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出门
颜浧还真来看石庭了,让陆落立在原地,无语良久。
石庭模样俊美无双,除了陆落的叔公,陆落还没有见过比石庭更英俊不凡的男人,颜浧瞧见了,自然更很惊讶。
颜浧还以为石庭容貌丑陋。
“这就是神医?”颜浧笑着问陆落,眼神却格外有深意。
“对,这便是石神医了。”陆落暗中瞪了眼颜浧。
颜浧装看不见,和石庭说话。
“请问神医,泰山这病是何缘故?”颜浧问石庭,“如今要怎么用药,几日能痊愈?”
石庭回眸看陆落,想问陆落的意思。
陆落冲他点点头,让他说。
石庭就道:“肿疡起因很难有定论,在下错过了始发阶段,现在不知从何说起;用药也不太管用,非针灸不能缓解。至于痊愈忠武侯若是有上好的板,送一口过来,可以冲冲喜,反而有些盼头。”
陆其钧的病治不好了。
颜浧不惊讶,外人都看得出来,只是陆其钧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说了半晌的病,颜浧又问起石庭的营生。
“医术这样好,怎么不进太医院?”颜浧问。
石庭就笑了。
他的笑容,璀璨明媚,似叠锦流云,颜浧更加不高兴。
“泰山的病,就靠石先生了。”颜浧不好给人家摆脸色,毕竟陆家还要靠他治病,于是客气道,“改日我再重谢”
“在下和小落落相识七年,一定会尽力而为。”石庭故意道。
陆落瞪了眼石庭,这厮也是看戏不怕台高吗?
颜浧的神色,果然又收敛了几分。
他们一起出门了。
“侯、侯爷这是来干嘛的?”陆茂使劲忍着笑。
陆落瞥了眼幸灾乐祸的堂兄:“就是你想的那样!”
陆茂哈哈大笑。
而后的日子,颜浧多次请石庭打马球。他发现石庭文武全能。文能书锦绣,却不烘冬迂腐,有国士大才;武能安邦土,长枪足以威震天下。有武将韬略。
颜浧酸了好长一段日子。
“你没想过跟他好?”颜浧甚至问陆落。
陆落失笑,捏他的鼻子:“我不是等着你吗?”
颜浧就搂紧了她,用力亲吻她的唇。
接触多了,颜浧也发现石庭对陆落也无半分私情。他为人光风霁月。什么都会,是个奇才。
陆落也对石庭没情谊。
颜浧虽然会吃醋,却也不是小心眼不知所谓,纠缠了陆落几天,就放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又归于平静。
柏兮不见了踪迹,他突然出现,再突然消失,行迹不定,让陆落很担心。他杀了陆落的前世,那就是仇家。
仇家躲在暗处,焉知他不继续放毒箭?
“你要小心,一定要当心那个柏兮!”陆落好几次对颜浧道。
颜浧也挺介意柏兮的,却不明白陆落反复叮嘱是何意。
“我很久没见到他了,你知他的踪迹?”颜浧问。
陆落摇摇头。
“好。我会当心。”颜浧慎重跟陆落保证。
陆落这才笑了。
“你有没有精明能干的下属,送我两个,我派出去找柏兮?”陆落道,“不能总是很被动,被他欺负。”
颜浧答应了。
翌日,他果然送了两个下属里。陆落交代清楚,就让他们去找。
转眼到了暑天。
石庭隔两天登门问诊,让陆其钧的病情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陆其钧稍微好些,立马就要出门。
“您想去哪里?”陆落想到他即将要走,也不阻拦他。只顺着他的心意,“我派人送您去。”
“我去趟宋家,不用你派人。”陆其钧气哼哼的,不接受陆落的好意。他气性特别大。不肯原谅陆落。
“七娘呢?”家里众多儿女,如今只有七娘跟他比较亲近些。
“她还在院子里。”陆落道。
“让七娘陪着我去。”陆其钧道。
陆落说:“父亲出门,没有女儿去服侍的道理。您的小厮还在,我让他们跟着您吧?”
“小厮?”陆其钧生气,脸色就苍白难看,“他们哪一个不受你的收买?如今你装好人!”
说着。陆其钧越发恼怒,恨不能打陆落几下。
可惜自己消瘦病弱,已经不能行使父权了。
见他真的气急了,又反复念叨要见七娘,陆落就派人去把七娘请了过来。
陆落已经给七娘禁足了几个月。
七娘瞧见陆落,同样是满腹的怨恨。
“那带着丫鬟和小厮,总可以吧?”陆落问。
陆其钧有他的考虑,他现在病重了,万一小厮害他,他岂不是平白无故的死在路上?
全家众人,他唯独相信七娘,就让七娘陪着他,他才能放心。
陆落则心想:“既然如此担心我害命,又何必出门嘛?我在家里不是一样害你?”
可见陆其钧的想法,和陆落的想法出入甚大。
“可以。”七娘则很兴奋。
她终于能出门了,说不出来的高兴,同时又恨陆落。
陆落太霸道了。
于是,他们半下午天凉了些,去了趟宋家。
闻氏不理解:“这么酷暑的天,出去做什么?”
“他和七娘都大半年没出门了,今日好不容易能起来,让他们出去走动走动吧,我派了小厮跟着他们,不会有事的。”陆落道。
闻氏蹙眉,总感觉不舒服,怕有个万一,陆落跟着承担责任。
天气稍微阴凉了些,陆落正巧今天也没事,就派人去请三姨娘,自己有句话和三姨娘说。
三姨娘急匆匆就来了。
陆落把陆茂和石庭的意见,告诉了三姨娘:“我送慕儿出去,不是不想花钱请先生,是想他更有出息。您想想,去崇济书院,每年的束脩比家里请个先生还要贵”
三姨娘大喜:“是湖州府那个书院吗?”
“正是。”陆落说。
“那奴能不能陪着慕儿,也去湖州府?”三姨娘忐忑请求。
陆落犹豫了下。
沉吟片刻,陆落对三姨娘道:“老爷没什么家业,你要跟着慕儿去湖州府,可以住我们的房子,只不过老宅那边很难再照顾你们”
人走茶凉,等陆其钧一死,他的妾室回湖州府,湖州府的人不可能再善待她们,就像当初善待陆落母女一样。
三姨娘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奴有点私产,暂时能有个地方落脚,奴以后就不用犯愁,也不依靠旁人。”三姨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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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地动
三姨娘跟陆落说,她有私产。
陆落突然明白:她父亲的妾室中,看似最受宠的二姨娘,其实最被动,她没有存下任何财产。
而吃亏的大姨娘和三姨娘,则闷声发财。
哪怕陆其钧死了,三姨娘也有底气说:她能养活儿子!
对女人而言,这世间万物都靠不住,只有钱能傍身。
“五姑娘,奴的钱都是老爷逢年过节赏赐的。奴从前有个姊妹,她家男人如今在帮城南米铺的王家做管事。他们夫妻生财有道,奴的钱交给她,她交给她男人打理,这些年颇有赚头。”三姨娘跟陆落解释。
三姨娘是丫鬟出身。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脉。
陆落不关心三姨娘钱财的来源,反正跟她没关系。
“你愿意回湖州府?”陆落问。
陆其钧一死,陆落不会管束这些姨娘的,她们愿意在这宅子里,就留在此处;愿意各自离开,陆落也会放她们走。
湖州府是老家,愿意落叶归根,自然最好不过了。
“奴没去过,不敢说愿意不愿意。”三姨娘低声道,“若是五姑娘肯送慕儿去,奴也想去。”
“好,那你跟慕儿一起去吧。”陆落道。
和湖州府相比,陆慕在京里更是无依无靠。
三姨娘大喜,要给陆落磕头:“五姑娘,奴做牛做马报答您!”
陆落搀扶起了她。
三姨娘欢天喜地的走了。儿子的前途有望,自己又能顺心跟着儿子去,三姨娘万事足矣,满心感恩戴德。
等三姨娘一走,陆落也想此事告诉了母亲。
闻氏不以为意:“随便她吧,她愿意去就去。慕儿是陈姨奶奶唯一的孙儿,让他们回去尽孝,也是不错。”
陆落的祖母陈姨奶奶身体很好,湖州府每隔一段日子送信。说陈姨奶奶盼着陆落和闻氏回去,种了很多菜,等着她们。
陆落和闻氏能否回去,都难说。
想到陈姨奶奶空盼着。陆落也心酸。
三姨娘回去了,假如她和陈姨奶奶有缘分,倒也能尽天伦之乐。
此事,陆落立马着手准备。
晚夕,陆其钧和七娘从宋家回来了。两个人都挺高兴的。
陆其钧难得露出了笑容。
陆落想着,陆其钧最瞧不起他的故土,不愿意跟湖州府沾边。他今天身体状况不错,心情也好,若是非要告诉他,惹得他恼怒,又添重病情,反而不妥。
“爹回来了?”陆落就忍住没说陆慕的事,只问陆其钧。
陆其钧瞥了她一眼,冷哼着回房了。
倒是七娘。手上添了只海水纹绞丝青玉镯子。不算特别贵重,做工也不是顶好,约莫十几两银子。
青玉翠翠的,压着七娘雪白微丰的手腕,倒也好看。
可七娘拿不出十几两银子去置办首饰,宋太太也绝对送不起,陆其钧更没有钱。
这首饰就来得蹊跷了。
“七娘,这镯子挺好看的,你什么时候打的?”陆落问。
七娘神色微闪,把镯子往薄薄的袖子里藏。说:“我以前就有!”
