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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桃和沾沾     春林晚txt下载     春林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五章 有情人(中)

    对此,沈复神情严肃地说,他在早上收到暮云的禀报时,贺叔已经一个人走了,说去城外行宫见姜皇后,据说是天刚亮就走的,想来是昨晚就想好了。

    托暮云转达的原话是:“放心,酉时必回。”

    周衡见沈复微皱眉头,不知他在想什么,倒是沈怡的话,跟自己想的差不多:

    “阿复,贺叔做事定然是稳妥的,既然知道他去了哪里,咱们就安心等他回来再说吧,左右也就是大半天的功夫。”

    沈复便也没再说什么,只跟两人说自己已经派了晨风去城门口候着,晚上就知晓了。

    “那就忙你的去吧,”沈怡一边说一边示意肚皮圆滚滚吃饱了的儿子下地跟她走:

    “阿华,咱们也回院子里玩一会儿。”

    小家伙一听不肯,说要在此处跟姐姐玩,沈怡便朝着周衡眨了眨眼,之后做出了一副一脸担忧的样子弯下腰看着儿子说道:

    “可是乳娘今天早上一直在哭诶,说太想你了,阿华,你想不想乳娘啊?”

    乳娘在哭?周衡第三次愕然,不过转瞬也就明白了,定然是沈怡觉得小家伙一直黏着自己,昨晚又尿了床,想带回去让乳娘照顾呢,正想说其实自己没什么事、也很喜欢跟阿华相处,旁边坐着的沈复却说了句:

    “阿华,舅舅已经吩咐过,等下就会有把跟你哥哥那把一模一样的小弓送到你院子里。”

    看来这是刚才承诺给他的好东西,果然,小家伙一听,立马扭头拉着沈怡就往外走:

    “真的?娘,那我们快走,回院子!”

    一边很敷衍地朝沈复和周衡回头挥了挥手。

    “等下的午饭也各自吃吧,”沈怡赶紧回头叮嘱两人,又朝周衡笑笑:“昨晚没睡好,等下好好歇个午觉。”

    还真是个体贴人的姐姐,周衡便也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起身送他们:

    “好,那你们午后再来!”

    眼看母子俩欢快地走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周衡看了眼旁边的沈复,哎呀,刚才那种尴尬的气氛好像又回来了,便看了眼这会儿进来收拾桌上碗盏的春桃,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长姐说你有事,那你去忙吧。”

    沈复也看了眼春桃,见她收拾得快差不多了,便笑着低声说了句:

    “是有事,不过是想跟你说。”

    一听这话,周衡直觉这事不是自己想要知道的,脸上开始发红,却仍强作镇定地回了句:

    “非得现在说不可么?”

    “对,非说不可。”沈复一边说,见春桃已经提了食盒行了礼准备往外走了,便也站了起来。

    周衡见此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心砰砰直跳:

    “你,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沈复见春桃已经一无所觉地低头出门,便又走了几步过来,在周衡还没来得及后退的同时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

    “阿衡,我很欢喜。”

    “你,你欢喜什么?”周衡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开始出汗,偏偏沈复握得紧紧的甩也甩不开。

    “欢喜听到你跟阿华说…”沈复见她低着头害羞地不敢看自己,只那卷翘的眼睫毛在不断地轻轻扇动着,心头一热,俯身轻吻了下去。

    周衡还在做思想准备呢,没想到他现在已经胆子大到这等地步,猝不及防之下立马想要往后退,可惜双手被沈复牢牢握着,似乎,也没法挣脱。

    偏偏后来沈复又改为搂住了她的肩,周衡便认命地随他去了,自己确实有跟阿华说过些乱七八糟的话,管它是什么话,嗯,反正只是跟个小孩子说的,当不得真。

    啊,不过当时自己怎么会问那么一句话呢?什么成亲不成亲的,也太主动了点儿!

    周衡对自己很无语,之前不是已经约好绝对不提这件事的么,搞得自己很想要跟他怎么样似的!

    啊,真是太丢人了!

    “不要觉得后悔,”沈复却似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边继续往下亲吻着她的脸颊,一边在她耳边低语:

    “如果今生注定有缘,阿衡,你我总会有那么一天。”

    是么?这话说得周衡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看向沈复。

    沈复再次亲了亲她,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眼睛里是以往从未有过的神采奕奕和坚定:

    “阿衡,我有预感,老天爷送你来到我身边,便是不想让你我错过这一生。”

    唉,行吧,其实,你的预感我也有,周衡忍不住抱住他,我只是,还是有些舍不得另外那个世界里的外婆和满目繁华。

    可是现在,阿复,我觉得,慢慢地,我也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怎么办?

    要说成亲,其实哪怕现在就成亲,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万一哪天我要离开了呢?那时又将置你于何地?

    “没关系,你不用想得辛苦,”沈复见她不说话,只抱紧了自己,心知她定是两边都难舍,便低头摸着她的头发轻轻说道:

    “就算你我…在一起,如今也不是时候,陈慧珊那边还虎视眈眈,如今又出来个姜皇后,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阿衡,这个世界便是如此,就像当初父王所顾虑的那样,我的身后还有很多倚靠我的人,现在我只能先尽我所能去应对眼前的困境。”

    “但是假以时日,我会努力做到让你能扬眉吐气恢复周家小姐的身份,再堂堂正正地娶你过门,阿衡,我希望到时还是你,更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我既然有缘相遇,兴许,这是老天爷的着意成全,我知道你还是舍不得原来的一切,没关系,我可以等。”

    周衡很想问他一句:如果是五年、十年、二十年,你还愿意等我吗?

    但随即又跟自己说:为什么要让他等那么久?你舍得吗?

    而且,如果那时候自己还在这里,就算能回去又如何?外婆应该已经早就不在了吧?那自己的回去又有什么意义?那个世界的繁华,其实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想到此,周衡紧闭着眼睛忍住泪,等心中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了,哑声答道:

    “好!”

    因了沈复这么一番直白的话,中午吃完饭后躺在床上打算歇午觉的周衡,鬼使神差地,发现自己竟然偷偷摸摸地拿出了那本压箱底的小黄书…

第二百零六章 有情人(下)

    拿出了小黄书,倒也没翻开来看,反正里面是什么内容也清楚,只是把它放在胸口看着账顶发呆。

    早上沈复这番话,可说是清清楚楚地跟自己坦白了他心里的想法,也正因为此,周衡觉得,自己情感的天平在渐渐地向他那边倾斜了。

    说起来,就算他日能成功回到21世纪,周衡觉得,对自己来说,余生最大的可能,也不过就是找一个条件差不多的男人结婚罢了。

    本来这事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之前自己也是朝着这一目标努力。但现在,许是跟沈复正是柔情蜜意时,想到要跟一个自己顶多也就是看着顺眼的男人同床共枕度过余生,忽然觉得简直无法忍受。

    这些日子随着与沈复感情的持续加深,两人间也是越来越亲密,作为曾经看过岛国*****的姑娘,又曾经谈过那么两次恋爱,男人情动时是什么样子,周衡也算是很清楚。

    就像昨晚趴在他身上主动去亲他,沈复身上随之所起的反应,自己也是有切身感觉的。

    虽然觉得害羞,但也有那么一些…开心,毕竟是因为对自己动了情嘛。

    只是,虽然有丰富的理论知识,跟那两位交往过的男生也有过一些亲密行为,但不知怎的,虽然男方当时都有提过想进一步的要求,在最后关头自己却都选择了拒绝。

    现在想来,应该还是因为感情不够深吧,自己的心中仍在犹豫。

    周衡自认自己不是个保守的人,说白了就是还不够喜欢那个人。

    想到此,翻了个身继续朝里侧卧,再举起那小黄书看了眼上面写得花团锦簇的所谓书名,周衡狠狠吐出一口浊气问自己:

    那现在呢?抛开跑路这么个无法预期的因素,如果单单只论沈复这个人,如今两情相悦的,你是不是愿意跟他…那个了么?

    好像…也可以试一试吧?周衡拿书盖住自己羞红的脸,其实自己对那件事也是有些幻(好)想(奇)的。

    所以,本质上怎么说也是个奔三的姑娘了,如今又有幸遇见了喜欢的人,人生苦短,也不用去管这个世界的什么繁文缛节了,既然一时半会儿的两人也无法名正言顺地成亲,兴许…自己可以如了周太夫人的愿?

    古代那些教条对自己没什么影响,好歹也是21世纪过来的人,再说了,长辈之命、太后赐婚,本也就只差个正式婚礼,不算太出格,如今两人也算是未婚夫妻吧?

    沈复这边,沈怡和贺叔看样子也已经接受了自己,反正婚礼不知猴年马月,大好年华不可荒废,只要到时从一而终,不就可以堵住世人的嘴了?

    唉,拿下脸上的书,再翻一个身,周衡看着垂落的帷幕问自己:

    其实,说来说去,找这么多理由,不就是因为,你想让沈复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想让他打算为你而等待的心得到一番慰藉么?

    算我傻吧,可是,喜欢一个人,应该都是如此吧?就想着如何让他开心、快活…

    在这样的心思中不自觉地睡去,等到一觉醒来,手边摸到一样东西,拿起来一看,本来迷迷糊糊的周衡吓得赶紧把这本刚才用作思考辅助的小黄书给塞到枕头下,好在转头看了下,内外之隔的帷幕依旧低垂,如今内室只有自己一人。

    饶是如此,在把小黄书赶紧放回首饰盒子里后,周衡依旧心虚地赶紧起身穿衣出去,找坐在外面桌边低头做着针线活的春雨试探性地问道:

    “刚才我在里屋睡觉,你一直在这里吗?”

    得知确实如此,周衡便放下心来,随后注意力就被春雨手里在做的事情给吸引了:

    “你在做鞋吗?给你爹做的?”

    这本是一句无心之语,却见春雨在听了后竟然脸都红了,也没回答,不禁诧异地又问了句:

    “怎么了?问得不对吗?”

    但见春雨依旧红着脸低头不语,那只鞋看着也挺大的,应该是给男的做的,想了想,因着自己如今的状况,倒也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你…这是在给你未婚夫做鞋?”

    一时间,不禁有些羡慕,便揶揄了句:

    “看来还是得早日把你嫁出去的好!”

    春雨没理她,之前两人也不是没有说起过,这事反正也不是靠她们俩就能决定的,成亲的日子两家大人都还没商定呢,只不过按照习俗,待嫁姑娘还是得给未来夫婿做些绣活以备他日之需,自己对针线活也不太在行,少不得如今就得慢慢做起来。

    春雨这么一副待嫁娘子的样子,落在周衡眼里,无形中也是一点小小的刺激,为此,不免也找了个由头一个人回内室坐在床边发了一阵呆,不知怎的,忽然发现自己现在很想沈复,想念得很,恨不得立马就看到他。

    为此,便又起身出来到外头问春雨:

    “现在什么时辰了?也不知贺叔回来了没有?王爷在外院么?”

    春雨放下手里的活儿想了下:

    “现在差不多快到未时末了吧,王爷刚才没有来过。贺叔要是回来,咱们在内院,也不一定知道,不过想来申时中差不多也就过来了,晚饭应该还是在这里吃。”

    周衡想想也是,一时间便觉得颇有些无聊起来,只好站在春雨旁边看着她做鞋,主仆俩说些有的没的,好在这种无聊很快就被终结了—

    沈怡带着睡完午觉的阿华过来了。

    “还好、还好,你已经起来了,”沈怡抬脚进门见到她,顿时笑盈盈地当面舒了口气,指着底下拿着把小弓欢快地跑来跑去的儿子说道:

    “这小子,睡醒后就一直嚷着要带着他的小弓过来找你玩,我和他乳娘是费尽力气哄到了现在,眼看是怎么拦都拦不住了,没办法,只好让你再跟着遭一回罪,还有春雨,就盼着你们两个待嫁的姑娘,不要被这小儿之烦给吓到了,呵呵!”

    两人自然是忙不迭地表示不会,周衡倒还好,春雨却在说完后又红了脸,沈怡扫了眼放在她脚边笸箩里的针线活儿,抿着嘴笑了笑,又看了看这会儿已经在跟周衡献宝的儿子,若有所指地说了句:

    “当然,你们以后就知道了,小儿绕膝之乐,还是大大胜过了养儿之苦,值得!”

