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道别
第031章道别
端阳节当天,宫里也有宴席。闻乐喜不是伺候饮食起居的太监,故而他无需进宫。
闻氏派人请了天师符和五毒图,陆落亲手调制了浆糊,闻乐喜帮衬着,将天师符贴在门上,又将五毒图贴在室内。
“今早采摘的石榴花”丫鬟碧云用个小箩筐,端了一箩筐石榴花进来,陆落连忙接了。
新摘的石榴花,秾艳红灿,靡丽灼目,似火般烈烈,堆满了箩筐。
“我来撒。”陆落笑道。
端阳节习俗之一,是将新摘的石榴花撒在帐子顶上。
石榴花是端阳“五瑞”之一。因为五月五日是恶月恶日,五毒尽出,故而需要辟邪驱瘟,民间就有了避灾的“五瑞”。五瑞包括菖蒲、艾草、蒜头、龙船花和石榴花。
丫鬟们早已将菖蒲、艾草簪门、蒜头和龙船花悬门,留下石榴花给陆落和闻氏。
“你来。”闻乐喜宠溺道,“叔公替你掌着椅子。”
陆落就踩在椅子上,将石榴花洒在各自的床顶帐子上。
而后,太后赏赐了五毒饼,送到了闻乐喜的府邸。
“落儿可想着出去踏青,放纸鸢?”闻乐喜问陆落。
端阳节踏青、放纸鸢,在湖州府常做。每年家族里的姊妹们全部出去,热闹非凡。
单单陆落自己,她就没了兴致。
“不了,改年吧。”陆落笑道。然后,她将一个蝙蝠五彩线络子,递给了闻乐喜,“叔公,这是我自己做的”
五彩线也是驱邪的,作为蝙蝠络子,保佑一家人平顺,也是遗传下来的风俗。
陆落不太会做针线,这两年也只苦练了打络子。
“落儿乖。”闻乐喜高兴接了。
闻乐喜回赠了陆落一个发簪。
发簪很华丽贵重,用翠碧的玉石打磨簪身,簪头用宝石点缀,作为石榴花模样,也是端阳节的瑞物。
“叔父,您别给小孩子送如此重礼,太破费了。”闻氏在一旁笑道。
闻乐喜则道:“你们母女俩比我有钱,我还怕这点东西,入不了落儿的眼睛。”
闻乐喜是闻氏仅剩下几个亲人之一,当闻乐喜问起她和陆落的生活,为了让闻乐喜放心,闻氏把她们母女俩有钱的话,告诉了闻乐喜。
“只要是叔公给的,我都很喜欢。”陆落笑道。
他们吃了午膳,左右没事,就坐着闲话家常。
闻氏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闻乐喜听到高兴处,哈哈大笑。
陆落的心情,好了很多。
然后,话题不知怎的,又说到了陆落婚事身上。
闻氏倒也不抵触这桩姻缘,颜家那等望族,原本是很难攀上的。
闻氏见过颜浧,对他第一印象很好。颜浧为人沉稳谦和,模样英俊高大,不像外界说的那么嚣张跋扈,也无孔武粗俗之气,闻氏觉得他配得上陆落。
原本是很好的事,可是颜浧办得如此急,平添了一些膈应。
不管是闻氏还是颜浧的家族,估计都不会太高兴。
“永熹侯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闻氏问闻乐喜。
她很想知道颜家怎么看待陆落。
“目前还没有听到什么风声。”闻乐喜如实道,“颜家虽然是后族,倒也不仗势欺人,家风严谨。哪怕是不乐意,也更改不了这门婚事,自然不会让未来媳妇难堪。”
颜家信奉家丑不外扬,胳膊折了也要藏在袖子里,不肯轻易落人口实。
闻氏听了,半晌不言语。
他们正说着话,二门上的丫鬟进来禀道:“曹大公子来了”
陆落就扭头看着闻氏。
闻氏脸上浮动几分为难,心想自己答应了曹大奶奶,虽然没有正式交换草帖,不算议亲了,到底是红口白牙应承过了。
不过,如今攀上颜家,势利眼的名声是要背上了。
“请他进来吧。”闻氏对丫鬟道。
躲开又不是办法,不管怎样都要跟曹家解释清楚。
丫鬟道是。
闻乐喜则起身:“我去看会儿书,等会儿吃饭再叫我。”他去了小书房,把东次间让给了闻氏母女。
很快,曹广谱就进来了。
透过窗棂,可以瞧见院中那株石榴树,开了满树火焰似浓烈的花,比云霞更旖旎,披在翠叶枝头。
曹广谱穿着青涩直裰,迎着金暖的阳光进来,眉宇间轻拧着。
陆落的心,倏然很沉。
决定要和曹广谱定亲的时候,她很清楚自己对曹广谱的感觉,跟他并无男女之情。如今,夫妻做不成了,心情反而格外沉重。
不知是不舍,还是内疚。
“婶母,侄儿送了些五毒饼,给您和五娘过节。”曹广谱进来,给闻氏见礼,说道。
闻氏让他坐到炕上。
曹广谱道是,坐下了。
坐定之后,闻氏犹豫怎么开口告诉他,不成想,曹广谱却先道:“婶母,我今日来,也是恭贺五娘。”
他已经知道了。
他没有责怪,眉宇间全是失落,却很努力挤出几分笑容来。
坦坦荡荡,他把事情摆开了说。
闻氏一时语塞,很心疼这孩子。要不是陆其钧作死,闻氏是宁愿选择曹广谱的。
颜浧再好,也比不过曹广谱在闻氏心中的情谊。因为看了很多年,曹广谱是闻氏最满意的女婿,颜浧也比不上。
走到了这一步,他指责、质问,闻氏反而好受点,但是他这般宽容和坦然,叫闻氏无地自容。
陆落也微微垂了头。
“广谱啊”闻氏沉吟半晌,仍是不知该怎么说。
“婶母,这是极好的事。我从小和五娘相识,她比我亲妹子还要更亲。如今她有了良缘,我打心里高兴。”曹广谱知道闻氏为难,继续道。
陆落咬了咬唇。
闻氏也觉得,任何言语都很虚伪,面对曹广谱她说不出来。
“婶母,侄儿能单独和五娘说几句话吗?”曹广谱又道。
闻氏点点头。
陆落就起身,把曹广谱到了她西厢房起居间。
丫鬟们端了茶之后,全部退出去,站在门帘外。
“你心里肯定恨我。”陆落见曹广谱垂首沉默,主动道,“是我们不对,食言了,让你空跑这一趟。”
“五娘,我不恨。”曹广谱终于抬起脸,看着陆落道,“我反而是松了口气。”
陆落不明这话,也不知真假,疑惑看着他。
曹广谱自嘲苦笑了下,慢慢道:“你和你母亲到湖州府六七年,我隐约见过你多次,从未觉得你与其他女孩儿有何不同。
直到我父亲去世了,我几个叔父婶母开始欺凌我们孤儿寡母,我们又结交不上湖州府的其他官员或望族,唯独能与你母亲有些来往。
我母亲想依靠你们,才百般对你好,我也耐着性子与你来往。
这两年,我和你渐渐熟了,深知你好,早已将你放在心中。可是,假如你没有一个做官的父亲,我仍是可以娶旁人,并不是非你陆五娘不可。
我时常想,我待你的情谊到底薄了些,别有用心多了些。你离开了湖州府,我时刻挂念着你,怕失去了你,更怕失去这门亲事。
可是在你家里住了一天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你们家和我的家,并没什么不同。亲人之间争权夺利,尔虞我诈。
我娶了你,无非是把你从一个泥泞坑,拖到了一个泥泞坑,少不得连累你又是挣扎一生。若是我深恋你,没有任何别意,我就心安理得。可我待你的情分,还不曾深到如此,凭什么让你跟我受苦?
五娘,你说我恨你们,你轻看我曹广谱。我虽然是商户出身,也知道好歹。我不恨你们,我反而是解脱。
我们没有议亲,曹家没有下过定礼,你嫁给谁,都是你应得的,你不欠曹家,也不欠我。哪怕我真的恨,也是我不知好歹。而且。我真的不恨。我的话,你明白吗?”
陆落沉默听了。
听罢之后,她又是沉默良久,才问他:“你为何要反过来宽慰我?”一语说罢,陆落声音有点哽咽。
一语点破了曹广谱所有的说辞。
曹广谱待陆落,远比他自己说出来的感情要深。但是走到了这一步,让陆落去退亲吗?
这不可能的。
曹广谱一点也不幼稚,他特别实现,他知道任何吵闹责怪,只会让陆落更难堪。
他咽下了所有委屈,还要来安慰她,故意说些绝望冷漠的话。他不忍心见她内疚,宁愿自己多承担些。
曹广谱更知道,闻氏和陆落都很喜欢他,这门亲事绝不是她们的意思。哪怕是她们的意思,也会提前支会他,不会让他如此狼狈。
所以,陆落母女也是无奈,多半是陆其钧做的决定。
既然如此,曹广谱只得把话说开,算是他最后对陆落的仁慈。
可是陆落的回答,让曹广谱很意外。他陡然眼角一热,他也没想到陆落如此了解他。
他连忙撇开了头,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浮光敛去。
“因为,我时刻盼着你好。”曹广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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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新婿
第032章新婿
曹广谱说完了他的意思,又告诉陆落,他可能六月底回湖州府。
他这次上京,除了定亲之外,真的还有生意要做。不管婚事如何,生意还是要做好的。
所以,他还要留在京里一两个月。
“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给陈姨奶奶,我替你带回去,我还住在客栈里。”曹广谱离开的时候,对陆落道。
陆落勉强点点头,眼睛有点红。
曹广谱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走后,陆落去找闻氏,把曹广谱的意思,简单和闻氏说了,然后她就趴在闻氏的怀里,半晌不动弹。
她将头埋在闻氏怀中。
闻氏叹气,轻轻摸着她的脑袋。
“娘,我不喜欢曹广谱,但是很难受。”陆落对闻氏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假如我嫁给他,他一定不会亏待我。”
闻氏觉得也是。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孩子,要往好处想。”闻氏安慰陆落。
陆落的婚事,其实是这个时代女子婚姻的一个最普通的例子。绝大多数的女孩子,都是这样成亲的。
她们甚至成亲之前,都没见过未婚夫,好歹陆落还见过颜浧一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亲岂会问及当事人的意愿?
当你的婚书上,不需要出现你的亲自签名就可以生效时,说明这件事就是你无法做主的。
古代女子无法做主的事,远不止这一件。陆落穿|越以来,一直在湖州府、闻氏的羽翼下,远离政治,过得自由自在,除了有些不方便之外,没遇到不平之事。
这算是第一件。
这件事告诉她,女子完全没有权力,这是个父权、君权制的古代,不是她曾经生活的那个时空。
想要相对的自由,就不能任由自己安逸下去。
要争取!
不是要争取父亲的宠爱,丈夫的疼爱,而是要争取权势,争取君主给的权势!
陆落沉默靠在闻氏怀里,阖眼打盹。
这时候,一清终于把颜浧请来了。
听闻颜浧来了,闻乐喜让一清将他请到中堂,让丫鬟奉茶。
因为曹广谱,陆落心情不好,原本很多话想当面问颜浧,现在已经没了。
之前,她对颜浧还很生气。现在,她已经不气了,因为她有点心灰意冷。对女子的命运、对这个时代、对婚姻都有点心灰意冷。
无关紧要的人,陆落就没有什么话再想问他。
“娘,您和叔公去见见他,我不去了。”陆落道。
闻氏心疼摸了摸陆落的脑袋,道:“要是困了,就**去躺了,别这么歪着,小心着凉。”
陆落点点头,回房去了。
闻乐喜带着闻氏,出来见了颜浧。
颜浧是普通世家公子的打扮,雍容倜傥,他穿着青灰色暗纹直裰,站立的时候后背笔挺,显得器宇不凡。
他虽然二十七了,看上去却只有曹广谱差不多的年纪。他古铜色的肌肤,看上去精神饱满,浑身上下没有半分纨绔颓靡之气。
颜浧态度恭谦,给闻氏见礼:“岳母。”
闻氏愣了下。
定亲了之后,男女双都要改口称呼对方的父母。不过,这一般都是下了定聘之礼,再改称呼的。
颜家还没有下定聘之礼。
这人也太性急了吧?
“将军还是改个称呼吧,定聘之礼未下,不敢担当。”闻氏提醒颜浧。
颜浧很敬重长辈,当即恭恭敬敬道:“是,小婿鲁莽了,陆夫人!”
闻氏哑然失笑。让他不要叫岳母,他照样自称“小婿”。
这个人还真是执拗。
彼此坐下之后,闻氏先开口了,问颜浧:“颜将军如此匆忙定下亲事,意欲何为?我们是哪里得罪了颜将军吗?”
颜浧就知道闻氏很不满意。
岳母不高兴,此事就要费些周转。不过,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当即给闻氏道歉:“小婿是行伍中人,成年累月不在京师,不知规矩,还望陆夫人恕罪。”
颜浧态度很坦诚,也知道错了,闻氏觉得此人要么诚意十足,要么狡猾多端。可是,他一脸正气,让闻氏很难去相信他有恶意。
一时间,很多指责之语,闻氏都说不出来了。
况且,颜浧也没做错什么,他经过了陆其钧的同意。
儿女婚姻,往往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同意了,需得经过父亲首肯;但是父亲同意了,就可以议亲,至于是否询问母亲的意思,那是女方家内的事了。
这也是为什么曹广谱上京的缘故,曹家也需要陆落的父亲首肯。
陆落的婚事,必须要陆其钧开口,才能作准,除非陆其钧死了,否则老祖宗答应了也不成。
颜浧深谙“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一下子就找到了陆其钧,将婚事办成。
这个人很聪明,闻氏心想。
“我并无意指责你,只是办得如此匆忙,着实叫人心里不踏实。”闻氏语气和软了下来,道,“将军何故如此急促?”
