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抱着不必有的觉悟
“那么,后补方案姑且算是制定好了。”山枕看了一眼表情在那里抽抽,一看就没在想什么正经事的叶央,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得准备一个稳妥点的计划,各位。”
“当然。”夏易苕很认同地点点头。
虽然叶央的计划听上去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点道理,但是只要是具备正常思维能力的家伙肯定不会把那当做正儿八经的救命稻草。
除非打头阵的是她自己。
“嗯……所以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叶央从自己的弱智论中抬起头,脸上还挂着奇怪的笑容,“说实话我也觉得自己计划不太可靠来着,所以说要是有更保守方案的话,我肯定是乐意接受的。”
白衣青年微微垂下头,皱着眉敲了敲桌子的边沿。
经过一夜的信息分析,其实他能得出来的东西和叶央也差不了太多,甚至还少了很多——毕竟他没有叶央这种大胆假设完全不求证的态度。
本身计划就是陷入僵局的,要不是时间过于紧迫的话,他根本不会赞成叶央的方案。
太冒险激进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做出保险的方案本身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本身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机动性就很差,而倘若想要把手里的牌发挥出最大作用的话,我想我们的重心就不能放在勇者处刑这件事情本身上。”山枕颇为头疼地定下结论,说实话要不是真没办法,他也不想承认叶央的计划。
“所以得趁炼金院放松警惕的下一瞬间,我们再找方法潜进去……”
“嗯,所以短期还是得去法场宣扬非法理论对吧。”叶央开始兴奋搓手,似乎对于之后的整活场面有着与计划不符的期待。
看到她这副表情,在场剩下的三个人都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额……唐竹,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把先前那句话撤回去。”夏易苕戳了戳唐竹的胳膊,然后得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麻木脸。
“我觉得,应该来不及了。”
就算现在否认,也只会得到某人的鬼哭乱嚎,以及更为混乱的场景吧。
“不。”
最终还是山枕很残忍地否认了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兴奋的某人,“我们会分开行动。”
“诶……”
看着露出失望表情的叶央,青年的眉头不由得抽搐了片刻,最终浓浓地叹出一口气。
“并不是否认你的可能性,只不过为了之后的计划,我确实得做点别的事情。”
“那唐姐她们呢?”叶央用胳膊肘捅了捅夏易苕,“山大哥,你不会让我一个壹阶经受这种狂风暴雨的,对吧?”
“你猜。”山枕最终还是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我和唐竹去准备一下,你那个计划就和魔法少女一起去吧,你俩机动性最强。”
“哈,我成带孩子专业户了是吧?!”
听到自己要和叶央一起行动,夏易苕瞬间就不乐意了,虽然平心而论他并没有歧视神经病的意思,但是和对方一起下副本实在是太消耗心力了……
唐竹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无奈地看了叶央一眼,“问题是她这个样子,放着不管问题难道不会更大吗?”
“呜呜,易苕姐,人家只有壹阶而已,帮帮人家,秋梨膏……”叶央做出眼泪汪汪的样子,瘪着嘴扯了扯某人的衣袖——只不过可能是由于演技过于拙劣的缘故,这份原本应该看上去楚楚可怜的表情此时居然让人觉得有点恶心。
“行,我是冤大头呗。”
被成功恶心到了的夏易苕很用力地把叶央的脸从自己身侧推开,黑着脸看向另外二人:
“下次,要是还有下次,你俩必须出一个来替我——说的就是你,山枕,天守的画仙在这里和我说机动性不足,你给我等着。”
而青年只是下意识移开自己的目光。
从那片森林中出来之后,究竟过了多久了呢?
伊普西隆静静地依靠着背后的石砖,苦笑了一声。
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安上怎样的罪名,也不知道为什么炼金院要找他这个在边境安心呆着的无辜民众。
带着浓郁霉味的空气弥漫在阴暗狭小的房间内,手上沉重的铁环与肌肤磨蹭地生疼,背后即便当时下意识用“魔法”进行防御,但还是被骑士团的伟力所击倒,留下了大片的灼烧痕迹;要不是反应够快,他怀疑自己能够直接和艾勒斯人间蒸发。
不知道那位少女如今怎样了呢……
自己这样自以为是,纯粹自我感动的行为在对方看来肯定很讨厌吧。
不过,伊普西隆更愿意这样,比起牺牲他人来说,他更愿意让自己受苦——虽然如此留下他人是一件卑鄙的事情,不过如果这样他人就能得救的话……
那就让他十恶不赦吧。
想到这种离奇的比喻,少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随后因为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又再度龇牙咧嘴起来。
说起来要是不和那位少女想当然地跑出来的话,说不定他现在还在老老实实卖药呢。
虽然可能算不上什么规范的行为,但是他可没偷工减料,甚至为了打开市场,价格比起炼金院在冒险者工会挂名的药剂还要便宜不少。
最多最多没挂名,但这样就算违法了吗?
还在纠结自己到底算不算非法经营售卖药物的少年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那些更为阴暗的内容,当然,也不可能意识到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大人的世界是要更加残酷的,脱离了象牙塔的世界是要更加不讲道理的。
伊普西隆抬起红宝石般的眸子,试图透过狭小房间的生锈铁门看到些什么,只可惜,从门缝里渗透而出的光,什么都代表不了。
直到影影绰绰的脚步声透过漏风的墙传达到少年的耳边。
熟悉的人影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骑士团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里拿着审讯室的钥匙。
说是审讯室,但只要是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个不过是用来关押人的借口而已。
骑士团内根本没有负责做笔录的人,也没有讯问官。
二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直到另一个脚步声响起的时候,银色的骑士才缓缓开口道:
“伊浦西隆·切赛德·塔弗·欧几里得·泽因弗赛里西斯·萨芬尔·沙门,你是否对于自己犯罪的事实供认不韪?”
“是的,先生,和我们先前说好的一样,我认罪。”
间章.勇者的夜曲
伊普西隆是知道的。
和外表上看上去的温良,带着些许单纯的模样不同,他其实明白很多事情。
艾勒斯或许不是什么潜进来的魔族,而师傅或许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人类。
毕竟在当今技术被垄断的人类国度内,想要从零到有地培育魔素花,怎么想都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尤其是当伊普西隆越学越深之后,对于那位神秘的“师傅”所抱有的疑问更是越来越大。
这种事情是可以凭空做到的吗?
真的有人可以绕开技术壁垒,从另一个方向做到这些事情吗?
但是怎么说呢……
他其实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并不是很在乎。
只要能够安稳度日的话,追究这些无所谓的东西就变成了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起码在荒诞的日子来临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就像是很多如今尚且存在于世界上的人类一样,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试图用一副乐天派的模样打发其他人。
只不过呢……
少年微微低垂眼眸,骑士的铁靴与地面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中回荡着,就像是他身上的铁链一样,冰冷且沉重。
他试图开口,缓和一下如今的气氛,但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身份,只能叹息着,无言地顺从着骑士的引导。
或许伊普西隆今天即将死亡。
可能是烈焰,也可能是铡刀,或者是长长的绳子——生活在边境的少年只能从文学作品中推断自己的末路,并且试图在里面选择一个相较于其他没那么狼狈的死法。
最终也没有得出结论。
少年半挖苦似的嘲讽了一句自己的结局,为了稍微有些好感的他人,就如此轻而易举地葬送自己的未来。
是这样的吗?
他不禁这么反问着自己,事实当真就是如同这般,仅仅是因为“艾勒斯”,自己就落入这般田地吗?
很显然不是的。
虽然从银甲的骑士身上难以问出什么讯息,但是仅仅凭借着先前和他的交易,少年其实就能够窥探出些某些真实。
【只要你老实跟我走,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骑士诉说着低沉的话语,锐利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少年身后巨大的之物聚合体,没有说出更多的东西。
自那刻起,伊普西隆就明白了某件事情。
炼金院的目标是自己,不论是何种理由,到了最后自己的结果大概都是如此。
要是更进一步推断的话,或许正是为了这份能力,也就是……
魔素花。
他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但眼前骑士的步伐从未放慢过,逐渐放大的光亮最终吸引走了少年的注意力。
审判的时间到了。
伊普西隆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那些柱子,栏杆,坐席,还有难以辨识的设备,以及密密麻麻的人群。
无知的民众满眼期待,明明那些眼眸睁的滚圆,但看上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布一样。
可笑。
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荒谬感,整个场上几乎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急促感所笼罩,不论是所谓的“证词人”,又或者是宣布罪行的法官,所有人的身上都笼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被操控感。
为何于此,为何存在,为何欢喜。
少年想大声质问民众,但是回想起自己曾经那份只要平稳,就算一无所知也无妨的心情,瞬间就被塞住了喉咙。
“根据调查,边境药商伊浦西隆·切赛德·塔弗·欧几里得·泽因弗赛里西斯·萨芬尔·沙门无证经营售卖魔素药剂,窃取我国机密,妄图再度挑起两族战争,罪无可赦。”
站在台席前的判决人面无表情地说出诸多罪状,那种肯定的,波澜不惊的语气仿佛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切实肯定的,被调查完全的事实。
好吧,无证经营确实是。
“接下来请证人提供证词。”
一些少年从未见过的面庞从一侧的小门内缓缓走出,同样的面无表情,还有一致性高到可怕的整齐步伐。
“他是魔族!看那可怖的血红色眸子!还有阴郁到难以置信的黑发!他肯定是魔族派来的间谍!”
“他的店里从来没有过炼金院的许可!”
“他的原料也没有任何证明!”
一条条莫名其妙的证据叠加起来,就像是在向所有能够看到这场审判的人们说明,眼下这位可恶的不祥之人,罪大恶极。
炼金院是绝对正确的。
这样一副要把他按死在这里的发言,说真的,凭借炼金院的手段,为什么还要弄出这种自欺欺人大张旗鼓的审判呢……
“综上所述,药商伊浦西隆·切赛德·塔弗·欧几里得·泽因弗赛里西斯·萨芬尔·沙门将被判处死刑。”
嘭地,锤子敲下。
僵硬的法官复述着既定的结果。
“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对于此人的处刑将由炼金院进行安乐处理,出于社会伦理原则,本次处刑不会公开——被告是否还有异议?”
是伊普西隆微微张了张嘴,最后长叹一口气。
“那么,如上所述,我认罪。”
就在少年闭眼,等待着这出荒诞戏的终幕之时,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大声传出。
“我有异议!”