    这话说得春雨更加脸红不说,周衡不知怎的也很有感触,想到昨晚跟沈复两人给眼前这个小家伙洗澡、哄睡、后来沈复又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在星空下看见流星,唉,这辈子,如果能跟沈复生儿育女、再跟他抱着孩子仰头看一回流星,那可真是无悔今生了!

    如果真能如此,外婆她老人家,是不是也会因此而欣慰、也能因此而原谅自己的一去不回?

第二百零七章 意难平

    想到外婆,周衡心中一酸,赶紧假装低头回应那正仰头跟自己详细讲解手中小弓用途的小朋友,心中却又想,如果去掉外婆的因素,自己还会那么想回到21世纪吗?

    如果自己顺利回到了21世纪,运气好的话,回去后兴许还能赶得及在病床前侍奉外婆终老,而在那之前,或者还能找到一个人结婚让外婆安心,当然,在那个时代,不结婚的人多了去了,单身一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如果那样,自己想方设法寻求回去就变得没有了什么意义。

    而且外婆又能陪伴自己多久呢?等外婆走了,自己剩下的人生又该怎么过?

    本就跟爸妈不亲,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工作,不同的生活,三人一起待个半天都觉得已经说无可说。

    姐姐更不用说了,她有自己的孩子,貌似现在还在积极备孕第二胎,姐夫家一心想要个孙子,到时她也是忙着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对自己不见得会有什么亲密的来往。

    所以本来觉得舒适自在的21世纪,其实也没有那么让人渴望,更多的是孤独,毕竟,彼时再也不可能回来见沈复了,这一点,周衡坚信不疑,老天爷给了自己这么个机会,但绝不可能慷慨地给予自己再回来一次的机会。

    到时候,单身一人自然不必说了,就算找到个人一起生儿育女,那又如何?往后余生,自己还是会不断地想起昨晚那一幕吧?

    到那时,自己会后悔么?

    周衡自认自己是个理性的人,这会儿因着沈怡的一句话,又因着昨晚的美好,开始逼着自己重新审视内心。

    对于这次意外之旅,以及随后带来的险象环生,一开始自己确实觉得恼恨,觉得运气不好,倒霉透顶,更觉得恐惧,生怕一个不慎再被三公主干掉,是以一直很想早点找到那马首玉雕回到安全舒适的21世纪去,为此还一度怀疑沈复在撒谎,舍不得把那玉雕拿出来。

    但时至今日,三公主的威胁已经基本没有了,沈复那边更是证明没有玉雕,有时候,周衡便会忍不住想,为何老天爷要把自己送到这里来,为什么是自己而不是任何别的人。

    难道就因为自己也叫周衡?如果是因为这样,那自己与沈复的相遇,是不是也是冥冥中所注定?

    想到因此而得以与沈复相遇,周衡自嘲地觉得,兴许还得感谢下老天爷。

    但问题是,目前来看,宽厚待人的老天爷却只给了张单程票,回程票还得靠自己努力寻找。

    至于万一顺利回程后能不能再次返程,且不说能不能再找到那马首玉雕,就算有,就算已经见证过一次它的神奇,周衡毕竟是21世纪过来的人,不觉得它能神奇到当个可以让自己尽情来回往返的时光机器。

    再说了,退一万步,就算那真的是个神奇的时光机器可以任意穿梭,周衡却在心里觉得,一个人到这世上,所享的福泽还是有定数的,就好比自己,在21世纪一直顺顺当当没碰到过什么挫折,到了这里后虽然曾死里逃生两次,却也都能逢凶化吉,那么,其余的有些事情,就跟鱼和熊掌一样,不能兼得。

    所以真要回去了,那就回不来了,或者说,就算有这样的机会,自己也不见得再敢尝试。

    要想跟沈复在一起,就只能选择留下来。

    但扪心自问,留下来又会如何呢?或者更确切的说,又能如何呢?

    周衡没跟沈复说过,但内心深处其实有些悲观,毕竟是皇权至上的世界,三公主是深受皇帝疼爱的太后唯一亲生女儿,现在又在筹谋着当下一任皇帝的有力支持者,自己的仇可不一定能报得了。

    想当年,沈复的父王死得不明不白,那可是堂堂一个王爷啊,为了靖王府阖府上下乃至远在西北的那些跟随沈家的将士,沈复不也依旧选择了隐忍。

    虽然时至今日沈复也并没有完全放下此事,只不过换成了暗中的徐徐图之,但很多事都说不好,周衡不知靖王府的实力,也只见过沈复跟自己相处的温和一面,她对未来不是那么有信心。

    周家自然更不用说了,周衍和几个儿子都是安于现状之人,不能指望他们出什么力,当然,这也算是一种生存态度:努力地得过且过。

    周衡觉得自己现在其实也是这么个态度,但沈怡现在的一句话却是提醒了她:

    未来,是要跟现在这般一直隐姓埋名下去么?

    如果那样,什么成亲,什么小儿绕膝,什么养儿之苦,将通通跟自己没关系。

    最好的结果是沈复愿意守着自己一个人,但能不能守得住且不论,毕竟他是靖王爷,皇帝之前就发过话,而失去了周家小姐身份的自己,却又顶着一张很多人都见过的周家小姐的脸,那么余生,似乎也只能在这正院的一方天地里无所事事地活着了。

    这样的生活,是自己所不能忍受的,无论自己有多想跟沈复在一起,所以到时势必过得不会太开心。

    当然,乐观点想,也许很快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自己一朝沉冤得雪、身份恢复,三公主那贱人被皇帝大义灭亲,沈复重提婚事。

    但那时候,摆在自己面前的,又会是一番抉择。

    一种选择是摒弃杂念一心一意寻找马首玉雕回21世纪。

    那就意味着要跟沈复甚至周家都斩断关系,但自己的漫漫余生,无论在何处,因为没有了沈复,都会过得不快活。

    而另一条路,自然便是留在这里,留在沈复的身边,与他相伴终老。

    所以,摆在自己眼前的,兴许就是两条绝对不会交叉的路,两条路还都很难走,两条路也都会有遗憾。

    一时间,周衡不禁在心中苦笑:

    老天爷,你把我送到这里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人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怎么我这眼前的两条路,却看似都不是什么康庄大道呢…

    “姐姐,姐姐!”底下的阿华不满地打断了周衡的胡思乱想,踮着脚在她面前摆弄那小弓:

    “我们去院子里射麻雀吧?”

    “阿华!”沈怡看出了周衡的心不在焉,耐着性子哄儿子:“快要吃晚饭了,现在麻雀都已经跟着鸟妈妈回家去了,等明天让舅舅带你去,乖!”

    不要说周衡了,旁边的春雨其实也在愣神,两个姑娘家为何这般失态,沈怡觉得自己能明白,说穿了,不就是女儿家的怀春么,春雨是已经许了人家的,没看现在都开始给未来夫婿做鞋子了,阿衡么更是,跟阿复朝夕相处的,定然是早就想过长远之事。

    两人被自己这么一提,阿华这般可爱,不免就动了心思。

    这么想想,沈怡对周衡不禁又起了几分怜惜,这位表妹如今也快二十了,本来眼看就要跟心上人成亲,谁知陈慧珊那贱人棒打鸳鸯,哦不,应该说是横插一杠,结果到现在别说小儿绕膝了,连婚事都变得遥遥无期,听了自己这话,可不得多想么?

    沈怡便刻意岔开话题,看着门外头说了句:“哎呀,贺叔不是说酉时必回么?这会儿差不多也快申时了吧?”

    谁知话音刚落,竟然说曹操曹操就到,外头传来了贺叔听着还挺开心的声音:

    “我回来喽!”

第二百零八章 好消息

    沈怡和周衡顿时都惊喜地站了起来,待到看到沈复和贺叔并肩笑着进门,更是都心下一松:

    看来是有好消息。

    果然,贺叔一看她俩如出一辙的期待表情,更是朗声大笑起来:“劳你们牵挂,此行无虞,哦不,应该说,此行甚有收获!”

    看来这位皇后娘娘今天跟贺叔说了很多事啊,而且应该还是对自己这边有利的事,也是,姜家当年能筹谋着让女儿当上皇后,自然不会是一般人家,而姜皇后虽然病病歪歪的多年,又没有子嗣,却依然稳坐中宫不倒,可想而知也不是等闲之人。

    心情放松之余,周衡脑子里便也活动开了:

    既如此,这姜皇后该不会是…故意在装病吧?

    但是装了这么多年的病,按说宫里一堆太医,也不可能这么久都治不好啊?而且皇帝能容忍一个生病不生孩子的女人一直当皇后?他能忍,那几个生了皇子的女人也能忍?

    所以这种情况下,鉴于姜皇后如今这种主动来联络贺叔的异常举动,不会是…被太后娘娘给下了药吧?于是如今开始伺机报复了?

    这很有可能的啊,毕竟不是亲婆媳,而且两个人年纪也都差不多大,女人嘛,同性相斥很正常,何况这两个还都是在权力层最顶端的人物,彼此为了权力而争斗,宫里其他的女人,地位再尊贵,也只能靠边站了,或者说隔岸观火,至于皇帝么…

    想到皇帝,周衡不禁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狗血猜测,按说皇帝不可能听任她们斗来斗去的,太后不是他亲娘,而皇后可是他亲老婆啊,除非…

    太后跟皇帝真的有一腿!

    那太后跟皇后可就是正儿八经的情敌了,情敌之间下手还需要讲原因吗?而且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夹在中间的皇帝无法摆平。

    这么想着,周衡越想越觉得可能,又越想越觉得开心,反正最起码,有件事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了:

    姜皇后跟三公主那边不是一伙的!

    看来是来了个神助攻啊,这可不是个让人小觑的人物,假以时日,兴许还能成为神队友呢,想到此,周衡只觉刚才的那些阴霾似乎都一扫而空了,尤其一直在想念的沈复也回来了,这会儿正走到阿华跟前弯腰低头认真听他讲那把小弓,嗯,画面越看越美好!

    沈怡则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旁边在收拾笸箩打算退下的春雨,犹豫了下,最终决定:

    “春雨,你带着他去找乳娘,再让春桃把之前那只小狗给带过来,昨儿她跟我说,那小狗很是乖顺,让她在旁边看紧了,就让阿华跟那小狗玩一会儿,哦对了,再去叫个暮云底下的人,晨风要是得空,就让他来,教教阿华怎么射箭,要是跟那小狗玩,也让他在旁边看着。”

    吩咐完了春雨,便走过去在那甥舅俩跟前说了自己的安排,本以为小家伙不一定肯,结果还没等她说完,就已经拿着自己的小弓跑过去拉住了春雨的手兴奋地说要找小狗玩。

    如此,阿华被欢天喜地地打发走了,沈复便走过来在周衡旁边坐下,还不着痕迹地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周衡报以一笑,两人都感觉对方心情很好。

    贺叔也痛快,坐下后喝了杯凉茶便直奔主题,先是解释了下自己为何一大早就出城去行宫见姜皇后:

    “其实昨儿晚上我还想了老半天,翻来覆去地,一直在想,那个‘荷香小筑’到底哪里听到过。又想着,既然那名字里有‘荷香’二字,肯定跟荷花和水池脱不了干系,我就顺着这条思路想了老半天。”

    “虽说京城里这样的地方不少,很多府里也都有这么一处地方,但这个地方,我当时就琢磨着,应该是皇后娘娘和我当时都在场的,甚至印象还挺深刻的,这样的地方就不太多了。”

    “当年宫里头跟姜皇后有关的那些亭台楼阁,连带更早以前先帝让我去查验的那些宫外的地方,包括姜家,但凡能想到的地方都想过了,可惜时间太久了,如今记性也不比以前,哪里能想得起来有这么个叫做什么‘荷香小筑’的地方!”

    “想来想去,后来气恼之余忽然想到,按说这地名不至于如此隐晦到让我想不起来啊,那皇后娘娘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所以啊,各位,之前是咱们想岔了,老想着应该是约咱们到一个地方见面,偏偏京城里还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地方,可怜暮云他们忙活了大半天,愣是没找着!”