“小婿无父无母,祖父母尚在,却贵体抱恙,不忍打搅。自己婚事,原本就是小婿自己做主。小婿两年前见过陆姑娘,一见倾心,求娶陆姑娘心意已决,就向岳父大人递了求婚书。岳父大人应允了,故而办得很顺利。”颜浧道。
闻氏一想,他这话也没什么错。
他唯一省略的,是去找个媒人,然后大张旗鼓告诉众人他要求亲。
他自己递了求婚启,陆其钧很快给了他草帖,他也照规矩放了三天,才回了草帖。
似乎也没什么错,一切都是照规矩来的。
闻氏哽住。
说人家办得急促,可明明着急的是陆落的父亲,怎么好说颜浧的不是?
颜浧是个将领,常年在外领军打仗,最深谙“兵贵神速”的道理。
他是看上了陆落,又知道陆落的家庭情况,倘或先告诉颜家家族内众人,再慢悠悠找媒人、递求婚启等,这桩婚事肯定是诸多波折,甚是还成不了。
两家门不当户不对,议亲很麻烦,颜浧不想要这些麻烦。而且,他也痛恨族人对门第的偏见。
颜浧觉得,拖拖拉拉的,讲究这里讲究那里延误了时机,必定要坏事!再说,他领军打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先斩后奏更有奇效。
所以,他事先没有告知家里。他自己的心意,他自己明白。
他看望过陆落一次,确定了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之后,就去拜访陆落的父亲。没想到,岳父大人忒好说话,一切如愿悄无声息就办好了,没有半点阻拦。
这就是把握了战机。
不过,岳父竟然没有支会岳母,颜浧后来才听说,他有点意外。
“小婿常年在外,倘或哪里做得不对,岳母教导!”颜浧诚恳对闻氏道。
“倒也没什么不对”闻氏咳了咳道。
已经定亲了,在颜浧没有大错的情况下,闻氏的女儿是不会改嫁的。既然陆落要嫁这个人,将来他就是陆落的天。
倘或真惹得他不快,以后他对陆落不好,闻氏都不管了。所以,话题点到为止,闻氏就没有深究不放。
颜浧再次叫她岳母,她就当是人家口误,没有去纠正。
颜浧喜出望外。
“我还有几件事”闻氏沉吟一下,开口道。
“岳母请说,小婿无敢不从。”颜浧立马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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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回府
第033章回府
陆落躺在床上,细数帐顶的石榴花。银条砂的帐子,轻薄透气,撒在帐顶的花朵,艳丽的红几乎要从细缝里淌进来。
石榴花特别艳,浓郁得能逼退世间繁华,但是它无香,不会有彩蝶萦绕嬉戏,美艳得有些寂寞。
陆落一棵棵数花,忍不住想起前年的端阳节,曹广谱送了她一只纸鸢,是他自己绘的金红鲤鱼,远远望出去,映照着日光,比石榴花还要灼目。
特别好看。
她不是个含糊的人,很清楚自己对曹广谱没有爱情。饶是无情,今天陡然听到他一席话,也特别伤感。
陆落总以为,会和他有一生一世,细水长流,以后有慢慢培养感情的机会。不成想,缘分这样短。
她向来不强求缘分,这是第一次感叹。
“我以后怎么办?”陆落在心里想,“嫁人是万万不能的,嫁到颜家更是不可能。这桩婚事,要如何退了才能不让母亲担心,不连累到叔公?”
陆落沉吟良久,她需得想出一个法子,退了这门亲事,因为是这件事伤及了她。一旦被伤及,陆落就要反抗。当然,反抗也要讲究方法,不能鸡蛋碰石头,不能犯杀孽。
陆落倒也不是非要嫁给曹广谱,也不是因为曹广谱才不想嫁到颜家。却是因为曹广谱这件事,让陆落深感多么身不由己!
她想要更多的自由,而颜家的婚姻,会成为她的束缚。
不过,目前倒也不急,从定亲到出嫁,至少有两年的时间,可以慢慢筹划。
“暂时不能告诉娘。”陆落又想。
她心里存下了这件事。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晚,晚霞从窗棂照进来,银条砂的帐子被染成了暗红色。
陆落爬起来,喊了丫鬟给她梳头,准备吃饭。
闻氏和闻乐喜也回了正院。
陆落看了看他们俩,发现母亲和叔公神色带笑。
这是和颜浧相谈甚欢了。
闻氏也告诉陆落:“往后,任何事宜,他都要暗中派人给我送信,让我知晓,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第二,不准他许诺你父亲钱财和前途。他都答应了。”
陆落听了,不置一词。
默默用过了晚膳,陆落回房,吩咐碧云收拾东西,明天就要搬回陆府。
这次只怕是要长住,装傻充愣是不行的。
闻氏跟陆落商量,回去之后应该怎么办。家里那些人,要怎么处理她们,才能有个清净日子。
“把小瑞儿要过来。”陆落对母亲道,“再从师父那里要两个能干的小厮,放在外院和二门上。一旦外院有个风吹草动,咱们也能知道。”
小瑞儿原本就是闻氏的小厮,最是精明能干,所以指派给了陆落的师父千衍。
“也好。”闻氏道,“湖州府的下人,也要拨几个能干的上来。今后咱们就在京城,湖州府的田地仍放着,铺子可以卖掉几个,在京里重新置办。”
陆落点点头。
这件事,需要一个非常得力的人去湖州府,帮她们办妥。
闻氏把这件事,告诉了闻乐喜。
“让一清去。”闻乐喜道,“一清脑子机灵,什么大事都能办得展样。”
“那最好不过了,除了您的心腹,我也不放心其他人。”闻氏道。
闻氏和陆落的心腹,都在湖州府。
她们原本是打算上京走亲戚,除了几个平常的丫鬟婆子,其他人一概没带,指望可以早去早回。
说妥之后,陆落去了趟师父家里。
一进门,便遇着了石庭。
石庭一席白衣,宽袖飘曳,俊美非凡。他看到陆落,笑道:“小落落,还回去吗?”
想到他上次说陆落不能回去,竟是一语中的,让陆落对他心存疑惑。
陆落照样很尊重他,说:“不回去了,果然叫石公子猜着了。”
“可不是瞎蒙的,是我自己推演的。”石庭笑嘻嘻的,一团和气,“怎样,我的道行比你师父深吧?拜我为师,如何?”
陆落没理会他,直接往里走。
千衍今天又在闭关修炼。
陆落来了,他半个时辰之后才回来。
“这很好。”千衍说起陆落定亲之事,笑道,“你母亲总算放下心,以后你终身有了依靠。”
陆落也没敢跟她师父说自己的打算,就含糊点点头,把这个话题岔过去,然后问他师父,能不能借几个小厮给她,特别是小瑞儿。
“你带回去吧,小瑞儿原本就是你们陆家的家奴。”千衍笑道。
千衍把小瑞儿叫到了跟前,情况跟他说明,让他先回旧主身边,还挑两个机灵的小子带过去,替陆落应门。
小瑞儿很高兴,连忙道是。
陆落就带着小瑞儿,回到了闻乐喜的院子。
闻氏收拾妥当,就带领陆落和丫鬟婆子、三个小厮,回到了陆府。
“三个小子是我叔父赏赐的,月钱还是从我的份例里出,平日里应个门。就放在外院使唤吧。”闻氏对陆其钧道。
陆家外院只有两个小厮,有时候应门都不够用。如今添了三个,还不用他出钱,他乐得高兴,就同意了。
“吩咐陈福一声,让他安置吧,我还有事。”陆其钧道,转身就走了。
陈福是外院的总管事。
闻氏派人喊了陈福过来。陈福是后来才提拔的总管事,闻氏对他不熟。
“夫人,不知安置在何处?”陈福问。
闻氏想了想,道:“两个放在门房上,一个放在二门上。”
陈福道是,把小厮们领走了。
很快,大姨娘就带着六姑娘陆芝过来,要帮衬着收拾。
“交给婆子们,乱糟糟的,不虚留你们了。”闻氏将大姨娘和六姑娘赶走。
等收拾妥当了,闻氏把留下来的几个丫鬟婆子叫到了跟前,问她们怎么不去通禀五姑娘定亲之事。
几个人就有点紧张。
闻氏去闻乐喜那边之后,叮嘱丫鬟们自守门户,不必与外人来往,看住东西即可,不要招惹是非。
所以,这些丫鬟和婆子都不出正院,就在正院的小厨房吃一日三餐,柴米油盐自备。外院的事,她们一概不知。
“行了,外院的事,也怪不得你们。”闻氏最终道。
住下之后,当天黄昏时候,几位姨娘带着孩子们,还有二娘陆苏,都来给闻氏请安。
这次,闻氏没有借口念佛打发她们,而是让她们进来,还说了些话。
“大家一处在花厅用膳,这并不是家里的规矩。平常时节,你们都是大厨房送了膳食,各人自在各人的院子里用。我们回来了,才改了规矩。
且不必如此。以后还是照从前的,我会跟老爷说。至于我,多半是吃素的,所以还用小厨房,柴米我另外买,单单送五姑娘的饭菜即可。”闻氏道。
陆落回来之后,每顿饭都跟她们一起吃,还以为家里是如此,觉得很麻烦,在湖州府都都没这样过。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陆落和闻氏回来,姨娘们想趁机多了解陆落和闻氏一些,好知己知彼,想出来的鬼主意。
闻氏原本想着要回湖州府的,没打算理会。如今走不了,只得让她们恢复从前。
大姨娘连忙道是,这些事归她管。
“每月逢五日,晨昏定省,平常就不用了。”闻氏又道。
就是一个月只需请安三次。
众人连忙应是。
交代完毕,闻氏让她们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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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算盘
第034章算盘
陆落和闻氏回了陆府,第二天颜家就送了帖子,说她们家二夫人,要带着媒人过府探望闻氏,顺便商量定聘之礼的数目。
定聘之礼,一般都有女方提出,男方倘或没有异议,可以分三次送过来,也可以一次性送过来,看男方的财力而定。
这个定聘之礼的数目,女方需要告诉媒人,媒人再转告男方长辈。
颜浧定帖没有请媒人,颜家觉得事情无法更改,就补请了。
闻乐喜说的不错,颜家是要面子的。未来儿媳妇再不满意,也是他们家内务,外头还是要给陆落体面。
“请她们初十过来吧。”闻氏心想,给颜家回了帖子。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陆落。
“要去置办些衣裳和首饰。”闻氏对陆落道,“倘或太寒酸了,叫她们轻看了。”
“家里的用度,难道也要去重新置办?”陆落道,“咱们母女俩穿金戴银,家里仍是这些东西,旁人一看就知道我们虚荣,更为不妥。”
闻氏和陆落上京,没打算露财,所以好的东西都留在家里,只带了些普通首饰和衣裳。
而正院里的桌椅、杯盏等用度,都是大姨娘准备的,很普通。
闻氏听了陆落的话,看了看自己的穿戴,再看看陆落,其实都算中等的,不算寒酸。
“好,娘听你的。”闻氏笑道。
饶是如此,闻氏还是叫人把正院给收拾一通。
首先,门口那块破败的台阶石,需要换去;院子里残枯的草木,都要修建整齐;最后,正院的大门太陈旧了,需要换两块新门。
这些,都不算什么大事。
丫鬟婆子们得力,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吩咐人弄好了。
姨娘们也知道了颜家要来人。
午膳之后,大姨娘瞅准了闻氏午歇起来了,就特意端了些点心,过来服侍闻氏。
大姨娘自己一个人来的,没有带六姑娘陆芝。
“这是奴做的红豆糕,给夫人和五姑娘尝尝。”大姨娘笑盈盈道。
她端了热气腾腾的糕。
闻氏让丫鬟接了,然后搬了锦杌给大姨娘坐。
陆落也坐在旁边,听听大姨娘说什么。
几句闲话之后,大姨娘说明了来意:“五姑娘寻得好姻缘,真是祖宗保佑。只是,平常人家都是长幼有序,奴想到家里还有二姑娘和四姑娘年长于五姑娘。
颜家是高门望族,最讲究人伦孝悌。他们知晓咱们家里尚未姐姐未出阁,妹妹却先定下了,岂不是心里笑话咱们?”
陆落听在耳里,心想无利不起早,大姨娘既不操心陆落的名声,更不操心二娘和四娘的前程,平白说这话,是图什么?
大姨娘突然提及此事,定是别有算计。
闻氏和陆落的心思一样,不过闻氏大约已经猜着了大姨娘的想法,就顺着大姨娘的话道:“这事,确有些欠妥。”
大姨娘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心里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才回来,京里无半个亲戚朋友,要给二娘和四娘觅亲,有些吃力。你可有什么主意?”闻氏问她,引她把话说出来。
“姑娘们的婚事,哪里轮得到奴出主意?只不过,老爷最是惜才,上次到咱们家的那位曹公子,跟四姑娘倒是般配得很”大姨娘看着闻氏的脸色,慢慢说道。
闻氏就知道是打曹广谱的主意。
陆落却是脸色一落。
“哪里般配?”陆落出声,问大姨娘,“曹公子只不过是到京里做买卖,他在家中是否娶亲,大姨娘可知情,就说他和四娘般配?”