说罢,七娘也不高兴,抬腿回房了。
陆落的丫鬟碧云瞧见这一幕,甚是不悦。
“五娘。您何必热脸贴他们?”碧云不快道,“看把他们能耐的。”
他们,也包括陆其钧。
若是平常,陆落也不愿意受陆其钧的气。
自从她知道陆其钧无药可医,所以不管陆其钧说什么、做什么,陆落也气不起来。因为没有意义了,他即将人死灯灭。
陆落叹了口气。
“回去吧。”陆落道。
她带着碧云,回到了内院。
到了七月十五的盂兰盆节,除了祭祀,也可以去看河灯。
“白天是马球赛,晚上去看河灯。”颜浧安排妥当,“咱们一块儿,你带着洀洀。”
这次的盂兰盆节,他们不止自己过,还有诸多的亲戚朋友。
颜浧外祖母家的两位表兄、表嫂和表妹、成阳大长公主和驸马宋义山、楚王等。
这次是盛大出行。
陆落情绪却不高。
陆其钧的事、七娘的事,以及柏兮,都压在陆落的心头。
“我也请了石神医。”颜浧道。
陆落白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放过他吗?他可不喜欢你们的是非场,他就是个术士兼大夫”
“你这样维护他?”颜浧俯身,在陆落耳边低声道,炙热的气息充盈着陆落。
陆落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吻了下。
颜浧没防备,吃了一惊,耳根不由自主微红。
“落落!”颜浧顺势抱住了陆落的腰,让她紧紧贴住了他。
一番缠绵,颜浧就不打算为难石庭了。
陆落也打起精神来。
到了七月十五,陆落早起交代了家务事,然后去了趟师父的家。
师父和石庭愁眉不展。
“小落落,我们夜测天象,西南可能有很大的地动,左不过是这半个月内。”石庭告诉陆落。
“你们又要出门?”陆落担心道。
“是啊,这次可能又是半年了,小落落。”石庭道。
每次出现了异常,师父和石庭就要去修补。
陆落见他们这样奔波操劳,很是心疼。
柏兮说,天下早该大乱,朝代近三百年了,天道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是师父和石庭在作法。
他们强行扭转乱象。
作为一个普通的百姓,陆落希望能太平,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作为一个小术士,陆落觉得师父和石庭在逆天而行,迟早要遭到反噬,到时候天象更乱。
没人可以扭转历史的巨轮,它必然依照它自己的规律,滚滚向前。
“小落落,你父亲的病我也无力回天,只能让他缓解下。我离开后,他可能仍恢复从前的病痛。我留下一套针法,你交给擅长针灸的大夫,让他学着做;另外,我的药方,你也要按时给你父亲吃。这样,他可能续命到明年正月,或者今年腊月。”石庭道。
说罢,石庭又有点歉意。
他将针法和药方,全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你们要做的是大事,我知道的。”陆落对石庭道,“多谢你照顾我父亲这些日子。”
而后,陆落又对千衍道:“师父,您要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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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粘人
陆落有时候也会在心里评价师父和石庭做的事:可敬,但是危险!
柏兮介入,让他们的行为更加危险。
前后不到一年,他们布置完毕的阵法,又出现了错乱。
“师父,您要当心,万事不要强求!”陆落上前,下意识拉住了师父的衣袖,“我还没有好好孝顺过您,您一定要平安无事!”
千衍微笑,道:“好孩子,师父没事的。”
而后,陆落又对石庭道:“石公子,你也要保重,我等你们回来喝我的喜酒。”
“好。”石庭笑了,“我们会赶回来的。”
和师父作别之后,陆落目送了他们出门。
师父府邸简单,每次他们出去,管事的就把家务事打理完毕,看守庭院,锁住内院,不需要陆落再叮嘱什么。
陆落先回家,预备更衣梳妆,陪着颜浧他们去玩。
她刚到大门口,就瞧着了钟夫人,带着钟琻来看望陆落。
今天是鬼节,而钟琻八字很轻,很容易撞邪,钟夫人估计是想让钟琻靠近陆落,免得遭遇祸事。
陆落挺喜欢钟琻的。
“钟夫人。”陆落下了马车,给钟夫人行礼。
钟夫人扭头,笑道:“姑娘刚回来?这便是巧了。”
陆落笑:“是啊,出去了一趟。”
钟琻有点不好意思,往钟夫人身后躲了躲,他念生。
他已经像个正常的七八岁小孩子,虽然消瘦,却红润健康,个子也长高了很多,看着很讨人怜爱。
“琻儿?”陆落含笑喊他。
钟琻这才上前,给陆落行礼。
陆落伸手,拉住了他:“走,进去说话。”
钟琻的手指,立马穿过了陆落的五指缝隙。与她十指相扣,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对方是个极小的孩子,又可怜兮兮的,陆落没介意。
钟琻的手掌仍是单薄瘦弱的。却不再那么寒冷了,有点暖气。
钟夫人很不好意思:“陆姑娘,您瞧这”
“不妨事的。”陆落笑道,“夫人快请。”
进了内院,彼此一番契阔坐下。钟夫人向陆落和闻氏说明了来意,而钟琻始终没有松开陆落。
闻氏还以为他的状况复发了,自然不好意思去说他,况且他只是个小孩子。
陆落也没多想,任由他拉住。
“今日不是鬼节吗,阴气最重。”钟夫人开门见山,“我怕琻儿他”
“我懂!”陆落打断了钟夫人的话,笑道,“您要是放心,就让他跟着我吧。成阳大长公主今天有宴席。我们去看马球、去画舫观河灯,您别担心他太累就行。”
撞邪这种事,在内院会,在外头也会。
说不定人多了,阳气就重,把阴霾都驱散了。
钟琻并未撞邪,是钟夫人的杞人忧天,可是钟琻喜欢黏着陆落。
“我是怕累了您。”钟夫人笑道,“您带着他,我感激不尽!”
钟琻欣喜。羞赧微笑。
陆落摸了下他的脑袋,说:“我不累。”
钟夫人是老年人,又是长辈,自然不好参与他们小年人的筵席。
颜浧也算是钟夫人的外甥。大家都是亲戚,钟夫人当然放心他们。
“您明早再派人来接钟琻吧。”陆落道,“您不介意吧?因为他回去也是子夜,您还是要担心他。”
子夜的阴气更重了。
钟夫人巴不得。
陆落的话,句句说到了钟夫人的心坎上。
就这样,一向把宝贝孙儿当命的钟夫人。将孩子留给了陆落,只留下钟琻的**娘,自己带着丫鬟和仆妇,先回了家。
陆落准备去更衣,就想抽回自己的手,发现钟琻还握着呢,陆落失笑。
“琻儿,姐姐要去更衣。”陆落提醒他。
钟琻像被烫了下,脸微红,这才松开了陆落。
他留在闻氏的院子里。
闻氏细细打量他,觉得这孩子眉眼周正,眉心微宽,透出一股子聪明机灵劲儿。他要不是生病,估计也是淘气的主儿。
“你现启蒙读书了吗?”闻氏问他。
钟琻摇摇头。
“那平日里做什么?”闻氏又问。
钟琻的**娘立在旁边,帮忙回答:“夫人,大郎他在学描红和丹青。他三岁就学丹青,如今能画一幅小山水。”
闻氏倒也吃惊:“这般能耐?”