    关键时刻贺叔还不忘为徒弟说话,周衡抿嘴笑一笑,看一眼沈复,见他嘴角也略有上扬,想来跟自己是同感,便也悄悄伸手过去碰了碰他的手,沈复顿时回头看了一眼,伸手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周衡生怕被坐自己另一边的沈怡给看出什么,赶紧想抽手,于是最后就变成了沈复拉着她的一根手指晃了晃才放了手。

    底下这番小动作,两人脸上自然是没什么显,沈怡则是正在笑着说贺叔:

    “哎呀,都知道你疼徒弟,难不成我和阿复有说他什么吗?我也是看着暮云长大的,他要不能干,阿复能提他当队长?”

    贺叔听此便呵呵笑着跟沈怡拱拱手做告罪状:

    “哎呀,郡主恕罪,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嘛,这说书先生还得有个开场白呢,我也就是拿它当个话引子,且往下听、往下听哈!”

    沈怡便抿嘴一笑作罢了:“好,自当洗耳恭听!”

    贺叔便敛一敛神色,又有些诧异地看一眼没怎么表态的其余两人,轻咳一声继续往下讲:

    “昨晚想来想去一直没什么头绪,刚好有只蚊子在帐子里飞来飞去地很是烦人,我就拿了蒲扇赶它,赶来赶去地赶到心头火起,就决定索性今儿一早直接到行宫去当面问皇后娘娘好了,也不管它寅时还是酉时,荷香小筑还是荷臭小筑!”

    原来如此,其余三人听了都有些忍俊不禁,还以为这荷香小筑背后有什么故事、贺叔又如何突然灵光一闪呢,没想到竟然只是单纯因为一只蚊子。

    贺叔见他们这般神色,不禁又笑了:

    “可惜那有功之人,哦不,有功之蚊,已经被我当场打死了!”

    “不过等我一大早赶到行宫等候召见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就怕自己这番莽撞行为,冲撞了皇后娘娘不说,万一惹怒了她,觉得咱们这边意气用事不中用,那岂不是连累了阿复?”

    “唉,那会儿便有些后悔,可是来都来了,那什么‘荷香小筑’又不一定能想起来,到时还不是一样得问上门来,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便又硬着头皮进了去。”

    “等到见到了皇后娘娘,不瞒你们仨,贺叔我也是当场就跪下请罪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第二百零九章 心思密

    结果自然是好的呗,要不然你这会儿笑嘻嘻地跟我们说啥?

    这是三个听众心里一致的想法,不过本着说话总得有个捧场的,看了下左边的沈复和右边的沈怡,又见贺叔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行吧,周衡便也同样笑嘻嘻地接了话:

    “皇后娘娘一看,倒是很惊讶:‘贺爱卿,你何罪之有?不是本宫叫你来的么?’”

    说话时还配合了脸部表情,鉴于并没有见过那位姜皇后,借鉴的是以前宫斗剧里的做派,看得沈怡都扑哧一声笑了,说了句:

    “你个促狭的,到外头可不许这般说话!”

    “阿衡…”沈复自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家阿衡俏皮,但又生怕贺叔觉得周衡这话对皇后娘娘不敬,正想着怎么出言帮衬她一下,贺叔却已经拍了下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阿衡啊,你这是有千里眼和顺风耳么?竟然说得分毫不差!”

    听着丝毫没有怪罪之意,沈复便也笑着不再说什么了。

    “不是吧?!”周衡还没来得及给沈怡回话,顿时被贺叔这个评价给惊到了:“皇后娘娘真是这么说的?”

    “哪还有假?”贺叔看着她笑着摇头叹息:“阿衡啊,你啊…”

    本来又想说“真是让我看走眼了、阿复运气好”之类,想到之前那次造成的尴尬场面,这次总算是忍住了,到后来,也就补了句:“真是看不出啊!”

    这话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周衡笑着回了句:“多谢夸奖,不过后面的事我可就猜不着了。”

    “别说你了,”贺叔再次摇头叹息,今天这一趟行宫拜访,样样事情都出乎意料:

    “谁能想到啊,等我起身被赐了座,还没坐稳呢,皇后娘娘就又说了句:‘没想到你胆子挺大,竟然真就这么上山来见本宫了,不过么,这也在本宫预料之中,你这性子啊,还是跟当年一样,急得很!’”

    啥,贺叔性子急?周衡看了眼贺叔,又回头看了眼沈复,后者回看了她一眼,点头跟贺叔说道:“看来皇后娘娘真是心细如发,想来那荷香小筑之名也是杜撰的了。”

    杜撰的?周衡心念一转,跟沈怡相互看了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惑不解,好在随后贺叔就笑眯眯地往下解释了:

    “不错,我这性子啊,确实有些急,平日里也就罢了,一旦碰到点费劲的事情就有些不过脑子,所以当年你们父王还跟我打赌,说我顶破天也就做到禁卫军统领,龙膘卫的指挥使就不要想了,虎贲卫是更加,我当时还挺不服气,没想到后来果然如此,更没想到这位皇后娘娘竟然也看在眼里,不得不说一声佩服啊!”

    所以这位贺叔最后做到了什么禁卫军统领,看来是个厉害的官职,周衡暗自记下,打算回头请教下沈复。

    贺叔自然以为周家小姐对这些基本的官职还是知晓的,也不多解释,加上又提到了沈复的父亲,生怕徒然引出姐弟俩别的什么情绪,对此也是匆匆而过,只继续跟三人解释那杜撰之事:

    “好在这位皇后娘娘对咱们有利无害,既然她算准了我会贸贸然上门拜见,后来说了会儿话,我也就想明白了,那荷香小筑定然是子虚乌有的,既如此,那酉时的时辰,说白了,也就是随意那么一写,压根儿做不得数。”

    “所以…”周衡听到此,跟沈怡两人总算解了心头疑惑不说,也是忍不住插了一句:

    “其实那位皇后娘娘只是借此传个讯息,让贺叔你去行宫见她,至于什么时候去,其实也没那么要紧,当然,按照她的估计,你肯定会今天去见她就是了,甚而至于,虽然她当时表示惊讶,但其实也基本算准了贺叔你会心急地一早去见她,对吧?”

    这话说得沈怡也在旁边若有所思地跟着点头:

    “皇后娘娘看来真是慎之又慎,这是怕那块布条万一落入他人之手吧?到时就算被有心人查到,第二百零九章意难平(下)左右时间地点都不对,查无可查。也不知那铺子里是否有她的人,就算被查到,也大可推说是场误会,毕竟去那铺子里的多是女眷。”

    “所以分明是她来主动找咱们,但这头一遭出手,她却先把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来去无痕,倒显得贺叔你主动求上门似的,哼,往日倒真是错看了这位深居简出、号称一直在养身子的皇后娘娘!”

    说到后来,听着有些情绪在里面。

    相比之下,周衡倒是听得心里很高兴,这姜皇后可以啊,心思如此缜密,四个人昨儿个还讨论了半天,没想到也就那黄姜花是真的,但也仅仅是用作投石问路而已。

    贺叔回来之前,本来还以为已经山重水复疑无路了,一个人自怨自艾的,没想到如今来了个姜皇后横空出世一般,虽然周家、沈家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三公主他们,但如今加上个皇后娘娘,岂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想到此,周衡顿时兴奋地身子都动了动,眼睛也变得更加有神。

    旁边的沈复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周衡感觉手背一热,一只手覆了上来拍了拍。

    这是让自己稍安勿躁么?还是表示他也感同身受很开心?周衡看他依旧目不斜视,不禁撇了撇嘴,心里却很是高兴,只等着晚上再跟他说自己的心情感想。

    贺叔笑眯眯听到这里,不得不纠正了句,:

    “其实,那‘荷香小筑’的名字,后来皇后娘娘也提醒我了,倒也不能完全说是无中生有。”

    “这件事我确实记不得了,当时还是先帝驾崩后不久,皇后娘娘刚随着今上进宫,大概是端午节前后。”

    “今儿早上,皇后娘娘还说我,说特意挑了个没什么人知道的名字,说起来啊,这‘荷香小筑’的名字,确实也就是皇后娘娘和皇上、当时在场的我、还有太后娘娘,这么几个人知道…”

    太后娘娘?周衡精神一振,来了,这两人肯定不对付!

第二百一十章 不对付

    贺叔是这么跟三人说的:

    “当时先帝驾崩不久,我还在继续担着禁卫军的差使,被皇上叫到太液池边说事情。没过多久,两位娘娘竟然联袂而来,具体情形我早就忘了,还是皇后娘娘今儿个帮我回忆起来的,照她的说法,当时她刚入主长春宫不久,一门心思想着要跟这位也算是新寡的小婆婆处好关系,是以那天还是她去了慈宁宫问安后主动提议去太液池边走走的。”

    小婆婆?还新寡?这个称呼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呢?周衡顿时联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和沈怡再次对看一眼,也从对方弯弯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里看到了一番嘲弄,虽然不知她内心到底怎么想,但姜皇后这番如此戏谑的称呼,明显听得出是别有一番含义的。

    贺叔说完后也有点尴尬,当时他在行宫里听到这个称呼时,也是一直努力低着头不敢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谁能想到,端庄典雅的皇后娘娘会突然吐出这么个略有点刻薄的称呼呢?

    不过么,听到后来,自己倒是也能理解了,如果当初确实是皇后所说的那般情形的话,唉,也幸亏今儿个皇后娘娘先给自己说了,要不然,有些话自己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这三个子侄辈的年轻人说。

    想到此,贺叔轻咳一声,一边回忆着早上姜皇后跟自己所说的那些事,一边也尽量用一些自认还算客观的字眼来描述当时的情形,毕竟,里头牵涉的三位,都是当今至高无上之人,无论如何,还是得慎之又慎:

    “皇后娘娘跟我说,那时候,她是在御花园里偶然听到两个小宫女说闲话才动了心思的,那两人一直在说太液池边往年的荷花开得多么好看,又说今年的荷叶已经亭亭玉立了,很是期待之类。那会儿皇后娘娘才进宫不久,对宫里还不算太熟悉,稳妥起见,自己还先去太液池边看了看,便留意到了水边那座水榭。”

    “阿复,阿怡,我不知道你们俩小时候去宫里玩,有没有去过那水榭,不过那地方是水边,稳妥起见,你们没去过也正常。我本来也没太留意,今儿倒是被皇后娘娘给提醒了下,之后想了想,那边平常确实不太有人去,没想到这水榭背后竟然还有段不同寻常之事。”

    说话时见姐弟俩对看一眼没说什么,看样子也都不太清楚那水榭的情况,加上旁边还有个估计都没怎么进过宫的周衡,听得更是一脸懵,贺叔便给三人先大致介绍了下:

    “水榭倒是水边寻常的建筑式样,跟宫外头的差不多,咱们府里不是也有一座么,而且水榭周围也都种了荷花,都一样,为了夏日里赏荷嘛,说起来,如果取作‘荷香小筑’这个名字,倒是挺贴切的。”

    “所不同的是,一般人家,顶多也就建了个水榭,四面开敞,视野宽广,临水那面设了美人靠或飞来椅,闲暇时供人凭栏而坐。宫里那座有些不同,外头还有个凉亭般大小的石台,直接伸入了荷花丛里,且座凳栏杆皆无,只堪堪比水面高出那么一点,真个如在水中游一般,却又比坐船便捷多了,非常不错。”

    “别说荷花盛开时,就算刚长了荷叶,走到那台子上,也是能闻到阵阵清香的,等到荷叶长齐荷花盛开,你们贺叔我,当年在宫里当差时,也借着差事之便,去那石台上感受过一番,荷花荷叶团团包围、触手可及,且荷香阵阵,确实不错!”

