黄光。
男人以雷诺从未见过的速度转眼间冲到了几人面前,随即高高跃起,手中精美的弯刀闪着鲜红的光芒。
“罗尔,小心!”雷诺突然记起了身旁战友的名字。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白发男人,毫不迟疑地举盾防御。
木屑飞溅,鲜血洒了雷诺一身,在殷红的视野中,他看到罗尔连人带盾被劈成了两半。
“混蛋!”雷诺大叫道,他举剑劈向了白发男人。
出乎意料,男人并没有躲闪,剑锋直接劈到了他的背上,然而伴随着耀眼的黄光,雷诺感到一股巨力从剑锋上传来,直接震飞了他手中的铁剑。
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雷诺突然感到身体一震酥麻,随之而来的是全身剧烈的疼痛。
他想要高声嚎叫,却发觉自己下巴的血肉已经粘在了头盔里面。
头盔中充斥着烧焦的味道。
透过眼前白色的烟雾,雷诺看到远处的高塔上站着一名美丽的黑发女子,双眼中跳跃着白色的闪电。宛如神明。
紧接着,那柄已经解决了自己数名战友的弯刀挥向了自己。
黄色的光芒充斥了视野,接着是飞速向前掠过的城墙,和不断远离的墙头上飞溅出的鲜血。
雷诺觉得自己摔在了一堆软软的东西上面,身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抽动了一下。
睡意袭来。
在逐渐包裹自己的黑暗之中,雷诺似乎又看到了那双绿色的眼眸。
————————————————
“杰洛特,你小心一点!”叶奈法高喊道。
她刚刚解决了一个偷袭杰洛特的瓦雷第士兵,对方穿了一身破烂的棉甲,却戴着一个有些精致的头盔,怪异的打扮让女术士啧了啧嘴。
女术士只看到杰洛特远远地向自己挥了挥手,又转头冲向了另一截城墙。
第六十六章 毁灭的前奏
战斗已经从正午持续到了傍晚。
亚里安正在不惜一切代价地强攻城墙,越来越多的敌人已经登上了城头,与尼弗迦德守军缠斗在一起,争夺着城墙的控制权。
只有零零散散的箭矢还在从城墙、以及还未陷入胶着战斗的塔楼上射出,反而更多的箭矢从远处瓦雷第的军阵中射来,不分敌我的收割着城墙上的士兵。
连瓦提尔都加入了战斗,正带着几名禁卫在城头厮杀着。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城墙下更多的瓦雷第军队正蜂拥而至,震动从脚下的城门处传来,那是攻城锤一次次敲击轧钢门栏的声音,失去了远程攻击能力的尼弗迦德守军对此毫无办法,只能任由那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一次次响起。
叶奈法望向另一个方向,一团团火球正从相邻的另一个塔楼上射出,那是特莉丝所在的位置。
接连不断的火球落在不断逼近军阵之中,炸开一个个血肉组成的玫瑰,却并没有延缓敌人逼近的步伐。
塔楼上,特莉丝的呼吸有些急促:
“斯图亚特先生,你不打算帮忙么?”
女术士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优雅,枣红色的长发已经被汗水淋湿,贴在了面颊之上,青绿色的法袍也沾染了不少灰尘。
“再等等。”黑发青年望着下方的战场,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战斗已经持续了数个小时,但扎克仍在耐心的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这一次不能再是小打小闹。
他要让整个世界牢牢记住这一天。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已经出手过几次,每次都极为高效而直接。
但他的魔法几乎都讲求效率优先,因此在破坏力上还不够直观。
这个世界还没有从灵魂深处真正理解,它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所以这一次,扎克要用最朴素直接、最狂暴残酷、最肆意张狂的方式,向这个世界昭示法师的真正力量。
然而扎克只是一个一级法师,要实现这个目标并不简单。
大部分三环法术的致死范围大约在百米,也就足够抹去一两个步兵方阵。
对付这种士气低落的军队,几个三环法术就可以让这些敌军溃逃。
但一场击溃战远远不够。
扎克想要的是一场歼灭战。
他虽然可以直接让城下的五千敌军灰飞烟灭,但代价就是魔力耗尽。
有了过去的教训,他已经学会更加小心的保留魔力。
他需要一个更加巧妙的方式。
黑发法师看向城下的战场,泥泞的地面上遍布着燃烧的尸体、拒马和碎木。
蒸腾的热气散射着火焰的光线,让远处的军阵看起来扭曲摇摆不定。
收回自己的目光,扎克对身旁的特莉丝问道:“特莉丝女士,我记得你是可以使用大范围的杀伤魔法的,比如流星雨、阿祖拉落雷术。”
“那些魔法太消耗能量了。”女术士撩了一下贴在面颊上的红发,又指着下面的战场说道。“亚里安对我们的法术攻击明显有所准备,瓦雷第军队的阵型都非常的松散,而大型法术的攻击落点是随机的,难以命中分布稀疏的目标。”
扎克看向红发女术士。
“特莉丝女士,我知道听起来不合常理,但我希望你能释放那个你最为知名的法术。”
女术士闻言疑惑地看向黑发青年法师。
“我最为知名的法术?”