大姨娘吓了一跳,没想到陆落刚得了高门,就这样强悍,心里颇有些胆怯,顿时矮了两头,不言语了。
“大姨娘,您和六妹妹消停些,我们都好,否则谁也不想安生!曹公子是湖州府老宅的朋友,您的如意算盘,别往他身上打。”陆落道。
陆落想,自己家势利,不把她嫁给曹广谱就算了,还把他不中意的女人塞给他,岂不是更让他恶心吗?
不能这样欺负他!
倘或曹广谱与四娘两情相悦,陆落是不介意的,她根本不会嫉妒。可是,曹广谱明显不喜四娘,如此就欺人太甚!
大姨娘这个主意,只怕是跟陆其钧商量过了。
思及此处,陆落眼眸阴沉。她放在袖子里的手,不由紧了紧,胸口有一股子恶气在翻滚。
“五姑娘,是奴多嘴多舌了。奴也是为了四姑娘和二姑娘着想。”大姨娘连忙道。
大姨娘是不敢得罪陆落的。
先不说陆落有个掌权的太监叔公,且说陆落嫁到闻家,以后六娘能否嫁得好,多半是要靠陆落的。
陆其钧靠不住的。
大姨娘就收起了她的雍容端庄,在陆落跟前伏低做小,忍气吞声。不得不说,大姨娘真是个目标明确、头脑清醒的人。
“这话,大姨娘无需再提。在父亲跟前,您也帮着遮掩几分,此事我就不计较了。”陆落道。
大姨娘道是。
“二娘和四娘的事,我搁在心上,你回去吧。”闻氏端了茶,对大姨娘道。
大姨娘卖乖取巧,却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离开了正院。
不过,大姨娘说的事,也的确需要解决,不能再拖延了。
大姨娘不会好心替陆落考虑,她也懒得管毫无价值的二娘,她如此提议,是想把四娘嫁给曹广谱。
大姨娘这般考虑,无非是想远远将四娘打发去江南,免得四娘在京里碍了六娘的事。
自从三娘的丈夫偷偷送四娘很贵重的礼物之后,大姨娘就觉得四娘留不得了。
偏偏陆其钧最疼爱四娘,大姨娘不敢挑拨。
如今,陆其钧一门心思只想攀上颜家。大姨娘趁机告诉陆其钧,四娘会挡住他结交颜家的路,陆其钧这才松口,准备考虑下。
在陆其钧心里,女儿是比不上权势的。在权势面前,他可以牺牲任何人。
“四娘另说,二娘的婚事,是要考虑了。”闻氏对陆落道。
上次陆落联合二娘,告诉过二娘,她和闻氏愿意帮二娘,替她寻个婆家,让她远离陆其钧。
既然承诺了,就该守诺。
况且,二娘都快二十一了,再不嫁真成了老姑娘。
“二娘是丧妇之子,好人家不愿意要她;低嫁了,外人会以为是我这个继母故意作贱她,也是两难。”闻氏叹气。
陆落则沉默,神思恍惚,她似乎在谋划什么。
“落儿!”闻氏喊她。
陆落回神:“嗯?”
闻氏笑了,道:“我说了半天,你一个字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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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主动
第035章主动
闻氏和陆落说了半晌的话,陆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让闻氏哭笑不得。
“这孩子,怎么傻了些?”闻氏笑道。
陆落笑笑。
闻氏也思量大姨娘的话。想了想,闻氏喊了丫鬟暖雪:“简姨娘的话,你放到厨房上去”
这个府上的厨房,是最混杂的地方。
各房的丫鬟们,都要去厨房提热水、端饭、吩咐要什么特意吃的糕点等,都会在厨房稍微坐坐,闲话家常。
什么话到了厨房,立马就传遍。
“是。”暖雪笑道,转身借口去厨房,说五姑娘想吃栗子糕,让她们现做了热糕。
一笼屉栗子糕,至少要做一个时辰。
暖雪吩咐完了之后就离开,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就去端。结果,糕还没有蒸好,暖雪就坐下来和婆子们扯闲话。
大姨娘撺掇夫人,将二姑娘和四姑娘嫁到江南去,老爷也首肯了这话,暖雪“不小心”就说了出去。
“夫人同意了吗?”有个婆子特别机敏,问暖雪。她是二姨娘那边的眼线,什么话都会告诉二姨娘母女。
“夫人哪里有空管这些?五姑娘婆家要下定聘之礼,夫人忙得焦头烂额,让简姨娘暂且不提。”暖雪道。
说罢,栗子糕蒸好了。
暖雪取了两碗,用食盒装了,回了正院,剩下的赏赐给了厨房上的妈妈们分食。
“说妥了,夫人。”回了之后,暖雪对闻氏道。
闻氏点点头。
二姨娘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大姨娘如此使坏,二姨娘暴跳如雷,去寻大姨娘理论,两人大吵大闹。
“像什么话!”陆其钧回来正巧撞见了,气得不轻。
陆其钧最恨女人不安分了。
于是,陆其钧要克扣大姨娘和二姨娘一个月的份例钱,让她们闭门思过,三天内不得出房门。
“简直是两个泼妇,毫无内秀!跟两只斗殴的老母鸡又有何不同?”陆其钧当晚没地方去,又喝了点酒,竟然跑到闻氏的院子里,跟闻氏说起了这些闲话。
和她们一比,闻氏肤色嫩白,温婉且娴静,气度雍容,这才是官太太的模样。
陆其钧心里发痒。
他现在很得意,觉得陆落嫁入高门,他迟早就要飞黄腾达,不会再因为闻乐喜被同僚瞧不起。
闻氏给他生了个好女儿,算是对他有功了。
心态一变,又有七分醉意,对闻氏的憎恶少了很多,再看闻氏的时候,昏暗灯光下,她肌肤细腻白皙得能反衬出珠光,陆其钧就起了欲|望。
“你已经回来了,往后咱们夫妻一心,内宅之事也应该交给你!”陆其钧道。
说着,他就要去拉闻氏的手。
陆落连忙把手边的一杯茶,送到了陆其钧手里,道:“您喝茶。”
陆其钧只得接住了,喝了一口。
放下茶盏的时候,闻氏已经起身,回里屋去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陆其钧有点糊涂了。
丫鬟却出来说:“老爷,夫人说夜深了,她乏得紧,骨头缝里都疼,不能陪着您了,还请您早些回去安寝。”
陆其钧回过神来,大怒。
这闻氏也太过分了,他话还没有说完,不过是喝了口茶,她就擅自起身离开,竟然不告知一声。
陆其钧正要发怒,三姨娘霍氏牵着八岁的小儿子陆慕,进了屋子。
“爹爹。”陆慕才八岁,却给陆其钧行学子礼数,有点歪歪扭扭,可爱极了。
陆其钧一看到儿子,心情大好。他一弯腰,抱起了陆慕,走了出去,不再理睬闻氏。
他觉得闻氏给脸不要脸。
三姨娘给陆落行礼之后,也跟着回去了。
“霍氏怎么来了?”陆落送走了陆其钧,进了内室看闻氏,闻氏问她。
“他来的时候,我闻到了酒气,不知他等会儿醉了,是不是要歇在娘这里,我就让碧云去把霍姨娘请了过来。”陆落道。
碧云去请三姨娘,说正院没有老爷的被褥和衣裳,而且老爷喝醉了,让三姨娘把老爷接到南罩院住。
三姨娘一听就急了,她也怕陆其钧重新和闻氏恩爱起来。她整日和二姨娘争宠,倘或闻氏再涉足其中,更是麻烦。
所以,三姨娘立马赶过来。她知道陆其钧最疼爱儿子,就把陆慕也带了过来。
果然,一看到儿子,陆其钧就把什么情爱都丢下了。
“还是你机灵。”闻氏微微笑了。方才陆其钧要拉她的手,她差点要吐,幸而陆落反应很快。
同时,闻氏也留意到,陆落在闻氏面前,都不称呼陆其钧为“父亲”或“爹爹”,只以“他”代称。
闻氏觉得陆落很可怜。
“你今晚跟着娘睡?”闻氏问她。
“好。”陆落笑了起来。
母女俩梳洗之后,并头躺下,闻氏跟陆落说了些她的打算。
大姨娘主张将四娘嫁到江南,一是除了四娘这种眼中钉,免得她以后成为六娘的绊脚石;二是挑拨闻氏和二姨娘的关系,让她们内斗,闻氏就无瑕分心去搀和家务事的管理,不跟大姨娘争权。
大姨娘知道闻氏最心疼陆落,遇到陆落的事,肯定头脑发热。
不成想,闻氏反施一计,把大姨娘推入了坑。
大姨娘和二姨娘的矛盾,估计要闹上一段日子,闻氏也能清闲几日。
“我放出消息,也是希望二娘能主动些,告诉我她的想法。”闻氏对陆落道,“她年纪大了,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子,没有成亲也定亲了”
二娘的事,不能不管,管了又予人口实。
陆落道:“等两天看看,二姐姐应该有她的心思。”
果然,翌日二娘就悄悄来找陆落了。
二娘把陆落叫到了她的院子里。
“五妹妹,你们能把我送回湖州府老家吗?”二娘问陆落,“我在京里,嫁得好了,其他姊妹和姨娘眼馋,少不得以后都要麻烦母亲;我嫁得差了,她们更要趁机诬陷母亲,说母亲亏待了我。
不管母亲怎么处理我的婚事,都是左右为难。不如将我送回湖州府。我听闻湖州府富饶繁华,商户极多。我父亲是京官,我想在湖州府应该有些分量,兴许还能有个不错的前途。”
“你你愿意回去?”陆落问。
湖州府是陆落的老家,她对那里的感情比较深,所以觉得湖州府特别好。所以二娘想去湖州府,陆落觉得是好事。
二娘在京里,过得不好,婚事也难。
她是陆其钧的嫡女,回到湖州府,自然有大户人家乐意巴结她。
湖州府的人又不知道陆其钧讨厌二娘,他们只知道二娘出身官门,是个官宦千金;同时,她又是望族陆氏的嫡女,分量就更足了。
京里多权贵,她没什么长处;湖州府皆是商户,那时候她就是镀金了。
那些商户们,自然有人会倾其所有巴结她了。
“我是真心话!”二娘急促拉住了陆落的手,“我不想跟她们争,我也不想被她们利用,我早就受够了。从前,我也提过想回去,但是路途遥远,回去的路上就要花一笔钱,父亲不愿意出这个程仪送我。
如今,我斗胆求母亲和五妹妹破费。将来我若是真在湖州府有了机会,我定然会还母亲这个人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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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护短
第036章护短
二娘已经察觉到,姨娘们总是喜欢利用她,去对付闻氏母女。
她是原配留下来的嫡女,世俗的同情总会偏袒她。假如闻氏对她稍有不慎,就要被人说成是恶毒的晚娘,声誉有毁。
而二娘自己,是真的没手段去斗。
这么多年,她一直被大姨娘欺负着,连她的婚事都被大姨娘搅合黄了。
闻氏回来,二娘处心积虑想利用闻氏报复大姨娘,半个月想出个落井的损招,还被陆落一眼识破。
二娘的心机太浅了,她留在府上,也没人会善待她,甚至她的婚事,也成了姨娘们为难主母的手段。
一个毫无用处的人,闻氏对她放任不管是应该的。假如能有点慈善之心,做出放她走,又出钱送她去湖州府,她感恩戴德。
她情深意切告诉陆落,生怕陆落不相信她。
府上的人花花肠子太多了,二娘生怕自己的直白,反而招来陆落和闻氏的怀疑,故而越发忐忑,乱七八糟解释了一通。
“二姐姐,我相信你。”陆落察觉到了二娘的忐忑,笑着安抚她。
陆落回到正院,把二娘的意思,告诉了闻氏。
“她回去?”闻氏蹙眉,“从前她怎么不想回去,偏偏这个当口要回去?”
“自从咱们回去之后,她就一直想回去啊。只是,她不受父亲的宠爱,却又不碍父亲的眼,父亲哪里舍得花钱送她回去?”陆落道,“她母亲的陪嫁,只怕早已被家里人蚕食完了,她没有留下任何私房钱。”
闻氏一想,倒也是实情。
“她若是真心实意想去湖州府,倒也不错,至少比在京城好,说不定嫁得更好。”闻氏道,“这点程仪,我还是出得起。”
“您同意让她回去?”陆落笑道。
闻氏点点头。
二娘虽然想帮忙,但是她真出不上力气,只会拖后腿。况且,也耽误了她。她已经二十出头了,耽误下去,真成老姑娘了,孤苦一辈子。
留她在京城,将她嫁给谁?高不成低不就的,最麻烦了。
回到了湖州府,她矮子里拔高,是京官的嫡女,这分量能超过陆氏全族的女孩子。她虽然年纪大了些,求娶者应该不少。
闻氏同意让二娘回去。
陆其钧回来,闻氏将此事告诉了他,顺便说:“我会派个人送她,她的程仪由我出,顺便让她替我带些东西回去。”
少个人在家里吃饭,陆其钧巴不得。
陆其钧有十个女儿,只有两个出嫁,家里阴盛阳衰,他恨不能女儿们都嫁出去或者送走。
二娘回去不用他出钱,将来出阁自然也不用他出聘礼,湖州府陆氏会嫁她,陆其钧没有异议。
闻氏就着手安排。她准备让一清去趟湖州府,替她卖几处铺子、带几个掌柜、婆子和丫鬟上来,一清还没有出发。
正好,二娘可以跟着一清一起走。
闻氏回了趟闻乐喜的院子。
陆落也有事出门。
她先去了趟首饰铺了,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块中等的玉佩。
拿了玉佩,陆落去了她师父的院子里。
师父又在闭关,陆落没见到,就直接去了后院。
石庭在后院练枪。
翠竹修挺,榴花柔靡,石庭黑衣黑发,劲装结束,长枪锋利带风,呼啸在树影见穿梭而过,带着凌厉的杀气。
石庭这身装扮,毫无平日里的风流随性,竟像个铮铮铁骨的军士。
看到陆落,他的长枪直直冲她而来。
长枪脱手,带着凛冽风声,朝着陆落扎过来。陆落没动,任由那枪扎向自己,而后从她的身畔越过,深深扎入她身后的石榴树上。
艳红的花瓣,似一场雨,纷纷落下。
“有点胆量啊。”石庭走过来,笑道,“竟然不躲。”
陆落翻了个白眼:“知道你是想吓唬我,我躲什么?”