**娘与有荣焉。
“学丹青累吗?”闻氏又问他。
钟琻这才开口,用细微的声音说:“不累。”
这时候,陆落走了进来。
陆落的夏衫轻薄,上衣是白色镶浅金牡丹纹对襟裳,下面是淡鹅黄色平罗福裙,飘逸宽松,显得她高挑纤柔,娉婷绰约。
陆落的鬓角,带了两把珍珠梳篦,珠光柔润,与她的雪肤连城一色。
“娘,我们先去了。”陆落道,然后喊了倚竹和碧云跟随她。
闻氏道:“好好玩,别惦记着家里,要尽兴才好。”
陆落点点头。
她带着丫鬟和钟琻的**娘,出了垂花门,颜浧和洀洀已经到了。
十五日这天的阳光被层云遮住,明亮却刺眼。
颜浧瞧着衣着素淡的陆落,惊觉她长大了,也长开了,是个很美艳的女子,不再是圆嘟嘟的小丫头。
颜浧高兴,同时视线也落在了钟琻身上,以及他拉着陆落的手。
颜浧眼眸微沉。
“钟琻,你比上次长高了呀!”洀洀看到钟琻,笑着上前道,根本没留意钟琻还牵着陆落。
钟琻又往陆落身后躲了躲。
“我吓到你啦?”洀洀有点内疚,“对不起啊。”
“没有,他念生。”陆落笑着,也安慰洀洀。
颜浧这才上前,问陆落:“钟家的孩子怎么在这里?”
陆落欲解释,颜浧又道:“怎么你还牵着他?”
钟琻听到这话,拉得更紧了,不肯松开陆落。
陆落失笑,抬眸瞥了眼颜浧:“他是个小孩子。”
“男孩子不能这样惯。”颜浧蹙眉道。
钟琻的**娘不知道颜浧是在吃醋,还以为颜浧对钟琻有意见,连忙上前,劝钟琻松开陆落。
陆落也觉得,钟琻不是三四岁的孩子。
回头众人一块儿玩,还是会有人大惊小怪的。
于是,陆落也对钟琻道:“琻儿,你不拉着姐姐,姐姐给你一个好东西,好不好?”
“什么好东西?”钟琻犹豫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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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私密话
钟琻牵着陆落不肯松开,颜浧不高兴。
为了哄钟琻松手,陆落让碧云回屋,那一件风水法器给钟琻玩。
“用红色香袋装的那个。”陆落道。
碧云想了想,那个香袋里装着一件挺别致的风水器,陆落很喜欢的,是她在湖州府专门找老金匠打造的。
片刻之后,碧云拿了过来。
钟琻好奇看着陆落。
陆落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玉佩大小的金器,黄灿灿的,乌龟壳里一条龙昂头咆哮,龟壳条纹清晰,龙爪龙鳞分明,煞是好看。
“咦,这是什么?”洀洀也好奇,凑上来细看,“是龙,还是乌龟?”
说着,洀洀就想拿过来细瞧。
这是大龙龟。
大龙龟也算常见的,江南有很多,洀洀不怎么出门,她没见过。
钟琻不给,很宝贝往身后一收,神态有点委屈,好像在说这是他的。
洀洀泄气:“你好小气,我又不要,就是看看。”
钟琻仍是不给。
陆落笑了:“这是大龙龟。等以后有空了,我带着你们去看大的,用石头雕的,足有一间房子那么高大。”
洀洀很向往,连连说好。
钟琻也慎重收起来,偷偷看了好几回,觉得有趣极了。他也没看过大龙龟,所以对于他而言,还是个新奇玩物,他非常的喜欢。
拿到了宝贝,钟琻也依言松开了陆落。
“你有很多新巧的东西。”颜浧悄悄对陆落道,“将来逗孩子玩,他们肯定喜欢你。”
陆落轻轻瞪了他一眼:“又胡说八道!”
“也对,亲娘还用逗孩子玩?”颜浧笑道,“我应该学学,将来是我逗他们玩。”
“没完没了了?”陆落轻轻在他的手背掐了下,“快走吧。”
临出门的时候,洀洀突然问陆落:“三嫂,你堂兄呢。他不跟我们去玩吗?”
今天陆茂有个朋友请了诗会。
他的朋友,很多都是江南的老乡,也有崇济书院的师兄弟,同乡、同窗将来是官场上重要的助力。陆茂一早就出去应酬他们了。
“他不去。”陆落笑道,“改日咱们再一起”
洀洀也就是随便问问。
马球赛的时候,成阳大长公主定下了两个大的雅间,女眷们单独一处。
看球的时候,成阳表情平淡。
旁人可能看不出异常。但陆落知晓成阳喜爱马球,她看球的时候必然要收到输赢的牵动,而不是沉默寡言。
“怎么了?”陆落悄声问她。
成阳半晌才回神,露出个笑容,否认道:“什么怎么了?”
“你看着有心事。”陆落道,“最近都还好?”
成阳心里微暖:这么些人,也只有陆落知道她心中苦闷。
可惜,她满心的话,都说不出来,哪怕是对着陆落。
“挺好的。”成阳握了下陆落的手。“看球吧,三哥哥是不是快要赢了?”
球场上,颜浧挥舞着球杆,将球子投入了挡板的洞里,得了一球,赢得满堂喝彩。
此等情景,也不适合说悄悄话,陆落就不再追问成阳。
成阳全程处理得当,情绪也恰如其分,没有露出马脚。可陆落看得出她有心思。
特别她对上驸马,情绪的异样就更加明显。
陆落没说什么。
马球赛结束之后,众人去了成阳大长公主府的画舫,游船赏灯。
今天会有数不尽的河灯。
上了船之后。因为都是亲戚朋友,没什么忌讳的,大家四下里走动。
成阳的情绪被陆落识破,为了防止陆落不停追问,而成阳着现在无法对她言明,成阳就避开了陆落。
洀洀、钟琻始终寸步不离陆落。
楚王想着洀洀。也跟在陆落身后。
这么一来,颜浧就半句私密话都不能和陆落说,颇有怨念。
陆落则失笑。
“洀洀,咱们去那头放河灯啊。”洀洀舅家的表姐方八娘和方九娘今天也来了,她们邀洀洀过去玩。
“快去!”颜浧支开洀洀,巴不得洀洀快走。
洀洀不想和表姐们玩,可她兄长一副嫌她碍眼的样子,洀洀无奈,只得跟着方八娘和九娘离开了。
楚王就随着洀洀离开了。
颜浧又喊了钟琻的**娘:“拿两盏河灯,去旁边放吧,求个平安。”
**娘道是,把钟琻拉走了。
钟琻同样也不想去,蹑于颜浧的**威,不得不从。
颜浧这才换心欢喜,和陆落并肩而立。
画舫破浪缓行,河风凉爽舒适,迎面撩拨的青丝缱绻。
夜空晴朗,一轮冰魄高悬,将琼华洒在河面,水浆破开了平静,翻起了白浪,粼粼的水波一圈圈随着涟漪荡去。
“五娘,我昨日夜里又梦到了你。”颜浧低声和陆落道。
远处有人,陆落的丫鬟甚至站在旁边,颜浧不敢造次,只是规规矩矩和陆落说话。
陆落也做梦了,但是她梦到了柏兮。
想到这里,陆落有点内疚。
“我又梦到你穿国师祭服的样子。”颜浧说,“你那时候和现在一样好看。”
陆落没有做过国师,颜浧倒是做过。陆落那时候只是司礼监的官员,辅助国师祭祀罢了。
陆落看了他一样,难道他也记得前世的事吗?
他的术法,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前世的恩怨,没必要带到今生,况且颜浧真的不会术法,陆落就不想去点破,平添他的烦恼。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穿什么给你看都行。”陆落道。
说罢,她有点脸红。
颜浧会意,眼眸微动,偷偷捏她的手:“好落落!”
他们说着话,成阳大长公主过来了。
成阳话里话外,都是想和颜浧单独聊聊。
陆落就借口去找洀洀,暂时离开了。
可是她又好奇,陆落放慢了脚步,想要听听到底何事。
这时候,她就听到成阳大长公主说:“三哥哥,这件事你要替我做主,要不然闹开了,就不是小事!”
“好,你不要着急,慢慢说”颜浧安慰她。
而后,他们的声音就刻意低了下去,再也听不清楚。
需要颜浧帮忙的?
陆落想了半晌,也想不到何事,她对颜浧的社交还是挺陌生的。
既然听不到,陆落就去找洀洀。
远远的,她就听到了有人大喊:“快救人啊!”
有人落水了。
陆落连忙去瞧,水里有个人,使劲扑腾,隐约是男子。
紧接着,有个窈窕的身影,急匆匆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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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诡计
画舫四周的栏杆足足有半人高,若不是故意攀爬上去,是很难落水的。
陆落带着一颗狐惑的心,准备围观,就听到方家九姑娘的哭声:“洀洀,洀洀!”
陆落吓了一跳,感情是洀洀掉了下去?
河水黢黑,淡淡的月色下,虽然很多的河灯,仍是什么也看不清。
那边乱成了一团。
划船的船夫们,急匆匆也跳了下去。有人抛绳索,有人拉,好半晌才将落水的两个人拽了上来。
果然是有洀洀。
陆落上前,急匆匆抱住了洀洀:“没事吧?可摔伤了?”