————————————————
黑夜已经降临,稀疏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满月透过薄云将银色的月光洒在大地上。
杰洛特将爱丽丝长刀从一名瓦雷第士兵胸膛中抽出,剑身上的符文透过殷红的鲜血映照出诡异的光芒。
周围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和无数的残肢断臂。
从早晨持续到现在的鏖战让猎魔人接近了极限,就在刚刚,他接连喝下了海克娜、血魔和沼泽巫婆三瓶煎药,以及雷霆和燕子两瓶魔药。
猎魔人的脸上已爬满了青色的脉络,眼白已变成漆黑一片。
鲜血慢慢渗入手套之中消失不见。
杰洛特感到精力再一次回到了疲惫的身体之中,后背和左臂上的伤口也在慢慢地愈合。
他抬头看向周围向还站着的敌人,那恐怖的目光让所有人退后了几步,猎魔人一脚蹬出,黄色的瞳孔在黑夜中划出两道弧光。
叶奈法和芙琳吉拉站在城门旁的塔楼上。
留着黑色短发的女术士芙琳吉拉双手高举,周身白色半透明的魔力护盾挡下了两只袭来的箭矢,叶奈法挥手指向远处的战场,一道闪电落随着她的意志落在那里,炸飞了两个弩手。
轰隆的雷声在几个呼吸后传了过来,随即又被脚下不远处的厮杀声所掩盖。
没有护城河的保护,瓦雷第军很快便控制了城门前的区域。
原本就不算牢固的城门很快被攻城锤撞破,尼弗迦德人正在和瓦雷第军队在城门后的瓮城中厮杀着。
从高塔上望下去,黑发女术士可以清楚地看到战死的尼弗迦德守军已经铺满了半个瓮城,挤在一起的黑色盔甲的像是层层叠叠的甲虫。
尼弗迦德人的士气之所以还没有崩溃,大概是因为他们知道身后的指挥所中正坐着整个帝国的最尊贵之人——皇帝恩希尔。
但不屈的意志远不等于最终的胜利。
或者说在眼下的战场上两者毫无关系——尼弗迦德守军还能站着的已经不多,但瓦雷第家的军队还在源源不断地加入战斗。
城墙前的战场上散落着燃烧的火焰,映照着不断冲向城墙的敌军。
更远处是小而密集的火光,那是敌军手中的火把,星星点点的绵延到地平线的尽头,最终连成了一片。
叶奈法紧张地盯着远处的塔楼,那里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难道特莉丝已经力竭了?女术士暗暗想着。
那个扎克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正当叶奈法再次调动混沌能量,试图引导闪电劈向瓮城中的敌人时,一声雷鸣突然响彻战场。
女术士停止了手中的法术向四周望去,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轰隆”又是一声雷鸣。
女术士猛然抬头望向天空。
夜空一片漆黑,皎洁的满月和稀疏的星光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第六十七章 被施法者支配的恐惧
瓦雷第家族中军。
为了让敌人难以发现中军指挥官的位置,这个临时支起的麻布帐篷极为简陋低调。
亚里安·瓦雷第躬下身子,正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桌上的戈斯威伦地图。
突然一阵寒风吹入了帐篷,熄灭了桌上的烛火。
紧接着整个敞篷都被劲风掀翻,亚里安慌乱地掀开包裹在身上的帐帷,抬头看向飞向空中的地图。
余光中,他看到红色的三角旗正在狂风中上下舞动,猎猎作响。
————————————————
“阿祖烈落雷术?”芙琳吉拉·薇歌看着天空自言自语道,寒风让她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外衣。
“应该不是。”叶奈法看着延伸到天边的乌云,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
“阿祖烈落雷术没有这么大的范围,而且我只听到了雷声却没有闪电。”
沉默了半晌,叶奈法缓缓说道:
“是梅利葛德雹暴术。”
她认得这个法术。
六年前,当她和特莉丝冲进暴乱的维亚城,试图营救被暴民包围的杰洛特时,两人曾经试图施放【阿祖烈之雷】吓退暴民。
【阿祖烈之雷】原本只能在十几米的范围内降下几道闪电。
但由于两人嘴唇受伤,导致其念出来的咒语含混不清,实际施放出来的法术效果反而远远超过了阿祖烈之雷。
一场大范围的冰雹在利维亚城中降下,驱散了暴民,让军队最终得以控制住场面。
【梅利葛德雹暴术】——只是魔法界的通俗称呼,也不符合正式命名规则。
该法术没有正式名称,从未正式登记在案,也没有保存下来标准咒语,之后也没有人再能施放出这套法术。
叶奈法看着天空中正在凝聚的乌云,捋了捋额头被吹散的乱发:
“当时这个法术被释放出来纯属意外,难道...”
她心中疑问重重。
这个机缘巧合才被释放出的法术几乎不可能被规范化,即使特莉丝碰巧真的总结出了咒语,这个法术对当下的战局也帮助不大。
眼下战场上人人都带着头盔甚至身着全身板甲,区区冰雹和小石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况且这个法术敌我不分。
很快淅淅沥沥的冰雹从天空中降下,叶奈法和芙林吉拉迫不得已张开了一层护盾,抵御着鹅卵石大小的冰块。
而战场的情形也如她们所料,遮天蔽日的乌云和冰雹让瓦雷第军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场冰雹只能让人心烦意乱,却几乎没有任何杀伤效果。
瓦雷第军迅速重整秩序,戈斯威伦的围城之势不减反增。
这个法术本根毫无卵用。
叶奈法不解地再次望向那个塔楼,特莉丝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那个黑袍青年,他正站在塔顶的城垛之间,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的瓦雷第中军大阵。
————————————————
当叶奈法和芙林吉拉赶到时,特莉丝正坐在城垛下,胸口起伏,呼吸急促。
红发女术士此时已经疲惫不堪,不得不举着双手抵挡不断落下的冰雹。
“我一个人释放这个法术还是太勉强了。”特莉丝指了指天空,对赶来的叶奈法露出了一个苦笑。
叶奈法赶忙跑到自己闺蜜的身边撑起了一个护盾:“特莉丝你在做什么?你是傻了么?”
却见自己的闺蜜指向了旁边的黑袍法师:“他让我做的。”
特莉丝心中有些惧怕扎克。
所以当这个黑发青年要求她释放【梅利葛德雹暴术】时,她没想太多就答应了,即使这个法术会耗尽她所有魔力。
一天前扎克在加斯唐宫屠杀禁军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当政变发生后,会议大厅外的长廊上一名又一名的禁军就那么被拍成了肉酱。
而这个黑发法师自始至终都背对着房门,没有看那边一眼。
他只是事不关己地把菲丽芭逼到墙角,不停地质问她【禁魔法阵】的细节,直到菲丽芭被吓晕了过去。
仿佛门外长廊上的屠杀与他毫无关系。
当时的惨烈的场景让女术士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
这个来自其他世界的“法师”真的很强。
但现在法术真的成功释放了出来,冷静下来的女术士心里突然也有些没底了。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叶奈法女士,芙林吉拉女士。”一直沉默不言的扎克突然开口:
“我记得术士们是可以使用一些大规模的法术的,无论是十年前的索登山之战,还是三年前的科德温之战,都有人释放过大范围的毁灭法术。”
“是这样没错...”芙林吉拉说道,她看了一眼墙垛下的叶奈法和特莉丝:“我们三人都参与了索登山之战...”
她走到塔楼边缘,看着远处的瓦雷第军阵,连成一片的盔甲反射着火把的光芒。
而城墙上的厮杀还在进行,守军却越来越少。
“但如果你想问的是能否在当下释放出那些法术...”
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一些所谓的【超阶法术】,但只有极其强大的术士才能释放的出来。
索登山之战的核心是威戈佛特兹,科德温之战的核心是菲丽芭。
而即使是他们,也需要数个甚至十几个其他术士配合才能成功。
芙林吉拉摇了摇头:“单靠我们几人根本不可能。”
特莉丝此时终于理顺了呼吸:“扎克,你不要再等了...”她焦急的直呼扎克姓名:“有什么办法的话就赶快使出来吧!”
扎克的视线却一直看着远方。
沉默了许久,他却突然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梅利葛德女士。你应该出生在泰莫利亚的南方城市——马里波,对么?”
“啊?”红发女术士一时没反应过来。
黑发青年却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你的【梅利葛德雹暴术】衍生自【阿祖烈之雷】。而“阿祖烈”对于马里波这座城市来说,应该是个很特殊的名字吧。”
特莉丝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阿祖烈。
那是一个古老而伟大的名字,他是四百年前的一位传奇术士。
扎克转过身子,正好看到了女术士目瞪口呆的表情。
无光的黑夜遮掩了黑发法师的表情:
“是啊,这个世界的术士们曾经是何等的强大...”