    水榭边种了荷花,还有个亲水台?那跟上云池这边可太像了!但这边的亲水台可是沈复特意为自己修的,也不知宫里那座有什么来历。

    想到这,周衡不禁又伸手去拉沈复的手,没想到沈复这次却大胆地直接跟她十指交握,也是让人稍微吃了一惊。

    怕让旁边两人看出端倪,周衡便只得任由他这么手指交缠地握着,好在屋内依旧凉快,倒也没怎么出汗,而且内心甜蜜,过了会儿之后反倒不想放手了。

    面上却更努力地做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听贺叔开说“小婆婆”使幺蛾子的事:

    “皇后娘娘见了那水榭,还过去坐了坐,见外头荷叶果然已经长得层层叠叠,清香阵阵,甚至还看到了几个荷花苞,便想着,回头请太后娘娘一道过来坐坐散散心,也挺不错,中间不知谁还说了句,说这么好的一个风雅地方竟然没名字,有些可惜了,请皇后娘娘赐个名字。”

    “皇后娘娘当时没答应,心里却存了心思,之后便在去慈宁宫请安时说了自己的想法,说等过两天荷花开了,请太后娘娘一道去水榭那边赏花。太后娘娘当时一听也挺高兴,说那地方她往年也曾去过,今年因着先帝之事倒给忘了,为此还跟旁边的人感叹,说从此来了个贴心人,夸皇后娘娘孝顺云云。”

    “这话说得皇后娘娘很是高兴,中间又听到太后娘娘提了好几次‘那个地方’、‘那个水榭’的,想到之前有人提议的取名,又想着宫里不论大小宫殿都有名字,独独这个水榭却是个无名氏,心里更是坚定了想法,于是后来水榭的路上就把这事儿跟太后娘娘给说了。”

    “皇后娘娘今儿也跟我说了,其实事后想想,当天还是太后娘娘那边有人故意把话先引到那上头去的,旁边又有人一直在撺掇。她也是当时一时心急,又想表孝顺,便说想让太后娘娘给那水榭拟个名字,省得称呼起来不方便。”

    “没想到太后娘娘听了后却坚决不肯,说如今后宫之主是皇后,她岂能越俎代庖。”

    “皇后娘娘呢,今儿她也跟我坦承,说当时自己刚入主长春宫,所到之处无人不尊、无人不敬,也颇有些意气风发,听到太后娘娘这般说,便也就不再推辞,等到看到我和皇帝在那儿,未及多想巧合,反倒觉得是个机会,有心要在皇帝跟前露一手。”

    “皇后娘娘今儿个跟我感叹,说那会儿她太年轻,其实事后回想,刚开口说那水榭没有名字时,皇帝就没接话,可知对此事并不赞成了,偏她正在兴头上,加上之前已经在路上被太后娘娘那边的人给好好恭维了一番,竟然就那么顺着自己的思路不管不顾地往下说了。”

    “听到皇后提议说以后可叫‘荷香小筑’,皇帝当时并没有发作,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对此事毫无印象,想必也是不想当着臣下的面,却在回去后特意去了长春宫大力训斥了一番,这时皇后娘娘才知道,那水榭竟然是仿着武帝潜邸里的水榭一模一样建造的,为的是纪念武帝和昭怀公主当年在云湖畔度过的年少时光…”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有预谋?

    仿照武帝潜邸里的水榭…这话说得周衡心里一动,顿时想到了沈复母妃陪嫁过来的那副《柳湖胜景图》。

    记得那图上是有两处水榭,水榭之间有步道相连,当时自己和沈复还都觉得跟王府地形建筑有出入,但是后来沈复回忆起小时候翻墙去隔壁府里的顽皮事,却说那里头是有两处水榭,且中间也有游步道。

    现在又听到贺叔说到这么个典故,周衡本就觉得那么一幅跟名字毫无共通点的地形图有蹊跷,如今更是觉得里面大有文章。

    看来以后还是要设法去隔壁府里看看,反正宫里是进不去了,也不想进去,但隔壁宅子里的水榭,还是可以偷偷去看一看的。

    至于那幅图,以后有事没事也是要拿出来多看看,背后应该是有隐情。

    这么想着,周衡便看了沈复一眼,就跟心有灵犀似的,沈复轻轻晃了晃底下交握着的手,低声示意她:“先听贺叔说完。”

    贺叔一听,还以为这位没怎么进过宫的周家小姐有些地方听不懂,便又特意多解释了几句:

    “上云池连着隔壁府里的下云池,本来是一处的,叫云湖,名字还是武帝亲取,我仔细回忆了下,太液池边那水榭的样式,跟咱们这边的还是不太一样,所以很可能是在隔壁府里,不过如今还在不在,不得而知,毕竟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当然,回头阿复你让人私下过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兴许还在,隔壁那宅子,既然之前二皇子都没能得了去,兴许皇上还是挺看重的。”

    “隔壁那宅子连着咱们这府里,其实原先本就是同一个府,据说是武帝还是三公主时从她父皇那里得的,真论起来,可是有些历史了,是以当时据说颇为轰动。哦对了,今儿皇后也提了句,那宅子,搞不好是皇上特意留给如今这位三公主的,说起来,皇上对这位幼妹确实疼爱,这事咱们等下再说。”

    给三公主?然后三公主又肖想着沈复…这是也想跟当初的武帝那样,得个大宅子么?住这么大个宅子想干嘛?也想学武帝当皇帝?那不是要把她亲哥给干掉么?周衡脑海里飘过这么一点思绪,可惜很快就被贺叔接下来的话给吸引过去了:

    “那水榭乃昭怀公主父亲康王让人所建,当时一共建了两座,中间有木栈道相连,主意是昭怀公主出的。建成后,康王府反正就在一街之隔的后面,是以昭怀公主也经常过来,在云湖畔与三公主游玩嬉戏。”

    “两人情同亲姐妹,一路互相扶持,后来昭怀公主更是为了救武帝而死在了太液池畔的亭子里。武帝晚年时,便对这位被她钦封为公主的堂姐日益思念,为此经常到昭怀公主当时出事的那个亭子里一坐就是好久。”

    “太子和昭怀公主所出的太子妃甚为孝顺,很是担心她的身体,那亭子几乎与水齐平,除了夏日里的荷花丛,平日里无遮无挡的,天气和暖时还好,下雨下雪天可真不是好去处。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想着武帝经常跟身边的人念叨着当年与昭怀公主在潜邸时的一些趣事,那些事又很多都发生在云湖畔,太子便想了个妙招。”

    “昭怀公主出事的那个亭子建于水中,跟岸边有一段石桥相连,太子讨了武帝示下,先是把亭子给拆了,免得她再睹物思人徒伤心,只留了底下石台基座用作观景之用。之后便是在那段石桥处,依着云湖边的水榭样式,建了座一模一样的,如此,就跟咱们府里那水榭一般,可以挂上竹帘、帷幔,里头也可以放置桌椅乃至软榻,比原先只有石桌石凳的亭子自然是舒服了很多。”

    “这些事,皇帝到长春宫训斥时自然不会多说,只提及了武帝和太子,意思是怪罪皇后事先不查,又对两位先帝不敬,说她刚入主长春宫就如此张狂,这几样罪名按下来,呵呵,谁听了都不会好受。”

    给仿造水榭取个名字就是对先帝不敬?周衡在心里撇撇嘴,咱还不知者不罪呢,便问了句:

    “那皇后娘娘就没辩解么?那么久远的事,她又刚入宫,谁知道得那么清楚啊!”

    “不错,”贺叔点点头表示:“人之常情,受了冤枉自然得给自己找回机会辩白。但此事牵涉到两位先帝,当时皇上也没怎么多说,是以刚才所说的那些事,还是皇后娘娘自己后来给查出来的,颇为花了些时间和精力。”

    “照她的说法,当年水榭建成之后,武帝便整日在里面枯坐,有时甚至直接歇在那里,有一个说法是,后来武帝也是在那水榭里溘然长逝的,当然,这是宫闱秘事,不得而知。”

    “皇帝当时怒气冲冲到长春宫训斥,皇后娘娘说,她那会儿也是年少气盛,听到皇帝说自己对先帝们不敬不孝,辩护之余也顶了两句嘴,说这些陈年旧事自己哪里得知,且自己一开始也是想着让太后娘娘来取名,没想到孝顺太后之事非但没得到嘉许,竟还得了这等不白之冤。”

    “皇后这么说,皇帝听了更是勃然大怒,当时他刚登基不久,不宜大张旗鼓地处罚皇后,便开始刻意冷落皇后,连带后来中秋之日的泛舟追思,竟也只是自己陪着太后登上了太液池中的画舫,借口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让她留在了那水榭里…”

    太液池里还能开画舫?这是周衡的第一反应,为此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她也不是个冲动的性子,而且这会儿跟她交握着的沈复的手不知怎的忽然动了动,也分散了些注意力。

    于是接下来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中秋夜皇帝抛下皇后、独自陪着太后泛舟赏月这件事上,周衡本就很是怀疑年龄相当的皇帝和太后有狗血私情,现在听到这里,更是觉得这事基本就比较确定了。

    为此,兴奋之余,觉得手里都有点出汗了,便看了沈复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把手抽了回来。

    “怎么了?”沈复转头轻声问她。

    那些思绪有些乱,还需要理一理,而且也不适宜当着贺叔和沈怡的面讨论,但这会儿因着沈复一出声,他们也都齐齐看了过来,周衡有些慌乱,又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刚才所思所想,只得说了句有些含糊的话:

    “呃,我是觉得,这整件事,怎么觉得,好像有点像是皇上和太后…一唱一和的意思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 意难平(二)

    周衡本想说是皇帝和太后两人一起预谋的,觉得不妥,便改成了这么个意有所指的“一唱一和”,饶是如此,这话刚一出口,就见两人都颇为动容,沈怡更是嗔了句:

    “看你说的!虽说中秋夜多为帝后泛舟赏月,但那会儿不是先帝刚驾崩嘛,皇上孝顺,陪着太后娘娘月下追思,不也人之常情嘛!”

    不过语气听着怎么有点虚呢?周衡看她一眼,又看一眼贺叔,后者倒也没有说谁对谁错,只笑眯眯地道了声:

    “还是先听我把故事讲完吧,先声明,这些十几年前的旧事,主要都是皇后娘娘今儿告诉我的,阿怡你们也都知道,先帝驾崩后不久,我就很是识相地辞了那禁卫军统领的差使,开始跟着你们父王混吃混喝了,呵呵。”

    堂堂一个大统领,就这么说辞就辞了?而且现在的皇帝也允许他跟着个拥有兵权的异姓王爷混?周衡直觉这后面应该也有些故事,没看沈怡脸上便是一副“我懂的”表情。

    当然,现在还是听皇后娘娘的故事要紧,毕竟,中秋夜什么泛舟不泛舟的,这都是明面上的事,皇帝和太后什么月下追思先帝,也确实说得过去,但姜皇后既然如此费尽心思地找了贺叔,想来更多的还是背后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所以“荷香小筑”充其量也就是个话引子。

    姜皇后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周衡对这位皇后娘娘表示钦佩。

    果然,随后贺叔便说到了姜皇后从中秋夜被独自留在水榭后开始的长时间查探:

    “当然,那一年的中秋夜之后,也陆续还有些事情,要不然皇后娘娘也不至于因着这么一件事而生了些别的心思,而且那一年皇上登基,她入主长春宫,地位也不能说很稳固,毕竟皇上原先在潜邸时的两位侧妃—项侧妃和叶侧妃,母凭子贵被封为了贵妃和淑妃,独她作为中宫皇后却膝下犹虚。”

    估计又是想到了眼前三个年轻人尤其是周衡对这些宫廷人事变迁的不了解,贺叔还是多补充了几句背景讲解:

    “说起来,当初还是二皇子正妃时,皇后娘娘也是生养过一个儿子的,你们年纪轻可能不清楚,可惜给夭折了,唉,要不然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之后便一直没有了动静。”

    “那几年,皇上毕竟还要跟当时是太子的大皇子拼,日夜殚精竭虑,别说授人以柄了,自家都恨不得时时刻刻去揪太子那边的小辫子,是以对这位无所出的正妃可说是一直敬重有加,当然啦,姜皇后的父亲是太傅,文官那边颇有威望,对他是一大助力,皇后娘娘自己也是先帝挑选的,各方面都没得挑。”

    “如此,虽然没有子嗣,在皇子府那几年,皇后娘娘作为正妃,过得还是挺不错的。是以待到进了宫成了皇后,虽然另外两位侧妃有子傍身、地位日隆,但皇后娘娘一开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性子上也依旧照着当初皇子府的做派来,这也是她当时敢于跟皇帝争吵的一大原因,谁知之后的中秋夜,当着无数人的面,皇帝竟然生生打了她的脸!”