丫鬟碧云很警觉,立马折回了船舱,取了件干净的薄毯子过来,包裹住了洀洀。
另一个落水的,则是楚王。
洀洀被呛得直咳嗽,半晌才回答陆落:“我没事的,三嫂。”
而后,洀洀又要看楚王。
楚王有短暂的昏迷,很快就醒过来。
驸马宋义山这时候才跑过来,看清是楚王和洀洀,也顾不上什么,只是道:“快快,收拾小舱,准备热水。公主呢?”
画舫上服侍的丫鬟们,连忙去准备。
陆落不想洀洀被众人围观,先带着洀洀下了甲板,去中间的小舱。
宋家的丫鬟很快就热水备好,又寻了套干净的衣裳过来。
陆落亲自服侍洀洀沐浴,然后问她:“你怎么这样大胆,直接跳了下去?”
“溶泉哥哥掉下去了,我吓得魂都没有了,哪里还顾忌其他?”洀洀心有余悸,“是八表姐,她要看我的玉佩,我就给她看了,哪里知道她不小心,掉到了河里去!”
八表姐,是指颜浧外祖母家的八姑娘方盈伶。
“当时玉佩掉了。我慌了嘛,就喊着要跳下去捡,谁知道溶泉哥哥就先跳下去了。他跳下去,我才想起来他不会游水。情急之下,我只得去救他。”洀洀委屈给陆落解释。
方家八姑娘弄丢洀洀的,是那个古玉佩,颜浧给陆落,陆落交给师父稍微润养。再编织在络子里送给洀洀的。
洀洀多次说,玉佩是保佑平安的,不能丢了,这是陆落的叮嘱,洀洀很宝贵它。
家里的亲戚朋友都知道,哪怕是跟洀洀玩闹,也不会轻易碰她的玉佩。
身为方家的姑娘,更清楚这个忌讳,方八娘却动了。
“傻孩子,玉佩掉到了河里。怎么还能捡?”陆落道,“没事,我身上还有几块,我明儿重新打了络子,再送给你。”
洀洀点点头。
楚王为了洀洀的玉佩,很着急跳水去捡起,洀洀说:“溶泉哥哥真够义气的,他从前可胆小了”
而洀洀跳下去救楚王,只是想起楚王不会游水,怕他淹死。
上个月他们在温泉山庄。洀洀跟陆落学游泳,楚王也去了。
提到游泳,楚王跟洀洀和陆落说过:“我挺害怕水的,船一到河心中。我就心里发憷。”
洀洀记得这话,才匆匆去救楚王。
楚王明明很害怕水,却把洀洀的玉佩视为珍宝,洀洀很感动。
陆落撩起水,替洀洀擦了擦背。
沉思一下,陆落缓慢组织了言语。才对洀洀道:“楚王是很够义气的。”
“可不是嘛!”洀洀笑道,“不过也对,他和我三哥没什么差别,就像是我自家的兄长,若是我三哥哥,也要跳下去找的。”
楚王可不是把洀洀当妹妹。
要是楚王知道自己冒死讨佳人欢心,却只得到了如此回应,估计要怄死了。
感情要顺其自然,不能揠苗助长,陆落不准备插手了。
陆落问洀洀:“玉佩怎么会被方八姑娘丢到河里?”
“八表姐看了半天,还说这络子有点粗糙,要重新替我打一个。九表姐也要看,八表姐不给她,手往后一扬,不小心就掉了。不怪她。”洀洀道。
陆落想了这话,想了半天,也不太明白方家八姑娘的用意。
方家的八姑娘和九姑娘都喜欢颜浧,九姑娘表现得更明显,而八姑娘装作不经意,甚至还跟陆落相交。
所以方八娘心机挺重的。
去年,八姑娘定亲了。
一个订了亲的姑娘家,陆落想不到她还有什么幺蛾子对颜浧。
难道是针对洀洀?
这就更说不通了。
洀洀一个小姑娘,和方八娘没有利益纠葛,而且她弄丢了洀洀的玉佩,又有什么好处?
陆落沉吟着,洀洀已经洗好了。
洀洀换好衣裳,有点宽大,陆落替她把袖子折叠起来。
“碧云,你去吩咐,让做一碗姜汤来。”陆落道。
这时候,成阳大长公主终于来了。
成阳拉着洀洀的手,嘘寒问暖:“你有没有吓到?”
“我无碍了,成阳姐姐。”洀洀回答道。
“没什么大事。”陆落也道,“让人熬煮点姜汤,驱些寒气就好了。幸好洀洀跳下去,把楚王捞起来,否则他就要沉到河底。”
楚王不会水,甚至害怕,从栏杆上跳到河中,也是使劲往下沉。
洀洀反应极快,连忙跳下去捞起了他,带着他凫出了水面。
这样,就等于救了楚王一命。
“好好的,怎么闹得落水?”成阳忧心道,“肯定是溶泉,他真是一天不惹事就皮痒,我饶不了他。”
“成阳姐姐,您别怪他。”洀洀道,“他是去帮我捡东西的”
画舫才走了一半,因为这点小变故,又急匆匆回城。
不过,一路上的河灯璀璨,将满河映照得五颜六色,似浩淼的灯海,大家也看过了瘾。
颜浧正和成阳说话,突然知道妹妹落水,心头大惊;而后又听说,陆落已经去照顾洀洀了,颜浧才稍微放心,过去找楚王。
楚王泡了半天的热水澡,还是瑟瑟发抖。
“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颜浧道,“不过是落水,吓成这样?”
“水里很可怕的,黑黢黢的,跟鬼魅一样,到处有手伸出来拉我。”楚王吓得不轻,脸色是煞白的。
以前在斗兽场,楚王也是被豹子吓得魂不附体,病了小半个月。
“怎么软软的水,掉了下去那么硬,像掉在木板上?”楚王又问颜浧,“我浑身骨头疼,幸亏洀洀救了我!三哥,你瞧见了吗,洀洀对我一片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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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预感
颜浧将楚王视为亲兄弟,待他如手足。
可这位发疯了,偏恋上了洀洀,颜浧恨不能宰了他。
陆落又说,感情不能生拉硬拽,否则更容易造成极端,颜浧又强忍下来。
“就你这个鬼样子,洀洀能真心待你?”颜浧冷哼,“以后遇到事,还指望你保护洀洀吗?”
“干嘛要我亲自保护?”楚王不解,“王府那么多侍卫,放着干嘛?”
颜浧语塞:说得好有道理,一点反驳的余地也没有!
“再说了,我也想逞大丈夫啊,我不是跳下去捡玉佩了吗?但是我很害怕,也不是我自愿的,是我的身体不争气,你这也怪我?”楚王又道。
颜浧转身就出去了。
“三哥,你别走啊,你阳气重,能辟邪!三哥,你等会儿再走!”楚王在身后焦虑道。
颜浧的手指紧紧捏了起来,关节作响,恨不能一掌拍死楚王。
这一场小意外,也不能说不尽兴,反正预定也是这个时辰返程的。
楚王吓得不轻,脸色已经变了。
洀洀没什么,反而觉得刺激有趣。她素来中规中矩的,这么出格落了次水,隐约有点兴奋。
“三嫂,我们改日去河里游水吧,比池子里好玩多了。”洀洀悄声告诉陆落。
陆落失笑:“你三哥要骂死我!”
“不会的,三哥怕你。”洀洀吃吃笑了。
她也懂!
陆落轻轻摸了下她的头:“你这丫头,越来越大胆了。”
洀洀轻吐了粉色小舌头。
见她真没事,还有心思继续惦记着玩,陆落也放心了。
上岸之后,陆落先送洀洀回府,颜浧送楚王。
楚王双腿全软了,还对洀洀道:“等我过几日好了,再去给你弄玉佩啊。”
洀洀心疼,说:“溶泉哥哥你好好歇了吧。你说话声音都不对,是不是很害怕?”
楚王差点流泪:“可不是嘛,水里到处都是鬼魅,我都快要吓死了。洀洀。你抱抱我!”
洀洀有点为难,她是大姑娘了,是不是有点过头?
不过,楚王现在软萌怯懦的样子,眼神像极了桑叶。可怜兮兮的,洀洀犹豫再三,准备张开了手臂。
颜浧满头黑线,拉住了楚王,把他丢到了马车上。
叮嘱好侍卫送楚王回府,颜浧沉着脸,先送洀洀回家。
陆落和钟琻也去了忠武侯府。
见颜浧不悦,洀洀悄声问陆落:“三哥哥是不是担心我?我没事的,嫂子,你跟他说。”
“好。你放心吧,好好休息。”陆落道。
洀洀点点头。
陆落转身,带着钟琻回家,颜浧送他们。
到了内院,闻氏等人还没有睡,钟夫人也没来接钟琻。
陆落将钟琻安置在内院,闻氏和丫鬟们陪着他,陆落亲自送颜浧出门。
垂花门的台阶下面的墙角,有一片月色照不到的昏暗之处,颜浧将陆落一拉。带进了怀里。
“怎么了,还生楚王的气?”陆落笑问他,“不妨事的,洀洀好得很。她没有多心。”
颜浧则叹了口气,说:“五娘,我最近心里突突的,着实不安,生怕有什么变故。”
要说预感,颜浧其实也没有特殊的本领。
他上次预感不好。还是他父亲被鞑靼将领的长矛刺穿了心脏,当场毙命的那年。
如今,他又感觉不好,夜里睡觉心头窒闷。
思前想后,他生活里唯一悬而未决的,是他和陆落的婚姻。
他这么一说,陆落骇然。
原本被他轻轻抱着,陆落却下意识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你们本无姻缘”师父和柏兮都这样说。
陆落搂得有点紧,她如今是多爱这个男人啊!