他扭头看向城墙,白发的猎魔人正在敌军中掀起一场场杀戮。
“阿祖烈一个随意的试验,就创造了猎魔人这个强大的物种...”
扎克再次转身,望向远方瓦雷第家族的庞大军阵:
“一个法术就可以毁灭半个城市...”
特莉丝浑身颤抖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了马里波城堡外墙上那道贯穿整栋建筑、长达几十米的凹痕。
小时候的她常常问大人那是什么东西。
然而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它的来历,仿佛它自始至终都存在在那里,只是这个世界本来的一部分。
直到她成长为一名术士才知道了那段历史。
那是法术留下的痕迹。
四百年前的一天,阿祖烈突然传送到了马里波的上空。
也许是对马里波的领主不满,
也许仅仅是心血来潮,
也许只是一个实验,
他直接在数万人的头顶上释放了一个超阶法术。
【阿祖烈的双十字】
法术撕裂了天空,在城市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型传送门。
一只长达数百米的巨型蜈蚣怪物——【涎魔】被阿祖烈召唤到了马里波城中。
暴怒的涎魔用庞大的身躯摧毁了半座城市,最后自己离开才结束了这场灾难。
城中几乎所有的大型建筑都被夷为平地,而马里波城堡只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而其上那道数十米长的裂痕,不过是涎魔几百只虫足中的一只留下的剐蹭痕迹而已。
扎克对着远方的军阵缓缓举起了右手。
“这个世界的施法者们已经沉沦太久了,你们遗忘了先辈的荣耀,只知道争权夺势,沉迷在世俗的欲望中无法自拔...”
叶奈法一时茫然,面前这位黑发法师一直对她友好和善,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对方使用这种语气。
傲慢、轻蔑、无奈、恨其不争。
“古老的记忆已经被尘封进积灰的史卷,再也无人记起...”
特莉丝突然感觉到微风拂过面颊,周围的空气似乎在向法师的指间汇集。
“但今天过后,所有人都将回想起,被施法者支配的恐惧。”
第六十八章 火球术
空气似乎在向法师的指间汇集,在那里形成了一团扭曲着光影的液体,它闪着微光,紧接着又冒出了橙黄色的火苗。
一颗不大的火球从法师的手中飞出,射向了远处的瓦雷第军阵。
在飞过几百米的距离之后,孤零零的火球落入了瓦雷第大军之中。一团不大火焰亮起又迅速黯淡了下来,淹没在黑暗之中。
如同一颗小火星掉入了汪洋大海。
三位女术士一脸茫然。
此时黑发法师胸前的吊坠却亮了起来。
“记录时间:当地历法复活历1273年。”又一颗火球从法师指间射出。
“记录法术:梅利葛德雹暴术。”第三颗火球。
“法术效果:观察到这个法术在在直径约五千米的地面上空聚集了厚度五千米以上的积雨云,并在积雨云内产生倾斜而强烈的不均匀上升气流。”第四颗、第五颗、第六颗火球。
“法术等级:根据施法距离和影响范围,估算为九环。”
一连串的火球从法师手中连续不断地射出。
十颗,二十颗,三十颗。
每一颗火球的间隔越来越小。
法师的指间仿佛变成了一个漩涡,正在疯狂的抽走周围的空气。
叶奈法和芙林吉拉不得不强撑护盾抵御周围的狂风。
特莉丝的红色卷发在面前飞舞,坐在地上的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被狂风推向那个漩涡的中心。
“法术会急速拉低积雨云顶层的温度到至少零下十度,降低至可以凝结大颗粒水滴的程度。”
无穷无尽的火球已经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火柱,它的前端正飞速延伸而出,如一条火蛇一般扑向远处的瓦雷第大军。
狂风呼啸,半个战场的空气都在向法师汇集。
所有的尼弗迦德太阳旗都在猎猎作响,旗尖指向那个不高的塔楼。
特莉丝她惊恐地看着尘土砂石和狂舞的落叶被卷入法师的指尖,汇入那条火焰长蛇然后化为灰烬。
她紧紧抱住了城垛,害怕自己也会落得同样的命运。
“法术衍生于估测为四环的【阿祖烈之雷】。【阿祖烈之雷】原本的法术效果为在直径一百米的范围内落下十到二十道闪电。而由于施法咒语发音的不规范,在无意中造成了法术模型的畸变。”
轰隆声从远处传来,那是第一波火球落地的声音。
“相比于【阿祖烈之雷】所制造的雷雨云,【梅利葛德雹暴术】所制造的云层温度更低,上升气流更为强烈,使得水滴在降下的过程中被再次托举回上层云层。多次的冷凝过程将水滴最终塑造为直径约五厘米的冰雹。”
远方传来的爆炸声越来越密集,连绵不绝最终汇成了一片。
火柱终于贯通了整个战场,直直地扎入了瓦雷第大军的中央,把戈斯威伦的城墙和瓦雷第军阵直接连在了一起。
指挥室内,恩希尔正眉头紧皱地看向一侧的桌上。
精致的银杯之中,原本平静的水面正在剧烈地晃动。
城墙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战斗,愣愣地看着那条从塔楼上喷出的火柱。
火光把城墙前泥泞的战场照的亮如白昼,照出了地面上无数个仰头呆滞的面孔。
瓦提尔扶着城垛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擦掉脸上的鲜血,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烈焰长蛇。
它正掠过所有人的头顶,如同一条扭动的火舌,贪婪的舔舐着远处瓦雷第家族的军阵。
特务头子眯起眼睛,却无法看清那里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他只看到连绵不绝的炸裂火焰,无数的火把亮光瞬间就被强光淹没不见。
而火光照射不到黑暗中,原本整齐的火把已经乱做一团、四散奔逃,如同躲避着洪水猛兽的蚁群。
只有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从远方传来。
里面混杂着模糊不清的叫喊声、哀嚎声和马匹惊恐的嘶叫声。
杰洛特同样望着那个方向。
而在猎魔人超越常人的感官之中,他清楚地看到了那条火蛇径直落入了密集的步兵方阵中之中,正在肆意地扫动。
残肢断臂四处横飞、士兵和骑士的盔甲被灼烧的通红。
嘶叫的马匹四处冲撞,践踏着慌乱的人群。
惊慌失措的士兵摔倒在地,溅起的泥水还未落地便化作蒸腾的水雾。
剧烈的爆炸声之下,猎魔人听到了无数人的哀嚎惨叫。
木盾和旗杆的碎裂倾倒。
坍塌的帐篷在火焰中劈啪作响。
军官们正在慌乱地高喊着毫无意义的命令。
“这...”特莉丝此时已经目瞪口呆:“到是什么法术?”