    “姜太傅教导出的姑娘,又是先帝选中的儿媳妇,自然非等闲之人,加上从那之后,据娘娘今儿所说,项贵妃和叶淑妃不说,皇上又陆续提了几位有子女的妃嫔,这就更有点不能说打脸吧、起码也是提醒她的意思了,且再次借着她身子不好为由,连带宫务都让项氏和叶氏一起接手主持,如有大事,则请太后娘娘定夺,竟是生生把她这中宫皇后给架空了,这些事情下来,再心宽的人,也看出些不对劲了。”

    “我今儿在行宫听着,皇后娘娘肯把这些宫闱之事跟我明言,除了想让我感受到她的一番诚意之外,实在也是心中意难平,当时我也暗自看了,娘娘旁边那几个心腹之人,一边听一边也都是一副郁愤难平的神色。”

    所以说,从头到尾,只有太后娘娘才是最大的赢家啊,周衡没有插嘴,只在心里默默地想道,那两位妃子虽说有了管理权,但充其量也只是给人打工的高级经理人,董事长不还是太后么?这里面要是没有跟皇帝的相互配合,可真难以让人信服。

    也因此,周衡觉得,抛开三人的身份,一个男的,如果肯帮着另一个年轻好看的女人打压自己的原配老婆,基本上,要照21世纪无数个经典案例的结果,只能是下半身思考、一心要为小三服务了。

    当然,也可以说,对方跟他可能是有什么利益上的牵扯,但他一个已经成功上位的皇帝,这些年据说又都是四海升平的,需要一个已经成为他继母的女人什么助力?

    所以这一次,周衡坚定地觉得,这两人定然是苟且的关系没跑了!

    因着这样的想法在先,随后再听贺叔转述姜皇后的事情,周衡便越来越觉得,这位年轻的太后娘娘,也不知是深宫寂寞,还是因为当初帮着皇帝上位过程中的日久生情,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硬是把本来跟她是婆媳关系的姜皇后给生生变成了情敌。

    如果贺叔这会儿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也许会长吁一口气:唉,你们不知道,当时在行宫听皇后娘娘说事的时候,我可真是…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啊!

    怎么说呢,皇宫那个地方,安放着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位子和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冲着这个,什么样的事情不会发生?随便想也可以想到。

    当然,能想到是一回事,知道真的如此又是一回事,毕竟是曾跟着先帝多年的人,虽然不知当时是谁先主动迈出了第一步的,但眼看堂堂皇子竟然为了皇位而出此下策,而且在登上大位后还继续我行我素,甚至到后来还因此而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下手,除了庆幸自己当时早早离开宫里是明智之举,贺叔也是对如今的皇帝觉得很是不齿。

    但这些话,他也不便对眼前三个年轻人说,姜皇后当时也说了,她只要结果,不问出处,让他自己看着办。

    想到此,贺叔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把姜皇后想要的结果先告知三人,沈怡忽然抬头笑眯眯地问了句:

    “所以皇后娘娘如此意难平,此番又大费周章地找上门来,总不会是光想找贺叔你一吐为快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也知道?

    对呀,这话问得周衡也是从皇帝和太后的狗血关系中回过了神,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了,说来说去还是在绕着那“荷香小筑”名字打转,可那名字跟在座四人有什么关系?

    呵呵,简直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没看连旁边的沈复听了沈怡这话都皱了下眉头,好看的样子惹得周衡差点又忍不住想要伸手跟他握在一起。

    贺叔却依旧老神在在,笑眯眯地先是看了下不说话的沈复,接着才提醒刚才说话的沈怡:

    “呵呵,你这心思,跟我当时一模一样!一大早快马加鞭跑到行宫,不想却听了满耳朵的陈年旧事,还都是些宫廷秘闻,唉,我当时真是一边听一边怀疑自己,要不是心里还存了那么一丝好奇,听到后来,差点坐不住要起身告辞了。”

    沈怡本就只是想要委婉地提醒贺叔加快进度,毕竟他刚才进门时还是喜气洋洋的,可想而知后面定有收获,只不过这会儿阿华还在外头跟只小狗厮混呢,早讲完自己也好早点去看看儿子,现在听到他这么说,便也笑着问道:

    “那后来皇后娘娘又是如何让贺叔你稳如泰山地坐听完毕呢?”

    贺叔听到这话哈哈一笑:

    “什么稳如泰山,其实后来我还是没沉住气,当然,也没想沉住气。之前皇后娘娘不是说我性子急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让她见识下我的急脾气呗!”

    “反正看情形,虽说她是中宫皇后,但此事定然是她来有求于咱们,而不是咱们有求于她,怕啥,光脚不怕穿鞋,她要再云里雾里地兜圈子,咱就告辞走人也没啥损失,呵呵。”

    这话说得沈怡笑着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贺叔则回了个扬手表示惭愧的动作,两人这番小动作看得周衡也笑起来,凑趣地说道:

    “就是,贺叔都不急,我们更不急!”

    这话说得贺叔又是哈哈一笑:

    “不管你们是真的不急还是假的急,反正后面的事没那么复杂,确实需要长话短说了。”

    “当时我做出了一番有些急切的样子,对着皇后娘娘说了些宽慰的话,说再怎么说,皇上这些年对她,起码像我们这样的宫外的人看着,还是挺照顾的,又说太后总是长辈,忍让一下也是应该的,免得被人诟病。”

    “至于宫内其余的人,项贵妃啊叶淑妃啊,不拘是哪个有皇子的,身份上总越不过她去,退一万步说,他日无论是哪位皇子承继大位,皇后娘娘不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妥妥的慈宁宫太后么?”

    “你们猜皇后娘娘听了我这番大道理怎么反应?是勃然大怒还是干脆拂袖而去?”

    一边说又一边看向了周衡。

    周衡莫名觉得,贺叔看自己的眼神,颇有点像当初读书时某个喜欢自己的老师特意点名让自己回答难题时的样子,心中暗笑之余,倒也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反正这里又不是当年的课堂,回答错了也不会怎么样,没什么压力:

    “贺叔你也说,皇后娘娘可是太傅教导出来的,又是先帝亲自挑选的,哪里会如此没有涵养?再说了,是她有求于你,目的还没达到,怎么也不至于拂袖而去啊,所以我猜,皇后娘娘听了你这番看似深明大义的话,定然是不怒反笑—”

    “没错!”话还没说到最后就被贺叔给抚掌截了:

    “还真被你说中了,不错不错!”

    这番夸奖的话,惹得沈怡都歪头赞许地看了下周衡,沈复么,不用说,自然是与有荣焉的眼神,周衡脸上有些发红,其实按照现代心理学,这个答案一点都不难猜,贺叔自己的话里就暴露了结果,不过能被夸奖总是高兴的,便很是虚心地赶紧又抛了块砖:

    “那接下来,皇后娘娘该正式挑明她此番叫你去的用意了吧?照前头那“荷香小筑”的故事,估计是想让贺叔你帮着对付太后娘娘?如此,咱们也算是跟她殊途同归了!”

    说到这儿又觉得有些不对:

    “不过…前阵子三公主半夜赶到王府帮着灭火的事,想来也不算是秘密,三公主帮二皇子看家的事,皇后娘娘住在行宫,肯定也知道,如何此番却又贸然来找贺叔你?”

    不过转念又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毕竟阿复跟她们母女俩也没什么交情,皇后娘娘肯定也不知道咱们跟太后和三公主之间的事,嗯…我猜,贺叔,皇后娘娘是给你许了什么好处吧?”

    都是成年人,那就算她是皇后娘娘,要想找人帮她做事,贺叔也不是一般人能指使得动的,何况要对付的人还是当朝太后和三公主,必然是对方提了什么条件,而且这条件还挺不错,要不然贺叔不至于高高兴兴地回来。

    “殊途同归不假,”贺叔觉得眼前这周家小姐真是不错,每一句都猜到了点子上,只不过,饶是她再聪慧,也是决计想不到,接下来皇后娘娘说的话:

    “知道三公主半夜到府里帮着救火的事也不假,至于靖王府与太后母女有没有交情,嘿嘿,阿衡啊,还有阿怡和阿复,贺叔我,本来还想要卖个关子的,不过我怕吓着你们仨,所以先跟你们知会一声:要知道,当时我听了后都吓得站了起来,差点露了馅儿呢。”

    “什么事呢?当时听了我一番恳切的言辞,皇后娘娘却只笑眯眯地问了我一句:‘虽说当时你不在府里,不过靖王爷那位痴等了他多年的未婚妻,周家小姐,在柳湖失足落水的事,这前前后后的,你总是清楚的吧?’”

    啥?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周衡一瞬间有些回不过神,随即听到“喀”的一声轻响,转头一看,是本来在低头喝茶的沈复,茶杯盖没放好滑了一下。

    沈怡则是直接惊呼出声:

    “怎么,难不成皇后也知道这背后之事?那阿衡她…”转瞬想到刚才贺叔所说的话,总算是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贺叔看了下把茶杯平稳放回桌上的沈复,见他神色平静,便点头微笑着接了沈怡的话:

    “是啊,当时我也跟你一般,以为皇后娘娘竟然知道阿衡还活着,顿时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戴帽子

    因着有言在先,如今贺叔这番话自然是没引起在场三人的太大反应,沈怡听了还评价了句:

    “看来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这么多年大家都满心以为她一直在长春宫管自己养身子呢,没想到知道的事情还不少!”

    “可不是,”贺叔也挺感慨:“当时我震惊之下人都站了起来,与此同时脑子里也迅速过了一遍,虽说皇后娘娘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但阿衡这事弄不好可是个把柄,总不能轻易就这么认了,万一也有可能是人家在诈我呢,便含糊着应了句:‘是啊,转眼已有数月,没想到周家小姐好端端地竟会出此意外,真是世事无常啊!’”

    “好在皇后娘娘听了后就笑着接了话,说什么世事无常,分明是大家都被蒙在鼓里,周家小姐哪里是什么意外身亡,其实是被太后母女联手二皇子给谋害而死的。”

    “我一听,心里顿时大大松了口气,看来皇后娘娘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做出一副有些怀疑的神色问她有何证据,对此皇后娘娘倒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让人呈上来了一份名单,说是阿衡游湖当日京城一些官吏的当值情况,让我回头一一核对,到时自然就能明白了。”

    “当然,说是给我,其实也就是让我转交给阿复,阿复,那名单刚才回府时我已经给了阿云,让他明日即派人去查,另外又让他誊抄一份放在外书房。”

    说到这儿,贺叔停了下来看着沈复。

    沈复先转头看了眼周衡,见她神色如常,才依旧平静地对贺叔说道:

    “当日阿衡...来了府里,之后我便让人查探了涉及柳湖那边当值官吏的情况,刚好,如今皇后娘娘给了这么一份名单,回头我和你再去核对一番。”

    这话很是出乎意料,没想到沈复竟然还做了那样的工作,周衡为此也惊讶地回看了他一眼,倒是贺叔和沈怡,两人看着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看来靖王府的本事还是可以的,周衡便觉得信心又起来了那么一些,自从姜皇后这位莫名加入的队友出现后,自己这边的胜算多了不少嘛。

    这么想着,周衡便又兴奋地动了动身子,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人生还是得有希望嘛,要不然日子怎么往下过呢,嘿嘿!

    旁边的沈复见她如此,不禁嘴角一扬,心里很是高兴,又暗想着等下晚上还是要跟她多解释一句,自己当时派人那番查验,确实也对她当时所说的游泳之类的话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但主要也是为了搜罗那边的党羽。

    他这番心思,对面的贺叔自然不了解,听了沈复这话也不以为意,只点点头继续往下说姜皇后那边给的“诚意”:

    “皇后娘娘把这名单给我,我自然还是表示将信将疑,她见此便又笑着提到了晚晴院。”

    说到这里,再次看了下对面的沈复,脸上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尴尬。

    沈怡以为他是怕提到晚晴院那俩沈复的侍妾让周衡吃醋,可人死为大,再者阿衡她早就

    不再是当初那个娇蛮的大小姐了,一码归一码嘛,便替旁边一对人儿先开脱了句:

    “没事,贺叔,晚晴院如今已是一堆废墟,也没啥可忌讳的,对吧?”