石庭哈哈笑。他平素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全部梳起来,又是一身干练的黑衣,整个人换了个样子。
“这样很好看,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陆落夸奖他。
石庭又笑,问她:“那我平时像什么?”
“像个绝艳的妖怪啊。”陆落说。
石庭觉得陆落是夸他好看,于是高兴接下了陆落的赞美。
他问陆落:“你来找你师父?怎么跑到后院来了?”
“不是,我有点事。”陆落道。
“什么事?”石庭问。
“我想布阵养一块玉。”陆落说,“师父这个后院,风水不错,而且没有人来。我家里后院人来人往,不方便,而且不够宽敞。”
“什么玉,我看看。”石庭伸手。
陆落拿出自己买的玉石,拿出来给石庭看。
这是一块很普通的玉石,想要制成法器,效果没那么好,最多用一两个月。
“做成法器?”石庭问她。
“是啊。”陆落道。
石庭练了一上午的长枪,满身是汗,也想回去沐浴,就道:“那行,你就在这里布阵吧,我吩咐下人不要靠近。”
陆落点点头。
她拿出自己带过来的八块铜镜,又拿出罗盘,一个个测算方位,然后将铜镜分别安置在墙角、树梢、树杈上。
然后,陆落在八面铜镜正中心的位置,摆放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她买的玉石,放置在匕首西北方,就是乾位。
布阵好了之后,师父还在闭关,陆落跟石庭道:“千万别碰我的阵法,我后天早上来取。”
“放心。”石庭又恢复了从前那倜傥风流装的装扮,笑着对陆落道。
但是,等陆落一走,石庭立马去后院看情况。
看明白之后,石庭愣了愣。
“师祖,师祖!”石庭看完了陆落摆的阵法,立马去敲千衍闭关房间的门,“您老快出来看看吧,您徒弟特别有出息,要弑父了!”
里头没什么动静,但是门突然开了。
千衍悄无声息出现在门背后,他几乎没有呼吸和脚步声。
“什么?”他问石庭。
“小落落啊”石庭解释。
千衍严厉看着他。
“咳咳,小师叔她啊,她在您的后院摆了个风水阵,做了个尖角煞,正克乾位”石庭笑道。
乾位,一般应对父亲。
千衍眉头紧蹙。
术士偷窥天机,自然有很多忌讳。杀孽是不能犯,一犯就必遭天谴,下场特别悲惨;杀孽中,弑君、弑父、弑母是最重的。这种杀孽一旦犯了,必然牵动自身,死路一条。
“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千衍道。
石庭就带着千衍,去了后院。
后院经过陆落的布局,利用八卦阵,形成了一个风水凶局。铜镜可以阻碍生吉之气,将阴煞引入其中。
再放一块风水物,就可以将阵中积累的阴煞,尽数吸入风风水物中,作为比较凶残的法器,称为煞器。
这种煞器,没有保佑平安的作用,而是会危害佩戴者。
陆落布阵,在铜镜正中间,摆放了锋利尖锐的匕首,就会形成一个尖角煞。
尖角煞分严重和轻微,轻微的尖角煞会犯小人、惹是非;严重的起灾祸、染血光,甚至有杀身之祸。
陆落这个阵法,倒也不是大凶,形成的煞器,最多是让佩戴的人犯小人、惹是非,诸般不顺。
“没有弑父,就是一点小惩罚手段罢了,不犯天谴。”千衍道,“由她去吧。”
石庭目瞪口呆:“师祖,您也太偏心眼了吧?平素我稍有害人之念,您就说门规不容,怎么到了师叔这里,您还给她分个轻重出来?”
“要是你师父没死,他也这样护你!这是门规之一。”千衍头也不回走了。
石庭半晌才明白:哦,原来我们还有护短这个门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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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相看
第037章相看
闻乐喜那边,安排小太监一清五月初十早晨出发去湖州府。
二娘陆苏带着她的丫鬟紫檀同行。
时间很仓促,好在二娘也没什么行李。她的用度衣裳,几乎没有拿得出手的,也不打算多带。
闻氏准备了一个小包袱,让陆落前一天晚上拿给二娘。
陆落就拿去了,交到了二娘手里,一一翻开给她看。
“这是我娘的信,你随身带着,回去之后交给二伯母,她会照顾你。”陆落先拿出信,对二娘道。
“二伯母在家里不管事,性格和软,有人会觉得她是老好人,但是她心思通透,你在她面前,尽量坦诚相待。
她娘家是苏州有名的丝绸商,无比富足,认识不少人。你的婚事,我娘也托付给她,你要听她的安排。”陆落告诉二娘。
二娘点点头。
“你多去看陈姨奶奶。她一到刮风下雨,肩膀和脚踝就疼,你多照顾她。她哪里不舒服了,立刻给我们写信。”陆落又道。
二娘知道陈姨奶奶就是亲祖母,当即道:“你放心吧,我会尽好孝道的。”
陆落颔首。
包袱里,还有一只金镯子,两支金钗,一块玉佩,一百两银子的银票。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二娘推辞。
“拿着!”陆落笑道,“这世上哪有不势利眼的人?你回去第一次见老祖宗,要打扮得隆重些,否则她们瞧不起你。往后再穿戴清淡些也没关系,老祖宗喜欢女孩儿素雅。”
“老祖宗,就是父亲的嫡母,听说她特别厉害?”二娘有点害怕。
她以前听陆其钧说过,他的嫡母简直是个凶狠毒辣的老太婆。
“老祖宗是个好人。她素日里和气,处事有度,家里井然有序,赏罚分明。只要你不挑事,她绝不苛责你,也不会容许其他人苛责你。”陆落笑道。
陆落很喜欢老祖宗,虽然并不是她亲祖母,她单纯欣赏那个老太太。
老祖宗很睿智,对闻氏和陆落也很好。
应该说,湖州府的族人都非常不错。可能湖州府是远离权势,人心朴善。
“哦”二娘将信将疑。
二娘从小听陆其钧说起湖州府的老宅,觉得他们都是坏透了的人,个个心怀不轨、为人不端。特别是老祖宗,更是妖魔一样的女人,可怕至极。
所以,二娘特别害怕湖州府,更没想过要回去。
可陆落母女从湖州府回来,二娘觉得她们生养得滋润,似乎过得很好。而现在,陆落又口口声声夸湖州府好,更是让二娘心生期盼。
二娘从陆落的言语中,看到了希冀。
“五妹妹,多谢你!”二娘对陆落道。
陆落笑了笑,让她不用谢。
初十卯初,天色尚未大亮,陆府门口也是悄无声息的,清澈凉爽的琼华,落在大门上,影影绰绰的。
陆落、三姨娘、六娘送二娘出门,大姨娘和二姨娘禁足,不能前来,四娘和七娘不太愿意见到二娘,也没有来。
“二姐姐,我真舍不得你。”六娘突然眼眶微红。
二娘觉得她特虚伪,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上了闻氏替她准备的马车,没理睬六娘。
六娘的眼泪就收了回去,不以为意。
二娘走了,陆其钧压根儿不关心她什么时候动身的。
而二娘在家里,素来不顶用,少了她也没觉得缺什么,大家照样过日子。
今天还是颜家二夫人和媒人拜访的大喜日子,故而二娘的离开,对陆府而言更是轻微的小事。
送走了二娘,陆落回到母亲的院子里,斜歪在母亲临窗的炕上,微微眯了两刻,母亲才起来。
陆落重新梳洗,换了件桃红色蝴蝶穿花的褙子,月白色澜裙,梳了双髻。
“这两朵珠花好看,戴出来吧。”闻氏帮陆落挑选首饰,看到了陆落藏在箱底两朵红宝石串珠头花,就拿了出来,让陆落戴上。
这两朵珠花,是去年生辰的时候,陆落的师父千衍送的,很是贵重。
“嗯。”陆落点点头。
闻氏又给她挑了粉珍珠的耳坠子。
装扮完了,闻氏和丫鬟婆子们看了看,都说很好,既俏丽红润,又不失尊贵。
特别是陆落一笑,面颊饱满,更是喜气洋洋的。陆落模样生得好,男人觉得她可爱,老人觉得她有福,很讨喜。
“娘,我照个面就走,我想去趟师父家。”陆落道。
“胡闹,今天颜家是专门来看你的,你怎能走?”闻氏道。
闻氏自己也换了崭新的衣裳和首饰,又让丫鬟们把屋子里重新摆设,尽量干净简洁些。
到了巳正,二门上的丫鬟进来通禀,说客人到了。
陆落和闻氏就去垂花门迎接。
远远的,一群衣着华丽的丫鬟和媳妇们,簇拥着两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缓步走了过来。
为首的妇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穿着宝蓝色祥云褙子,端庄娴静,慈祥温和。她可能身体不太好,精神欠佳。
“陆夫人,这是永熹侯府的二夫人。”一个穿着藏蓝色的四询媳妇,笑着对闻氏道。
“这位是太和伯府谢家的七夫人。”那个媳妇继续道。
陆落和闻氏就明白,一个是颜家的二夫人,也就是颜浧的二婶母;另一个则是媒人,和颜家什么关系未可知。
陆落和闻氏给她们见礼,她们也还礼,然后一行人进了内院。
颜二夫人似乎对陆落的母亲更感兴趣,使劲看了闻氏好几眼。她的眼神里,倒也没有恶意,就是比较好奇闻氏。
“估计是因为叔公,所以想看看闻乐喜的侄女长什么样子吧。”陆落心里想。
丫鬟们端了茶,大家坐定。
陆落想走,但是表现得太明显,怕她母亲生疑,唯有按捺住性子,坐下来喝茶。
“五姑娘生得真水灵,像观音菩萨跟前的童女,一看就是个福气过人的。”谢七夫人夸陆落。
她这么一说,颜二夫人也回眸看陆落,发现的确,陆落面相很善。
陆落从前是有点婴儿肥,现在已经瘦了很多,但还是有两团苹果肌。说她像庙里的童女,倒也有三四分的相似。
闲话了片刻,谢七夫人问起定聘之礼。
闻氏当即把自己拟定的礼单,交给了谢七夫人。
她的礼单,是照着京里嫁娶的规格,要了个中等数目。
谢七夫人看罢,心里想,这个陆夫人既不狮子大开口多要,也不妄自菲薄少取,不卑不亢,确有几分涵养。
看罢,谢七夫人又给颜二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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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往事
第038章往事
颜家二夫人体质虚弱,闲谈了半个时辰,她就露出了疲态。
媒人谢七夫人已经把定聘之礼的单子要到了,对闻氏拟定的单子非常满意,也见到了陆落,此行目的达成。
“我们便不叨扰了。”谢七夫人主动告退。
闻氏留她们用膳,她们再三推辞,说改日再来打搅。
陆落就和母亲将颜二夫人和媒人送到了垂花门口。
从陆府到永熹侯府,横跨大半个京师,马车缓慢,足足要两个时辰。
颜二夫人很累,阖眼打盹。
“陆其钧不过是六品官,他那宅子倒是不小。京里有些寒门四品官,都买不起那么大的宅子。”路上,谢七夫人嘀咕,“听闻陆家是两浙路的望族。看陆夫人和陆姑娘的言语、穿戴、陆家的宅子,可见传言不虚,陆家在两浙路确有声望。”
颜二夫人闭着眼睛,养精蓄锐,含混支吾了一声。
“姑娘姓陆,不是姓闻,又是出身江南望族,模样标致,我瞧着甚好,二夫人您说呢?”谢七夫人又道。
颜浧和陆家结亲,很快就传了出来,当时京师一阵哗然。
不过,颜家是后族,掌握着权势,外人也不敢肆意取笑,反而替他们描补。毕竟,陆落是陆其钧的女儿,不是闻乐喜的侄女。
隔了一代,就隔了很多。
谢七夫人极力说些好听的话。
不过,陆其钧官位太低,说起陆其钧的女儿,自然会往闻乐喜身上靠。颜家和太监结亲,这是抹不去的。
颜家虽然显赫,却也深知哪些人决不能得罪。
闻乐喜就是他们不能得罪的人。
“嗯。”颜二夫人依旧闭着眼睛。
谢七夫人这才住了口。
马车晃晃悠悠的,颜二夫人阖眼打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快到了永熹侯府,谢七夫人才唤醒了她。
颜二夫人略微将鬓角梳理。
到了永熹侯府,颜二夫人让谢七夫人先去她院子里坐,她自己则拿着定聘之礼的单子去见她婆婆——永熹侯夫人,颜浧的祖母。
永熹侯夫人今年七十出头,比颜二夫人大了整整二十岁,但是身体比颜二夫人好。
颜二夫人时常想,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肯定会死在老太太前头。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丫鬟打起了帘子,颜二夫人给老夫人请安。
车上小憩,让颜二夫人精神恢复了七八分。
“娘,这是陆家要的定聘之礼单子。”颜二夫人将单子双方奉上,送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接了,略微扫了几眼,就看完了。她七十岁了,神清目明,比二夫人精神强多了,颜二夫人真羡慕她。
“姑娘是个什么模样?”老夫人将单子合上,问颜二夫人。
提到陆落的模样,颜二夫人首先很满意,她笑着对老夫人道:“娘,您再也想不到。一见面,我便觉得那孩子眼熟,还以为跟她有缘。谢七夫人说,‘五姑娘像观音菩萨跟前的童女’,我再仔细一瞧,可不就是?”