“火球术...”扎克似乎听到了女术士的自言自语:“一环而已,跟九环的【梅利葛德雹暴术】差远了。”
“啊?”女术士们陷入了茫然。
扎克转过身来,而那条火柱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继续从塔楼的边缘处喷射而出。
“当然了,一个法术的环术取决于很多因素。【梅利葛德雹暴术】可以聚集起上千吨的水汽,影响范围也达到了数公里,足以达到九环。”
他举起一只手指了指天空:
“如果你把这些水汽被直接召唤到敌军之中,可以直接溺死很多人,而你却选择把它凝聚在高空...”
黑发法师的脸孔在耀眼的火光中明暗不定:
“云层中的低温如果被直接施加在敌人身上,也足以决定战局了,你却拿它来制造冰雹。这个法术调动了极其巨大的能量,杀伤力却来只自于自由落体的冰雹。”
扎克负手而立,看向了阴云密布的天空,胸前的菱形吊坠闪着微光。
“梅利葛德雹暴术所造成特殊环境——极低的高空温度和强烈的上升气流——或许可以被更灵活的利用。施法者可以引入更多的热力学因素,从而引导出这个法术中所蕴含的真正能量....”
话音刚落,喷涌而出的火柱突然戛然而止。
突然消失的强光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明。
随着最后一颗火球在远处炸裂,黑暗重新笼罩了整个战场,只有远处的瓦雷第军营仍是火光冲天。
————————————————
亚里安正试图从泥泞的地上爬起来。
他头晕目眩,数次试图站起,又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他的耳边嗡嗡作响,周遭是嘈杂的马蹄声和叫喊声,仿若近在身前又远在天边。
模糊的视野中只有一片橙红,无数黑影在其中晃动。
他大口吸气,但每一次呼吸都让他胸中灼痛无比。
“我尝试以【连续引导】的【火球术】——【火焰射线】,在梅利葛德雹暴术的施法区域内导入大量热能...”
亚里安的意识有些溃散。
模糊的记忆中,他看到一条火柱“犁”过了他的大军,强烈的爆炸直接把他掀飞了出去。
军阵已经乱作一团,整齐的队列已经消失不见。
到处都是燃烧的旗帜、碎木、残肢断臂。
脱缰的战马四处跑动,满地都是哀嚎的士兵,正挣扎着试图熄灭身上火焰。
原本泥泞但还算平坦的地面此时已经布满了无数深达半米的泥坑,周围堆积着被掀飞的泥土和杂草,连绵延伸至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
亚立安抓起一只断裂的旗杆,支撑着勉强站了起来。
“被加热的巨量空气与寒冷的云层相遇,将会加剧高空中的垂直风切变...”
劲风拉扯着旗帜,带动着旗杆左右摇晃,让亚里几乎站立不稳。
“从而引发...”
摇摆不停的旗杆忽然安静了下来,男爵瞪大双眼向上看去。
逐渐清晰的视野之中,原本疯狂飘舞的三角旗正静静垂落在杆头,一动不动。
“一种更为罕见的...”
一股巨力将三角旗猛然拉起,笔直地指向了天空。
“极端天气现象。”
亚里安看向那个方向,在天空背景之中,一条漆黑的东西的正从乌云中缓缓伸出,仿佛云层中藏着一条巨龙,探出了它黑色的尾巴。
第六十九章 风暴
旗杆脱手而出。
亚里安呆呆地看着它被吸上了高空,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中转瞬间消失不见。
他茫然地望着从云层中探出的黑色风暴。
旋转的黑云正在快速生长,急速地下探,仿佛一个跳着诡异舞蹈的扭曲幽灵。
他的意识仍有些混乱,身形摇晃不止。狂乱的气流让他呼吸困难。
漏斗状的风暴越来越接近地面,它的下端已经笼罩了整个军阵的上空。
四处飞舞的木屑和沙石不停地击打在他的头盔上,叮叮当当的声响终于让他找回了些许神志。
“飓风!”
一切都太晚了。
在他绝望的注视下,风暴的下端触到了地面。
亚立安隐约听到了叫喊声。
很多、很多人的叫喊声。
但只有一瞬间。
呼啸的风声淹没了一切。
————————————————
笼罩着战场的燥热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呼啸的狂风。
城墙上的敌人已经被清空。
杰洛特放下了手中的长刀。
叶奈法和芙林吉拉停下了手中的法术。
瓦提尔抹了把脸上的血水。
恩希尔正在几名禁卫军的保护下站在墙头。
所有人都瞪大双眼,惊骇地地望着远处骇人的景象。
一道百米粗的巨大黑色圆柱直通战场上空的黑云,贯通在天地之间,正在缓慢地移动着。
整个天空都在以风暴为中心缓慢旋转,如同一碗被搅动的黑水,一眼望去让人头晕眩晕。
风暴与地面相接的地方是一团仿佛凝固了的尘雾,那是被狂风席卷裹挟的沙石和泥水,宛如一个缓慢旋转的的磨盘,正在无情碾碎着瓦雷第家族的军队。
整个瓦雷第大军已经变成了一群散乱的蚂蚁,正在慌乱地四散奔逃。
但人类的移动速度和这场风暴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风暴所到之处,原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火把亮光瞬间熄灭。
一个又一个的步兵方阵被凭空抹去。
风暴中夹杂着无数细小的、反射着微光的银色碎片。
那些都是被卷入天际的人。
几颗雨点落在人们的脸上。
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下。
特莉丝从地上爬了起来,虚弱地趴在了城垛上:“扎克,这...是你的魔法?”
扎克摇了摇头:“是你的法术。我只不过把的梅利葛德雹暴术的一部分威力引导了出来而已。”
“我的法术?”红发女术士不解。
叶奈法则抓住了更关键的信息:“只有一部分?”
她的双眼仍盯正在远方肆虐的风暴。
“没错,还有许多能量仍积压在云层之中,但我也无能为力了。”他摊了摊手:“一个真正高效的九环法术足可以毁灭掉整个戈斯威伦城。所以梅利葛德雹暴术应该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哦...”特莉丝茫然地点了点头。
扎克再次看向风暴肆虐的平原,在风暴掀起的尘埃之中,一些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几名骑兵。
他们浑身披甲,胯下的战马正向着戈斯威伦急速奔来。
很快更多的骑士从弥漫的烟尘中冲了出来。
冲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高大的骑士。
他掏出了腰间的号角,嘹亮的号角声传遍战场。
骑士们开始重整队形,向着戈斯威伦城发起了冲锋。
————————————————
瓦提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盯着逐渐靠近的骑兵队伍。
整个瓦雷第大军几乎被这场飓风绞杀殆尽,但还是有几百名骑士冲出了风暴的影响范围。
特务头子很快回过神来,脑中开始思索着对策。
骑士们的战斗力不可小觑,更何况城墙上的守军也已经伤亡惨重。
一眼望去,城墙上已是溅满了血污,零零散散的尼弗迦德士兵甚至无法站满整段城墙,更多的是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的着尸体。
虽然形式仍旧不算乐观,但瓦提尔心中已经开始浮现出胜利的喜悦。
他之前最忌惮的,便是瓦雷第军依靠人数优势慢慢消磨守军的有生力量,而松散的进攻阵型又让术士们难以施展拳脚。
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塔楼,那名黑发法师正在和几名女术士说着什么,似乎已经不打算再插手了。
特务头子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之前一直还在观望扎克会不会出手,他甚至怀疑对方能否真的能扭转战局。
毕竟杀死几十个人和歼灭几千人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结果整个瓦雷第大军都被他两个法术轻易地抹去了。
现在对方已经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如果尼弗迦德连城下这点骑士都对付不了,那就只能让人看不起了。
特务头子从地上捡起了头盔,重新戴在头上。
就在他刚要下达整队命令时,一扇黄色的传送门突然在他身边张开,一个人从中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被吓了一跳,又被黄光几乎闪瞎了眼睛的特务头子举剑便砍,但熟悉的声音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瓦提尔!快让所有人撤退!”