黑发的少女气喘吁吁地高高举起长弓,漆黑的无神的眸子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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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神明的复苏
好安静。
伊普西隆不禁这么想着,伴随着楼宇的破碎,那些嘈杂的声音,连带着不可理喻的发言都被停顿在了这一刻。
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慢此刻被尽数摧毁,只留下了恼怒,以及难以置信。
甚至带着些许惊恐。
黑发的少女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冲动之下究竟干了什么,漆黑的眼眸缓缓地眨了眨,随后脸色发蒙,整个人陷入了宕机状态。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干什么?
人类的未来是啥?
世界怎么还没完蛋?
在片刻沉默之后,麻木的人群此刻才骚动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似乎才反应过来人群中间混进去了一个危险分子,而且身上还带着一大票危险道具,随时可以大开杀戒。
“炼金院,炼金院呢?”
穿着华丽衣裙,带着冠饰的妇人激动地站起身子,手上原先紧握的繁复羽扇此刻因为害怕已然抛落在地,“你们怎么敢让这样的人混进来的?!”
“我们平时给你们的钱去哪了?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连警卫都不配备!”
上层的贵族老爷们显然平静了很多,但是神色之中的惊骇也还是远远没有压下,似乎是所谓的贵族底蕴才让他维持住这一份勉勉强强的面子功夫。
但是很可惜,他所谓的贵族气质似乎很快就破碎掉了。
因为叶央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白布,很迅速地就插在了自己长弓的末端,并且用力挥舞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面神秘的旗帜。
在木头阶梯上大迈步,高高飘扬起来的旗帜。
而上面的符号……
那几个炼金院资深研究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是【神明】的象征。
这个疯子到底是从哪搞到的这种东西?!
由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危险的符号,研究员得以辨认出这个“圣旗”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好像是平民区那种随处可见晾衣绳上运气好能扯下来一大堆的……白色床单。
“哈喽,各位倒霉鬼冒险者们,大家伙是不是受够了魔素药剂那种诡异的味道!”
叶央很中气十足地大喊道,她的目的本质上就是来扰乱这个现场,来为唐竹和山枕后期的行动增加时间。
毕竟她和夏易苕一个壹阶一个贰阶,就算真要劫法场,估计也打不过这个世界的战斗力上限炼金院。
敢闹事的基础也不过是建立在他们混在人群之中,炼金院没办法直接对他们发动超距离范围饱和火力覆盖而已。
至于为什么叶央突然蹦出来发病,而不是按照先前两人规划好的方式……
夏易苕只想吐槽,这特么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谁会指望她老老实实遵守规则啊!
唐竹和山枕表面上是让他来规划行动,保证叶央的安全以及稳定对方的精神状态,但话底下的意思除了叶央这个精神病谁都明白到底是什么玩意——
就是让他这个倒霉鬼冤大头来给神经病兜底的!
夏易苕叹了口气,拿着自己可爱的魔法棒对准人群,同时做出一副很努力的语气。
“是!”
于是,密布的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声,好像被拉进什么股票分析会的梦想创业家一样。
突然被打断的严肃处刑瞬间变成了叶央同志的成功学演讲中心,脸色发蒙的贵族和炼金学者们很明显没有搞清楚眼前究竟是什么状况,而这种莫名其妙的荒诞场景也跟着所谓的魔族处刑被炼金装置们一同转播了出去。
听到回应之后的叶央似乎像是get到了什么神秘的信号一样,信心满满地拿出了自己的妙妙道具——
“那么,锵锵,船新的方法!”
她努力扯了扯自己的大白床单,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不用忍受炼金院供给的魔素,不用付出能源税,也不用定期考证。完完全全只属于你们自己的能力……”
“不好奇吗?”
“一派胡言!”
更上层的炼金院人士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似乎想要运用自己的权利直接封住这个乱来家伙的嘴,但是在他们的命令还未展开之时,某些更为突出的声音就夺取了这群腐朽之人的发言权利。
正是夏易苕。
“那证据呢,你光是这么喊着,我们也信不了你啊!”
几道声音从人群之中传来,叶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挪向即将暴起的警卫部队,轻笑了一声。
“证据啊……很简单不是吗?”
用金色油漆刻画着简陋图章的床单高高飘扬着,叶央随手抖了抖,干咳了一两声。
夏易苕看着她那抖成S形的运旗轨迹,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先前商量的事情,为数不多能够用到的东西居然是在这里,这让他心情着实是有些复杂。
“炼金院在这种场合,必定是启用了反魔素矩阵的。”
少女眯着眼看向高位,魔法少女启用的法阵能力能够暂时阻挡声音的传播,要不是他们自断手脚,连这种魔法小把戏都冲不破,叶央和夏易苕还真不好搞出什么乱子来。
“不信的话,诸位可以试试自己的能力是否还能使用——当然,想必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个事实吧,进来之前都看到门口的告示了的。”
伴随着她话语的终结,金黄色的五角星结成盾状,将那些警卫统统都隔绝在旁观座位席之外,甚至连那些武器的劈砍攻击都一并挡了下来。
“这是骗局……怎么会有东西能够突破最高层级的魔素网络链接封锁……”
那些炼金术师们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有所谓的“能力”能够突破伟大炼金院的封锁。
那些明显知道更多消息的高层更是阴沉着脸,注视着那面纯白色的旗帜。
“这是天命,但是不是明面上探查到的,所有异状都定期处理掉了吗?”
坐在面对伊普西隆审判席对面的男子神色不悦,镶嵌着金属丝线纹路的右手轻轻叩击着宽大的背椅扶手,眼神依旧没有从所谓的【神明】标记上移开。
伫立在他身后的骑士团长没有说话,他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面上最后一位天命者,如今已被抓捕,按道理来说,以炼金院对于人口的掌握程度不应该出现这种程度的疏忽。
但问题在于,这偏偏就是出现了,匪夷所思,难以理解。
第一百二十九章.好像确实忘了什么
很难理解,在炼金院如此缜密的计划之下居然还会出现这种疏漏,如果不是有人居心叵测想要拉他们这帮老骨头下台的话,那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所谓的【神明】看不下去这种闹剧,决定结束对于人类的封锁,让一切回归原本就该有的样子。
神明……吗?
人体的温度与金属制的扶手相倚靠,无言的高位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高台下的处刑场合;人类已经发展到了如今这种日子,所谓的神明倘若能够早日投以注视,或许现在人类的结局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难堪的地步。
谁又能说得清呢?
眼下的闹剧仍在继续,原本庄肃有序的审判场合在那个煞风景床单的挥舞下正在逐渐变味成为了完全难以形容的诙谐幽默,就像是低级场合里所流行的烂俗笑话一样。
叶央脸上挂着的笑容逐渐僵硬,就算她再能讲段子,但是这又不是什么新世代脱口秀,炼金院也不可能放任她在这里开什么个人没品笑话派对。
更何况,在刚才情况的发展下,炼金院那些人很明显已经察觉到不对了——估计只要再过一会儿,场内的魔素封锁就会对警卫队开放,然后她和夏易苕就得开始生死时速了。
运气再差点,再来次“天基武器”打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在古老的故事里说过的那些人类方的腌臜事情连历史书都羞于记录,谁知道继承了那种意志的炼金院如今能够疯狂到什么地步。
少女高举长弓,用力挥舞旗帜的手臂逐渐开始发酸,而一旁的魔法少女也逐渐感到力不从心,甚至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配旁边那个神经病胡闹到底是不是来给敌对方下菜的……
等等,敌对方?!
夏易苕举着可爱少女魔法棒的手顿时僵住了,虽然己方在最开始考虑了敌对方势力的要素,但是那仅仅是在山枕的企划之中。
在叶央的眼底下,完全没有敌对应答者的存在!
这个人到底是心大到什么地步才能够弄出这种事情?!
“他们说的神明……”
炼金院那边也反应过来了,“之前一段时间,不是忽然冒出来一大堆冒险者吗,你们查过吗没?”
被忽然cue到的骑士们齐刷刷摇了摇头,没人会闲的没事去查那些到处都是满地乱跑的冒险者,就算是数量激增也轮不到他们管控——硬要说这其实是工会本部的事情。
“你们不查就敢用人?!”
穿着长袍的学者整理着眼前的场景,皱着眉下意识看向骑士们,“还能联系上吗,那群家伙?”
他也知道这不是骑士团的份内职责,真要论起问题来还是他们上边规划的问题,但是眼下情况如此,要是不把这个锅推到别人身上,炼金院的面子有点过不去。
骑士也知道这帮老爷的问题,没有多说些什么。
“应该可以,如果开放魔素通路权限的话,能够封锁现场,而且联系上他们——你们打算怎么做?”
“行,我和上边说一下给你们开放权限,尽快——现在转播还没断,上边吩咐了,做漂亮点,别让别人看我们笑话。”
“还在转播?”
接到指令的骑士有点不能理解,现场都混乱成这样了,还能够保持一种波澜不惊的态度向场外转播这种闹剧,炼金院也不是一般的自信。
这就是所谓的实力决定态度吗?
骑士笼罩在厚厚头盔下的表情忍不住抽搐了片刻,翻了个白眼。
“主要是……要是突然断掉的话,对于民众来说感觉就像是变相掩盖什么真相一样,对于日后的治安管理很不方便,还是从头到尾直接一口气掐断这种苗头比较好。”
学者打了个哈哈,同时看向场内,表情也逐渐疑惑起来。
“所以说,天命这种东西明明只是童话而已,神明早在几百年前就抛弃我们了——如今弄出这种骗术大家只会觉得荒唐……
“她哪来的自信?”
不如说……
哪来的神?
“叶央你他妈快点!”夏易苕看了一眼周边正在逐渐聚拢的穿着盔甲的骑士们,忍不住大声吼了一句,“他们聚起来了,估计禁魔领域要关了!
“还有你个不靠谱的是不是忘记炼金院那边也有应答者啊!?”
叶央动作一顿。
她确实忘了——在魔王那通谜语人诗句的攻势下,一切都顺利的离谱,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这个破副本是个对抗任务……
话说回来,他们这次的目的除了拖炼金院的视线之外,真的没有别的目的了吗?
“那伊普西隆怎么办?”