老夫人微愣。
和颜二夫人一样,老夫人也是信佛的。
“竟是这般好模样,不像闻乐喜?”老夫人难以置信。
颜浧一回京,火速定下这门亲事,让阖府上下措手不及。
颜家的女眷们经常进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多半的人是见过闻乐喜的。
一听是闻乐喜的外孙女,又想到闻乐喜那副男女莫辩的绝艳姿容,还以为陆落也是倾城颜色,这才惹得颜浧一见倾心。
颜浧是非常挑剔的。他今年二十七了,颜家和他外祖母家不知给他说了多少亲,他都不不满意。
如今定下了陆落,所以叫人好奇陆落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老夫人等人都猜测,陆落一定是像闻乐喜,生得美艳。
“五姑娘不像。”颜二夫人道,“她母亲却有几分像。”
老夫人听到这话,微微颔首,心里安定几分。她不喜欢狐媚子一样妖艳的孙媳妇,只要不像闻乐喜就好。
“言行举止如何?”老夫人又问。
“五姑娘没开口,不言不语坐在旁边,是个贞静的;陆夫人柔声细语的,不是口拙之人,却也不是能言善辩。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拿捏得很准,稳重极了。”颜二夫人道。
老夫人看闻氏的字迹,的确是个沉稳之人。
听说陆其钧有点不堪,没想到颜二夫人对陆夫人和陆五姑娘倒是挺满意。
不过,陆家五姑娘是在湖州府老宅长大的,怪不得望族门第的气度。
“等下了定聘之礼后,我请了陆夫人和陆姑娘来家里,您亲自瞧瞧。”颜二夫人笑道,“您定然喜欢那孩子。”
老夫人颔首。
对于颜二夫人的话,老夫人还是挺放心的。她了解这个儿媳妇,知道二夫人素来说话会所有保留,绝不浮夸。
她说有八分好,那就是十分好了。
“五姑娘的母亲闻氏,当年是被邬家退了亲的,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事。说起来,到底不光彩。”颜二夫人又叹气。
老夫人也微微蹙眉。
假如颜浧在定亲之前,露出半点风声,颜家一定会极力阻止他。
陆其钧的女儿,真不是良缘。
陆落身份上不能细说的东西,着实太多了,会让颜家难堪。
且不说闻乐喜是个太监,此事有关声誉,单说陆落的母亲闻氏,当年被退亲,而后再嫁陆其钧,就是改嫁,名声不好。
当初,闻氏与邬家定亲,是邬家老太太首肯的。
邬家老太爷是个名宿,平日游山玩水,拜师求学,不怎么沾家,是个风|流才子。
他儿子定亲,邬家老太太寻不到他的人,也没告知他。结果定聘之礼下了,邬家老太爷却听说了,火速赶到京里。
“行莫丑于辱先,而垢莫大于宫刑!闻乐喜的侄女,怎能进我邬家的门?老祖宗的颜面还要不要?”邬老太爷大骂。
他是个读书人,讲究气节,觉得娶太监的侄女,是侮辱门风,败坏清誉。
他甚至闹到了皇城。
闻乐喜也生气:“明明是你们邬家求娶的,又不是我逼你们的”
但是闻氏知耻懂礼,她把邬家的定聘之礼全部退了,不叫邬家为难。
邬家那位公子不肯,跑去闻家门前跪了,求闻氏回心转意。
后来他被邬家的家奴拖回去,打断了一条腿,关了起来。
闻氏是太监的侄女,原本就让很多门第望而却步,没人愿意丢这个脸,去和宦官结亲;而她又被迫退亲,成了“改嫁”之人,这下子就再无人问津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嫁给了陆其钧为继室。否则凭借闻乐喜的地位,总有些不要脸的寒门士子,愿意娶她为原配嫡妻的。
陆其钧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愿意娶闻氏。
不过,听说当年陆其钧也是下了苦功夫,请了闻家的一个同乡去说媒,再三求亲。
而闻氏的父母正苦恼女儿的婚事,特别是闻氏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后来,陆其钧去求亲,明知是继室,闻氏的父母再三考虑之后,没问过闻乐喜,怕再次被搅黄,就定下了陆其钧。
闻氏似乎不乐意,隐约听说她还投缳自尽,好像都闭气了,后来才被救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外人不清楚。
正是因为这门亲事,不管是同僚还是同窗、同乡,都觉得陆其钧这个人德行有问题,是个不择手段的,对他敬而远之。
陆其钧名声就臭了。
当时闹得挺凶的,闻乐喜也是颜面扫地,而先帝对邬家也很生气。
和闻氏定亲的那位邬公子,早年就考中了进士,选了翰林,在翰林院任职,聪明英俊,前程无限。
他不需要闻乐喜的提携,故而他看中的,只怕是闻氏的人品。喜欢人家姑娘,却生生断了,他也是痛不欲生。
后来因为此事,先帝对他不满,将他打发去了荆湖南路去做官。
他仍是废了一条腿,没接好。
再后来,邬家合族也搬离了京师,回他们老家去了。
前年还听说,那位邬大人上京述职,旁人问起他的事,他说自己无妻无妾,无儿无女。不知和闻氏是否有关,总之听起来颇为唏嘘。
颜二夫人也是因为这件事,看到闻氏就好奇多打量了她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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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使坏
第039章使坏
大周朝重文轻武。
颜浧在永熹侯府,并不算是受重视的孙儿。甚至可以说,老侯爷和老夫人不太疼爱他。
颜浧的父亲当初从军,就受到了他祖父严厉的训斥。
如今,颜氏合族的富贵荣华,靠的不是颜浧父子的战功,而是整个家族的文臣,以及天太皇太后。
颜浧从小跟他外祖方家比较亲,对祖父祖母很生疏。他父亲战死之后,他母亲一蹶不振,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打那之后,颜浧就更只与方家亲近。他每次回京,几乎只到永熹侯府请个安,然后就去方家。
现在,颜家的老侯爷年纪大了,已经卧床多年,不会管这些事;颜老夫人管不了颜浧,对他不抱希望。
颜浧的婚事,颜家觉得不好,却也认命的接受了。
更准确的说,他们没怎么当一回事。
颜浧的父亲去从军,永熹侯就一直没请封他为世子,着实对他失望透顶。而后他战死了,永熹侯第二年就请封了颜浧的二叔为世子。
就是说,颜浧无法继承爵位,他和他的弟弟们,迟早要成为永熹侯府的旁枝。
所以,老夫人对他多了份宽容。
知道陆落还算可以,颜家老夫人很痛快下了定聘之礼。
定聘之礼送过来那天,陆落去了她师父的院子,取自己阵法里的那块玉佩。
“小落落,我有一块更好的玉,跟你换,如何?”石庭拉着不让陆落走。
陆落笑道:“我这是法器,不是普通的玉。你若是喜欢,你拿玉佩来,我替你养——咦,你不是总说,你养的法器比我的好,干嘛眼馋我的?”
石庭不语。
陆落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想:“石庭知道我的法器是煞器”
有了这个念头,陆落心里对她师父和石庭更加好奇。
她师父要么是个欺世盗名的神棍,要么是个道行远胜过她的术士。
经过几件事后,陆落总觉得是后者。但是,师父不肯说,陆落又推演不出来,唯有先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小落落,这世上高人太多了,你的玉佩倘或带出去,千万小心,别被其他人留意到了。”石庭倏然脸色一肃,告诉陆落。
陆落怔了下。
她突然想起前世她的太师父跟她说过的一些话。
太师父告诉陆落,术士这行也有他们自己的规矩,自古传承下来的。
术士的恶念,应该深埋在心底,似幽灵在黑夜中潜行,不能让任何同行发现。一旦你暴露了你的恶念,你就会成为威胁。
别的术士不知道你的恶念是否有一天给他们的名声、生存、甚至生命带来威胁。为了确保自身能活下来,为了不引起世人的仇视、恐惧、憎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发现你有为祸之念时,杀死你!
这是清除害群之马,这是为了术士能长久生存。
他们能偷窥天机,往往就更敬畏天机。
陆落的玉佩,会给佩戴者带来轻微的灾祸,或招惹是非,或招小人,这就是她的邪恶。
京中人才济济,有术士躲在暗处。万一被同行看到,跟踪起来,陆落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好,我知道了。”陆落将玉佩放在袖子里,也将石庭的警告听了进去。
带着自己的玉佩,陆落回到了家中。
她思考良久,如何才能把这个玉佩给陆其钧,让他随身带着,又不知道外露。
一般佩戴玉佩,都是悬挂腰上,没有藏在衣裳里的。
不戴在身上,效果又不明显。她这个煞器,原本就是比较轻微的,陆落也不敢下狠手。
陆其钧先卖了她,毫不顾念她的前途就将她订了亲,也不打听男方到底是什么人,不管她将来的死活。
而后,他又被妾室撺掇着,打曹广谱的主意;再然后,他竟然对陆落的母亲起了情|色之念。
闻氏很厌恶陆其钧。
在陆落的观念里,哪怕是婚内,只要女方不愿意,强行发生关系,也是婚内强|jian。陆其钧对闻氏,就有如此意图,这叫陆落忍不了。
陆落又想到,陆其钧从小就没有疼爱过她,没有出钱抚育过她。难道他出了精|子,就要陆落把他当父亲吗?
没有这种便宜事。
他又没吃过十月怀胎的苦,凭什么毫无恩情就白要一个女儿?
陆落不敢害死他,弑父是要遭天谴的。不过,让他吃点苦头,招惹是非等,倒是可以让他消停些。
思量了半晌,陆落喊了碧云:“上次从叔公那边带过来的点心,那种梅花雪片糖还有吗?”
“姑娘怎么想起吃糖?”碧云笑了,她觉得陆落有时候也馋嘴。
陆落道:“我不想吃,我想去看看十弟,他应该爱吃糖。”
碧云不明所以,还是去找了。
“只剩下这两包了。前日我瞧见倚竹那丫头,偷偷摸摸的吃了小半包。”碧云道。
陆落笑了,留下一包:“这一包给倚竹吧,让她别总是偷着吃,吃多了牙疼。”
她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一包,去了三姨娘那边。
“姑娘怎么想起去看三姨娘?”碧云跟着陆落,不太明白陆落的用意,问道。
“就是想起来了”陆落含混道。
三姨娘的南罩院,小巧精致。
西厢房的窗牖下,种了一株芭蕉,宽大的叶子翠绿,和绿纱窗相得益彰;还有几尾湘妃竹,青青如黛。
三姨娘正在西梢间里做针线,陆慕便趴在小炕几上,认真描红。
陆慕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陆其钧打算过了盛夏就给他请个先生。盛夏太热了,陆其钧还是舍不得儿子吃苦。
“五姐姐。”陆慕看到陆落,很欢喜跑了过来。他很喜欢陆落,不知为何,他每次看到陆落都尤其亲切。
陆落见过陆慕对四娘、六娘都颇有敌意,不愿意亲近,唯独在陆落跟前,像只小犬儿,憨萌乖巧。
陆落好几次看到三姨娘给他使眼色,让他别太热情,但是他置之不理。
“方才我嘴馋想吃糖,就想起上次我从叔公那边带了些宫里赏赐的梅花雪片糖。十弟应该也爱吃,我带了些过来。”陆落将糖递给了陆慕,同时对三姨娘道。
“糖!”陆慕惊喜得大叫,小孩子都喜欢甜食。
“拿去吃吧。”陆落塞到了他手里。
陆慕就欢天喜地接了。
三姨娘不知陆落何意,怎么突然对他们母子献殷勤,心里有点忐忑。
“五姑娘,您今日过来,没其他事吧?”说了几句话,三姨娘就试探着问陆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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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复仇
第040章复仇
陆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突然好心给幼弟送糖,肯定是别有缘故。
要是四娘或者七娘,三姨娘可能会担心她们下毒,陆落却不会,因为三姨娘觉得陆落不是那么不知所谓的人。
哪怕真的要害人,陆落也会有高明手段。
不是害人,自然就是令有目的。
什么目的,三姨娘猜不透。
陆其钧只有陆慕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家业都要交给他。但是,陆落高嫁了,她还需要这点东西吗?