万一起了变故,她可怎么办?
陆落第一次恋爱,她承受不了失恋的痛苦。
“唉,这是怎么了?”颜浧失笑。自己随口的感叹,陆落却小题大做,让颜浧也自悔失言。
“我害怕!”陆落如实道。
她搂得很紧,有点霸道,又满身柔软,像只猫儿。
颜浧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又亲吻她的鬓角:“好落落,别怕!”
打那之后,颜浧不敢再说任何泄气的话,虽然他预感很差劲。
也是因为预感不好,颜浧行事格外小心翼翼。
—*—*—
送走了颜浧,陆落回了内院。
尚未到子时,钟夫人还没接钟琻,陆家众人陪着这孩子。
钟琻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很明亮。
“你如今还能见到鬼吗?”闻氏的丫鬟玉阶好奇,多嘴问了句。
钟琻抬眸,眼眸雪亮,似明月的光,猛地能照到人心里去。
玉阶当即沉默。
钟琻的眼神很明显,连四周最笨的丫鬟都看得出,他不想让人多问他见鬼的事。
小小的孩子,能用眼神传达思想,而且这么清晰,这本领很高超且罕见。
将来他如果有前途,肯定是个寡言沉稳、不怒自威的上位者。
“你放了几只河灯?”陆落转移了话题。
“三只。”钟琻回答陆落,他看陆落的时候,眼神是欣喜的,温暖又柔软。
其他的时候,他眼神都愣愣的,没什么感情。
“三只河灯?”陆落笑道,“是替谁放的?”
钟琻不语。
这时候,钟夫人来了。
离子时尚有一个时辰,钟夫人坐下来就不肯走,非要挨过七月十五这阴气最重的子时,才肯回家。
丫鬟们煮了浓茶,陆落和闻氏吃了一大杯,钟夫人也吃了半杯。
钟夫人也知道打搅了陆落母女,可既然已经打搅了,总不能再打搅第二次,于是他们祖孙愣是赖到了丑时初才走。
他们离开的时候,天好像阴了,刮起了风,吹得树枝飞舞,宛如水袖轻扬,有点阴森。
钟琻紧紧握住了陆落的手。
他害怕握不住,非要和陆落十指交叉,这样才踏实。
“琻儿,过些日子我再接你来玩。”陆落道。
钟琻点点头。
他临走的时候,不肯松开陆落。
钟夫人有点无奈,又略带歉意。
“怎么了,是瞧见什么了吗?”陆落问他。
不应该啊,自己今天又给了他一件法器。
钟琻摇摇头。
他没说什么,半晌依依不舍松开了手,跟着他祖母回家去了。
夜里果然变了天,到了十六日早起,下了起雨。
早晨雨势有点急,到了巳正就变成了斜斜密密的细雨,似轻雾。
陆落和闻氏昨夜没睡觉,补了个觉,直到晌午才醒。
“五娘,二门上的丫鬟来禀了两次,说有个姓梅的奶奶要见您,她说是钟夫人让她来的。”碧云服侍陆落更衣,顺便对陆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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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傲气
碧云告诉陆落,有个姓梅的年轻妇人要见陆落,还说是钟夫人让她来的。
“不可能,钟夫人不会这般不可靠。”陆落笑道,“钟家丫鬟婆子一大堆,若是钟夫人有事,或者她亲戚朋友有事,也要托自家的人先说明原委,而不是请什么梅奶奶来。”
碧云一想,陆落的话甚是在理。
“那怎么办,打发她回去?”
“嗯。”陆落道,“今天没空见她,下午一堆事。”
既然对方不请自来,先失了礼数,陆落也没必要客气。
她家又不是菜市场,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
“是。”碧云喊了书破,让书破出去应梅奶奶一声,今儿姑娘没空见她。
梅奶奶在外院待客的花厅等了快两个时辰,内院一直说陆落和闻氏忙,没有回应。
丫鬟们让梅少奶奶先回去,她却犯犟不肯走,非要等。
如今好不容易回应了,陆落不肯见她,气得梅奶奶脸色阴沉了。
她这才气哄哄走了。
书破一头雾水:“怎么随便拜访,帖子也不递,客客气气奉茶了,也说了忙,她还这么生气?”
回了内院,书破又把这话告诉了陆落。
陆落笑道:“我都不认识什么梅家,生气与咱们相干?”
陆落没空,闻氏更忙。
闻氏从去年就开始替陆落零零总总置办嫁妆,如今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每天都有很多的事要做。
置办了些什么,陆落知道五六成。
闻氏置办了很多,陆落自己赚的钱,闻氏当年陪嫁的积攒,闻氏打算全部给了陆落做陪嫁。
陆落知道母亲的打算,这是要让陆落嫁得漂亮。
下午的时候,雨渐渐停了,骄阳爬起了云层。知了又不知疲倦的嘶鸣起来,盛夏的风,火热里也有缕雨后的清甜。
陆落让陆茂给湖州府的崇济书院写封信,推荐陆慕入学。
“等慕儿入学的事办妥。差不多要到明年。娘,到时候直接让慕儿扶灵回湖州府。”陆落悄声问闻氏道。
陆落也难以计划陆其钧的终日,只能等。
“他未必想埋到湖州府,他连墓地都留好了,你知道吗?”闻氏冷笑。
陆其钧是打算自成一脉。彻底和湖州府断了来往。那时候他年纪轻,自以为雄才大志,不久就高官厚禄,信心满满的。
“真的?”陆落微讶。
母亲不说,这事陆落不知。
“咱们只能办好眼前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闻氏道,“别说不吉利的。”
闻氏还是希望陆其钧能慢点咽气,无论如何等陆落先嫁了。
所以,她如今只赶紧置办嫁妆。不再提其他的。
陆落不想扫兴,连忙转移了话题。
天放晴了之后,闻氏又去见位朋友,是闻乐喜的关系,好像是人家能有门路,弄到极好的珍珠。
闻氏不喜交际,为了陆落的嫁妆,她也是操碎了心。
翌日,金芒万丈,是一个晴朗炎热的日子。
闻氏帮陆落置办首饰。普通的都已经妥当了,如今就等一两样稀罕的配饰。
凑巧,今日正好来了一样,因为是在城里。又太贵重了,闻氏需得亲自去过目,一早就走了。
陆落留在家里,处理些家务事。
这时候,钟夫人来了。
钟夫人一进门,就是满脸笑容。连声给陆落道歉:“昨日让您见笑了,亲戚家的孩子不懂事,太冒失登门,给您和夫人添了麻烦。”
钟夫人上了年纪,从来不倚老卖老,在陆落面前客客气气的,非常尊重陆落。
尊重是相互的,钟夫人明白这个道理,她想要体面,自然想要自重,先把陆落当个人物。
“您这话说的,我糊里糊涂的。”陆落笑道,“谁得罪我了?”