叶央的余光在周围来回移动,正如夏易苕所说一般,那些穿着沉重银盔的骑士从原先零零散散的分布逐渐聚拢成严肃可观的队列,铁质的靴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格外熟悉。
少女忽然回忆起了过往的那个黄昏。
似乎就是这样的声音,最终带领故事走向了如今的发展。
她下意识抬起眼眸,望向被破开的天穹——随后发出惊叹。
“我……草……”
熟悉的阵列在魔素道路的连接下再度出现,蹭蹭堆叠成繁复的阵法,其内所爆发而出的光逐渐笼罩住了整个处刑大厅。
仿佛下一刻,可怖的炽热光芒就会将眼前的一切付之一炬,什么都不剩。
“炼金院,他妈要灭口了,易苕姐。”
叶央不住地喃喃道,“他妈的,疯了吗,这么多人?”
“冷静,叶央。”
夏易苕按住叶央摸上弓弦的手,下巴轻轻点了点他们这个位置能够平视到的正前方,“炼金院的人还没撤离,这应该不是你想的饱和式覆盖打击。”
金黄色的魔法少女与高处的炼金术师对视着,没有任何退却。
“他们不敢,放心吧,只要在这里,他们就不可能使盘外招来对付我们。”
这是掌握着“心的魔法”的正义人士特有的自信心。
叶央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处刑场后部,被骑士们围起来的那个地方,然后咽了咽口水。
“虽然但是——他们喊人算不算盘外招?”
“啊?“
少女火速扯下床单,随后用力往空中一抛;在阳光的照射下,用金黄色颜料涂抹的标志就像是真的被神明所注视到一般,愈发熠熠生辉。
“我的意思是,这个东西看上去和魔王城,还有之前拿书的地方的那种法阵看上去很像。”
叶央咧了咧嘴角,“会不会敌方的应答者要过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历史断层
“所以……虽然计划制定下来了,但是在行动之前,我能问一句吗?”
山枕静静地看向木桌边上的少女,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对于那位勇者这么上心?”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啦。”叶央揉着从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轻轻笑了一声。
“我只是放心不下罢了,一些特有的感性?”
“就是因为这个?”
“只是因为这个而已……”
她有些无奈地拆开脑袋后面的发带,把垂到面前的头发重新梳起来,“怎么,你以为我会说点什么理由吗?”
“那你真是太高看我了,山大哥。”
少女半眨着眼,打着哈欠,脸上依然挂着那副不着边际,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
“不过如果你们没有目标的话,我倒是可以给点建议哦。”
山枕重新抬起头,目视向叶央的方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如果只是你所谓直觉得出来的结论,我可不见得会考虑。”
“阿哈哈哈哈……起码还是能听一下的,对吧?”
叶央重新抽出羊皮纸,摊开在桌上。
虽然魔王说的像是什么重要道具一样,但是就目前的表现看来,这东西就像是绝大多数谜语人故事里那种古籍的作用一般,除了能让读者事后回悟——“啊原来是这么回事”之外没有任何其余用处。
说实话,叶央还挺期望这东西有点那种无字天书的感觉来着,不过现在看来希望大概率是落空了。
“虽然我和唐姐还有J小姐不太清楚,毕竟我们的活动范围并不在人类领地内,不过山大哥,看你们的情况,基本上应该都刷新在【王国】区域内吧?”
她的指尖在预言诗上点了点,顿在第三行上。
【骄傲的僧侣吟诵着生命——】
僧侣,虽然一般情况下看上去像是那种武侠游戏中贴近佛教的门派弟子称号,但叶央清楚,在某些日系轻小说中,这一名词其实更多代指勇者队伍中【牧师】一词。
也就是说,比起勇者或者是魔法师,更为贴近【神明】的信徒。
“虽然并不知道情况,不过我敢断言——”
叶央眯起眼睛,就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笑的更灿烂了,“在你们探索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应该没有遇到过神职,甚至是教会相关的任何事项吧?”
如果真的存在所谓教会相关事项的话,按照以往那些文学作品的套路,在边境这种冒险者聚集的地方肯定会开设一个的——不仅仅是因为受伤人数繁多,更是因为,这种地方很明显能够更方便宣传对于【神明】的信仰。
人们总是会对给予自己恩惠的东西记忆深刻,虽然在很多寓言故事中不通用,不过确实存在这么个道理。
画仙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不止,在你们来到,给予我们信息之前,我们一直以为这里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类似于魔法科学那种文明。”
“在唐竹给我信息之后,我联系其他人打听了一下,甚至本地人都觉得教会,神明这种东西只是神话,或者是过于久远的历史。”
“这样啊……有趣。”
叶央摸了摸下巴,抬头看向山枕和唐竹,“所以你们应该懂我意思?”
“去找教会相关的线索吗?”
唐竹歪了歪头,眉头皱起,“虽然我理解,但是这有什么意义?”
“嗯……怎么说呢,一个东西如果有着明确记录,但是在当今却近乎消失的话,总会有什么理由对吧?
“就像人类的历史长河,就算再准确的记录,多多少少都会有失偏颇,更何况,所谓的历史断层。”
叶央有些恍惚地拿出那本从炼金院的图书室内找到的小说,下意识翻开某一页。
“如果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民众知道的,那么就隐藏。”
“如果有什么是想要隐藏的,那么就运用法律,运用权威。”
“如果有什么连权威都无法撼动,那么就利用遗忘。”
“在长久的时间之后,原先的人们死去,遗忘便会生效,洗去历史,最终形成断层。”
“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不再有人记得了。”
“新时代的文化,现实,最终会冲淡一切,只留下人们当时最迫切的东西。”
“或许总会有东西流传下来,打破断层,但是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遗忘就是最可怕的灾难,却又是最为坚固的武器。”
少女微微舒一口气,同时抬头看向唐竹。
“解释这种东西很困难,毕竟我自己也不是很了解,但是在明确记录下,炼金院维持了不下三百年的统治地位,你猜猜——他们在这种统治下,磨灭了多少东西?”
唐竹沉默片刻,最终点点头。
“我理解了。”
不过……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叶央的方向,如果真是所谓的“精神病”,或者是叶央自认为的愚蠢的狂人,又是怎么能够体会出这种道理的?
真是越来越难以理解了,叶央这个人。
“嗯,那么,在我们吸引炼金院的过程中,你们可以尝试突破进去——当然,要是行不通,或者是过于危险的话,要不然试试找找教会吧,遗址什么的。”
她愉快地合上书,和一旁明显听得头脑发昏的夏易苕击了个掌,“好耶!”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唐竹和山枕行走在群山之间,满脸狼狈的原因。
利用天守方的能力,他们勉强在叶央大闹直播间的时间段内找到了与【神明】相关的线索。
虽然二人确实尝试过按照最初的计划,直接突入炼金院内部,不过在行动中途,山枕突然得到了大量应答者收到消息,正在向处刑现场移动的讯息——他们两个可没有叶央那种与全世界为敌的勇气,于是遂放弃。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因为天守方正好有名能力与历史相关的应答者,先前叶央那么一解释,山枕倒是想起来了。
“所以……你们人真的靠谱?”
唐竹气喘吁吁地拄着黑色横刀,冲山枕翻了个白眼,“你这能力难不成还有网络延迟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愚民政策
“那倒不是……”
山枕从指尖接过墨灵,闭眼思索,随后摇摇头,“只是你也知道,叶央解释的那种东西太过抽象了,就算她推断出来的东西方向都是对的,从头查起也很麻烦。”
“而且盛晴兮你也知道,她也才贰阶,使用能力的时间没那么久,范围也没那么精确;如果要探查的话,最终还是得我们自己上。”
唐竹只能保持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从叶央这次拉着她进副本的那一瞬间,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就不断在她的脑海中弥漫,却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就像是手边上端着个不怎么按照规律垒起来的玻璃杯塔一样,摇摇欲坠,偏偏又没有出事。
这种焦急的感觉促使她在行动中直接选择了更为激进的方案,甚至有种干脆破罐子破摔任务失败把叶央先薅出去再说的倾向。
但唐竹明白,就算和叶央说清楚所谓的利害关系,她应该也只会用那种应付式的笑容打发过去,然后依然我行我素地开着思想的泥头车,笔直地创向南墙——要么南墙被撞碎,要么车毁人亡,变成那种能够登上交通事故惨烈排行榜之类的状况。
或者是得到什么搞笑诺贝尔之类的?
她也不清楚,毕竟预感什么的……就算真的跩着叶央的衣袖子说出来,可能对方也会不以为然?
“我倒是知道这点……”她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眉头依然紧锁着,“就是这次真的,太**怪了。“
男子倒是没有否认她的感慨,毕竟就算以他的角度来看,这次唐竹遇上的事情也着实够怪的。
“啊,有动静了,有动静了!”原本打算找点别的话题来分散唐竹注意力的他忽然注意到了原本没什么动静的墨灵忽然骚动起来,赶紧喊了对方一声。
由墨水构成的小鸟在山枕的指尖跃动着,最终,在二人抵达某一点的时候,振翅而出。
“山枕,找到了,顺着你鸟的方向往前走五步,随后看向七点钟方向,那里有棵树。”
有些疲累的女声从山枕衣袖左侧别着的宣纸处传出,看得出来,单单是为了他们这档子事,对方真的是费尽心思用尽全力。
她忽然有点理解叶央那种非得补偿别人不可的愧疚感了,要是平白无故地受到这种帮助,但凡是有点正常三观的人可能都会有点良心不安。
这算不算得到了叶央三观还没有偏离社会基础价值的好消息?
“呵呵……”
唐竹自嘲地笑了一声,紧接着摇了摇头。
“接下来呢,盛小姐?”
“我看看……隔这么远使用能力我也是第一次,可能不会特别准——啊,找到了。”
笔墨勾勒的鸟雀在树杈上停留了片刻,伴随着身躯愈发透明,唐竹和山枕也算是跟着它那磕磕绊绊的指引方式走到了一处看上去像是什么建筑遗址的地方。
之所以是用建筑遗址,而不是用什么准确的指代名词,是因为他们找到的这个地方,已经残破到连所谓建筑的基本轮廓都难以辨认——要不是还剩了点砖瓦和疑似地基的石柱,可能二人会直接当荒地略过去……
“这也太抽象了吧?谁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啊?”
山枕一边吐槽着,一边伸出画笔,在即将消散的小雀上点了一笔,“晴兮,能看出什么吗?”
“山哥你也未免太高看我的能力了,你以为我是什么男频小说主角,能够直接唤醒历史残魂之类的东西来面对面进行询问吗?”