所以,三姨娘断定陆落也不是来巴结她们母子的。
“我最近在做针线”陆落对三姨娘道。
女孩子出阁用的衣裳、鞋袜,像大户人家,都是姑娘自己做,或者姊妹、母亲帮衬着做。
陆落和颜家定亲了,那么她就需要做嫁衣、鞋袜等。
“从小到大,不曾孝顺爹爹。我想给爹爹做个腰封,不知他喜欢何种样式的,特意来请教您。”陆落笑道。
三姨娘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件事。
陆其钧最近生大姨娘和二姨娘的气,前不久叫人把他平常的衣裳,从二姨娘那里,搬到了三姨娘这边。
“老爷有几条腰封,姑娘倘或要的话,奴拿给姑娘,比照着样子做即可。”三姨娘起身笑道。
陆落道谢。
三姨娘回了里屋,拿了两条腰封出来。都是青灰色的,或绣了盘螭,或绣着舞凤。
“老爷喜欢青灰色的,花纹要繁复好看。”三姨娘很有经验,“布料也要上等的,针线需得细腻,丝毫不能马虎。”
陆落认认真真听了。
“这条能送给我,我拿去做个比照吗?”陆落问。
三姨娘点点头:“姑娘只管拿去。”
三姨娘不害怕陆落争宠。她虽然也有女儿,但是她更有儿子。
这些姑娘们,是争不过儿子的。哪怕陆其钧再喜欢她们,也越不过儿子去。三姨娘有底气,故而很大方。
陆落很高兴,再三跟三姨娘道谢,拿了腰封回自己屋子里。
针线上的事,陆落丝毫不会。别说绣花了,就是简单的缝补,她都做不了,她从来没拿过针线。
不过,母亲身边的秦妈妈,是绣娘出身的,活计堪称一绝。陆落和闻氏很多名贵的料子,都交给她裁剪。
将来陆落出阁要用的东西,肯定也是秦妈妈和丫鬟碧云帮着做。
陆落回到了院子里,对碧云道:“你去买一匹最上等的青灰色杭稠回来。”
“很贵的,姑娘。”碧云觉得心疼,“一匹要七八两银子呢。您给老爷做个腰封,何必这样下血本?”
碧云觉得陆其钧对陆落不怎么样,陆落这样巴结他,不值得。
碧云和陆落一样财迷,而且她更小气,好歹陆落花钱不计较,碧云却舍不得,简直是守财奴。
“快去买!”陆落笑了,“我自有主意,别让夫人知道了。”
碧云不敢犟嘴,回里屋拿了些碎银子,出去买料子了。
买好之后,陆落拿了陆其钧的旧腰封和杭稠,去找秦妈妈。
“您比照给我,替我做个腰封,绣步步高升团花纹,一定要精致。”陆落对秦妈妈道,“别告诉我娘。”
秦妈妈抿唇笑,还以为陆落是要送给颜浧的。
“这块玉,绣在腰封最中间的位置,要别致巧妙,不能觉得突兀。”陆落道。
秦妈妈看了看这块玉,道:“五娘,这么好的玉,缝在腰封里糟蹋了。再说,没人在腰封里放玉的。”
“您听我的,我自有打算。”陆落道。
秦妈妈知道这位小主子主意正,她的话素来说一不二,当下也没敢告诉闻氏,秦妈妈就连夜赶工,替陆落做了出来。
秦妈妈才四十岁,身体很健康,赶夜活也不露怯。她绣了步步高升的团花纹,在放置玉佩的地方,绣了最大的团纹,既好看又吉利。
“您老这手艺,真是天下一绝。”陆落看到了,不免大赞。
她觉得陆其钧一定会喜欢。
秦妈妈笑着点了点陆落的额头:“你啊,从小就会哄人,哄着妈妈给你做这样、做那样,浑身都是机灵劲!”
陆落笑了。
晚夕陆其钧回来,还在三姨娘那边用膳,陆落就拿着腰封过去了。
三姨娘昨日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陆其钧。
陆其钧觉得陆落这样懂事,还是挺高兴的。
等陆落把腰封拿过来,三姨娘也怔了下,没想法绣活这样出彩,京里最厉害的绣娘都比不了。
“看看,看看!”陆其钧果然大喜,拿着腰封对三姨娘道,“五娘的绣活做得多精致,让八娘多学着点。”
八娘委屈嘟了嘴。
三姨娘笑道:“是,奴一定多教导八娘,不给老爷丢脸。”
陆其钧又发现有块不一样的祥云,问陆落这是什么缘故。
“这是祥云啊,后背缝了一块玉,是湖州府最近几年流行的绣法。祥云带玉,步步高升,女儿祝爹爹早日升迁。”陆落道。
这话,简直是说到了陆其钧的心坎里。
陆其钧欢喜极了。
这个腰封,料子名贵、绣活考究、说法吉祥,陆其钧爱不释手,第二天就戴着去了衙门。
陆落松了口气。
“你捣什么鬼?”闻氏下午就从秦妈妈那里知道,陆落给陆其钧做了个腰封,不免惊诧,逼问缘故。
陆落偷偷告诉了母亲。
闻氏大惊:“你从前不是总说,害人会遭天谴吗?你这个孩子!你为了他那么个东西,不值得的!”
“他那天晚上过来,似乎想留宿,我是怕他欺负您。”陆落道。
闻氏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明明可以跟陆落解释说,她是陆其钧的妻子,陆其钧留宿在她这里,是应该的。但是,闻氏说不出口。
光想一想,闻氏就觉得太恶心了,她实在没法子用这话借口去搪塞女儿。
她唯有沉默。
“再说了,也没有大事,最多就是跟同僚起点争执,被人诬陷些小是非,不伤前途和性命,自己吃点小苦头罢了。那是轻微的尖角煞,连血光之灾都引不起的。”陆落道。
“真的?”
“是真的,娘。”陆落很肯定。
闻氏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她这个意思,算是默许了。
陆落的煞器,还是很管用的。当天下午,陆其钧就出了点小事,气急败坏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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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挨打
第041章挨打
陆其钧今天在衙门,被他的上级官员金郎中骂了一顿。
吏部的考功清吏司设有郎中四人,正五品的官,掌管文官的处分、议叙、三岁京察等,金郎中就是四郎中之一。
地方官三年一次述职,为了能评上优,少不得有人挖空心思巴结吏部官员。
前年广南东路有个姓欧的官员进京述职,带了不少海外货。他官职不高,见不到郎中,就托六品的主事们帮忙巴结。
这位欧大人,当时就是找到了陆其钧,打点了陆其钧不少钱财,至少有二百两银子之多。
而后,欧大人托陆其钧将二十颗大珍珠送给金郎中。
这二十颗大珍珠,比普通的南珠大四五倍,都是颇为罕见的。
东西到了陆其钧手里,岂能白白放过?于是,他留下了十六颗,只给了金郎中四颗。
金郎中还以为,广南东路贫瘠,没什么好东西。况且,这四颗大珍珠也是很珍贵的,金郎中考虑欧大人官位不高,没什么油水,就给他评了个优。
谁知道,今年陆其钧去衙门,金郎中突然过来找到了他,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姓陆的,你他娘的是不是借了老子的名义,收了地方官的重礼?”
私下里收地方官的重礼,轻则丢官罢职,重则锒铛入狱。
只是,吏部官官相护,大家都要发财,靠那点俸禄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彼此睁只眼、闭只眼,绝不闹出去。
金郎中出身西北,高大壮实,为人又苛刻贪财。从他手里贪东西,简直是老虎嘴里拔牙,他岂能绕过陆其钧?
“金大人,您误会了”陆其钧不承认。
但是,金郎中似乎有了门路,确定就是陆其钧私贪了他的东西。
“你当我不知道广南东路的珍珠吗?把东西交上来,否则老子打死你!”金郎中指着陆其钧的鼻子,大骂,“敢冒充老子的名义,跟地方官行贿,你他娘的是要害死老子?”
以上级的名义,接受地方官的行贿,罪加一等,这是要杀头的。
陆其钧倒也不怕,他现在是永熹侯府的亲家。
永熹侯府是什么地位?那是太皇太后的娘家,朝中三成的官员,都是颜家的亲信。
陆其钧相信,到时候肯定有人帮他说话。
只是,闹得太大了,他的面子不好看,况且也会引来颜家不满。他女儿还只是和颜家定亲,并不是真的嫁过去生了儿子的,所以陆其钧底气不足。
陆其钧私下里克扣金郎中的珍珠,金郎中此人爱财如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陆其钧的。
“东西拿不出来,老子明天要活活打死你!”金郎中这样威胁陆其钧。
这话,在金郎中身上并非虚言。
一言不合,金郎中就对同僚拳脚相向,也不是没有过的。
老实说,陆其钧真有点怕他。
“这事到底是怎么被他知道的?”陆其钧百思不得其解。
他觉得自己做得很隐秘,而且姓欧的官员,并没有上京述职,也见不到金郎中,他不可能来告状。
除了欧大人,就是陆其钧自己知道,为什么金郎中会发现?
简直是见鬼!
陆其钧感觉太不顺了。
其他主事,也会私下里克扣地方官送给上级的礼物,怎么旁人没事,到了陆其钧这里就闹了出来?
再说,陆其钧也收过不少东西,怎么就最贵重的珍珠案事发了?
“老爷,要不把珍珠退回给金郎中,别招惹他。”三姨娘听了陆其钧的话,柔声劝慰他,“何必跟他这种人一般见识,惹了一身骚?老爷您今非昔比,跌了颜面就值多了。”
陆其钧从前因为巴结太监,被同僚们轻视;又有闻乐喜对他颇有偏见,不肯提拔他,导致他在吏部十几年,不见升迁。
如今,他好不容易凭借陆落翻身,难道还要因为这些小事,再招来非议?
陆其钧也不想啊。
万一闹得太丑了,颜家觉得太丢脸,要退亲了怎么办呢?
此前,还是别太出格。
“珍珠早就送人了。”陆其钧苦恼道,“我现在去哪里找?”
三姨娘顿了下。
比南珠大四五倍的大珍珠,家里的女眷可没人用过。
陆其钧已经送人了,送给了谁?
三姨娘心中生出几分不悦。
平素陆其钧善待二姨娘母女,什么好东西先给她们,三姨娘也忍了,好歹是自家人,而且二姨娘先进门。
现在,三姨娘知道,陆其钧外头还有人,而且多半是名伎。
为了那些花|柳女人,他都能大手大脚,反而要求给他生了唯一儿子的三姨娘简朴。
十六颗啊,难道送三姨娘一颗很难吗?
三姨娘想到这里,就气不平了,心头生出几分厌烦!
“我不信姓金的敢奈我何!”陆其钧着实拿不出钱财来赔金郎中,就一咬牙发狠,决定耍赖。
原本就是行贿的东西,陆其钧猜想他金郎中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这件事,多半胡搅蛮缠一阵子就过去了。以后去衙门,尽量与人同行,避开金郎中。
这么一想,陆其钧又有恃无恐。下午被金郎中骂了一顿的晦气,也散了不少。
陆其钧喝了酒,酒意上来了,就搂住了三姨娘,手直接往她柔软的胸脯上探去。
“老爷,奴今日身上来红了。”三姨娘拒绝陆其钧。
三姨娘今天并没有来红,只是想起陆其钧宁愿把好东西给外头的野女人也不给她,就满心恨意,毫无心情奉承他。
“晦气!”陆其钧骂了句,丢开了三姨娘。
三姨娘更是气得变了脸。
陆其钧性趣上来了,三姨娘这里不行,想了想,他就去了二姨娘那边。
他和二姨娘,又言归于好了。
搂着二姨娘睡了一觉,陆其钧心情大好。
第二天,早起去衙门。
“陆兄,金大人方才过来,寻您呢。”一个同僚告诉陆其钧。
陆其钧撇撇嘴,懒得理会。
不成想,这天下午回家,突然有两个地|痞|流|氓模样的人,一人一块板砖,直接敲向了陆其钧及其小厮。
陆其钧脑袋挨了一下,天旋地转的,尚未回神,那个地痞又是一拳,打向了陆其钧的鼻子。
陆其钧感觉温热的血,沿着鼻壁滑下来。
“金大人说了,限你十日之内,将克扣他的珍珠,还给他!”那个人道,“否则,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你莫要去告状,你借着金大人的名义行贿,你死还是金大人死,你要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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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反目
第042章反目
陆其钧一脸血回到家里,闻氏很快就知道了。
她心惊胆战。
“落儿,你不是说不见血光之灾吗,怎么他和小厮弄得满头满脸的血回来?”闻氏悄声问陆落。
闻氏生怕陆落遭天谴。
陆落给陆其钧的腰封,还不过两天,陆其钧就弄得惨兮兮回来,可见陆落的道行有多深。
道行越深,越深容易被反噬,这是陆落告诉过闻氏的。
闻氏特别担心。
“这不是我玉佩惹出来的。”陆落很镇定自信,告诉她母亲,“我的阵法能有什么效果,我最了解了。他满头的血,这是他原本的罪孽,我的玉佩只是让他那些原本不该暴露的罪孽,暴露了出来而已。”
陆落的玉佩,可以惹是非。
所谓的是非,就是陆其钧曾经做过的不妥当事情,并非陆落的玉佩捏造的。
就像世人通俗说法,人做过的有些坏事,运气好就不会被发现,运气不好就会暴露。
陆落只是让陆其钧运气不好。
“你快点取下来。”闻氏对陆落道,“落儿,天机莫测,你别太大意了,反遭其害!”