“多瑞加雷?”揉了揉眼睛,瓦提尔终于看清了来者。
此时的多瑞加雷已经浑身是血,肩头还插着一只弩箭。
“侧门失守了!”
第七十章 北方第一剑术大师
仙尼德岛山脚,洛夏宫前。
事情很快在恩希尔震怒的质询下搞清楚了。
蓝衣铁卫从海上绕过了城防并偷袭了港口,在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城内的骑兵巡逻队后,在暴雨的掩护下迅速突袭了防御相对薄弱的侧门。
当侧门的守军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蓝衣铁卫摸到了背后。
男术士卡杜因被直接一箭穿喉,当场毙命。
接近八百人的瓦雷第军侧翼部队通过侧门直接进入了城里。
幸运的是加瑞多雷只是肩膀中箭,当机立断用传送门逃了出来,并带出了侧门失守的消息。
所有人再次征询扎克的意见。
黑发法师表示他自己不会再插手了,但希望恩希尔和瓦提尔自己把这场硬仗打赢。
略作思考之后,恩希尔仍然没有逃跑,而是让所有人紧急退守到了仙尼德岛上,在这里再次重构防线。
扎克本来也不对固守城墙报太大希望,这是个高阶术士可以四处开传送门的世界,虽然传送门能够维持的时间很短,无法让大军通过,但在围城战中让小股部队渗透入城实在没好奇怪的。
而一开始恩希尔呆在室内也是为了防止敌人偷袭,也许皇帝在城头上一露面,身边就会开起一道传送门,然后从中射出一支箭来。
不过现在看来,要么这个世界的人没什么魔法战术素养,要么瓦雷第军中没有高阶术士。
但结果没区别,最后还是被蓝衣铁卫从海上绕后捅了菊花。
————————————————
此时已是午夜,却看不到一丝星光。
天空乌云密布,暴雨仍下个不停。
法师的视线越过仙尼德岛长桥,望着远处的戈斯威仑城。
隐约可见城中灯光大亮,他还能隐隐还能听到人群的喧闹声。
很显然,瓦雷第军正在煽动城内的居民,试图给这次叛乱再加一把火。
桥头上,瓦提尔正指挥着所剩不多的尼弗迦德士兵列队。
其他士兵正冒着大雨从洛夏宫搬运碎石,在长桥前构建简陋的防御。
虽然尼弗迦德士兵成功防御住了戈斯威仑的正门,但同样付出了惨痛的伤亡代价。
弓箭消耗殆尽,原本只有几百的守军如今只有一百多人还能作战。
虽然瓦雷第中军在白天惨烈的攻城战和飓风的袭击下同样伤亡惨重,但数量不多的骑士还是幸存了下来,被亚里安重新召集了起来。
而战斗一开始就绕道侧门的侧翼部队则完全处在风暴的影响之外,毫无损耗低重新加入了战斗。
这还不算城中正在被组织起来的暴乱。
已经精疲力尽的尼弗迦德守军可能要面对一两千的敌人。
特务头子斟酌一番,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斯图亚特先生?能不能...”
扎克摇了摇头。
瓦提尔实在有些郁闷,这个黑发法师在顾虑些什么?
现在符里斯家族已经彻底成为了法师的敌人,皇帝已经成为他干涉和掌控这个世界的唯一代理人。
难道他只是不想滥杀无辜?或者说不想把戈斯威伦夷为平地?
瓦提尔还没有放弃:“至少...炸断仙尼德岛长桥的话,也许可以争取更多时间。”
扎克并没有回应焦虑的瓦提尔,而是望向了身后。
一袭黑发的叶奈法正从洛夏宫中走出,身旁还跟着杰洛特和特莉丝。
女术士手中拿着一个还在隐隐发光的圆盘,对正巧看过来的扎克点了点头。
一边的瓦提尔也注意到了那个圆盘。
他认得那个东西,那是魔法传声筒。
术士们可以利用它在很远的距离上通话。
政变前夜瓦提尔救出了那些女学徒之后,就是用魔法传声筒联络的玛格丽塔,并策反了她。
叶奈法在和谁联络?
特务头子不知道的是,扎克根本没有什么顾虑。
他确实不想滥杀被煽动的平民,也不想随便摧毁掉戈斯威伦城,但如有必要他也不会手软。
但有些事情总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有些机会,还是要留给其他人的。
————————————————
很快,瓦雷第家族的军队裹挟着大量的平民推进到了仙尼德岛长桥的另一侧。
亚立安和罗契并没有出现在阵前,对方并不傻,特别是接连吃了魔法的亏后,对于术士始终极度提防。
没有多余的试探和谈判,战斗直接打响了。
首先袭来的是一波波的箭雨。即使在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瓦雷第军仍然试图用远程攻击消耗掉尼弗迦德所剩不多的兵力。
叶奈法立刻张开了一道直径十几米的半透明白色护盾,护盾直接笼罩了整个桥头,隔绝了袭来的箭雨,反而是接连不断的火球和闪电砸在瓦雷第军中,一刻不停地收割着生命。
虽然远程进攻收效甚微,但瓦雷第军并没有停下箭雨的意思。
很快,士兵和全副武装的骑士也顶着术士们的攻击冲上了长桥,对尼弗迦德的防线发起强攻。
白刃战开始了。
杰洛特接连灌下几瓶魔药,脸上的伤疤在药力的作用下隐隐发红,仿佛要流出血来。
“以后我再也不来仙尼德岛了。你邀请我也不行。”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杰洛特。”叶奈法双手高举,正在艰难地维持着护盾,箭矢和雨点打在白色的护盾上砰砰作响。
“除非有独角兽可以骑。”
叶奈法身形一晃,差点没能维持住护盾。
“他们在试图消耗我们的法力。”女术士没有直接回应杰洛特,甚至没有功夫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如果让他们得逞,你以后连床都没的睡。赶快去帮忙!”