小鸟在杂草上蹦跶了片刻,随后有些无奈地给出了答复。
“不过这里应该是人为进行的破坏吧,看那些痕迹,应该是把原来的住民给驱逐出去,随后用锤子一类的东西物理强行拆除,最后再用火烧了一遍……应该是想要隐瞒什么?”
“再具体的就不清楚了……你们要是想要找什么东西的话,到这的确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山哥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个消息还来到这种偏门地方的?”
“具体信息源保密,反正这次不出意外的话大家应该都能够捞到不少好处,所以也别深究到底是为什么了。”
毕竟山枕总不能老老实实和对方交代,这其实是来源于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妄想症患者的即兴猜想,他们觉得闲着不好才秉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把这次正好匹配到的符合环境的队友给支使出来验证消息。
真这么说了,那估计这份浅薄的同事情谊也会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真是神秘……反正这是你们这群高个子的事情,和我无关。”
对方打了个哈欠,墨水雀鸟的翅膀抖了抖,随后身型开始变得逐渐淡化——
“灵能要不够了,总之这个遗迹地下应该还有点东西,但是看不出来是原先有的还是后来放进去的,如果你们真有什么闲心思可以去看看,当然只是我个人建议,也不是非去不可。”
在嘱咐完最后一句后,墨灵的形体彻底溃散,只在砖瓦上留下了一很不规则的墨迹。
“所以呢,你怎么看?”
在听完了外援给出的建议后,山枕扭头看回了唐竹那边,“看时间叶央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我们是抓紧机会探查清楚背景故事,还是先去给我们的高危人士搭把手?”
唐竹注视着眼前的废墟,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下叶央先前给出的猜想,没有回答山枕的问题,反而抛出了另外一个疑问。
“你说,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一个国家才会需要通过摧毁宗教来满足自己的目的?”
听到唐竹的话,山枕不禁顿了顿。
在他有关于人类的历史的长久印象中,类似的事情可以追溯到中世纪的西欧所进行的魔女狩猎。
人们对于历史中魔女所具有力量的盲目崇拜,更类似于一种纯天然形成的对于未知恐惧的崇拜,以及对于超自然现象的向往。
据盛晴兮解释,为了巩固自身力量的统治,以及加强民众对于宗教的依赖性,当时的教会必须革除异教从而达到统一——本质上来说,比起所谓的信仰之争,这种更类似于政治斗争。
“你的意思是……”他清楚当时解释状况时唐竹也在现场,“炼金院本质上其实是为了完成愚民政策,所以才将宗教彻底清除?”
“当然,只是猜测。”
唐竹轻轻摇摇头,眼神注视向废墟的底部。
“不过所谓的真相,或许就近在眼前,不是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揭开传说的面纱
“咳咳咳——咳咳——”
伴随着浓烈的烟尘,二人终于勉强扒开了这个连遗迹都基本上称不上的废墟。
“叶央和晴兮说的还真没错啊。”
山枕捂住口鼻,皱着眉头注视着眼前被藤蔓所支开的通道,咳了几声。
唐竹也眯起眼睛,避免视线被灰尘所干扰,“之前好像我们那些资料也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找到的……”
叶央到底是从哪里弄出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地点目标,并且翘出来一大堆信息的?
想不明白。
她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微凝,“前方应该没有危险,进去看看?”
“嗯,进去看看吧,我走前面。”
山枕从腰间抽出画笔,回头看向唐竹,“虽然作为一个外人说这话有点奇怪,但是我真心觉得你那位后辈表现的着实有点……太超乎常识了。”
“我们做过调查……”
唐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确实也知道叶央的表现有点太过扎眼了,但是对于这种事故体质的人来说,就算提醒,有些事情也是想办都办不到的。
“就目前存在的资料显示,她除了精神方面可能称得上有点前科之外,剩下的方面都很正常——甚至这个精神证书都是她自己从某个副本里带出来的,完全没办法确认真假。”
“……这你们怎么敢收的。”
山枕持笔的手一顿,满脸不可置信。
唐竹叹了口气,缓缓从刀鞘中抽出长刀,做好警戒的架势。
“不收就变成永恒仙境的人了,上边说在手下看着总比变成心腹大患强。”
“这倒确实……”
山枕微微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先前唐竹和他说明了这次副本多半会发展的十分离奇,并且估计结果完全不太靠谱,但是还是没有预想到叶央本身已经是需要向余火高层禀报情况,并且还得到切实回应的地步。
只能说不愧是有被永恒仙境看上潜质的人。
感慨间,墨笔轻点,刹那流光溢彩,云蒸霞蔚,斑斑斓斓喷溅而出,宛若惊鸿流云,一涌而上,色彩在此刻不再只是概念,而是某种切实之物,在面前昏沉的空气间流淌。
是的,色彩,在流淌,不似笔墨颜料,更像是从天上采撷而下的霞光日晕。
“确实没有东西。”
他的手掌从空气中轻拂而过,在接触到色彩的瞬间,那些没有形体之物顿时激烈地翻涌起来,似乎即将从虚无缥缈的烟尘光彩转变为另一种存在一般。
不,不是似乎。
山枕的食指微勾,伴随着一缕色彩从空气中被搅动而出,雾起云涌,在剧烈变幻的环境之中,此刻持笔的他仿佛看上去真的如同谪仙人一样。
树枝从雾中伸展而出,点点梨花盛开,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被萦纡尘埃笼罩的空间顿时焕然一新。
……总有种奇怪的浪费感。
这家伙不会是专门在她面前炫技吧?
唐竹的眼角抽搐了一瞬,作为技能朴实无华派的支持者,每每看到山枕这种花里胡哨的灵能使用方式,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总而言之,先看看四周吧。”
她摇了摇头,把注意力集中在眼下的状况上。
和先前叶央找到的那个【魔法师】的小屋不同,眼前的隐藏地下室很明显并没有经过人为的精心修缮,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团糟。
墙壁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裂痕,甚至还有烟熏火燎之后残留下的秽迹,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建筑物之所以还能够存在在他们的眼前,一定是所谓的神明对于自己信众的某类恩赐。
即便是到达了如此隐蔽的微小房间,那种强烈的人为毁灭痕迹依然充斥着整片区域,边边角角上都破破烂烂的,即便残留下了什么纸质资料,也一定会在怒火的搜刮之中消灭殆尽。
唯有用野蛮痕迹彰显自己愤慨地语句留存了下来。
【神明抛弃了我们!】
【叛徒!】
【傻叉教会,让我们的生活变成了这样!】
诸如此类没什么营养的表达,再之后的基础上也看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唐竹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等人来到这里的目的性——他们到底是来感慨他人对于文明的掠夺,还是哀叹异世界某种宗教文化的彻底衰落?
很显然不是。
在失望地清理了一遍废墟之后,她也再度确认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叶央也不是万能的。
在遍地用浓厚的干涸血液涂抹而出的文字中,她勉强找到一些和抱怨无关的东西——对方似乎是觉得这东西并没有什么用处,只是随意地丢弃在了一边,顺便用一些批判性语句表达对于宗教的不屑之处。
但是说实话,唐竹觉得发展到这种地步,可能所谓的宗教与现在的炼金院差别也不是很大,后者只不过是明面上批了一层名为科学的外衣而已,本质上还是利用民众的盲目信仰来巩固自己的统治权,话语权。
“山枕,你过来看看。”
唐竹勉强用刀鞘把那块像是石板一样的东西从废墟里刨了出来。
大概是觉得这种东西确实没什么宗教含义,和地面上那些被砸扁的金属制器皿,或者是已然判断不出原先形状的徽记不同,石板上还留存着少部分图案,以及被刮花的文字。
“额……”画仙蹲下来,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眼前这个目前唯一具有阅读价值的玩意,试图利用自己的文化素养来理解异世界人想要传达而出的含义。
很快,虽然结果并没有得出来,但是山枕很显然习得了一种人类相对而言较为美好的品德……
那就是懂得及时放弃。
“看不懂。”,他摇了摇头,看上去无比坦然。
而唐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我也看不懂。”
“那我们俩在这里呆站着干什么呢。”山枕蹲在地上,表情很明显有些僵硬。
唐竹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自我感动,表示我们在努力,只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要不然我们还是喊晴兮来看看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顺理成章】
“山枕,你先等等……”
唐竹按住了山枕再次握住画笔的手,语气有些疑惑:“这个石板的形状,你不觉得稍微有点眼熟吗?”
她是真觉得眼熟,不知道这种即视感到底是被叶央的神经质传染了,还是的确有了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灵感。
“我倒是觉得,要是我俩再不弄出点所以然,你那个后辈可能真的要整出来点大动作了。”,山枕叹了口气,画笔随意地在地板上敲了敲,墨水衍生而出的藤蔓再度卷起地面上的杂物,打算让唐竹能够看得更清楚一点。
虽然嘴上说着对于唐竹的猜测并不怎么信任,但实际动作还是老老实实地让对方尝试了一番。
唐竹点了点头,随后目光移向被托举起来的各种残垣断壁,还有锈迹斑斑不成原型的金属器皿们,试图通过扫读的方式激活自己脑内那好不容易被点燃而起的神圣灵感。
“山枕,八点方向,第三个枝头上的砖块,麻烦转一下。”
唐竹从腰后掏出手电筒,她好像有点猜到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了。
虽说连自己想干什么都需要猜测的话,和叶央那种行为大概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她一边旋转着调整角度,一边开口道:“我想我们最开始应该猜错了,那个石板可能并不具备什么准确的含义价值——或者说,要是真的具备什么显而易见的信息的话,估计也不会幸免于难……
“虽然我觉得能够幸免于难这件事情就已经够诡异了,不过毕竟预言诗在那里,万一这就那啥命中注定对吧?”
山枕听从着唐竹的指挥,缓慢调整着石板,砖块,还有其他一些零碎器皿的途径,同时依然有些疑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记得以前你的思维没现在这么混乱啊?”
难不成这种乱来的精神还能传染的吗?
显然是看出来山枕在想什么,唐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特殊时期特殊处理,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你不会还没有察觉到这个任务世界的某种特殊规则吧?”