闻氏很担心陆落,为了个陆其钧,让陆落自己受罪,就不值得了。
“过几天就无效了,那玉佩我只养了两天,原本就没有太大的作用。”陆落道,“很快,它就只是普通的玉佩了。”
术士手里的器,就是用一个物件,布阵将天地间的磁场改变成自己想要的,然后找到了阵法的阵眼,摆放那个物件,将阵法中的生吉或者阴煞之气,注入物件中。
这个物件,就是法器或者煞器。
天地间的磁场,原本是很薄弱的,很难对一个人的生理磁场造成什么大改变。但是,有了煞器,阴煞之气会增强,从而能够改变一个人的生理磁场,会让这个人变得特别倒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也有很多不想被人知道的事。
当你的生理磁场被阴煞之气改变,你碰到坏事的概率就会特别高;而当你的生理磁场被生吉之气改变,那么你碰到好事的概率就会提高。
世俗还有个说法:越是担心某件坏事发生,它就越是会发生。
用术士的角度来解释,无非是人的意念太过于消极,引到了自身周围的阴煞负能量,从而让担心的坏事发生了。
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坏事,都要积极乐观,赶走自身的负能量,兴许可以扭亏为盈。
陆落做的,无非就是在陆其钧身上,放了一个极重负能量的煞器,让他自己做过的坏事败露的概率提高。
那些坏事,陆落和玉佩都做不了,都是陆其钧自己做过的,而他又想隐藏起来的。
“没事的,娘。”陆落道,“我知道轻重的。”
闻氏就紧紧抓住了陆落的手。
虽然陆落安慰了她,闻氏仍是很担心。闻氏遇事素来镇定,只有跟陆落相关,她才会方寸大乱。
陆落就依偎在她怀里。
闻氏柔软温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那颗乱七八糟的心,终于慢慢平复几分。
“还记得你刚满周岁的模样,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闻氏感叹。
陆落就笑了。
陆其钧当天回来,好像跟二姨娘又吵架了。
大姨娘和三姨娘躲得远远的。
陆落和闻氏自然也不去搀和。
过了一天,陆其钧回来,直接到了正院,他气势汹汹的,眼角还紫了一块。
闻氏给丫鬟们使了个眼色,让丫鬟们全部过来,免得陆其钧又动手。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陆其钧暴怒,将一串佛珠扔到了陆落面前,“好你个小东西,如此小的年纪,就敢弄鬼!”
这是上次陆落送给四娘的佛珠。
当时陆落说,这串佛珠是老祖宗送给她的,紫檀木的珠子,东晋的高僧法显大师亲手刻上的经文,价值一千五百两。
其实,这不过是很便宜的红酸枝珠子,陆落自己刻上去的经文。
“这”陆落弯腰,捡起了佛珠,满脸不解,“这珠子”
“好,你竟敢拿假东西骗你姐姐!什么高僧经文,全是假的!”陆其钧盛怒之下,脚抬了起来,想一脚踢倒陆落。
陆落却已经快速站了起来,陆其钧一脚踢空了。
陆落认认真真将珠子看了一遍,然后才说:“爹爹,这不是我送给四姐姐的珠子啊!您看这里”
陆其钧一怔。
不是?
“爹爹,您看这里,这是印泥,是用红酸枝的珠子假冒的紫檀木的;这经文也不太对劲,却不是我送给四姐姐那串。爹爹,这珠子被谁掉包了?”陆落满眸心疼,“我那个珠子呢?那是老祖宗赏赐的,四姐姐弄丢了吗?”
陆落急了,又担心又心疼。
陆其钧仔细往陆落脸上瞧,看不出虚假,看来陆落没有撒谎。
他当然知道这珠子是假的,不需要陆落告诉他。
陆其钧最近被金郎中缠住。这件事,不管是他还是金郎中都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哪怕是被金郎中打了,陆其钧也不能去告他。
金郎中认识很多地|痞|流|氓,他自己不出面,派人不停骚扰陆其钧,陆其钧不堪其烦。
那些珠子,陆其钧早已花出去了,他告诉了金郎中实情。
金郎说:“那便宜你了,赔一千两银子吧!”
陆其钧哪里有这么多的银子?
湖州府的银子还没有送来,上次送二姨娘那里搜到的五百两早已花完了,现如今他去哪里弄钱?
思前想后,陆其钧想到陆落曾经送了个特别名贵的手串给四娘。
于是,陆其钧去找二姨娘要。
二姨娘不仅仅不想给,还哭闹着数落他,气得陆其钧想打人。
还是四娘懂事,拿出来给了陆其钧。
不成想,陆其钧那去卖,古玩铺子里的掌柜居然说是假的,一百文钱都不值,还讽刺了陆其钧几句:“想钱想疯了吧您?”
陆其钧一肚子气,料想是陆落哄四娘的,故而先来找陆落的麻烦。
陆落却一眼认出不是她那串。
“难道是四娘骗我?”陆其钧心想,“那个贱妮子,枉我那么疼她!”
陆其钧一把拽过陆落的佛珠,去找四娘算账了。
“什么东西!”闻氏叹气,“哪有一点父亲样子?”
父亲居然要卖女儿的首饰,可见其无能!
陆落轻轻挽住了母亲的手,让她别多想。
“娘,他真的没钱了,会不会去找曹广谱?”陆落突然问闻氏,“他万一去找曹广谱,曹广谱那性格,他肯定会给钱的啊。”
陆落是不想陆家再占曹广谱的便宜。
陆其钧是个官,曹广谱心里不愿意得罪他,而一千多两银子对曹广谱而言,又是件小事,只要陆其钧开口,曹广谱断然不会拒绝。
“是要防着!”闻氏道。
闻氏立马让人去客栈,给曹广谱报个信,让他不要借钱给陆其钧。
“也要告诉颜将军一声。”闻氏又道。
陆落立马就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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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镜回
简介:臭名昭着的徐其容使用卑劣手段嫁入豪门,丈夫还是个品格光风霁月的才子。果然门不当户不对,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被扣上一顶私奔的帽子惨死在破庙前。
什么?还要再来一次?
不怕,且看她如何斗极品扬美名掀阴谋报仇恨,走出一条荣华路!
第043章同行
第043章同行
闻氏提到了颜浧,陆落立马沉默,让闻氏的话都说不下去了。她往陆落脸上看了看,倒也没瞧见陆落有什么异色。
闻氏猜不透陆落的心。
陆落这两年长大了很多,脱了小孩子的稚气,心思也变得深刻。虽然她有时候还是会撒娇,却多了主见,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孩童。
对于婚姻,陆落似乎没有少女该有的忐忑和羞赧,对此,闻氏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夫人,颜将军来了。”小厮小瑞儿进来禀道。
闻氏派小瑞儿去告诉颜浧,让他别借钱给陆其钧。不成想,颜浧居然跟着小瑞儿一起来了。
“娘,我先回房了。”陆落道。想了想,陆落又改变了主意,“我去趟师父家。”
她躲在房里,万一颜浧提出要见她呢?陆落觉得他做得出来。
“落儿”闻氏有点无奈。
陆落已经起身,衣裳都懒得换,喊了倚竹,从后门走。
倚竹去准备马车,陆落在后门口等她。
后门外有几株树,其中石榴树正值榴花凋残之季,满地的秾艳碎蕊,似铺了层锦缎。艳韵流散,青果压枝。
陆落站在树下,跟看门的婆子闲聊几句。
“你是哪里带过来的?”陆落问那个婆子。
婆子身体健朗,也很健谈,笑着对陆落道:“老奴是孙家跟过来的”
就是陆其钧的原配孙氏的陪嫁婆子。
“哦,原来如此。”陆落道,“大姐姐出嫁的时候,你没有跟去?”
那婆子突然眼睛湿了,陆落提到了她的伤心事,她对陆落说:“大姑娘不认我们,只认大姨娘,都是大姨娘挑唆的。大姨娘巴不得把我们挑拨开,好整治大姑娘和二姑娘!”
这些话,婆子不敢对旁人讲,唯独敢对陆落说。
她甚至希望陆落替她做主,好打压大姨娘的气焰。
“五姑娘,老奴不敢存坏心。我们夫人多少陪嫁,落在大姨娘手里?骢业街的铺子,当初没在陪嫁的单子上,至今老爷还不知道呢。”婆子越说越激动。
这个婆子,几乎进不去正院,很难见到陆落母女。既然见到了,她就豁出去了,迫不及待想要陆落帮她伸冤。
陆落心里也有点意外。
自己不过是等倚竹备车时无聊,闲聊几句,竟聊出这么一大堆。
陆落现在也没空理会这些,想着等回来再让母亲细细盘问,就轻轻颔首,准备说点什么,把这个婆子打发开时,突然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很重。
陆落回眸,就见一个穿着玄色直裰的男子,快步朝后门走了过来。
是颜浧。
颜浧在京里,就是很普通世家公子的装扮,锦衣华服,气度倜傥。他挺拔高大,器宇轩昂,浑身上下透出将领的自信和坚毅。
不同于京里男子白皙的肌肤,颜浧古铜色的肤色,更显得幽深沉稳,面色骨骼线条也英俊,更添了别样的华采。
他往人群里一站,一看就是武将,很醒目。
“五娘。”他看到陆落就笑起来,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很亲热叫她。
看门的婆子不知这位是谁,但是见小瑞儿跟在身后,就知道是夫人的朋友,顿时就不敢阻拦,而且默默退到了旁边。
阖府都知道,新来的小瑞儿是夫人的心腹。
“小瑞儿,怎么把将军往后院带?”陆落微微蹙眉,不看颜浧,只问他身后的小瑞儿。
“我们在门口看到了倚竹,她说姑娘在后院”小瑞儿声音很小,有点不知所措。
颜浧一听陆落准备出门,就好奇在门口左看右看,没看到。
然后倚竹说,姑娘在后门呢,颜浧不顾其他,直接往后门来。
各处府宅的构成差不多,知道了方位,颜浧根本不需要带路,就知道怎么走,害得小瑞儿在他身后拼命追,想拦都拦不上前。
“是我自己要来的。”颜浧帮着解释,“你要出门?”
“是啊。”陆落躲闪不开,只得回答道。马车还没有来,她在心里念叨倚竹不靠谱,以后不带她出门了,还是碧玉可靠。
“如此,是我来得不巧了。”颜浧道,“我外祖母请你和岳母去十六去府上做客,到时候再说罢。”
这时候,马车终于到了。
陆落看了眼颜浧,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她转身,上了马车走了。
马车一个时辰之后,才到了千衍的院子。
到千衍的院子外头,陆落碰到了石庭。
石庭正好到门口,他一改风流公子的模样,穿了黑色夜行衣,手里押解着一个人。
那人的衣裳湿漉漉、皱巴巴的,头发全散了,浓密的青丝覆盖了头脸。
“这是干嘛?”陆落跳下了马车,好奇看着石庭,又看了看石庭手里反押着的人。
这人生得颀长单薄,浑身脏兮兮的,披头散发,看不清具体面容,被石庭反扣着动弹不得。
“抓了个毛贼。”石庭笑道,“这厮忒能跑,我追了他三天。”
“追了三天?他偷了你什么宝贝?”陆落已经下了马车,笑着问道。她很好奇这个人,故而微微弯腰,想看看他被头发遮掩的低垂面容是什么样子。
“没偷什么,就是悄悄在我们院子外布了个风水局。”石庭道。
然后,他推搡着此人推进了大门。
“风水局?”陆落愕然。她吃惊石庭能看得出旁人悄悄布下的风水阵,更吃惊又来了术士。
陆落连忙跟着进去。
千衍等了很久。
“你怎么来了?”看到陆落,千衍挺意外,他还以为陆落也去追这个术士去了。
“我在门口碰到了石公子。”陆落解释。
千衍了然,颔首。
石庭拿过了椅子,将这个人绑了起来。生怕他跑了,石庭绑了一圈又一圈,勒得这个人快要断气了。
“渴死我了。”石庭大喊,让丫鬟赶紧端水来。
“把他头发捋起来,我瞧瞧模样。”千衍吩咐石庭。
石庭还在喝水,不理睬。
旁边服侍的丫鬟,见此人浑身凌乱,脸上的头发混合着血水和汗水,不知头发后是什么恐怖模样,因此一脸惧色,犹豫着不敢上前。
陆落正巧在旁边,她看了眼千衍。
千衍微微点头。
陆落得到了师父的同意,就撸了撸袖子,上前将这人脸上乱七八糟的头发全部捋起来。
“还挺俊俏的。师父您看,是个小崽子。”陆落自己看了几眼,然后拨给千衍看。
这是个比较稚嫩的男孩子,比陆落还要小。
一直低垂着眼皮的男孩,听到陆落这话,猛然抬眸,愤怒盯着她。
他大概是觉得陆落的话有点轻薄,让他屈辱,故而气得脸色通红。
“瞪什么眼?你一个术士,布阵害人还被抓了,很给师门丢脸的。既然被抓了,照规矩是要被处死的。你即将是死人了,知道吗?”陆落好心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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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段日子,也没有好好回复大家的评论,主要是太忙了,一来是要存稿,下个月就要上架了,上架第一天肯定要爆发一下,所以每天除了当天的更新还要多写几章;二来是梳理细纲,上架之后要每天更新很多,细纲不梳理好会很乱,而且那时候也没时间去梳理了;三来是要准备怀孕了,每天都逼着做四个小时左右的锻炼,对于死宅胖子而言简直是要我的命,我这几天骨头都是散架的。
计划有点乱,让我无所适从,以后慢慢习惯了,还是会每天回复大家的留言的,谢谢姐妹们每天都投票、给书评区增加热度等。
第044章柏兮
第044章柏兮
石庭抓回来的男人,应该说是男孩子,看上去挺年轻的,细皮嫩肉,唇红齿白,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娇俏。
男生女相。
陆落觉得他年轻,说他是“小崽子”,他气得一张脸通红,狠狠瞪着陆落。可是他眼波纯净,似只发怒的猫,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反而很骄傲呆萌。
陆落觉得他很可爱。
“你别看他年纪小,功夫却不弱,体力更是好,我这把老骨头都追不动他。”石庭终于喝好了水,回头对陆落笑道。
“叫什么名字?”石庭问这孩子。
男孩子不答,气鼓鼓的,含怒瞪着石庭。
陆落松开了手,他的头发又全部散下来,遮住了眼睛和面容。
瞧见如此,陆落只得将他的头发弄个中分,左右的长发夹在耳朵上,总算把一张小脸露了出来。
陆落摆弄他头发的过程中,他特别不舒服,恨不能咬陆落一口。
除了嘴巴,他其他地方也动不了,全让石庭绑上了。
陆落见他跃跃欲试总想着咬她的手,就笑道:“哟,还是只狼崽子?”