“昨日不是有位姓梅的少奶奶,登门要见您吗?”钟夫人笑问。
果然,那位姓梅的,还真的是钟夫人的亲戚。
“哦,是有这么一位。”陆落笑道,“我前日夜里陪着您熬夜,昨日睡到了半下午,就没见她,也不太认识了”
钟夫人都知道。
她再三跟陆落说,是梅家少奶奶不懂事。
“我家老爷只有一个胞妹,嫁到了梅家。昨日来的那位,就是她儿媳妇。”钟夫人笑道。
钟夫人一脸的笑,心里却是很苦。
梅家是钟家的亲戚,钟老爷子很器重梅氏。
梅家既没有爵位,也没有人做官,无非是有点家产,比较富饶罢了。
他们依仗着钟家,有时候却没轻没重的,常给钟夫人惹事。
钟夫人出身望族,家里的姑母、姊妹,个个嫁得不俗。她嫁到钟家,也是万分的满意,可偏偏钟老爷子的胞妹,嫁到了梅家,让钟夫人平添一门不知好歹的亲戚。
梅家自老太太往下,个个非常傲气的,钟夫人亦不知他们的自傲起源何处。
这大概是井底之蛙的一孔之见。
钟侍郎的妹妹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自有一副娇悍的性情,嫁到了梅家,竟和梅家的老太太志趣相投,婆媳和睦,却更自大了。
这些年,钟夫人刻意和他们生疏,可钟侍郎没有兄弟,甚至没有堂兄弟姊妹,唯独这个胞妹,是最近的血亲。
正因为人丁单薄,钟侍郎对妹婿一家多有纵容。
梅家就打着钟府的名头,没少闹笑话。
之前的几年,钟琻一直病着,梅家也到处求医问药,说到底他们对钟家还是重情重义的。
钟夫人想到这里,对梅家又有点心软。
亲戚大概就是这样,他们惹事的时候,钟夫人恨不能断绝来往。
可平素有事,他们又是最热心肠,第一个帮忙,掏心掏肺,竭尽全力。这时候又会感叹这么一门亲戚的好处,至少心窝里是暖的。
人是很复杂的,钟夫人对梅家的感情也很复杂。
“原来如此。”陆落笑道,“是我轻狂了,没弄清楚就请了她出去。要是能下个帖子,提前支会一声,就不会有这种误会。”
钟夫人当然知道是梅家少奶奶的失礼,不用陆落提点她也明白。
“梅家少奶奶要见我,可有什么缘故?”陆落问,“您知道我的规矩,我素来不忌讳看风水的,若是有什么难处,您只管让梅家来说。”
钟夫人舒了口气。
陆落的确没架子。
这样也挺好的,钟夫人自己出身高门,也没架子,所以她挺看不惯穷讲究的人。
“这两年呢,梅家总有些不安宁,我之前也让他们请个道士瞧瞧风水,他们也请了,钱财花了,没什么效用,就不想再请。
前些日子,我们家姑奶奶见琻儿个子又长了些,也越发健康活泼,而她家最近越闹越凶,每个人都三灾五病的,也想请您去看看风水,看看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我说了,等过些日子,我带着她们来拜访陆姑娘。哪里知道,她们自己沉不住气,一早就来了,添了这些不是。”钟夫人轻叹道。
***
今天的第二更~~(未完待续。)
第322章满家的意外
钟夫人告诉陆落,梅家最近不太安稳,有时候磕磕碰碰的。
这个年代的人,一旦有事,第一个念头是看看撞了什么邪。
如果满家的人都不安宁,更是往鬼神上推。
梅家少奶奶也不是轻看陆落,而是她觉得自家很有地位,像陆落这样的人,也应该客客气气迎接她,哪怕她没有提前支会,没有下帖子。
这是种天真的自负。
陆落现在能体谅形形色色的人,事情说清楚了,陆落就不多心。
况且钟夫人登门了,陆落要给她面子。
“咱们两家的交情,您既然开口了,我愿意去走一趟。梅家什么光景,您细细告诉我,让明日梅家下个帖子,我择日登门。”陆落道。
钟夫人舒了口气。
陆落年纪小,可是她术法高超、行事沉稳,说话办事也练达,单说她这个人,钟夫人就不敢轻瞧她,况且她还是闻乐喜的外孙女、忠武侯府未来的女主子,更是不能得罪。
梅家贸然登门,把钟夫人吓了一跳。
见陆落着实不介意,钟夫人才彻底放心。
钟夫人跟陆落仔细说梅家的事。
“梅家人丁兴旺,独独我们姑爷,就有六个兄弟;这些兄弟,子嗣又众,每个人房里三四位公子。满家子的主子、仆役,里里外外加起来,足有二百多人。”钟夫人道。
说到这里,钟夫人语气里遮掩不住的羡慕。
和梅家相比,钟家人口稀薄得可怜,钟琻一支独苗,苦撑着香火。
古代孩子夭折率很高,能有这么个庞大的家庭,的确是祖上积德。
陆落也挺羡慕的。
“去年熬腊八粥,厨房上的管事妈妈,让她女儿帮着掌把火,她出去抽一袋子烟。那小丫鬟去寻米粮。不知从哪儿翻出了耗子药,还以为是米粉,依着她老娘的话,放些进去调味。
耗子药平时也不是搁在厨房。正巧那天管这一项的仆妇添了外孙,去喝喜酒了,托了另一个代管。代管的自己还有正差,哪里肯用心?
这一锅下去,只因分量太少了。又是厨房上的三四个掌勺媳妇先偷喝了粥,再呈上去。不成想,她们就上吐下泻,主子们倒也没事。
这事不管是人为还是过失,算个小差错,幸而放得少,没出人命,也算是一遭不幸,对吧?”钟夫人道。
陆落点点头:“是挺不幸的。”
哪怕是**,也是祸端。
任何的祸端。都跟天地的磁场相关,导致祸端能顺利进行,没有被拆穿。
若是不小心的过失,那就是更明显的祸事,可能是家门犯了某个风水局,或者触及了流年飞星,导致星运不利。
“除了中毒,还有吗?”陆落问。
钟夫人道:“还有很多,要不然也不会想到请您去看风水了”
一件事是凑巧,两件事就有点蹊跷了。
可是梅家不止两件事。
事情层出不穷。家宅不宁,别说是这个年代,就是后世的人,也要想着去拜佛或者求神。求个平安。
“梅家的四老爷,从小脾气就暴躁,今年越发激烈,正月十五与人在灯市起了冲突,拿了板凳就把对方砸个头破血流,后来就狂躁不知事。大夫诊断说他无碍。可是咱们瞧着是要疯了似的,至今还没怎么好利落。”钟夫人又道。
顿了顿,钟夫人还说:“今天的端阳节前后,小一辈子的孩子里,有四五个闹肚子,这个才好,那个又犯了。大夫说不出个缘由,家里的饮食更是留心,哪里知道还是闹了半个月,才逐渐缓解。”
陆落听了,心里隐约有谱了。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七月初,不知怎的,老太太也中暑了,小腹疼。家里上上下下,七八个大人犯小腹疼的,难道都是中暑?”钟夫人又道,“所以,他们要请您,去瞧瞧宅子到底有什么不妥。”
陆落听钟夫人说,就明白梅家到底犯了什么风水忌讳了。
只是不知道,触及点在哪里,需得亲自登门去查看,方可下定断。
“您瞧,这一桩桩的,总得有个缘故。哪怕不是意外,是有人做歹,也不至于做得这样周密且频繁吧?”钟夫人道。
“就算遇到歹人为祸,也是流年不利,还是能从飞星或者风水上找到一点依据,不是有踩小人的说法吗?”陆落道。
“正是,正是!”钟夫人深以为然。
“您说的,我可能知晓一二。”陆落道,“这样吧,我还是要亲自去查看,才能告诉您结果。”
“好,我明日让她们给您下帖子。”钟夫人笑道。
陆落点点头。
钟夫人起身要告辞,陆落才说:“钟夫人,梅家会给钱吧?”
想到梅家少奶奶之前的行为,陆落觉得她们靠不住。
陆落不想她们事后赖账,自己再去和梅家,不如请钟夫人做个中间人。
“给的,给的!”钟夫人失笑,“这个您放心。”
“我可能会用到很多的风水法器,除了我偷窥天机的报酬,还有风水法器的价钱,都要给我。”陆落说。
“您放心吧。”钟夫人道。
钟夫人有钱,所以她在钱财上不敏感,也不在乎,有时候猜不透旁人的暗示,听不懂关于金钱上的话外之音。
能直接说要钱,钟夫人反而省了事,觉得这个人敞快。
所以,钟夫人很欣赏陆落掰开直接说的态度。
钟夫人离开之后,去了趟梅家。
她亲自登门,将事情告诉了梅家老太太。
“那可是颜家未来的孙儿媳妇,你们这样拿大,我也难做。”钟夫人严肃道,“况且,她还是钟家的恩人。”
梅家众人都敬畏钟夫人。
听到钟夫人如此说,梅家当家做主的太太,派了亲信的婆子,给陆落下了请柬,用的是烫金的帖,请陆落七月二十日到府上做客。
这次,态度极其慎重。
陆落受钟夫人所托,也是忠人之事,所以很快写了回帖,答应会准时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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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我亲爱的兄弟姐妹们过年好,辞旧迎新,任何的不顺心不愉快,都留在羊年,带着满满的正能量,踏入猴年。祝所有的你们工作顺心,家庭幸福,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的祝福虽然简单又俗套,却是我最真诚的问候!(未完待续。)
第323章紫黄大煞
陆落答应了钟夫人,去梅家看看风水。
依着她的经验,陆落能猜到梅家犯什么忌讳,于是提前准备了些法器。
连带着法器的价格,陆落都算了出来。
“还有心思去看风水?”闻氏说陆落,“我还有几样要紧的东西,你帮我掌舵”
“娘,嫁妆尽量少些,特别是房舍田庄,那等搬不动的,将来还要再卖。”陆落道。
她话还没有说完,闻氏误会了,倏忽变了脸。
“说什么呢?”闻氏柳眉紧蹙,脸色微白,“好好过日子,说什么再卖再买的?”