那还真没察觉出来……
山枕本来想这么回一句,但一想到是对方来求的自己,结果现在反而收到了别人的恩惠;要是全程真被牵着走,跟着对方躺赢的话,那人情反而得欠回去了。
动动脑子吧,你可是天守的画仙。
但是余火的人这次行事风格完全跟着那个叫叶央的壹阶应答者一边倒啊,这要他怎么联想,总不会规则是发疯就能胜利吧……
那不是永恒仙境的人早就赢了。
“算了……反正也不是我自己发现的,说不定某个看上去最不靠谱的家伙在某个我们还在磨洋工时刻就已经弄明白了这点。”
唐竹敲了敲头,微微侧过身子撇向山枕:“简而言之就是【顺理成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的隐藏特效应该是这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开启的,但是如果察觉到的话就能够成功利用。”
在唐竹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似乎像是撼动了什么至理,又或者说更为根深蒂固的底层逻辑,二人耳边那种无机质的机械音再度响起——
或者说,所有人在那一瞬,都听到了世界意志的声音。
【勇者方阵营,逻辑回路达成,本次隐藏特权单独开启。】
“唐竹……”
山枕咽了咽口水,瞬间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我们越过世界意志程序合作的违规行为好像被发现了。”
唐竹顿时也跟着僵住了。
他们这个额外阵营被揭发了先不谈,山枕是怎么确认违规操作被发现了的?
“我的阵营列表在通知开始的那一瞬间就被强行变更了……现在任务和你们是一样的【拯救勇者】。”
原本胸有成竹的画仙现在语气苦涩无比,“我想你应该会明白发生了什么。”
绕过转换阵营本来就不想打破四方势力的平衡,从而获得信息差优势以及世界意志的【调整】,但现在不但信息差拉不大,甚至成了众矢之的那个目标。
更糟糕的事两个人还得到了一个消息。
“如果这个消息是我俩触发的话……”,唐竹脸色发青地盯着自己的面板,眼瞳中充满了绝望。
叶央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只是单纯发疯而已。
自己到底是从何而来这种过分高估对方的信心啊——
在山枕和唐竹刚刚意识到因为理所应当的一句猜测就让他们的任务瞬间进入地狱模式的时候,叶央他们自然也收到了通知。
与那两个人不同,现在叶央和夏易苕的脸上只有问号。
硬要说还是那种知名表情包的迷惑形式——我是谁,我到底是不是勇者小队的,隐藏特权到底是个勾勾什么东东???
逐渐聚集的应答者们被这个通知突然打上了一棒,就像是刚刚察觉到赛马的赛道上冲上了一辆有着电动马达的老头乐一样,甚至在不久之前他们还以为这个老头乐是特殊观众席位,结果现在才被裁判慢吞吞告诉这也是马。
哪门子的规定电动马达也算马啊?!
裁判你到底收了对方多少钱?
不过但凡脑子稍微灵光点的在场应答者都发现了可恶的老头乐驾驶者的真实身份。
毕竟就在场上站着在,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到那个挥得像个飘扬大裤衩的旗帜。
“叶央,你妈的怎么还不开技能跑啊?!”
夏易苕也不傻,在看到通知的下一瞬就意识到了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于是赶快催促队伍里唯一的传送术士抓紧跑路。
毕竟他俩不仅等级低,还是行为模式最莫名其妙的那个,就算对面全是弱智,通知一出来也能猜得七七八八。
“我也想……”
叶央眼神慌张地注视向夏易苕,怯声怯气地喏喏了一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出不去……”
“不要感觉……”夏易苕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妈的,结界!”
虽然不知道叶央技能的运作原理是什么,但是夏易苕倒是清楚一点——应答者对于自己技能的感觉不会出错。
不如说,大多数应答者使用技能的原理都是“我感觉能做到”“直觉告诉我该这么做”所以去做了之类的。
所以……
“这下真把自己搭进去了,草!”魔法少女彻底放下了那种子供向作品的主角架子,暴躁地揉起了自己的头发。
第一百三十四章.未来的一角
“总之你先尝试一下好吗,拜托了,姐姐!”
夏易苕盯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叶央,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越来越厉害起来。
所以说他才不想当这个保姆,啧。
他知道唐竹和山枕的意思,毕竟魔法少女的能力一般都多样化,比起这两个一看方面很专精的家伙来说更适合照顾不怎么靠谱的队友——他们也不可能专门分出来两个人来当精神病看护,那是病院该干的事情,能稍微照看一下对方就算是微薄的同僚情谊了。
虽然“微薄”这词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感受到面前的情况愈发焦灼,叶央的手颤抖着支使着自己体内的灵能,那种反胃的,难以形容的撕裂感从胃部开始缓慢上升。
上升。
上升。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部,与此同时伊普西隆抬起头。
“咳咳,咳,,咳咳……”
漆黑的液体从嘴里蔓延而下,带着坚硬的零件,被堵在指缝之间,然后慢慢地满溢而出,彻底决堤。
叶央很想对远处的伊普西隆扯出她那一贯自以为是的笑容,但如今的情况,不论是对方还是她自己,都做不出来自我鼓励的行为。
叶央忽然很想哭。
可能有点委屈吧,莫名其妙的委屈,也可能是悲伤,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又或者是大脑哪根神经搭错了。
毕竟她的确也很喜欢莫名其妙地掉眼泪,有时候听到一个名词都会啜泣起来。
眼睛酸涩起来,但是回忆起所谓的礼节,叮嘱,还有那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她憋住了自己的情绪,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把咳出来的东西倒进钱袋里之后用手在身上随意的擦了擦,而后仰头看向夏易苕。
“易苕姐,还有别的办法吗?”
叶央的声音依旧在打颤。
而伊普西隆只是盯着她,最后又垂下头来。
“我认罪。”
他重重地重复了一句,“骑士大人,我认罪。”
就好像这是什么赦免罪行,升上天堂的魔法一样。
夏易苕回过神来,重新看向叶央,看着她的神色,感觉心脏狠狠地抽抽了几下。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唐竹说的,放心不下是什么玩意了——虽然之前就明白了这件事,但和这家伙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那种感觉就越强烈。
不是所谓对于后辈的照顾这种理由。
而是某种本能的期盼,在道德伦理没有跌到谷底之前,对于人类的期盼。
妈的,傻逼夏易苕。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看着即将冲破明黄色防护盾的应答者们,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如果真的在这里……人生可能就要结束了吧?
但是肯定不能再压力叶央了,不然要出事的,夏易苕确定以及肯定,对方那个神情,如果自己真不拿出来点看上去可行的解决方案,或者是任何能够被称为答案的东西,这个副本的下场估计不会好到哪里去。
是的,副本。
夏易苕无比确定这个家伙绝对能够搞出来点大事,尤其是还有前科。
所以只能上了吗……
魔法少女张了张嘴,忍住内心的三分羞涩,三分绝望,三分恼怒,甚至还有一分舒爽感的复杂扇形图,准备给叶央交代后路。
“叶央……”他舔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嘴唇,缓缓开口道——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某些更为无礼的东西闯了进来。
“那个,能否打断一下二位的对话呢?”
有些雀跃的男声忽然出现在二人的背后,带着红色手套的手在二人中间晃了晃,似乎想要把他们的注意力给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来。
“你怎么进来的?!”
夏易苕有点不可置信,按照当前副本的强度,他的防护罩不可能破的这么快啊?
就算真破了,怎么会只出现一个人?
“啊,那个呀,我一直在观众席坐着呢。”对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脸上的那半张面具,上面用粗糙的笔触在眼睛开孔的地方画了个红色的方片,而暴露在外的那只群青色眼睛的眼位则是纹了花体字的数字5。
据夏易苕所知,打扮成这样的人,一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叶央,我数321,我带你突破出去,别理这个家伙。”
叶央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反应突然激烈起来的夏易苕,迟钝的脑子里缓缓得出来一个答案。
“永恒仙境?”
“看来你有被科普过,那我就不解释了,总之跑就对了……”
夏易苕手里抓紧魔法棒,咬着牙准备克服心理障碍,转换形态,但就在他嘴里刚开始音节的那一瞬,更高一层的声音打断了吟唱。
“在别人话没说完之前打断对方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哦,小姐。”
原本就很紧张的夏易苕,瞬间忘记了这个该死的破咒语接下来的音节是什么。
为什么当时自己为了帅气的变身,专门设置了这种音节复杂的非国语咒语啊?!
魔法少女这东西再怎么帅气不都还是蓬蓬裙吗!
“诶呀,看来我们的魔法少女并没有系统性训练过抗打断施法呀。”方片5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咏叹调一样,那只暴露在外的眼睛毫不遮掩地弯了起来,仿佛在嘲笑夏易苕在应答者这条不怎么光明的道路上至今仍然是个门外汉。
“叶央,小姐,我有个提议。”
他微微张开五指,紧接着开始往下一根根缓慢地收拢。
方片5在倒计时。
“这一根手指代表十秒,我们一共有50秒来完成交易,50秒后你同伴的防护罩就会彻底碎裂。”
“叶央别听他……”
红色的手套瞬间被塞进了夏易苕的嘴里。
“长话短说,我们关注你很久了小姐,甚至我这次都是专门出差过来的。”
“我不会加入永恒仙境的。”
叶央回忆起先前的精力,用力摇了摇头。
“并不是加入,只是一个契约而已,你欠我一个人情,我个人的人情,怎么样?毕竟你想救那位先生吧,在这种人潮攻势下,你觉得你们两个能坚持下来吗,尤其你还是壹阶。”
对方似乎在盘算着些什么,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叶央陷入了沉默,而方片5的手指也只剩下两根了。
“我不介意给你透露一下我们的阵营目前的任务——处理掉入侵者,积分还挺丰厚的,说实话,我都心动了。”
“很快吗?”
叶央抬头看向对方。
而夏易苕猛地睁大了双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片5大笑起来,手指的计数也停止了,“当然,我的姑娘。
“那会很快的,而且你的小玩偶会完好无损,我保证。
“只要你点下头,下个瞬间,一切都会得到解决,很划算吧?”
而在话语结束的瞬间,源自魔法的奇迹,也彻底破碎。
在那之后,叶央轻轻点下了自己的头颅。
【那么,这便是你我之间的契约了。】
带着半张面具的怪人笑了起来,随后,悠扬的笛声响起。
下一秒——
火光和轰鸣声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第一百三十五章.全都上天去吧!
在火光产生的前几秒内,夏易苕和叶央只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还好夏易苕的反应足够及时,在端倪即将爆发的刹那就狠狠的吐掉嘴里的手套,揪着叶央的耳朵直接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的扫帚上,从叶央搞出的那个洞里面窜了出去。
“你他妈在搞什么?!”