“遵命,我的女士。”杰洛特抽出了陶森特骑士剑。
他挥舞了两下长剑,直直冲入桥头上正在进行的混战。
此时所剩不多的尼弗迦德士兵正依靠着简陋的工事抵御着瓦雷第军的冲击。
长矛密集如林,越过堆叠的石块不停刺向试图越过障碍的敌人。
黑色的盔甲早已被雨水淋湿,映照着上空呼啸而过的火球,如同抵御着红色浪潮的漆黑礁石。
杰洛特冲到桥头,直接跃过了碎石,一头扎入敌军之中,随即掀起了一场死亡风暴。
猎魔人的加入立刻扭转了即将崩溃的防线。
陶森特骑士剑如同肢体的延伸,在猎魔人手中旋转翻舞,让敌人无法靠近,却总能精准地划过每一个自以为找到破绽的人的脖颈。
优雅而致命的剑舞。
一名又一名的瓦雷第士兵倒在了钢剑之下,鲜血四溅,残肢断臂横飞。
没见过这种残酷场面的暴民有的呆立当场,有的则直接丢下手中的农具,惊叫着试图逃跑,却只能绝望地被身后的士兵推挤进那场死亡旋风之中,加入猎魔人身前的尸堆。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听过“白狼”的故事。
在酒气熏天的酒馆中,烟雾缭绕的篝火旁,暧昧的床笫前,更多人关心的是杰洛特和伯劳鸟的爱恨情仇,以及和女术士们的香艳故事。
如今,他们终于回想起故事中总是被人忽略的那一部分。
“布拉维坎的屠夫”
“北方第一剑术大师”
第七十一章 狂乱的灵魂,猎杀着世人
暴雨一刻不停地下着。
小船在海浪的冲击下摇摆不停。罗契抓着船舷,凝望着上方桥头处的战斗。
如蛋壳一般的法力护盾笼罩着整个桥头,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和惨叫声,不时有“完整”或“零散”的人从桥上掉下,在海面上溅起一道道水柱。
一个身影正在桥头上屠杀着自己的军队和人民。
“杰洛特。”蓝衣铁卫低声自言自语道:“我从没有想到与你为敌,但你我都没有选择。”
他的身后,是数十只坐满瓦雷第士兵的渔船和商船,正冒着暴雨向仙尼德岛划去。
罗契回头望向东方,那道巨大的云柱依然在阴暗的天际线上缓缓移动着。
那是一场飓风。
他不知道为什么寒冷的北方会突然出现这种南方才有记录的灾难。
是一个巧合,还是某个术士召唤出的?
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有手下的士兵说整个瓦雷第家族的中军都被那场风暴抹掉了,只有很少的幸存者活了下来,但也全都溃散掉了。
但他不会责备那些逃兵,没有人身处其中还能保持理智。
幸运的是亚里安带领着一部分骑兵冲出了风暴,而罗契自己也足够幸运,成功地偷袭拿下了戈斯威伦的侧门,让数百人的部队进入了城里。
蓝衣铁卫心中仍很是不安。
无论是谁召唤的这场风暴,对方都有可能故技重施,而且他知道瓦雷第军剩下的部队绝对无法再承受一次这种灾难了。
但战斗已经蔓延到了城内,他也煽动起了不少的城中居民。
他只希望这样能让对方至少稍有顾忌。
无论如何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所有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强攻。
————————————————
芙林吉拉·薇歌扔出一颗火球,炸飞了几名冲过防线的暴民。
她目光忧虑地看着桥下的海面:“他们从海上围过来了。”
甩了甩被暴雨打湿的黑色短发,女术士看向了一边的叶奈法:“看样子她们征调了所有能找到的渔船和商船。”
黑色的海洋上,隐约可见大小各异的船只正向仙尼德岛驶来。
五颜六色的风帆正随着剧烈海浪上下摇摆,对方根本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
“话说回来,叶奈法。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一头扎进仙尼德岛时并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政变。如果恩希尔真的不想与你们合作,你们打算怎么办?”
叶奈法此时已经精疲力竭,高举的双手一些颤抖,她已经无力张口说话了。
女术士气喘吁吁地看向旁边,那个黑发法师正在坐在一块石头上,事不关己地看着绞肉机一般的战场。
似乎是察觉到了叶奈法的目光,扎克站了起来:“哦。我们确实没有预料到莫尔凡会叛乱,即使没有这个意外因素,我们仍然会寻求与尼弗迦德的合作,如果恩希尔和瓦提尔合作最好...”
瓦提尔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望了过来。
“如果不合作,我便会帮助莫尔凡发动叛乱。”
特务头子瞠目结舌。
芙林吉拉几乎把心中所想喊了出来:这人简直是个疯子!
不远处的桥头上,尼弗迦德的防线即使在杰洛特的支援下仍在不断后退,已经开始显露颓势。
“当然,也要考虑皇帝和商人公会一致对外的可能。”扎克摊开双手,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完全无视了近在咫尺又危如累卵的战局。
“不过那也无妨,因为自始至终,这场赌局里...”扎克看向了叶奈法腰间的魔法传声器。
叶奈法同样也低头看向腰间,她松了一口气,放下高举的双手,乳白的护盾瞬间消失。
没有了护盾阻隔,雨水倾盆而下,刹那间笼罩了众人。
“本就不止尼弗迦德一个玩家。”
瓦提尔一时恍然,他想要开口追问,
然而四周狂风呼啸,雨声淹没了周遭的一切,密集的雨帘隔绝了他的视线。
一个优雅的女声从雨帘后传来。
似曾相识,却不属于现场的任何一位女术士。
“我们到了。”
————————————————
海面上,罗契同样看到了魔法护盾突然消失。
以为桥头已经被攻占的他心中涌现了一丝狂喜,随即对身旁的军官做了一个手势。
“全力划船!”收到指令的军官高喊道。
然而暴雨和海风越来越大,涌动的海浪拍打在身上有些刺骨。
‘为什么这么冷?’
罗契正在想着,半空中的一个物体却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无光的夜空中,一丝微弱的白光勾勒出了一个圆型。
宛如一个漆黑的太阳。
‘那是什么东西?’
狂风似乎停歇了半刻,海面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沙沙沙沙...
周围的雨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沙沙的声音。
彷佛无数的沙子正在落入四周的海中。
罗契伸出手掌。
落入掌心的却不是雨水,而是晶莹剔透的冰粒。
‘雨水在半空被冻结了?!’