陆落知她误会,跟她解释说:“颜浧说的,他想去湖州府做官,以后我们可能去湖州府过日子。”
“这定是你的主意!”闻氏虽然松了口气,仍是不悦。
闻氏也很喜欢湖州府。
可是合计再三,颜浧在京里才有大前途。
去湖州府,只不过是刺史,一方军阀而已,难成大器。
“安心留在京里吧,折腾什么呢?”闻氏道,“你打小生在京师,只不过去了湖州府六年,怎么总念着湖州府?”
陆落暂时也不想跟母亲讨论此事。
闻氏也不再拿嫁妆的事烦陆落。
和梅家约定的日子,梅家一早就派了人来接陆落。
“钟夫人叮嘱一番,梅家果然客气多了。”
陆落暂时没有带任何的法器,只带了自己的大小罗盘,丫鬟碧云和倚竹相随,去了梅家。
梅家有两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都穿着华美的夏布衣衫,头上皆插着金簪,映衬着日光,金光熠熠,富贵辉煌。
这两位是梅家的七夫人,和二少奶奶。
“陆姑娘。您快里头请。”七夫人和二少奶奶都客气对陆落道。
这二位妇人,皆中规中矩,面容秀丽,衣着得体。没什么特殊之处。
陆落微笑,也客套几句,跟着她们进来内院。
她们领着陆落,去了梅家管事的大太太院子。
不仅有太太奶奶们,还有大老爷。
陆落是到人家看风水。不是女眷到人家来做客。
风水是大事,作为当家男主人的大老爷到场,才显得对术士的器重。
“陆姑娘,怠慢了,请用茶。”大老爷温和对陆落道。
这位老爷不是钟家的姑爷,钟家的姑爷排行第三。
大老爷今年四十八岁,但是消瘦白皙,斯文儒雅,看上去刚刚四十出头,年轻精明。
相比较之下。他的妻子大太太面相则老些,才四十五岁,已经有五十多岁的沧桑。
“多谢。”陆落坐定,端起了茶盏。
她轻轻撩拨浮叶,茗香四溢,缓慢轻呷了半口,就放下了。
“你们都散了吧,稍后再来作陪。”大太太开口,对诸位女眷道。
大太太为人严肃,说话也是发号施令。妯娌和小辈们都敬畏她,各自散去。
屋子里只剩下大老爷、大太太和服侍的两名心腹丫鬟、两位管事的媳妇子,以及陆落和陆落的两个丫鬟。
“陆姑娘,您别多心。”大太太跟陆落解释。试图带点笑容,可是她严肃惯了,笑容也不自然,很快就敛了去。
大太太跟陆落说:“我们家人多口杂,什么话传出去半句,立马就以讹传讹。最后不知变成什么样子。
说起风水不利,家中已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如今尚未作法,更是不能让他们乱嚼口舌,耽误了您行事。我这才把她们都遣走了。”
“我都明白的。”陆落笑道,“您放心,我看风水是替人消灾,没什么太多的规矩,一切依着主人家的喜好来。”
大太太点点头,露出几分欣赏。
她的欣赏,像长辈恩赐晚辈那样。
可能她自己也意识到,这样的神态对陆落不妥当,当即挤出半缕笑容。
片刻之后,她当家做主的神态又露出来,完全就是把陆落当个办事的。
外头都说梅家傲气,陆落到了此刻才知道,未必是傲气,不过是一种习惯罢了。
就像梅家大太太,她对陆落就无恶意,也不是刻意贬低陆落,她完全是惯性使然。
换个年轻沉不住气的,大概会心里不舒服,觉得被大太太轻瞧。
“陆姑娘,咱们从何处开始?”大老爷接口,问陆落。
陆落想了想,说:“我先看看理气和峦头,推演下流年飞星的位置,看看是否触及了什么飞星。”
陆落虽然心中有数,还是要仔细查看,印证自己的猜测。
“好,您请。”大太太开口。
说着,大太太亲自带了陆落,陆落则看了眼倚竹,让倚竹把她的大罗盘拿出来。
倚竹手里一直捧着个紫檀木的大匣子,里头装着陆落的大罗盘。
大罗盘是自己做的,指针复杂,不同于这个年代的,至少要精致百倍。
越是精致的东西,越是局限性大。
当初石庭看到陆落的罗盘,对她说过:“小落落,你这是杵着拐杖走路。这样不行,你应该丢开这些辅助的东西。”
可是一直以来,师父都不肯教陆落,让陆落丢开辅助的,她做不到。
“师父是不是想让我回想起往事,所以只逼我钻研古籍,却不教我半分?”陆落突然灵光一闪。
她有片刻的走神。
等陆落回神,大太太和大老爷目露赞叹,都在看陆落的大罗盘。
外行看热闹,陆落这个花里胡哨的大罗盘,比一般术士的要强,让大太太和大老爷误以为术法越高,罗盘越好,所以很崇敬陆落。
殊不知,越是术法高超的术士,越是用简单的罗盘。
“陆姑娘,您请。”大太太说话的时候,还是那副口吻。
陆落笑笑,跟着大太太和大老爷,将梅家的宅子前后看了一遍。
梅家的宅子不小,可是他们家人口多,相对而言还是挺拥挤的。
一圈走下来,约莫看了半个时辰。
“陆姑娘,您腿酸了吧?”大太太,“先回去喝口茶,再慢慢说。”
陆落还好,大太太却腿酸了。
“也好。”陆落笑道,“我已经看好了。”
重新回到了大太太的院子,大太太忍住腿酸,没有喊丫鬟过来捶腿,只是问陆落:“陆姑娘,您说看好了,咱们家的宅子,有犯了什么忌讳?”
“是煞。”陆落道,“紫黄大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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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火种
“紫黄大煞?”
这个名字,带着几个凶气,梅家的大老爷和大夫人的眸子里添了几分惊悚。
陆落看出了他们的惧怕,连忙解释一句:“老爷和太太先宽心,紫黄大煞一般不会有丧事。”
这句解释,确如定心丸。
不会死人,大老爷和大太太神色微定。
“所谓的紫黄大煞,是指九紫星和五黄星出现在家宅的某个区域,形成一个风水恶煞。
五黄星是凶星,会引发疾病、是非、意外以及**等不测之祸。若是单单五黄星,作用也不会那么大,偏偏它与九紫星同时出现。
九紫星是贵人星,理应带来喜庆的。只是,九紫星五行属火,五黄星属土。火生土,当九紫星遇到凶恶的五黄星,它就不复吉利,变成了最助纣为虐的帮凶。
一般犯了紫黄大煞,要分很多情况。若是单纯的紫黄大煞,可能会家里人饮食不舒服,‘毒’从口入。
但紫黄大煞一般不是单纯的,它很容易遇到飞星里的七赤星。素有‘紫黄毒药,临宫兑口休尝’的说法。
若是七赤星到了紫黄大煞的区域,家里人会不小心误食毒药、小腹疼痛等。若是家里有生肖五行属土,又天生暴戾的人,会很很容易导致发狂。”
陆落前几天听钟夫人说梅家的情况,就猜到梅家是犯紫黄大煞。
梅家误食毒药、四老爷发狂、众人小腹疼痛,都是犯紫黄大煞的表现。
陆落将这些,慢慢分析给大老爷和大太太听。
和以往一样,大老爷和大太太是听不懂的。
其他的道士说风水,他们也听不懂。
但是,他们装出一个很虔诚的模样,认真听着。
陆落身为术士,把事情掰开说清楚,是她的义务。她也清楚对方可能不明白,她只能尽量简化。
“......根据河图的后天八卦,五黄星是中宫火,九紫星是先天火。二火相遇,肯定由火而起。贵府经常烧火的地方,就是紫黄大煞的起因。”陆落又道。
大太太终于能插句话了,她问陆落:“是灶台?”
“不,是佛堂。”陆落道,“佛堂烧香的位置,正巧在九紫星和五黄星相遇的特定区域,引发了恶煞。”
大太太和大老爷面面相觑。
“怎么,家里还不能设佛堂吗?”大太太蹙眉,深觉陆落的话耸人听闻。
信佛跟就孝顺一样,几乎没有不舍佛堂的人家,不信佛是异端。
佛是慈悲,哪怕不虔诚,只要有家财的门第,也要设个小佛堂,聊以安慰。
“当然不是。”陆落失笑,“若是祠堂就引起紫黄大煞,那不知多少人家遭殃。我是说,贵府有一处的祠堂,正巧设在紫黄大煞相遇的区域,引发了风水上的‘火灾’,就是紫黄恶煞。”
这样解释,大太太和大老爷就明白了。
比如水井,家家户户都有。若是不小心掉了进去,就要死人。可不能因为落井死过人,就说所有的井有危险。
梅家比较不幸,正巧“失足落井”,家里的祠堂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咱们家念佛的人有限,老太太、二弟妹和五弟妹,其他人不设小祠堂。”大太太道。
大老爷听到如此说,面色有点为难,对陆落道:“陆姑娘,这个......我们家老太太很慈悲,若说她的小祠堂,只怕她.......”