    说完了,侧头看着旁边两人。

    周衡不知这位姜皇后为何又提到了晚晴院,不过本着刚才对自己柳湖落水之事的了解,直觉既然对方提到了晚晴院失火一事,总也有她的原因,兴许还能提供些让人震惊的线索呢,是以虽然感受到了沈怡安抚性的眼色,却也并没有往那边多想。

    本来么,人如果还在,倒还可能醋一醋,现在人都没了,自己跟沈复又感情日深,对那两位姑娘除了怜惜年轻轻就意外身亡,真是别无他意了。

    沈复那边,派人查证柳湖一事刚过去,不想又出来个晚晴院的话题,偏偏沈怡还自认体贴地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一时间也是心中暗恼,只得清了清喉咙看着周衡说了句:

    “还是先听贺叔说吧。”

    如今阿衡对自己怎么样,沈复还是挺有信心的,加上那两位侍妾已经不在了,而且贺叔也不至于这般没眼色,沈复估摸着,皇后娘娘那边应该还是借着晚晴院来说陈慧珊想要嫁入王府之事,是以心里还挺放松。

    便没去注意到,听了沈怡的话,贺叔的脸上更加尴尬,但也在听了他的话后依旧硬着头皮往下说了,实在是,虽然对沈复个人来说不算是件愉快的事,但对王府来说,哪怕现在才知道,依旧算是见幸事:

    “是这样,皇后娘娘说,她的人一直在注意三公主和二皇子的动静,是以...是以便注意到,二皇子那边,不知从何时开始,居然跟晚晴院那边的人给认识了。”

    说完了,一脸尴尬地看着沈复。

    贺叔这神色太明显了,连带周衡都瞧出了些不对劲,倒也没直接问,只暗自在心里琢磨贺叔这番话。

    话说得有些含糊,但越是含糊,是不是说...里头越是有些意思?

    “认识了”?皇子认识了王爷后院的侍妾?干嘛要认识她们?为了刺探沈复这边的事?

    周衡看一眼左手边沈复的神色,嗯,看着似乎也有些尴尬,再看一眼右边沈怡的样子,好像挺生气?

    所以,贺叔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说...沈复的两个侍妾,居然跟二皇子勾搭上了?

    二皇子才多大啊?哦对了,貌似年纪到了才给开的府,那别的方面自然也是可以了,何况那两位侍妾盼星星盼月亮的,三年来都没怎么见着过沈复的面,认识了另外一个更有前途的男人,似乎...也可以理解?

    周衡差点被自己这想法给弄得笑出声来,赶紧给硬生生忍住了,别的不说,一个男的让另一个男的给戴了绿帽,哪个时代的男的都不会觉得心情好,还是低调一点吧!

    周衡便刻意低了头一声不吭做了个缩头乌龟。

    只是她忍得了,旁边的沈怡却表示忍不了,待到想明白了贺叔所说的话,虽然嘴里忍着没说什么,却还是气得拍了下桌子恨恨地嘟哝了声。

    沈复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跟晚晴院有关的并不是三公主,而是二皇子,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位一心想要上位的二皇子,手段竟然使到自己后院来了,也真是...

    想到此,脸上不免也露了些情绪出来,贺叔有些无奈,但这事,说起来他还是给掐头去尾一笔带过的,要照皇后娘娘的原话,晚晴院那两个侍妾,居然是在老王爷孝期就被二皇子给得手了,也真是...始料未及啊!

    当下赶紧继续往下说后面的情况,要不然屋里气氛真是比较尴尬:

    “这件事,要不是皇后娘娘那边的人发现,其实还真是一桩...无头公案。”

第二百一十五章 晚晴院(上)

    周衡这会儿其实很是心不在焉,脑海里一直在想入非非—

    刚才不知怎的,莫名想到了数量的不对等,一个皇子跟两个侍妾…然后就不可控制地想到,晚晴院内兴许有过某些不可描述的场景…

    是以听到沈复沉声说了句:“贺叔有话但说便是!”刻意低着的脑袋还悄悄往他那边不怀好意地瞥了下,唉,略有些同情啊,沈复啊沈复,没想到你这么一个顶级高富帅,竟然还被戴了顶有颜色的帽子…

    贺叔自然没那般想,见沈复如此说,心知他也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何况如今又跟周家小姐两情相悦,倒也不算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便也肃容往下说了:

    “晚晴院着火之事,本来咱们以为定是三公主那边想要杀人灭口,放火的最大目标自然是阿衡,不过自打前儿个意外得知三公主并没认出阿衡后,这事就有些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按说要真是如此,不至于为了个…受宠的丫鬟闹出这么大动静,这醋意也忒大了点儿,而且也来得莫名其妙,要知道,就算她贵为三公主,现在可跟王府半分关系都没有!”

    “但是如今皇后娘娘透露了这么一条线索,还别说,这其中的关窍就通了!阿复,我在想,兴许,柳风阁只是顺手之事,其实他们压根儿就是为了晚晴院!只不过当时要是单单烧了那一处,生怕咱们事后真查出什么来,便来了个混淆视听。”

    “也幸亏阿复后来跟衙门里报说是府里进了贼人,要不然,你们看着好了,但凡咱们这儿起了点疑心,他们那边定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充足的证据,到时就说什么几个侍妾争风吃醋之类,反正定然是往王府泼脏水的!咳,那什么,这种事情,传出去总归不好听,到时咱们这儿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如此,便成了一桩无头公案,最终落了个不了了之。”

    “至于为何要把晚晴院那俩姑娘给杀人灭口,今儿皇后娘娘没有明说,但我听着,她话里有话,似乎还是知道些什么的,回来的这一路上我也琢磨了,或许...是那俩姑娘心生悔意,哦不,其实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她们就是被胁迫的!”

    贺叔最后面这番话其实说得有些牵强,颇有点为沈复找回场子的意思,不过周衡想了想,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毕竟,那俩姑娘好端端的在靖王府吃喝不愁,就算被沈复冷落多时,但起码王府里也没有别的竞争者啊,何必要跟个虽有前途、但也算是前途未卜的争位皇子搭上呢?

    难不成是那二皇子自以为胜券在握、提前给这俩姑娘许了什么贵妃淑妃之类的锦绣前程?那倒是挺有诱惑力的,俩姑娘你看我、我看你,搞不好心头一热就答应了。

    反正听着那俩姑娘也就二十出头,大好的年华,眼看着荣华富贵有指望,谁还去管未来会不会因此搭上自己甚至全家的性命呢?

    有句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嘛!

    想到这儿,周衡对沈复也是不能再同情了,谁能想到,这么个异姓王爷,家中绝无皇位要继承,之前父母还莫名双亡,简直不能再认怂了,结果宫里那帮人竟然还要赶尽杀绝,未婚妻给除了,侍妾也给杀了,这是一定要让沈复光棍打到底的节奏么?

    还是说,只是为了让他不得不因此娶了三公主那贱人?

    刚想到这儿,那边的贺叔却拍着桌子表示:

    “…定然是那边生怕事情败露,便特意找了这么个二皇子不在京的时候下手,这样一来,人祸假作天灾,二皇子摘得干净不说,三公主又趁机装模作样来一番现场救灾,就算里面让咱们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别说咱们不好意思对她起疑,就算真有所发现,到时她也能借着救火时在场所致,来一番和稀泥!”

    “哼,胆子大到竟然把手伸到靖王府来了!还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我就说,本来年年都要去行宫围场出一番风头的公主殿下,如何今年就乖乖做起孝顺女儿来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一边等着中南道那边的人把东西运进来交接,一边算准了夏日雷雨多这等时机,来个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二皇子么,自然是一身清爽只在皇帝跟前做个孝顺儿子不让大皇子一人出尽风头就好了!”

    说到最后,也是硬生生给忍住了,周衡听着,要不是那是敌对一方,贺叔搞不好都要加一句:“高,实在是高!”

    不过确实不得不承认,这一套下来,简直可说是天衣无缝、水过无痕,神鬼不知。

    只是千算万算,三公主也好,太后也好,二皇子也好,皇后也好,应该都是绝对没有想到,本来以为绝无机会活着的周家小姐周衡,竟然还好好地在王府里待着。

    也许这就是自己来这个世界的一大意义吧,为了不让沈复不明不白地被人暗算,甚至也在无形当中挽救了靖王府潜在的危难。

    但是,话又说回来,还是那个最大的疑问没有得到解决:俩姑娘住在偏僻的晚晴院,是如何被二皇子看中了的呢?

    换句话说,偌大一个王府,她们身上有什么价值能被三公主等人利用?

    要说是受宠的侍妾,其实还说得过去,毕竟也可以从沈复这里得到些有用的信息、或者吹吹枕头风什么的,但那俩姑娘三年来连自家王爷的面都没见过几回。

    要说是为了让她们俩帮着探查沈复有没有喜欢什么人,那也犯不着让二皇子出来做牺(色)牲(诱)啊?也太大材小用了点儿不是?

    再说了,除去了周家小姐这个未婚妻,最主要的障碍已经扫除完毕,其余的人,哪怕沈复纳个侧妃,在三公主眼里还不照样是没有什么威胁?

    周衡这么苦思冥想着的时候,沈怡那边也在想,越想还越气愤。

    不为别的,鉴于多年在威远侯府的宅斗经验,沈怡笃定地觉得,先不去想后面的结果如何,单论那俩现在已经魂归不知何处的侍妾,为何会被二皇子他们痛下杀手,还非得来个焚尸灭迹,哼,不是为了什么趁着二皇子去行宫避暑摘干净,也不是为了趁着雷雨夜好下手做个天灾不测,都不用多想,屋里三人都没经验,但自己是再明白不过:

    定是那俩贱婢后院寂寥,偏偏来了个当朝二皇子以身做诱饵,于是荣华富贵迷了眼、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当中有人更是胆大包天怀上了二皇子的野种,想以此做要挟,来个一朝登天、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第二百一十六章 晚晴院(中)

    结果么,哼,凤凰美梦还没来得及做,就早早做了冤死鬼!

    当然,沈怡这些心思,也就自己在肚子里转转,别说跟沈复了,就是跟周衡和贺叔,那也是绝对不能说的,怎么说也是家丑啊,而且事关男人家最在乎的面子。

    唉,说起来,沈怡也是心里气得慌,当初自己在纪家被那对母子耍花招、整了庶子出来也就罢了,终归也算是纪家的种,而且小妾庶子的,也越不过自己母子去,可自家弟弟现在这都算什么事儿啊,堂堂靖王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论家世,充其量也就是比宫里那几个皇子略逊一些。

    而且那又如何,今上春秋正盛,太子人选迟迟未定,那几个皇子其实也就是表面风光,没看他们平日里都极为小心谨慎,底下斗得你死我活小动作不断,明面上却依旧兄友弟恭、一团和气,就怕一个不慎惹皇帝生气再没了那上位的可能。

    所以啊,皇子又如何?甚至太子又如何?没登上那个宝座之前,再风光也是虚的,任谁都不能说后面一片坦途、前程似锦了。

    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

    而自家这靖王府,因着是异姓王,跟那皇位没任何关系,又掌着西北边境的靖国军,本不用跟那些没本事、好算计的朝臣们那样,整日里想着该跟哪个皇子,只一心忠君就行了,这也是这些年皇帝对阿复待如亲弟的原因。

    本来想着,虽说母妃和父王接连过世,好在靖王府和西北的将士依旧无恙,就算阿复当时对婚事不是很满意,自己却想着,等守孝期满、好好劝说他接纳阿衡就是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

    谁能想到,满心以为这些腌臜事跟自家没有什么关系,那帮阴暗小人却早就把龌龊心思打到了阿复头上!

    还害得阿衡被殃及无辜,差点莫名失了性命!