魔法少女死死地拎着叶央的耳根,脸上充满不可置信,“你他妈不是被山枕他们补过课了吗,你怎么敢的?
“叶央,你他妈疯了吗?”
“那个易苕姐,放手,放手,疼……”叶央用手捂着被他揪着那边耳朵的脸颊,龇牙咧嘴地想要推开对方,但是夏易苕的手指用力地就像是铁钳一样,根本推不开。
“我们尽心尽力地帮你不就是为了不让你变成这种祸害,你怎么就不理解呢?!啊?!”
结果这么干脆利落,这个没救的神经病就把自己给卖出去了。
夏易苕当真怀疑只要价格合理,魔鬼契约这个傻逼都能毫不犹豫地直接荡气回肠地“嘭”地拍下一个手印。
似乎还不解气一般,夏易苕狠狠的拧了一下叶央的耳廓,痛的少女直接叫了出来。
“嘶啊,疼疼疼……姐,姐,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嘶嘶……松手,松手呜啊……”叶央这下眼泪真的在眼眶里打转了,生理性地喷了出来,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吓得夏易苕赶紧松开了手指。
“呜呜呜呜呜呜,姐,我知错了,呜u呜呜呜u我,我真知错了……”叶央很不讲究地用自己的袖子在脸上胡乱和抹布一样乱擦,左边耳朵红彤彤的,甚至有些发肿。
夏易苕重重地叹了口气。
妈的,傻逼。
“我他妈还是不理解,你不是之前遇到过永恒仙境的人吗,怎么还敢的?”
夏易苕真的想不明白,按照永恒仙境那个阵仗,不是遇到过一次就应该打起警惕,遇到就立马隔个十万八千里,避无可避再用正义的群殴狠狠地殴打对方吗——就算不是余火,他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主动凑上去的。
还是在这种危险组织和你说“小伙子我很看好你”的微妙时间。
叶央端坐在魔法少女的加长扫帚上,吸了吸鼻子,刚才夏易苕真的挺使劲的……
“上次,上次,上次副本是我自己炸的,我觉得他们威力比不过我……”她的语气弱弱的,似乎觉得玩崩一个副本是个很了不起的丰功伟绩一样。
妈的,忘记这茬了,这个玩意是和永恒仙境不相上下的主。
“重点不是这个……要是他们只是单纯的疯子就好了。”夏易苕看着下面火光迸发的炼金院,皱着眉展开了防护罩,还好刚才没背全咒语,不然现在切成粉色形态的话就没防护功能了。
“那重点是……卧槽……”
叶央瞬间抓紧了扫帚杆,瞳孔紧缩。
不知道那个永恒仙境的神仙到底弄了多大的阵仗,才能够一口气掀飞炼金院,给地面上只留下了小小的一圈处刑台场。
而剩下的部分……
他妈的在天上飞。
“你看,我说的其实是这个——这次你真的玩大了,叶央。”夏易苕看着下方逐渐逼近的炼金院,眼角忍不住抽搐起来,“你猜猜为什么你在这里能碰见方片5?”
叶央咽了咽口水,忽然回想起之前世界意志发的那个详细介绍。
“像你那种炸了副本还算完成的只是少数中的极少数……毕竟你不是凭借一己之力玩崩的,而是掇使主角做出最不利于大家的选择,这依然在世界意志的准许范围内。”
夏易苕的脚部在虚空中做了个蹬发动踏板的动作,也懒得管叶央是不是抓紧了握把,直接疾驰出去。
“但他们是,所以永恒仙境的人做任务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一般是把自己的位阶维持在一个基本的水平,然后找乐子,直到没有乐子了再去下一层。”
夏易苕的声音顺着风灌进叶央还肿着的耳朵里,从平滑的大脑上呲溜一下滑过。
“额……你的意思是,他们大多数人就像我第一次见山大哥那样,属于超纲人士?”
夏易苕捂着额头叹了口气:“你就当是吧。”
虽然不知道后患怎么样,不过叶央这次倒是干了件好事——如果她的良心过得去的话。
根据夏易苕估计,在炼金院上天的这个过程中,大概叁阶以下的应答者都会直接被轰出任务世界,连带着可怜的旁观人士们一起。
叶央点这一下头,不亚于自己在人群中丢了个炸碉堡的雷管一样,还是自己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那种。
不过看她这个还没有意识到后果的样子,夏易苕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她自己意识到……
“喂。”
穿着制服的青年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的同伴,感觉对方有点怪怪的,“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啊……没,没什么……”年轻人吞吞吐吐的,勉强挤出来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这次贡献点可不少啊,怎么会有这种光明正大的跳出来的傻子——看起来也不强啊。”制服青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紧接着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对,我替对方担心什么,你说是吧,克莱蒙特……”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被称作克莱蒙特的青年的头部开始发胀,神色愈发苍白起来。
有着群青色眼睛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难以驱散。
“那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不是我的错……
“那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你知道吗?”
少年蹲在草地上,脸上的笑容是那般温和,他热心又善良……
对,善良。
对于任何小小的要求都来之不拒,并且热情四溢。
一杯水,一瓶胡椒,一张毯子,他总是保持着这么友好。
“我很乐意照顾别人,啊,明天我想做xxx,你有空吗,没有的话也可以,我只是随口问一句。”
在克莱蒙特向他道谢的时候,少年这么开口问了,语气十分随意,仿佛根本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是顺便想起来了,就问一下。
于是他便理所应当的拒绝了。
毕竟他们根本不熟,不是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但是……
直到笛声响起。
“我就不再是我自己了,你知道吗。”
克莱蒙特捂着脑袋,苦笑着开口道,“真是……不知不觉中招了啊。”
“你再说什么鬼话?”
制服青年看着对方的表情,开始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起来。
但是……
明明先前这家伙也没有说什么啊,怎么突然就……
“那声音真的太美妙了,太美妙了,太美妙了,我多想再听听啊……”
克莱蒙特的语气开始飘忽不定起来,而太阳穴处暴起的青筋也越来越明显,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错觉——他的脑袋好像越来越大了?
“于是,我违背了我自己,在这四处布下了爆炸物,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青年露出了绝望的笑容,对着同伴做出口型。
【快跑】
【隶属于冒险者协会方的应答者请注意,隶属于冒险者协会方的应答者请注意。】
该死的无机质语音毫不犹豫地在脑海中响起。
【本次临时任务失败,请注意,本次临时任务失败。】
【应答者克莱蒙特,贡献点负——】
在机械音响起的瞬间,克莱蒙特的头颅和火光一同奏演出最为绚丽的烟花。
这便是瑞纳在退出副本前,所看到的最后光景。
【报告完毕。】
第一百三十六章.不值一提
当火光乍现的刹那,不论是叶央,应答者们,亦或是炼金院,其实不论哪方都没有任何准备。
即便是最快速的指示下达,也无法阻止大当量的爆炸物即将掀翻整个建筑物的事实。
骑士团长长迅速做出判断,眼下的情况,那些大人物身上自带的防护法阵足以应对这种程度的危险。
那么,就像那些大人物所说的一样,为了我们的未来……
确保基材【伊普西隆】的最基础生存。
“一队听令。”
回忆着那些莫须有的光辉理由,骑士团长最终下达了指令。
“启动防护术式,以盔甲序列站好,以被告为第一目标进行防御。”
毫无疑问地,那些距离最近的骑士迅速站好,整齐划一地举起右臂——随后,其上铭刻的纹路亮起。
魔素从庞大的网络中被汲取,从而根据术式逻辑构建出规式中的定局,小小的圆盾迅速扩大,紧接着一一相连,莹绿色的光辉与火光相撞,连带着砖石,还有迅速扩大的嗡鸣声。
在这种慌乱的局势中,伊普西隆的眼前只残余下炽目的惨白。
惨白的炽日。
“嗯嗯,伊普西隆,你有什么梦想吗?”
带着兜帽的金发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窗沿上,手上端着一个刚刚冒出嫩芽的花盆,不论怎么看这种组合都显得无比怪异。
少年看了看窗前的人,沉默了片刻,回忆起对方的恶趣味后摇了摇头。
“要是说出来的话,师傅你肯定会笑的……”
“不会的,肯定不会笑。”对方宛若宝石一般的蔚蓝眼眸眨了眨,看上去无比诚实,“毕竟你是我教出来的,就算之后不干这个去种地我也不会笑你啦。”
伊普西隆憋了半天,最后吭哧吭哧地蹦出来两个字。
“勇者。”
带着兜帽的男人细细打量了他几眼,随后很热情地鼓起了掌:“真是了不起啊!嗯嗯!很棒的梦想呢!”
说实话有种敷衍的感觉,伊普西隆翻了个白眼,慢慢地挪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你要笑就笑,别这么说……”
“不不不,没什么好笑的,我是认真的。”
对方从窗台上一跃而下,用力地摸了摸身高尚且到腹部的男孩的头,眼神中露出怀念的神色,“真正的勇者可是很了不起的角色,和你们这流行的选秀可不一样……啊,伊普西隆,我之前不是给你带了很多书吗,喜欢吗?”
“嗯,师傅,那些故事是真的吗?”
男孩抬起头,注视向对方,似乎期盼一个回答。
“是真的哦,千真万确。”
男人抬头看向边境的远方,随后又揉了揉男孩的脑袋。
“我可从来不骗人,你知道的,伊普西隆。”
那些勇者相关的传说故事,终究不过是童话而已。
已经长大了的少年默默地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随后闭上了双眼。
最终他谁也没有救到。
不论是艾勒斯,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果然最终他无法成为勇者。
无数的轰鸣声不断奏响,连绵不断的火光就像是为了何物加冕而放出的礼炮一般,盛大且光辉,振聋发聩。
残存的骑士们互相搀扶着对方,银质的铠甲此时在过量魔素的涌动下早已发黑,不复往日的荣光。
“还能站起来的,报数。”
骑士团长嘶哑着声音开口道,暗色的血液顺着手里的长矛渗了下来,和其余骑士相比,这位骑士团长的盔甲明显碎裂地更为严重,甚至在爆炸结束后,铠甲上的符文还闪烁着莹绿色的电弧。
“第一队列,四人。”
“第二队列,二人。”
“第六队列,三人。”
…………
密封的头盔内,熟悉的声音再度下达指令。
“萨普希尔,把人带过来。”
团长咳了几声,目光移向已经失去意识了的少年,沉默了片刻。
“遵命,大人。”
“快点,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你知道的。”
“大人,有关于现场的影像怎么处理,需要我们联系执行部吗?”