在天地翻转之前,这是罗契脑中最后的念头。
————————————————
露西躲在床下,怀中抱着正在瑟瑟发抖的女儿。
戈斯威伦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
她看到了城墙外闪动的强光,紧接着是仿佛能够摧毁一切的狂风和永不停歇的暴雨。
后来她听说泰莫利亚的国王大军攻破了城门,骑士们涌入了戈斯威伦城。
他们的胸前戴着半身人像徽章,挨家挨户的敲门,动员城中居民加入他们的队伍。
她的邻居们纷纷高喊着“杀光黑衣人,解放泰莫利亚”的口号加入了躁动的人群。
但她只想呆在家里,保护自己的女儿,盼着这场灾难赶快过去。
寒风拍打着木门,砰砰作响。
“狂乱的灵魂,猎杀囚禁了世人...”小女孩自言自语着。
“嘘。安静,莉莉。”
“万物被卷进漩涡,战争横跨世界,鲜血淹没生命...”
露西看向怀中,看到女儿正目光呆滞地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镜中出现的无心之人,世人被他的名字所缠绕...”
砰!
狂风撞开了木门,晶莹的冰粒倾泻而入。
露西捂住了女儿的嘴,惊恐地透过床下的缝隙向外望去。
桌上的蜡烛不知何时已无故熄灭,杯中的清水已经结上了冰晶。
不知名的低吼在城中此起彼伏。
窗前影影绰绰。
几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走过门前。
其中的一个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瑟瑟发抖的她。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照出了一张惨白的骷髅脸孔。
两个漆黑的眼洞仿佛通向地狱的深渊。
无数低沉而扭曲的声音在风中回响,吟唱着那首未尽的歌谣。
“以血止血,吞噬无尽的欲望。”
第七十二章 红骑士
白雾笼罩了戈斯威仑。
小巷之中,亚立安正在骑士的簇拥下环视四周。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更多的城中居民,手中拿着各自的“武器”,木棍、斧头,锤子,还有草叉,千奇百怪。
亚里安的头盔不知所踪,沾着泥水的短发紧贴在额头上,已经结上了一层白霜,沉重的呼吸直接在空气中冷凝成雾。
周围一片寂静。
就在刚刚,他的部队还在猛攻桥头。
骑士们已经聚拢起了城中的居民,再次在人数上形成了碾压之势。
但这次他却选择躲在了后面遥望指挥。
城外的那场风暴几乎卷走了他所有的勇气。
而夺桥作战原本正顺利进行,罗契的水上部队也几乎要抵达仙尼德岛。
尼弗迦德的防线节节败退,那些术士们也没有再释放出什么毁天灭地的天灾。
就在曙光初现之时,海面上空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猛烈的强光,白色的霜雾从那里爆裂开来,瞬间吞噬掉了整个海面,又在他没看清状况就直接扩散到了整个戈斯威伦城。
今天已经承受了太多“意外惊吓”的士兵和居民们直接陷入了恐慌,他们本能地就近聚拢,就这么被迷雾分隔了开来。
亚里安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不要说几百米外的长桥,就连十几米外的建筑街道都隐没在了白雾里。
迷雾深处响彻着不明野兽的吼叫
远处隐隐传来仿佛巨物互相挤压时发出的咯吱声。
周遭是冰粒沙沙落地的声音,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周围这几十人。
刺骨的寒冷淹没了所有人,甚至熄灭了挺过了暴雨的沥青火把。
砰
一声响动从前方的街道上传来。
亚里安举起手中的钢剑,余光看到雪花状的冰晶正在剑身上蔓延。
砰,砰。
声音越来越近。
是脚步声!有东西正在向这里缓缓走来!
砰,砰,砰。
一个身影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迷雾,出现在人群面前。
它身形极为高大,比在场的骑士们至少高出了一个头。
它的全身覆盖着钢甲,仿佛由几百根钢条交错编织而成的,如同一套完整的骸骨,钢甲上锈迹斑斑,仿佛经历了无数的岁月。
头盔之下是一颗惨白的骷髅,漆黑的眼洞正在“看着”众人,仿佛可以吞噬人的灵魂。
亚里安从未见过这种生物,握着长剑的双手有些颤抖。正当他犹豫不决时,身边的一位骑士突然打破了沉默。
“装神弄鬼!”
骑士直接举起手中的钢剑冲了上去。
那个生物看着向自己冲过来的骑士,骷髅惨白的牙齿间传出低沉而扭曲声音,仿佛从阴暗的洞穴中吹出的腐风。
“IraMadurak…”
它看着骑士劈下的长剑,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侧身,剑刃擦过锈迹斑斑的钢甲,带起一片红色的铁锈。
一击未中,骑士却顺势踏前一步,用剑柄末端的配重球向骷髅面门击去。
“打掉你的牙!”
然而话音未落,骑士却震惊地看到自己的剑柄被对方单手按在半空,无法移动分毫。
鲜血四溅,锈迹斑斑的铁剑穿透了骑士胸甲。
几声嚎叫从迷雾冲传出。两只如鬣狗般的野兽从骷髅战士两侧冲了出来。
它们四肢爬行、背上长满冰锥,把已经没有了气息的骑士拖入了迷雾之中。
“狂…狂猎。”一名戈斯威仑的居民似乎认出了眼前的“生物”,他惊恐的叫声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大部分人都听过这个名字。
而且许多民族的神话中,狂猎就代表了世界末日。
惊骇之中的众人开始四散溃逃,与此同时,密集的脚步声却从周围的街道、小巷中传出,紧接着数十个高大的战士从周遭的迷雾中走出。
他们将锈迹斑斑的钢剑竖在侧胸,向着人群围拢了过来。
“冲出去!”
亚里安高举长剑,带领着骑士们冲向了这些神秘的敌人。
两兵相接,然而战斗是一边倒的,士兵和骑士们引以为傲的战斗技巧在这些不知名的敌人面前如同孩童的嬉戏打闹。
这些骷髅战士似乎个个身经百战,拥有远超他们的力量与技巧。
它们挥舞着沉重的武器,却无比灵巧优雅,敏捷而致命。
不停有士兵和骑士被覆盖着红锈的剑刃砍倒在地。
惨叫连连,人群已乱作一团,仿佛由寒冰组成的猎犬飞奔其间,不停将落单和受伤的人拖入迷雾之中。
更多的惨叫在周围的迷雾中此起彼伏,逐渐连成了一片。
亚里安左右挥砍,正与面前的一个敌人缠斗。
余光中他看到一名又一名效忠于他的骑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混乱之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了迷雾,白发飞舞。
那人五指张开,随着一声巨响,空气仿佛从他的掌中扎裂开来,一个拿着粪叉的平民直接被凭空击飞了出去。
“杰洛特!”年轻的男爵吼叫着。
对方也正好锁定了他,也向这边走了过来,缓缓抽出了背上的长刀。
男爵侧身躲过劈砍,撞开正与自己缠斗的高大战士,向着猎魔人冲了过去。
亚里安是听着杰洛特的传说长大的。
小时候的他每次睡前都会缠着奶奶给自己讲他的故事。
众人皆知的布拉维坎大屠杀,猎魔人和伯劳鸟的爱恨情仇。
那是四十年前的故事。
还有泰莫莉亚的城堡之中的吸血妖鸟,他长大之后才知道那是弗尔泰斯特的又一个私生女,某种意义上还算是自己的姐姐。
那是二十年前的隐秘。
亚里安一天天长大,自己偶像的传奇也仍在继续。
他渴望着波澜壮阔而放荡不羁的生活,但却能困在宫廷贵族的烂泥坑里不得脱身。
那最遥远的距离,如今已经近在眼前。
手中的钢剑高高举起,重重劈下。
却如一支稻草般被对方的长刀轻轻拨开了。
“亚克西。”白发男人左手发出了一道绿光。
意识瞬间陷入了混沌,亚立安本能地躬下身来。
没等他恢复清醒,视野中一个包裹着皮甲的膝盖直冲面门而来。
砰!