    也幸亏阿衡她福大命大,硬是活着撑到了王府里,要不然,所有的事情都蒙在鼓里,到时阿复被陈慧珊那贱人给算计了不说,后面定然是不得不被她拖进立储争斗这看不清前路、也不知要持续多久的浑水里,整个靖王府也因此要风雨飘摇甚至岌岌可危...

    想到此,沈怡只觉满腔的气愤又化作了感激之情,还好还好,到现在为止,祖父挣来的靖王府在阿复手里依旧安然无恙!

    而这一切,不能说全都是因为阿衡,也是因为阿衡那关键的一步才得以及时扭转,所以啊,就如贺叔所说,阿衡是个有福之人,她跟阿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么想着,沈怡便又觉得坦然了,哼,不就是两个侍妾么,死了就死了,起码她们的死也让自己这边知道了二皇子的花招,算是死得其所了,而且她们这么没了,阿衡跟阿复两人之间唯一的小瑕疵也没了,之前阿衡不是还闹着要阿复同意婚后不纳妾么?

    照现在这样子发展下去,两人相亲相爱的,别说纳妾了,阿复连个侍妾都不会再有,自家弟弟自己知道,他是一心一意的人,没看现在听到贺叔提到那晚晴院,第一反应便是赶紧去看阿衡的反应么?

    当然,男人嘛,虽说是自家弟弟,但当初新婚燕尔时,侯爷不也是各种甜言蜜语只差赌咒发誓么,结果在有了阿荣这个嫡长子后还不是依旧起了别的心思?

    为此,沈怡暗自决定,无论是因为同为女性深知其苦,还是因为她是自己的表妹,万一他日阿复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照阿衡往日那性子,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两人一旦闹起来,到时自己一定要坚决站在阿衡这一边...

    沈怡脸上或喜或怒的神情,除了一直低着头管自己在胡思乱想的周衡,其余两人是早就注意到了,毕竟是多年的姐弟,沈复自然知道,自己这位长姐,除了两位小外甥,能让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也就是自己和自己身后的靖王府了。

    是以现在见她一会儿沉痛的表情看着自己,一会儿又一脸欣慰地看着身边的阿衡,便知她定是在想些有的没的,略感无奈和心酸之余,少不得也想了两句安慰的话:

    “晚晴院之事到底如何,咱们也别多想了,皇后娘娘这头一次见面,也只是投石问路,少不得,回头贺叔可能还得再跑两趟,到时兴许就真相大白了!”

    又柔声问旁边一直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周衡:

    “晚饭想吃什么?”

    这话问得周衡愕然抬头之余,也是让旁边的沈怡听得忍不住磨牙,外加坚定了以后要帮衬未来弟媳妇的决心。

    贺叔倒是不在意,还呵呵笑着附和了句:“来回赶路的,这会儿还真是有些饿了!”

    周衡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便在看了眼沈复后赶紧接着贺叔的话说了句:

    “贺叔你稍微等下,我还有点想法。”

    “哦?”这下连打算起身去接儿子的沈怡都惊讶地出了声。

    “很快的,就是一点不成熟的想法,”周衡表示,又看了眼旁边的沈复,略有点尴尬地说道:

    “嗯,我刚才在想...我总觉得,晚晴院那两位姑娘,能让二皇子亲自出马,是不是...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点儿?毕竟、毕竟,她们俩连正院都进不来,不是吗?”

    “大材小用?”沈怡却在重复了这四个字后用帕子掩着嘴努力控制住自己简直要破口而出的大笑声,忍了忍才用颤抖的声音嗔了句:

    “阿衡,你一个姑娘家,可不许这么胡说—”

    “呃,是我用词不当,不好意思,”周衡更加尴尬了,再次看了下旁边一脸无语、隐忍不发的沈复,赶紧在底下伸手过去捉住了他的手以示抚慰,脸上则努力挤出点笑容对沈怡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我总觉得,二皇子去找那两位姑娘,本意不是为了让她们打探消息,那样的话大可以用别的法子,加上那天他们又借着打雷把晚晴院给烧了个干干净净,三公主还亲自赶到现场,换种思路想想,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认为:其实他们压根儿不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是为了那院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 晚晴院(下)

    周衡这话说得不太清楚,饶是如此,连沈怡都暂时忘了接儿子,重又坐下来开始想,中间还有些不确定地为了沈复一句:

    “唉,说起来,那晚晴院是挺偏的,我都想不起来里头是何摆设,阿复,你也想一想…总不至于…里头有什么特殊的物件儿吧?”

    见沈复摇摇头没说什么,沈怡便吐一口气,继续想。

    旁边的贺叔也没吭声,凝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沈复这边,则是在反手握住周衡的手后一直在她手背上无意识地来回轻抚着,过了会儿,倒是停了下来,然后看着一直看着自己的周衡低声问了句:

    “可是想起了那图?”

    眼看周衡的眼睛瞬间亮了,咬着嘴唇欣喜地点点头,沈复便也笑了,抓住她的手晃了晃,对着其余两人轻松地说道:

    “要么先说到这儿吧,反正一时半会儿地也说不清,长姐先去把阿华接过来,差不多也该吃晚饭了。”

    “哎哟还留个谜面让我们猜呢!”沈怡一边说一边已经站了起来,确实,儿子已经玩了这么久,碰上只小狗子,一人一狗可别玩疯了,还是得赶紧去看看,阿衡刚才说的那事,充其量也只是个猜测,到时可有的是时间想。

    贺叔则是听了后笑眯眯地表示,自己得回去换身衣裳:

    “刚才回来后急着想跟你们说话,匆匆擦了把脸就过来了,刚好,回去也可以顺便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忘了跟你们说。”

    于是两人一道出了门,屋里便只剩下了沈复和周衡。

    周衡记着刚才的话,便干脆回内室把那幅《柳湖胜景图》给拿了出来,摊在桌上打算跟沈复一道再研究。

    沈复则记着刚才说的自己曾派人去查柳湖沿岸之事,并没去看桌上的图,只诚恳跟她解释:

    “阿衡,当日你跟我说了柳湖沿岸情况,事后我派人去查了,一来是想趁热打铁赶紧把那日相关官吏当值的情况给查清,以便知道对方的具体人手布置,二来,我也不瞒你,一开始是对你所说之事将信将疑,毕竟你一个姑娘家,被人打晕了还能侥幸生还,可说是万中都无一,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再后来,”周衡看着他柔声接了话:

    “虽然我跟你说了实情,但此事依旧太过匪夷所思,是以你也还是将信将疑,试图想要找个当时的人证,最好是亲眼看到我在水里游泳,对不对?”

    见沈复神色忐忑地点点头,周衡不禁笑了,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表示:

    “这不是人之常情吗?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你要是一下就相信了,才是…”脑子有问题呢。

    “所以你不用跟我解释,我肯定理解啊,你是怕我生气吗?”

    沈复喉结动了动,最终,嘴里还是说了句:“阿衡,多谢你的一番信任。”

    “干嘛这么文绉绉的,”周衡依旧笑嘻嘻:“我怎么会不相信你?阿复,要不是你信任我,现在我如何还能在你眼前?”

    这话说得沈复微微一笑,心里放松之余,又觉得很是甜蜜,如今两人彼此信任,又心有默契,可以说已是胜过世间多少真正夫妻。

    想到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看起了那幅图,只心里打定主意要借此送她一样礼物。

    只是两人看来看去,鉴于之前已经反复看过多遍都没有什么收获,这会儿虽然觉得晚晴院可能有问题,但按照图上所示,也就是一座寻常宅院,依旧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沈复倒也认真回忆了下那院里的具体陈设,可惜依然没有什么能想得起来的地方。

    周衡嘴上没说什么,因着如今已经知道了那俩侍妾的问题,这会儿看着那幅图,晚晴院确实离一街之隔的康王府比较近,来往还挺方便,也不知这是不是当初二皇子找上她们的一个原因,为此,周衡脑海里甚至冒出了“红杏出墙”这四个字。

    又见沈复一直看着那地方沉吟不语,想着这事总归对男人自尊(颇)有些损伤,周衡有心替他找点所谓的客观理由出来,便把沈复那放在图上的手给拉了回来,人也转身直接对着他,又特意笑嘻嘻地晃了晃拉着他的双手说道:

    “利欲熏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然就容易让人趁虚而入。虽说咱们现在也还不知道她们俩为何会这样,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其实跟你个人没什么关系,人家本来就是有目的而来的,防不胜防嘛!”

    眼前这人多好啊,性子好,人又帅,周衡越想越觉得,那俩姑娘肯定是被二皇子使了什么手段才得手的,要不然,就算是个陌生的帅哥,也不至于就那么...从了吧?

    还二比一,呵呵,情敌住一起居然不膈应。

    说起来,喜欢上一个人也得花时间不是?就像自己跟沈复,不也是一路走来彼此觉得越来越投合才越来越喜欢上的?何况那俩还是王府侍妾,有夫之妇呢,这个时代的人,按说观念上还是挺保守的,所以要么就是贺叔所说的被胁迫,要么就是被诱惑,二选一,如此,沈复的自尊应该能得到些修复。

    当然,这些话还是不要当着沈复的面说了,想必刚才那两句话他已经听明白了,而且之前还心有灵犀地跟自己一样,想到了桌上这幅《柳湖胜景图》,那就意味着,他也觉得,对方可能是想通过他的两个侍妾来打探府里的秘密,结果事情不知怎的给败露了,便起了杀心。

    又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已经顺利得手了想要的东西,便过河拆桥、杀人灭迹。

    周衡这些想法,刚才同样想到了这幅图的沈复,心里自然也想到了,想到刚才她对自己的信任,现在又被心上人当面安慰,虽说心里还是有些尴尬的,但见她脸上笑嘻嘻的并无它意,只得无奈地抬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柔声说她:

    “那本王是不是还得跟你这聪明又体贴的姑娘道声谢啊?”

    “那当然!”道歉不用,道谢还是可以的,周衡顺着杆子往上爬,如今靖王爷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嘛,便笑嘻嘻地凑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撒娇卖乖:

    “王爷啊,要是真给我说对了,你拿什么谢我?”

    “那你想要什么?”沈复低头见她一副娇憨的样子,喜欢得不行,便忍不住轻啄了下她红润而饱满的唇,声音暗哑惑人。

    周衡被他亲得眼睛一闭,身子往后稍微一躲,双颊微红,卷翘的睫毛扑闪闪的可爱极了:

    “那我得好好想想!”

    “那你就好好想想吧...”沈复低声含糊着,一边又食髓知味地朝她俯去,可惜就在这会儿,门外传来了阿华那小子兴奋的说话声…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试试看(上)

    听到动静,沈复只得再次蜻蜓点水般迅速亲了下作罢。

    等阿华甩开母亲的手奋力跨过门槛、手里抓着一只小麻雀兴冲冲地跑过来时,周衡已经脸色微红地起了身,沈复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坐着,见了那麻雀,还笑着夸了句:

    “哟,这是你自己射下来的?”

    谁知小家伙只是“嗯”了一声,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跑过去,把那翅膀还在扑腾的小麻雀高高举起献宝一般地给周衡看:

    “姐姐你看,是我自己射的!”

    “哇,你也太厉害了吧!”周衡赶紧很是配合地做出了一副震惊的夸张表情,笑眯眯地弯腰看那被一条红绳绑住了双脚的可怜小鸟,那么一把小弓箭,应该还是府里侍卫给抓来的吧?

    “好了,让姐姐看过了,赶紧拿出去让乳娘她们先替你养着吧,你要吃饭了,麻雀也饿了!”沈怡在后面跟着,一脸宠溺的笑。

    小家伙听了这话,便一边抓着麻雀一边扒着桌沿踮着脚看桌上摆了饭菜没有,可惜个子太矮很是费劲,眼睛堪堪与桌平,便扭头喊沈复帮忙:

    “舅舅抱!”

    等沈复笑着直接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小家伙看到的只有一张放在桌边的图,倒是好奇地趴在那儿看了下:

    “这是什么呀?”

    还没等沈复示意周衡把那图给拿走,小家伙已经兴奋地喊了句:

    “这么多的蚯蚓!”