电流声不断在耳边作响,骑士团长紧紧皱着眉头,手臂因为铠甲融毁而不停颤抖着,但为了在剩下的骑士面前保持最基本的姿态,他努力稳定着自己说话的声音,避免露出丑态。
“别管那些了,再不处理魔素的问题,这条维系了几百年的道路就会直接枯竭——你知道后果的,萨普希尔。”
“好的大人,请向我开放权限,我们会带着基石前往根系处。”
“权限已下放至徽记,萨普希尔,别让我失望。”
“您的意志便是我的意志。”
于是,破破烂烂的骑士们扛着即将被作为耗材的少年,为了所谓的未来,走出了曾经作为处刑场的地方。
而那些建筑和围观的民众们,说实话,并没有人在乎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疲惫的骑士强打精神走进通道,心中不断默念着曾经炼金院的首席告诉过他的【真相】。
人类必须维系魔素,这是人类唯一能够通往超凡的道路,没有他物干涉的道路。
神明不会在乎我们,如果没有价值,那么便会被抛弃。
如果魔素枯竭了的话,几百年前的悲剧便会再次重演。
人类花费几百年建立而起的历史会轰然倒塌,堆积而起的科技会瓦解地一点不剩。
唯一存在的便是再度复苏的【天命】,还有重新将视线投向人类的神明。
人类将会不值一提。
科学将会不值一提。
历史将会不值一提。
政权将会倒塌,最终这套体系建立而起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所以……为了现在我们尚且存活的世界,必须牺牲。
牺牲民众,牺牲自我,牺牲无辜者。
为了世界的存续。
骑士团长本就不快的脚步瞬间顿了一下。
但是……
如果世界继续这样建立在人类的尸骨上,真的会更幸福吗?
比起现在这样的世界?
从上一任团长手中接过这个位置之后,不断有人告诉他,提醒他,现在这个世界的重要性。
萨普希尔下意识觉得,人类必须依靠魔素才能存活。
不只是他,似乎见过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剧烈的头痛逐渐攀附上脑海,萨普希尔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带着焦糊气味的手甲与皮肤反复磨蹭,试图让这种感觉消退下去。
习以为常的魔素后遗症,有点经验的冒险家都知道这玩意。
如果像传说那样,人类使用天命的话。
他想起闯入刑场的少女,那面旗帜,忽然有点犹豫了。
人类不会损害自己的身体。
人类拥有更便捷的力量。
人类的力量不再需要审核,不再需要准许。
那会是一个野蛮的世界?
那会是一个自由的世界?
骑士长忽然有些累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唐竹:我觉得他俩没救了
“古旧的贤者在历史中留存,奇迹的勇者谱写出繁花,骄傲的僧侣吟诵着生命,而伟大的法师用魔法缔造未来。”
陌生的女声从萨普希尔背后传来,疲惫的骑士团长瞬间回头,身后却空无一物。
全队的铠甲序列基本上都无法运作,虽然现在魔素网络的最高权限已经得到了炼金院高层的批准,但以现在他的身体状况,除非是不要命,否则甚至连最低阶的探测法术都无法释放。
“嗯,我想我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好,先生——毕竟炼金院的法阵伟力,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很清楚,为了我们双方的身体健康,还是冷静点比较好。”
“你是谁?”
骑士团长勉强打起精神,虽然便利的魔法无法使用,但多年训练出来的本能此刻仍然在运作。
没有脚步声,在耳鸣的干扰下也听不到呼吸。
判断不出对方的方位。
“大概是路过的热心民众?”
对方的语气有点犹豫,看样子对于这种不着调的说话方式还有点不习惯。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萨普希尔对周围的骑士打出手势,让他们进行目前能力范围之内的警戒手段——但很显然,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成果。
“嗯……虽然你大概不信,不过我们是受人之托,来救这个孩子的。”
嗯?
萨普希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说的具体是谁,仔细思考了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是被骑士们夹在中间的伊普西隆。
“那你们的愿望大概要落空了。”骑士团长的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丝毫能够让步的空间,“我不会让你们带走他的。”
“但是你真的没有疑问吗,先生,对于炼金院对于这个人如此渴求,你真的不感到疑惑吗?”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骑士团长转过身体,不打算和这种连真身都不肯露出的莫名其妙的家伙废话,比起在这里浪费时间听他们讲故事,不如赶紧完成炼金院吩咐的事情。
“你所想的真的是你所想的吗?”
女声顿了顿,似乎距离他更近了一点,“对于魔素这种能源,你真的没有想过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吗?”
当然想过,在听到你声音之前甚至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萨普希尔没有回答对方,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如果想要聊天的话,还是露出脸来比较有说服力吧,小姐。”
“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的话,当然。”
唐竹揭下帷幕,缓缓走了过去,而她身后的山枕只是揉着脑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记得你之前没这么喜欢乱来来着,就算规则在这里,也不要这么做啊。”
“就是因为这种便利的规则在,我才敢这么干——半边刑场都被炸飞了,你能指望叶央他们有什么好下场吗?”
唐竹只觉得心累,虽然她知道叶央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但是这种剧情到一半对方就因为事故不见踪影的事情发生的简直有点过于频繁了。
事到如今,后悔让全队两个等级最低的人组队这种错误决定已经来不及了,在沉痛的惋惜中,唐竹唯一能做的只有完成任务,让退出副本的叶央的夙愿得以解放……
总之,抱有这种诡异的悲痛感,唐竹再度向前走了一步。
“劳烦耽误您一小会儿,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看一份调查报告?”
虽然过程中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让唐竹和山枕不得不加快探索的进度,不过得益于这种规则的加护,他们寻找线索的过程比起先前来说简直不知道顺利了多少倍。
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劣质点击游戏的解密过程之后,二人勉强在世界意志的帮助下拼凑齐了所谓的【真相】。
虽然并没有得到那种隐藏世界观解密的大喇叭通告,但伴随着任务进度的更新,他们也明白自己在这里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世界意志的系统任务栏上,原先的任务二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词条。
【任务二(更新):揭露有关于魔素花的事实】
说实话,唐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会随着自己对于现状的认知变化而变化的任务,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山枕确实也挖出来了不少东西。
不枉费他俩把全队不稳定因素丢下,单独跑出来调查。
“那么……走吧,该拿的东西,该知道的应该都已经都找出来了,剩下没找出来的也没时间了……”
唐竹扭头看向山枕,随后叹了口气,“不过跟上叶央那种抽象的思维,果然还是太费劲了,对我来说。”
“谁不是呢……要不是她的提醒,我还想不到那句预言诗里的问题呢。”山枕跟着摇了摇头,“虽然知道世界意志肯定不让直接把结果摆脸上,但你们这个预言诗未免也太……谜语了点。”
“这说不定也是某种过度解读……只不过正好和叶央经常干的那样,撞上正确答案罢了……”
唐竹支使着山枕挪开挡路的砖块,从阴暗的地下室里走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阳光晃得她眼睛发直,她咳了几声,缓缓地眨了眨眼,仍然没有适应这种亮度。
不过……她记得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快要接近下午了,在里面磨蹭了接近两三个小时,按理来说天不应该这么亮啊……
“卧槽,山枕。”
有过之前的经验,唐竹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那个地方,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王国的首都城区吧?”
山枕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而后脸色也瞬间黑了下来,跟着骂了一句,
“草。”
“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什么东西炸了……吧?”
二人面面相觑了三秒,随后用尽浑身解数朝叶央之前规划的行动方向冲去。
“妈的,果然出事了啊?!”
虽然知道只要叶央在的地方应该不会太安生,但是这次直接连着这种剧情关键点都炸了的事情唐竹是真没遇到过,也根本猜不到事情的结果居然会变成这样。
二人看着只剩了一点地皮的前处刑广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种破坏力,唐竹和山枕觉得可以直接给叶央和夏易苕判死刑了。
毕竟他们两个隔着老远就看到有个疑似半截建筑物的东西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以违反重力的方式飘上了天空……
受害现场唯一能够看到的东西,只剩下了半张上面画着方片的面具。
硬要说还有距离现场已经有段距离,但是前进速度并不快的骑士队列们。
作为现场唯一剩下比较可靠的线索,唐竹和山枕本着照顾队友遗愿以及完成自己任务避免被世界意志开除应答者户籍的态度,默默地跟了上去。
似乎是由于对方的装备严重受损,以及意识不到有人居然能从这种程度的爆炸下幸存下来,他们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身后远远地跟了两个人。
而唐竹和山枕也就理所应当地潜入了炼金院,提前完成了现在还在天上飘着的叶央和夏易苕的任务规划。
间章.说谎的诗歌
在过了不少时间,看了一段又一段所谓的历史之后,山枕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说僧侣其实代表传统勇者小队中的牧师,而贤者则是对于魔法师的尊称,而勇者则是担任整个团队的支柱,那么最后一句话中的法师,究竟指的是谁?
在贤者的日记中,虽然描绘了不少有关于冒险过程中的日常,但是其言辞模糊,并没有明确指明小队中到底有几个人。
毕竟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但伴随着他们对于这一行人更多的了解,山枕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所谓的勇者小队里,并没有第四人。
不如说正常队伍里根本不会出现两个职能重合的家伙。
所以……
如果【魔王】给出来的东西是预言诗的话……
会不会最开始他们理解的其实有问题?
或者说,这个东西不仅揭示过去,也昭示未来?
历史已然被探索,奇迹的勇者与繁花陷落于囹圄,僧侣早已不存于世,而生命也早已不属于人类自己。
伟大的法师用魔法缔造未来——缔造的究竟是什么未来?
不如问,这个所谓的魔法师,到底是谁?
山枕看向唐竹:“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预言诗的原文?”
“嗯,就是那四句话嘛。”唐竹点点头,“不过你想起什么了,突然问我这个?”