那孩子就更生气了。
他生气的时候,脸红得更厉害,似朵艳丽的桃蕊。
“十四岁”千衍盯着这孩子看,突然道,“名字叫香柏,还是什么?鞑靼人,无父无母,有长兄抚养长大,兄弟俩前年失散。”
那孩子听着千衍这些话,突然睁大了眼睛,怔愣愣看着他。
“你你你是”孩子说话很结巴。越是结巴,他越是用力使劲,舌头不听使坏,一张脸又是通红。
他会说官话。
一个会说大周朝官话的鞑靼人?
“老祖!”憋了半天,他使劲对千衍喊。
陆落在旁边,心头微动。
她师父光靠面相,就能把一个人的年纪、来历、祖籍、父母兄弟、家庭状况说个一清二楚,这点陆落是做不到的。
陆落需要用罗盘,仔细推演,而且只能推演个七成。
这个年轻的孩子,喊他师父叫“老祖”,估计是知道他师父的来历。
“是个鞑靼人?”陆落又看了眼这孩子。
陆落想起了两年前,她在赵州救了颜浧,当时布阵的,会不会是鞑靼的术士?因为那个外溪山,离鞑靼很近。
不过,布阵的术士,应该不是这个孩子。
陆落瞧见过那个白衣身影,是个体型稍微成熟的成年人。
“是他兄长吗?”陆落又想。千衍说这孩子还有个哥哥,已经失散了。
“哦,他是”石庭好像突然明白了这孩子的身份,但是陆落在场,他的话到了嘴边,又立马敛去。
“他是谁啊?”陆落眸光静静落在石庭身上,笑着问。
她眼眸里带着略有略无的冷意,似冷嘲,亦似探究。
石庭顿了顿。
“是个故人的徒弟。”石庭笑道。
知道这孩子是友非敌人,石庭就客气很多。这孩子跑了三天,石庭追了他三天,都没有喝过水。此刻,孩子嘴巴渴得全部裂开了,石庭倒了杯水给他。
不成想,这孩子很有骨气,把头往旁边偏,不理睬石庭。
石庭也不强求,放下了茶盏。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胡言乱语,听到不曾?”千衍严肃看着这孩子,对他道。
孩子纯净的眼底,对这位老祖很是敬畏,他连忙点点头。
“叫什么?”千衍问他。
“阿阿尔尔其”孩子很努力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这孩子很口吃。
陆落想起她的祖母陈姨奶奶,也是紧张的时候就口吃。不知这孩子是因为紧张,还是天生的。
“阿尔其?”千衍反问。
孩子点点头。
阿尔其是鞑靼人的名字,意思是香柏树,是鞑靼那边的树,代表正直、尊贵、生机,是很好的含义。
“没有汉人的名字?”
“有有柏柏柏兮”孩子回答。
“嗯,还是叫‘柏兮’好。”石庭插嘴,“在京里叫个鞑靼人的字眼,到底不便。以后就叫柏兮了。”
“你哥哥呢?”千衍又问柏兮,“他跑到哪里去了?”
“京京京里”柏兮又是结巴了半晌。
千衍和石庭都蹙眉,听着特别费劲。
柏兮说话,就好似卡住了,字个个往外蹦。石庭听了特别难受,恨不能捏住他的脖子,把他肚子里的字全挤出来。
陆落倒还好,她祖母紧张的时候,也是这样说话,她习惯了。
“你哥哥来京里做什么?”千衍又问。
“仇家仇家”
“你们还有仇家?怎么结仇的,人找到了吗,可是术士?”石庭问。
他一口气问了很多。
柏兮觉得要回答这些,太难了。他一着急,又是急得面红耳赤,张嘴啊啊啊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师父,要不解开他,让他喝点水,换身干净衣裳,再慢慢说。他太紧张了,所以结巴成这样。等他放松些,应该能说清楚。”陆落道。
千衍也被柏兮结巴得脑袋嗡嗡响:“行!”他也觉得自己一个字说出来千斤重,无形中很费劲。
千衍都快要结巴了。
石庭亲自帮柏兮解开了绳索。
为了防止他跑了,柏兮去沐浴更衣的时候,石庭亲自站在门口。
“师父和石庭有秘密瞒着我,他们应该是要等恰当的时机,才会告诉我。我在这里,他们问话也不方便。”陆落心想。
饶是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先告辞了。
“上次你那个玉佩,没有惹祸吧?”临走的时候,石庭悄声问她,“要不要更厉害的玉佩?你要是拜我为师,我就替你做。”
“师父,石公子又要抢您徒弟了。”陆落冲里面喊了一声。
然后,陆落听到了里屋她师父下门栓的声音。
陆落笑着,带倚竹回府了。
到家的时候,颜浧终于走了。
“这个月十六,是方家大夫人的寿宴,颜将军是来送帖子的。”闻氏对陆落道,“这次不好不去的”
陆落哦了声,兴致乏乏。
闻氏知她不喜,笑着换了话题,问她:“你师父还好?”
“他挺好的呀。”陆落道,“他们今天还抓了个贼,是鞑靼人。”
“额”闻氏愕然。
鞑靼人的贼?
陆落就仔细告诉她,还说那个贼结巴。说起结巴,不免提到了陈姨奶奶。
“湖州府的五月正是梅雨时节,陈姨奶奶的腿,肯定又是彻夜痛得睡不着。去年石公子给的药方,也不知丫鬟们尽心给她买药了没?”陆落念叨。
闻氏就笑道:“等将来咱们好了,把她接到京里。湖州府多湿气,她如今是受不住了。”
陆落觉得不可能。
只要她母亲还在陆其钧这里,就难了。陆其钧是不会同意让陈姨奶奶过来的。他一直觉得他的生母是耻辱。
陆落和闻氏说着话,丫鬟暖雪从厨房提了些现做的热糕点回来。
“夫人,五娘,方才我听了个笑话。”暖雪一脸得意的坏笑,对陆落和闻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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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师徒
第045章师徒
陆落母亲身边,几个得力的丫鬟中,暖雪是最爱八卦,而且擅长打听事。
从前老宅很多事,闻氏都是交给暖雪去打听。很多老祖宗刻意隐瞒之事,暖雪出去转一圈,就知道个七八分了。
陆落有时候会想,暖雪要是生活在后世,绝对是特工的好苗子。
“是四娘的事吗?”就在暖雪吊足了大家胃口,准备揭晓谜底的时候,陆落突然插嘴。
暖雪一梗,畅所欲言的话,都被截断了,她一口气上不得、下不得,别提多难受了。她哀怨看了眼陆落:“五娘,你以后别指望我给你做鞋!”
闻氏大笑。
难得见暖雪吃瘪,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笑了。
“行了,你别卖关子,快说。”闻氏搂住了陆落,笑着对暖雪道,“四娘怎么了?”
“老爷说四娘不诚实,藏了真的佛珠,拿了假的哄骗老爷,还诬赖五娘。四娘和明姨娘再三辩解,老爷不信,还拿了茶杯砸四娘,说四娘不成体统。
四娘被泼了一脸的茶水,老爷又骂明姨娘没有教好四娘。老爷当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一点也不给四娘脸,骂了半天。
后来,老爷去了简姨娘的东跨院,告诉简姨娘说,以后四娘的份例,全部减半,跟其他姑娘们一样,从前四娘的份例是加倍的。
这还不止,老爷让简姨娘带着六娘和丫鬟、媳妇们,去搜明姨娘的院子,查查明姨娘母女还藏了什么。
这已经是第二次搜明姨娘的院子了,明姨娘气得一头撞在墙上,当时流了血。好在她也没真想死,头骨还没有撞碎。老爷见她这样,才同意不搜了。”暖雪笑道。
陆落听了,沉默一下。
不过是一串佛珠,就惹得四娘在陆其钧跟前失宠了。
从前那么疼爱的女儿,如今说打就打。
四娘给陆其钧的佛珠,的确是陆落赠给四娘的。
撒谎的是陆落,但是陆其钧相信她了。
四娘是陆其钧从小疼爱着长大的女儿,陆落是刚刚回家不久的女儿,陆其钧却选择了相信陆落。
陆其钧之所以对陆落的话深信不疑,而去怀疑四娘,无非是陆落攀上了高枝,对他更有用。
哪个女儿有用,陆其钧就下意识偏袒哪个!
父母妻妾儿女,对陆其钧而言都只有一个意义:能否为他所用,能否提供价值。
陆落并不怎么难受,她也不会兔死狐悲,因为她早已看透了,对陆其钧的父爱没有半分期待,所以很坦然。
陆落猜想,四娘肯定受不了。
说四娘利用陆其钧的宠爱,还不如说,在四娘心中,陆其钧一直都是一个慈父,四娘对父亲是有很浓厚的感情。
突然之间,慈父崩塌了,四娘的心里肯定也是崩溃了。
“他自身难保了,还拿孩子出气?”闻氏冷笑。
“他们打得满头包,咱们看笑话,夫人您别动气。”暖雪安慰闻氏。
闻氏想来也对,摇头笑了笑。
陆其钧的确是焦头烂额,他被同僚欺负,却又不敢张扬。
要是闹出去,吏部受贿之事就要闹大,只怕整个吏部上下都要恨他,以后在想做官就难了。
因此,他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倒也没敢来找闻氏和陆落要钱。
陆其钧最恨闻氏,所以他的狼狈模样,决不能让闻氏瞧见。
如此,陆落和闻氏就清净了几天。
“听说简姨娘去了趟江家,借了一千两银子给老爷。”后来,暖雪告诉闻氏和陆落。
江家,就是大姨娘的女儿三娘的婆家。
三姑爷对三娘怎么样不得而知,不过他对四娘倒是挺垂涎的。要不是陆其钧大小是个官,三姑爷都要讨人了。
大姨娘见陆其钧和二姨娘闹僵,趁机笼络他的心,去找江家要了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这可是笔巨款啊,这个人情以后怎么还?
陆落和闻氏觉得大姨娘是在白费力气。
陆其钧是没记性的,过不了几天,还是要投入二姨娘的温柔乡,大姨娘花再多钱也离间不了,陆其钧还觉得是应该的,不会感激大姨娘。
“简姨娘也是可怜,看不透老爷的为人。”秦妈妈感叹。
陆落接口:“哪里是看不透?老爷是唯一的出路罢了。简姨娘一个女人,而且是妾室,除了老爷,她还有什么指望?她的终生和她女儿的前途,都在老爷手里呢。”
秦妈妈深以为然,不再说什么。
“简姨娘总以为,巴结陆其钧,将来六娘能有个好前途。”闻氏摇头笑道,“殊不知,她的钱都是扔在了水里。
陆其钧最不讲究,他连四娘都打,六娘算什么?无知妇人,巴结陆其钧那个混账东西,还不如巴结我。”
“您给她机会吗?”陆落笑问。
闻氏摇摇头:“不给。”
陆落就笑起来。
转眼到了五月十四日,天气晴朗明媚,金灿灿的阳光灼目,似一件金光熠熠的锦衣,奢华温暖。
陆落想起那个鞑靼小狼崽的事,他说他兄长来京里找仇家。那么,仇家到底会不会是陆落?
当初赵州外溪山的风水杀局,如此厉害,只怕是耗尽了一个术士全部的经历,要置颜浧于死地。
颜浧是鞑靼人最畏惧的敌将。
可是,风水局被陆落给破坏了,毁了一个术士全部的心血,他定然会恨死陆落的。
陆落不能确定,心里就添了忐忑,她带着碧玉和倚竹,又去了趟她师父家。
小狼崽已经在千衍家中住下了。
看到陆落,想起陆落取笑他的话,他立马全神戒备看着她。
“他以后就住在我这里。”千衍告诉陆落,“他说他会驾车、养马,以后让他在车房当差。”
“您家中的事,您做主就好了。”陆落笑道,“柏兮他说了吗,他们的仇家是谁?”
千衍摇摇头。
“那是他兄长的事,他也不清楚。”千衍道,“他是我一个老友的徒弟,算是我和有点渊源”
陆落听了,看了眼她师父,神色里带着探究。
老友的徒弟?
那么,千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吗?还是,他也被蒙在鼓里,不知危险已经靠近?
千衍迎上陆落的目光,一改往日里的装傻充愣,约有所指对陆落道:“落落,你是为师的子弟。咱们师徒情同父女,不管有什么事,师父挡在这里,你且安心!”
陆落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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