    蚯蚓?三个大人一听都笑了,沈复和周衡对看了一眼,彼此都从眼里看到了“果然,这柳湖胜景图真是拙劣,那些曲曲弯弯的道路居然被个小孩子看成了蚯蚓”的意思,沈怡则朝儿子手里努了努嘴,笑着跟两人解释了句:

    “刚才那麻雀被这小子‘射’下来时,嘴里正吃着一条蚯蚓呢。”

    原来如此,果然是府里人想办法给捉来的,周衡与沈复再次对看一眼相视一笑,阿华听了则更来劲,小胖手指着那幅图对两人嚷嚷道:

    “好多蚯蚓!”

    “对啊,那你赶紧把麻雀给舅舅,它现在又饿了,得吃蚯蚓,你下来跟姐姐玩一会儿!”沈怡继续谆谆善诱,又朝周衡眨眨眼。

    周衡心领神会,赶紧拉小家伙的手示意他下地玩:

    “对啊,咱们来玩木头人游戏吧!”

    一番糊弄之下,阿华终于放弃了手中的小麻雀,看着沈复把它拿了出去,很快,跟着大人玩游戏的小家伙便把麻雀给抛诸脑后了…

    晚饭时四人自然又说起了刚才的话题,贺叔在对那幅图表示无解的同时,决定还是跟沈复明日一早去晚晴院现场看看,尽管那里如今已是废墟一片。

    大人们说话,阿华坐在母亲怀里倒也不闹,一边乖乖地张嘴让周衡喂着饭,一边眼睛眨啊眨地听着,除了中间突然又想起了那只麻雀、嚷了两句“蚯蚓”、“喂麻雀”,也让沈怡给糊弄了过去,还趁机说他:

    “那你乖乖吃饭,吃完了娘就带你回咱们院子里跟小麻雀玩。”

    一边抬头朝周衡笑笑,意思今晚不会再让儿子来折腾她了。

    周衡其实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昨晚这小家伙虽然尿床了,但后面跟沈复一起看流星的时候还是很温馨甜蜜的,是以见到沈怡这示好,便笑着一边给小家伙继续喂食一边诚心地表示:

    “没事的,长姐,昨晚我也是没经验。”

    “那也不行,”沈怡一边低头给儿子擦嘴巴一边说他:“这小子太折腾人,今儿还又是小狗又是小鸟的,你不知道,小孩子啊,白天一兴奋,晚上指不定又怎么折腾,别说你了,就是再加上阿复,估计到时也对付不了他一个。”

    听到这话,旁边的沈复笑着表示同意:“这小子确实挺折腾人的,如今也大了,别说阿衡,我抱他都觉得沉,还是回去让乳母带吧!”

    “小孩子哪有说‘沉’的,阿华这样刚刚好。”贺叔笑呵呵地插了句。

    偏沈复还不以为然,又说了句:“哪里,阿荣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胖,那会儿我记得还能抱着他轻松骑马呢!”

    记忆有偏差吧?而且昨儿晚上小家伙是睡着了,可不觉得更沉嘛,周衡正想纠正他一下,谁知小家伙不知怎的居然听懂了,刚好这会儿嘴里的饭也嚼完了,不乐意地抬起头,突然大声跟母亲告状似的嚷了句:

    “娘,我不要姐姐跟舅舅成亲!”

    这话说得正在吹着调羹里热饭菜的周衡一下吹岔了气,直接把饭菜给吹到了对面阿华的脸上,赶紧手忙脚乱地一边道歉一边拿帕子给他擦脸。

    偏小家伙看得真切觉得有趣,还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扭头跟母亲讲解:

    “娘,姐姐喂饭喂到我脸上去了!”

    唉,场面还是比较尴尬的,沈怡一边给儿子擦脸一边想制止他:

    “姐姐没经验嘛,乖,别笑了!”

    但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于是怀里的阿华便笑得更大声了,小孩子的笑点有时很莫名,到后来竟然笑得前仰后合的止不住。

    于是接下来的吃饭就变得很是尴尬,伴着稚儿肆意响亮的笑声,周衡低头快速扒饭,沈复则直接放下碗筷说有事要去外院,贺叔更是打着哈欠说自己年纪大了,忙活了一天,还是早点回去歇了吧。

    而浑然不知的始作俑者还在嘻嘻哈哈中,就被忍着笑的母亲给连哄带骗地拉出了正院,坚决不让他再有捣乱的机会。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帮着春雨收拾完桌上碗筷的周衡都还觉得脸上有点发烫,为此,只得走到院子里散了会儿步。

    为了不让自己再去回想刚才那件尴尬事,周衡便强迫自己继续去想晚晴院的事,可惜,仰头看着在夜晚中微微摇动的合欢树枝,依旧毫无头绪,想到贺叔所说的明早去现场查找线索,也觉得很是渺茫,毕竟那边都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那边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什么来吧?”周衡有些泄气地想着,不禁想起了刚才阿华小朋友所说的蚯蚓的比喻,想着想着倒是心念一动:

    蚯蚓不都是在土里的么?兴许,掘地三尺也能掘出点什么来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试试看(中)

    想到地底下埋藏东西的可能性,周衡不禁又畅想了一番,觉得如果真有,最大的可能应该还是跟武帝有关。

    虽说武帝是正儿八经的公主,皇位是从她皇兄手里得的,但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所以可想而知,当初武帝肯定也是费了劲才以罕见的兄终妹及形式即了位。

    而且说好听点是即位,据沈复说还是以禅让的形式,其实谁知道呢,里面总是经历了一番不为世人所知晓的流血牺牲吧?

    皇位之争,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靠实力,而实力靠什么维系呢?

    周衡想了想,觉得不外乎是朝堂内有大臣支持,朝堂外有军权支撑,便可算是“天命所归”了。

    那军权么,用兵一时却需要养兵千日,自然需要大量的金钱和粮草。

    所以,难不成这武帝潜邸内的底下藏了无数金银珠宝?二皇子想要用它们来购买自己人马所需的粮草?

    但想了下又觉得不可能是金银珠宝,当初武帝要是事败那还有可能,但她后来都成功当上皇帝了,就算以前真的藏了很多,后来也肯定都挖出去了。

    又或者,也不一定是地下,搞不好是晚晴院里藏了什么宝贝。

    但是为何又要直接把晚晴院给一把火烧了呢?如果真的取了宝贝,神不知鬼不觉的,烧了不是反倒引起了注意?

    如此,仰头想了会儿,想来想去都觉得总有不通的地方,刚好天上莫名下起了雨,周衡便索性回屋不再多想。

    晚上是春雨值夜,两人便早早洗漱完毕在凉快的屋里躺下聊起了天,雨渐渐地下大了,伴着屋顶哗啦啦的声音和屋檐下的滴滴答答,还没等到沈复回来,周衡便已被雨声给不知不觉地催眠了…

    第二天倒是挺早就醒了,外面传来清脆的鸟叫声,看来雨已经止了,周衡起身出来,刚好看到沈复正在厅内吃着早饭,便不等春雨端着水盆进来,自己去了净室很快洗漱完毕。

    沈复见她这么早起床,也有些意外,却也有些欣喜,便不自禁地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于是两人便一道用了早饭。

    期间得知,沈复昨晚已经跟贺叔两人比对过了昨日从行宫拿回的那份名单,说看来这位皇后娘娘也是颇为花了些时间和心思在盘查这件事,名单跟靖王府这边得出的结果没什么差别。

    周衡听了便问他:“那等下你是要跟贺叔去晚晴院再实地查看一番吗?”

    “怎么,你也想去?”沈复看她一眼,手伸过来替她擦掉沾在下巴上的一点葱花。

    周衡本来并没有那么想去,毕竟昨晚思来想去,觉得那早就烧成了一片废墟的晚晴院不会有什么新发现,只是如今沈复温热的手指擦过脸颊,顿时觉得跟他去哪儿都行,简直一刻也舍不得跟他离开,便想也不想地点点头表示:

    “反正下雨天,拿把伞挡着,也不会有什么人看见。”

    这话说得沈复不知该怎么回,外头分明已经雨停了,哪还需要用伞。

    不过转念一想也没关系,等下兴许又下起来了呢,便微微一笑说道:“好,那我就让人拿把大的雨伞来。”

    同撑一把伞么?那自然最好,周衡便也跟着笑了。

    吃完饭没多久,两人正说着闲话等着贺叔过来,沈嬷嬷却进来禀报,说是威远侯府来了人,是在城外庄子里避暑的老夫人派来传信的:

    “说是眼看已经出伏了,这几天看着也不热,又想念小孙子,老夫人打算提前回来了。”

    沈嬷嬷的语气听着有些生硬,看来是对那位威远侯府的老太太的说法不太苟同。

    “那郡主怎么说?”沈复听了也有些惊讶,皱着眉头问了句。

    “回王爷,郡主乍然得知此事,在屋里发了通脾气,”沈嬷嬷说得很直白,脸上则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乳娘她们都劝了好一番,奴婢也在旁边跟了两句,唉,本来住得好好的,那位老夫人也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不过,真要说起来,如今出了伏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今儿下了雨,更是觉得早上都有了些凉意,老夫人年纪大了,要提前回来也是为身体考虑,再者,说是思念孙子,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周衡听着,这威远侯府的老夫人没像周家那位太夫人那么明事理,沈怡跟她的关系很一般,一大早地听说婆婆要回来,心里自然不高兴。

    但从古至今这种婆媳关系本就最为说不清,便也只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惹得沈嬷嬷都抬头看了她两眼。

    沈复听着沈嬷嬷的禀报,则是一直皱着眉头,只是他虽是王爷,毕竟是男人,长姐夫家的长辈,也不好说什么,想了想,也只得起身跟周衡说了句:

    “那我过去看看。”

    等沈复回来时,手里撑着把看着还真的挺大的伞,后面跟着同样撑着伞的贺叔。

    周衡看屋外,雨又开始下了,见状便问了句:

    “长姐真的要回去么?下雨不方便呢。”

    沈复一边伸手来接她下台阶,一边回答她的话:

    “长姐这会儿已经在让人收拾东西,说看等会儿雨势,要是雨停了就回去。”

    “那咱们要不要等会儿再去?”周衡想着让沈怡母子俩就这么冒雨回去不大好,自己是不方便出门,最好是让沈复去送一送。

    沈复一边把雨伞往她那边倾了倾,一边低声跟她说道:

    “长姐正在气头上,说回去看情况,听她那意思,不行的话就让阿华待他祖母院里,让他们祖孙俩亲近个几天,反正有乳母带着,她自己再回府里来也不是不行。”

    “这会儿又下着雨,总得吃了午饭再回去。”

    看样子真是关系不佳,不过把不到四岁的儿子扔给婆婆带,应该也只是气头上的话,周衡不好多说什么,便只点头“嗯”了一声。

    之后三人撑伞带着暮云、春雨等人一道去了晚晴院,雨势不算大,这也算是周衡第一次在靖王府内院行走,不免带了些好奇的样子,时不时低声问沈复路边看到的各种建筑,加上沈复一直拥着她怕她被雨淋,两人这般同撑一把伞地走在雨中,看着两边被雨水浇得清亮的花草树木,周衡只觉心情很是舒畅。

    不过等到真的走到了晚晴院里,面对着如今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的一座废墟院落,饶是有思想准备,周衡也觉得希望不大。

    果然,三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周衡还特意仔细观察了地上的每个可疑之处,甚至都那些稍微凸起的砖缝都用力踩了踩,可惜,也依旧没什么结果。

    到后来,还是贺叔看着这座在雨中格外显得清冷的废弃宅院叹了口气说了句:

    “咱们如今无头苍蝇般,要么我还是明儿再去趟行宫问问皇后娘娘吧,她所知道的事,想必也不会就那么一点,搞不好,就等着咱们去问呢!”

    这倒是,反正这位姜皇后看着是对失了未婚妻的靖王爷有所求的,如此,一无所获的一行人便又撑着伞回了正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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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林晚介绍:
周姑娘一心想要回家;
沈某则一心想要她留下。
于是努力来努力去,几经挫败后,周姑娘怒了:谁敢拦我,我绝对不会放过TA!
沈某一听,顿时气得拍案而起:
话可是你说的!既如此,那就…尽管无情地往沈某身上招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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