山枕回忆了一下唐竹他们描述有关于魔王的态度,越发觉得这里面肯定藏着什么弯弯绕绕的东西,只不过他们还没有联想到那一层而已。
“我指的是,原文,而不是世界意志自然给我们翻译出来的东西。”
“啊……我想想,叶央好像把那个东西塞给我了来着,说是怕她乱来弄丢了。”唐竹在背后的斜挎包内摸索了一下,然后拿出了羊皮纸,“果然在这。”
山枕接过了这张承载着巨量谜语的关键道具,仔细打量了一眼,神色变得愈发古怪起来。
“唐竹,你们都没发现,这个东西的原文并不是用这个世界的文字写的吗?”
“啊?”唐竹赶紧凑了上去,随后瞬间瞪大了眼瞳。
因为从来到这里就一直享受着世界意志的翻译服务,所以习惯了便利的他们竟然一时间没有发现魔王给他们玩的这个文字游戏。
羊皮纸上赫然写着花体西欧文。
唐竹和夏易苕因为经常在魔王城那边帮忙接取任务,所以下意识忽略了这种文字变化,而叶央……
叶央那个成绩,也别指望她能够在这方面有所建树。
【Archaicsagehassurvivedthroughouthistory】
【Thewonderoftheheroiccompositionofflowers】
【Proudmonkschantaboutlife】
【Greatmagiciansusemagictoshapethefuture】
【Theearlieststoriesrecordthetruth】
【Thepoemendswithpathos】
这是羊皮纸上真正所书写的内容,唐竹仔细打量了几眼,语气有些不确定:“这个,是不是,和世界意志翻译的,不太一样啊?”
山枕蹲着看了几眼,表情逐渐沉重起来。
“确实不一样,你逐字逐句挨个硬翻译,应该就能得出世界意志的结果了——真是玩的好啊,这个逻辑陷阱。”
好到几乎所有人都被骗了。
没有人能够想到一个任务世界里的类boss角色能够给出现实世界中的文字,更没有人会想到世界意志给的看起来挺像样的结果居然是机翻润色后弄出来的。
在开头就自动转换语言的便利辅助功能下,根本没人能够想到这一层——说实话,要不是唐竹推理出来的那个【顺理成章】的隐性条件,他估计也想不到这一层。
“那么,所谓的预言诗,真正的含义应该是……”
唐竹努力将世界意志给的固定翻译从眼前撇掉,试图用自己正在努力捡起来用以应付四级考试的英语水平再度理解:
“古代的贤者在历史上一直存在,繁花的勇者缔造奇迹,骄傲的僧侣吟诵生命,伟大的魔法师用魔法缔造未来……好像也没差太多。”
“magician还有魔术师的意思。”
山枕摇了摇头,“和魔法师比起来,魔术师的差距就是,他的魔法是假的。”
叶央猜的大多数都是对的,但是就算是她也下意识遗漏了一个问题,一个就像是文字陷阱一样被所有人轻视了的问题。
在历史中扮演弥足轻重的位置,但是却隐藏了自己的,骗子。
“如果先前贤者和她的弟子通过革命销毁了魔素花的关键的话,为什么这个东西到现在也没什么人在意?”
山枕神色凝重地继续查看唐竹和叶央之前并没有耐心仔细看完的繁重调查记录,如果这里面一切属实,而叶央先前带来的东西又能够互相佐证的话……
为什么所有人都遗漏了这种被贤者反复提醒的可怕物种?
【根据贤者大人的吩咐,在那次袭击之后,我们依然保持着对于那种植物的观察。】
他抖了抖手里的记录,在皱着眉头速读了一遍之后,最终翻出来了纸张相对较新的那一批,细细查看起来。
【名为魔素花的物种,本质是吞噬他物灵魂,赐予虚伪美好的生物,并非植物,也并非真菌,而是更接近于动物的生物。
炼金院所得出的魔素在先前的研究中被归类为剩余产物,但经过我们【贤者】长达40年的分析,我们发现这种名为魔素花的物种会跟随赐予灵魂的需求,或者是某种集体的渴望分泌出接近于梦想的物质,例如魔素,或者是麻醉他人精神,制造幻觉的粉尘。
而这种理想物质会让人对于魔素花自发地形成某种崇拜理念,进而形成类似于宗教的体系,而这种汲取人类生命的植物就像是寄生虫一样,在社会上繁衍生根。
魔素花损害的不止有人的身体,还有人的精神,这种侵入的毒素会让人下意识忽略魔素的危害,从而继续使用。】
【隔绝这种危害的最佳方式就是杜绝使用,虽然35年前我们通过变革断绝了魔素花的发展前途,但是如果这种东西本质上是生物的话……
总有一天会以更恶劣的方式继续蚕食我们的社会。
虽然希望渺茫,但我们还是尝试着将研究报告寄给了炼金院。】
笔记主人的字似乎顿了一下,在粗糙的萱叶纸上留下了浓厚的墨迹。
【但是,我总觉得,炼金院或者是王室的某些人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不然怎么会违背他们一贯认为的宗教虚无论,转而开始研究天命……
虽然有贤者大人留下的记录在,不过天命已经沉寂了太久,久到我们都无法被眷顾,只是一种美好的传说。】
【希望我们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吧……】
【希望阿尔法大人庇佑我们。】
第一百三十八章.即便如此,你也要继续?
“您应该看得出,这都是事实。”唐竹摊了摊手,眼神看向被一众骑士紧紧围住的伊普西隆,期待对方能够给出更加积极的回应。
“小姐,我明白您的意思。”
萨普希尔叹了口气,只是继续往前走着,并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
“您的生活一定很美好吧,没有战争,没有饥荒,没有极权,也有着充足的教育和营养。”
唐竹愣了一下,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现在要提这个。
她的本科并不像常慕颖一样充满了人文理论,因此也没办法客观分析这位骑士团长现在说的东西到底是出于人类与魔族之间的分化感慨,还是对于宗教信仰发展的统治批判,又或者是对于财务权利之间的分配感到不公。
一时间她竟然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山枕默默不语,似乎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
“世界没有您想的那么美好,我知道您想说您知道这个世界并不那么完美,但是您这个行为就决定了,您还存在着理想,对于某个方面一定还抱有期待。”萨普希尔摇了摇头,只是笑了一声。
“……世界并不会因为我而改变,我明白,但是……”唐竹本来想强调更为积极的一些思想,但骑士团长沙哑疲惫的声音打断了她。
“小姐,我只是炼金院的一条狗而已,就算主子有再多不是,再多错误,我也不可能跳起来咬他——不听话的狗,是会死的。”
萨普希尔向后打了一个手势,眼神平静地望着唐竹。
热烈与死寂在此刻对视。
“世界需要你们这种人才能够变得更好,但我不是,我会怀疑,也会有想法,但我永远实施不了。”
唐竹张大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在萨普希尔放下手的那刻,巨大的能量波动从骑士团的脚底传来,似曾相识的法术构造以莹绿色的光芒浮现在所有人眼前,浮现在萨普希尔的身后。
“友善的提醒,小姐,我和你好好说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来启动传送法阵,这世界没那么美好,不管真相是什么,我们都需要活下去。”
“就算再也没有未来?!”唐竹看着他们,死死地抿着自己的嘴唇。
“就算再也没有未来。”
身上依旧渗着血迹的骑士忽然开口道:“小姐,您说,就算真相是这样,就算我表现出这样,您那份理想依然还存在吗?”
“……”看着对方那种类似机械一般的表情,唐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对方才能够激起更强烈的反应。
“呵呵……顺便一说,身上和您有着相似火焰图案的人,应该是您的同伴,在刑场爆炸前就骑着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在身影彻底消失之前,萨普希尔似乎想起来什么,有些无奈地感慨了一声:
“您的同伴,闹得还真是,夸张啊。”
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山枕最终摇了摇头。
“你都猜到了?”唐竹看着对方,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惊愕。
“当然啊,唐竹,虽然你老以叶央的前辈自称,但你自己实际上也不过是刚刚踏入大学而已,而且也没有经历过多少副本吧。”
山枕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实际上就像是在遗留的问题上勉强运行的机器,那种老游戏的屎山代码,知道吗?”
唐竹摇了摇头,她的家庭环境注定了她对于电子游戏相关知识不会有太多了解。
“有一款很著名的老游戏,打开时间有时候可能会要十几分钟,大家最开始以为是电脑配置跟不上,但是很多年过去之后,大家的设备都更新迭代了,但是这个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然后大家打开源文件一看,是那个烂到不行的代码搞的鬼。”
“额,那改一下代码不就行了?”
看着唐竹那副疑惑的表情,山枕倒也是耐下心开始跟她好好解释,“没有那么简单,那个代码底层逻辑一团糟,你甚至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跑起来的,如果想要重新修改的话,基本上等于重新做一遍。”
唐竹隐隐约约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你的意思是,这里就像是一个垃圾的代码构成的程序一样,很难进行单方面的修改?”
“比那还糟……毕竟这个世界在那么多年之后靠着自己发展出了科技,魔法,自发地形成秩序,以及社会阶层。
“虽然有人知道问题,但是,你能承担得住你自发革命后的下场吗?”山枕抖了抖手腕,摇了摇头,“没人敢,在贤者那段时间还属于萌芽期,如果扼杀的话也算不上什么。”
“但如果是现在,我打个比方——如果想要让一切都做出改变,那么你就是电车难题手里拉着拉杆的人,你可以选择拉下拉杆拯救他人,但是你能够承受,那份心理压力吗?”
“因为拉下拉杆,那个人被你选择牺牲的压力?”
“但是不拉下的话,不是更糟吗……”唐竹忍不住喃喃道。
“但是不拉的话,你就可以欺骗自己,这是命运。”
“大家都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但这种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轻而易举地用什么人生大道理解决的。”山枕干咳一声,感觉喉咙有点发干,“我其实不太擅长上课,对于目前你只需要知道炼金院其实也在寻找出路,但是他们和魔素花谁快……这就看天命吧。”
唐竹点点头,眼神现在还有些发直,看样子是刚才信息量过大,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不过……刚才他说的和你衣服一样的,是不是叶央啊……”山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试图把唐竹的注意力给转移过来,“这俩机动性最强,说不定还真没被炸出去。”
听到某人的名字,唐竹下意识点点头,“啊,好,嗯……对哦,他刚才是不是提到叶央了?”
“应该是……”
在二人交谈期间,熟悉的刺耳尖叫声从头顶响起,唐竹和山枕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单手抓着魔法杖的粉色魔法少女还有某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家伙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危险速度朝他们两个人冲了过来。
……
怎么这么眼熟呢?
唐竹摸了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