亚里安仰面躺在地上。
他看到一只四足奔跑的野兽的窜到他旁边,它像是丑陋的无毛鬣狗,粗糙的脸皮拧在了一起。
鬣狗在他脸上闻了闻,张开了恶臭的大嘴,却被走过来的猎魔人一脚踢开。
带着疤痕的脸出现在模糊的视野之中。
意识陷入黑暗,一个念头在亚里安脑中一闪而过。
‘我终于也身在故事之中了...’
第七十三章 白霜
寒风将罗契冻醒。
他最后的记忆是充斥全身的失重感,旋转的黑白两色充斥了视野。
直觉告诉他黑色的是海面,白色的是天空,但他却绝望的发觉自己向“天空”加速飞去。
白色的“天空”却有如实体一般迎向了他的身体,强烈的撞击让他瞬间失去了知觉。
周围白茫茫一片,罗契晃了晃脑袋,视野逐渐清晰了起来。
原本还在海上的他正躺在冰面之上。
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整片海洋都已被冰封。
四周是冰块互相挤压的咯吱声,膨胀的冰层在压力下变形、开裂、堆叠成数米高的冰崖。
而他之前乘坐的小船正挂在不远处的一个冰山之上。
罗契穿行在犬牙交错的冰崖之间,他看到了无数被冻成冰雕的瓦雷第士兵和蓝衣铁卫,他试图唤醒他们,却只得到了一地碎裂的冰渣。
他甚至看到被冰封在海水中的士兵,死前恐惧的神情凝固在他们脸上。
他也远远看到了一些和他一样的幸存者,正被穿着生锈重甲,手握闪电形长剑的高大战士无情屠杀着。
‘狂猎?!’
罗契立刻就认出了这些来自异界的战士。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虽然民间传说中他们是穿越天际的幽魂,甚至代表了世界末日的降临。
但罗契知道,那恐怖的骷髅面甲之下,其实是一张张精灵的面孔。
他们是这个世界几百年前没落的精灵在另一个世界的近亲——艾恩·艾尔精灵。
狂猎也曾是杰洛特和他的伙伴们最大的敌人。
他们一刻不停地追寻着希里,企图回收【上古之血】的力量,以重现自己种族曾经跨越星海的荣光。
可它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罗契小心翼翼地潜行着,躲避着从蓝色漩涡状的传送门中不断走出的狂猎士兵和狂猎之犬。
在饶过了数个翘起的冰山后,一艘巨船出现在蓝衣铁卫的视野里。
它长约百米,通体漆黑,表面上覆盖着无数首尾相接的钢甲,如同一只披着鳞甲的上古巨兽。
三支数十米高的桅杆直插天际,黑色的巨帆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船头之上的几个人影让罗契皱起了眉头。
‘阿瓦拉克?’
他立刻认出了中间那个身材消瘦的精灵。
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阿瓦拉克的身边站着两位美丽的女精灵。
‘艾达·艾敏,法兰西丝卡...为什么她们会跟狂猎在一起?’
蓝衣铁卫陷入了茫然,他也曾与杰洛特并肩作战对抗狂猎。
但现在狂猎突然现身仙尼德岛,而且似乎和这个世界的两位精灵贤者勾搭在了一起,还二话不说就对瓦雷第军发起了进攻。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还没等罗契想通其中关节,冰崖后走出的一个身影让他立刻拔出了长剑。
男人的白色长发在寒风中飞舞,袍甲上覆盖着水汽结成的冰霜。
“利维亚的杰洛特。”
罗契苦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
除了术士之外,所有人都跑进了不远处的洛夏宫里躲避严寒。
扎克站在断裂的仙尼德岛桥头上,看着脚下已经冰封的海面上的那艘黑色长船。
【末日之船奈吉尔法】
这个世界的每个民族都有着关于它的歌谣和传说。
“在没有星星的夜里,年长的艾恩·艾尔将会来到,脸上布满白霜,眼睛皎白如月亮...”
“拉·娜·容格——末日之战,奈吉尔法从霍摩尔岛启航,船身以死人的指甲搭建而成,船内载满由妖灵和恶魔组成的军队。”
这艘艾恩·艾尔精灵的长船在历史上曾经多次出现,每一次都带来了灾难和死亡,以至于这个世界的居民已经把它当做了【白霜】末日传说的一部分,一些国家现在还保留着给死人剪指甲的习俗。
但奈吉尔法其实只是精灵们逃离【白霜末日】的工具。
“真冷啊,”
扎克自言自语道。
虽然他前世在游戏和小说中见过白霜,但如今身临其境才真正体验到它的可怕之处。
【恒温护盾】包裹着他,不停地加热着周围的空气。
黑发法师胸前的护符亮起微光,正记录着宝贵的环境数据。
在那个“黑色太阳”出现的一瞬间,整个仙尼德岛附近的温度直接骤降到了零下一百度。
0环的【恒温护盾】被瞬间破防,扎克不得不撑起一个一环法术才能勉强维抵御住了白霜带来的严寒。
艾恩·艾尔精灵虽然一直在逃避白霜,但在几千年的时光中也逐渐学会了如何利用白霜的力量。
天空中的“黑色太阳”便是狂猎打开的一扇小型传送门,但其连接的不是另一个世界,而是直接撕开了世界壁,把空间连通进虚空之中,让弥漫其中的少量白霜泄露进这个世界。
在白霜出现的瞬间,方圆数公里的海面直接结上了厚厚的冰层,海面上的瓦雷第军队几乎瞬间全军覆没。
瞬间冻结的冰面把绝大部分士兵甩进了海中,冻成了冰雕。
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在极度的寒冷中瑟瑟发抖,正被狂猎战士们无情地屠杀着。
不远处的戈斯威仑被浓雾笼罩,但其中传出的惨叫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扎克的目光一转,看向距离末日之船奈吉尔法不远处的一片冰原。
罗契和杰洛特的战斗仍在进行,战斗有些拖沓,猎魔人畏首畏尾,似乎并不想痛下杀手。
但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砰的一声,扎克看到罗契被杰洛特的【阿尔德】法印击飞,狠狠撞在了一面冰墙之上。
战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