要是陆落敢说梅家老太太的小祠堂惹祸,梅家老太太就敢把陆落打出去。
那位老太太,性格可烈了,一点也没有吃斋念佛人的谦和宽容。
大老爷很担心母亲盛怒。
老太太一生气,气坏了身子,又是做儿子的不是。
“......老太太素来大量慈悲。”大太太开口,“若是她的小祠堂犯了忌讳,惹得阖家不宁,换了地方就是了,她会应允的。”
大老爷咽了口吐沫,心想:“你去说了,她老人家自然不敢不答应,背后肯定要骂我的。”
大太太的威严,连老太太也要敬畏三分,只敢背后跟儿子发脾气。
这位大太太,极其凶狠。
每个人的骨子里,多少有点欺软怕硬,碰到难缠的,都会下意识选择退让。
梅家老太太从前也是跋扈,自从大太太当家,这位老太太就事事敬长媳三分。
按说,老太太是婆婆,可以拿长辈的款儿,不应该怕儿媳妇的。
只是,老太太很重规矩,而大太太最讲究规矩,将老太太的想法落实十二分。
为了维护规矩,老太太只得选择支持大太太。时间久了,这些规矩把老太太都圈死了,全家只听大太太一人的。
大太太虽然严肃、古板,但是她不仗势欺人,行事不偏不倚,有时候还挺公道的,于是梅家众人只得忍了,包括老太太。
“咱们路过松鹤院,就是老太太的院子吗?”陆落问。
大老爷道:“正是。”
同时他心想,“完了,还真是松鹤院,我又要左右为难了。老太太哪怕再不痛快,也要让出来。可是她老人家不高兴,又要数落我了。”
大老爷暗暗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出气筒,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他正胡乱想着,就听到陆落道:“不,火种不在松鹤堂,在芳渚楼。”
“芳渚楼?”大太太和大老爷同时反问,声音里满是惊愕。
陆落点点头。
大太太很快敛去惊愕,瞪了眼大老爷。
大老爷也连忙遮掩,可是眼底的惊讶,却是掩饰不了。
“陆姑娘,今日您也累了,逛了那么久的院子。我们府上的情况,您也都明白了,不如您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再来化解恶煞,如何?”大太太露出几分难得的笑容。
笑得很敷衍。
陆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犯了人家的隐晦,当即点点头:“那行,我明日再来。”
“阵法是布在芳渚楼吗?”大太太又问,“若是需要,我让她们准备。”
“不必,恶煞起自芳渚楼,但是化解不必布在芳渚楼,飞星要重新排序安置。”陆落道。
大老爷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大太太神色微缓,送陆落出门。
“芳渚楼?”陆落离开之后,也在想这件事,“是谁住的?紫黄大煞不仅会毒药入口、小肠疾痛,也主男女淫|乱。如今说来,住在芳渚楼那位,是应了**这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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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懵懂的冲动
陆落一离开,梅家大老爷和大太太两口子面面相觑。√∟頂點小說,
“去芳渚楼。”大太太道,然后喊了最亲信的丫鬟喜枝随行。
大老爷也站起来,跟着一块儿去。
“你去做什么?”大太太秀眉微拧,“回头添口舌。”
住在芳渚楼的,是大太太和大老爷的幺女,梅家排行第十的姑娘。
十娘今年十七岁,因她是最小的孩子,又是大房唯一的女儿,大太太和大老爷都疼极了她。
若是平时,大老爷是不可能去女儿的闺阁。
陆落那席话,让大老爷心知兹体事大,需得亲自去看望,才能放心。
“我去瞧十娘。”大老爷道。
大老爷知晓妻子的性格,也知道十娘,万一她们母女顶撞起来,爱女要吃亏。
“这个家就这么点地儿,你现在去芳渚楼,不出半刻就阖府皆知,什么闲话没有?到时候,家里不宁的罪责,岂不是要推到十娘头上?”大太太道。
大老爷一旦着急,脑子就短根弦儿,大太太无语瞪了他一眼。
“对对,那你去吧。”大老爷反应过来,折身回了东次间,不再跟着。
大太太只带了一个亲信丫鬟,急匆匆进了芳渚楼。
芳渚楼此刻很安静,丫鬟婆子们都在忙碌着。
十娘坐在里卧的炕上,勤奋做着针线。
还有两个月,十娘就要出阁了。
梅家的十娘两年就定下了亲事。她年纪太小了。婚事也照基本的步骤,一路下来就到了今年的九月。
“娘,您怎么来了?”瞧见大太太,十娘连忙放下了针线,起身迎接。
可是见母亲身边只有一个丫鬟,还是最得力的,十娘又一咯噔。
“你们都出去,玉兰和**娘留下!”大太太面容严肃。
因她素来如此,服侍的人也不觉得有异,个个敛声屏气。退到了外头。
“玉兰看住门。”大太太道。玉兰是十姑娘的大丫鬟。
玉兰道是。转身走到了门外查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回来守住了门口。
十娘心里有鬼,见母亲如此阵势。吓得不轻。双腿微微颤栗。
“娘。您这是怎么了?”十娘笑容很勉强。
“你最近睡得安稳吗?”大太太问女儿。
大太太向来疼这个幼女,母女俩也挺亲密的。
女儿不是虔诚的信徒。
为什么要私设小佛堂,还不告诉母亲。这就令人怀疑。
“这挺、挺安稳的。”十娘心里突突的,预感是瞒不住了。
“吃得如何?”大太太又问。
“吃、吃得挺香”十娘下意识回答。
“那就是问心无愧了?”大太太声音猛然一提。
十娘有点禁不住,腿软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她唇色苍白。
“女儿没做过任何错事,不知道娘这话何意。”十娘濒死挣扎。
“你没有做过错事,那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大太太声音冰凉。
十娘死死咬住了贝齿。
她不能说!
“你不肯老实说?”大太太也气大了。
女儿的表现,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大太太预感这丫头果然有什么秘密。
大太太不介意她私藏小心思,却担心她走错路。
“喜枝,去搜她的里卧,把小佛堂给我找出来!”大太太对自己最亲信的丫鬟道。
丫鬟喜枝道是。
十娘就误以为,她母亲连小佛堂都知道,就肯定什么都晓得了。
她噗通给母亲跪下,抱住了母亲的腿:“娘!”
一句娘,眼泪就簌簌滚下来。
十娘还没有说话,先哭了半天。
大太太给丫鬟喜枝使了个眼色,让喜枝和**娘也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母女,大太太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好了,不管你做了什么事,都有娘。起来慢慢说,别哭了,乖囡囡。”大太太到底还是疼极了女儿,亲自搀扶了她。
十娘眼泪流个不停。
“娘,我、我犯了糊涂。去年九月去庄子上赏菊,小住了半个月,孙郎他也去了。”十娘一边哭,一边压低了嗓子,对大太太说。
孙郎是十娘的未婚丈夫。
那是个极其体面的男人,梅家上下都很满意他,十娘也格外中意,只是孙家家资普通了些。
大太太听到这里,脑子嗡了下,她隐约明白了。
定了亲的男女,懵懂好奇,若是一念之差
大太太的手微抖。
“我们原本只是玩闹,他在跟前说笑。谁知道后来,他、他脱了我的衣裳。”十娘泪如雨下。
十娘性情活泼。
她和孙郎定亲,对其甚是满意,主动送给鞋袜巾帕,对他格外的爱慕。
定亲的第一年,十娘正月去庙里上香,就特意让丫鬟去约孙郎。
去了之后,在小厢房里,也是她先抓了孙郎的手。
男孩子这方面的悟性比女孩子高。
十娘主动了两次之后,再次见面,孙郎就偷偷亲吻了十娘。
十娘现在哭,其实当初去庄子上,也是她私约了孙郎。
那天午后,他们在屋子里,十娘故意喝水的时候,泼了半杯茶在怀里。
孙郎着急,怕烫了她,急匆匆要喊丫鬟,她却自己扯开了衣襟,露出了胸脯。
十娘对这种事,一直挺好奇的,主要是她十二岁那年,跟着母亲和祖母去庄子上采莲,月夜瞧见了她的七叔七婶,在船上弄。
白皙的两具身子,给了十娘启蒙。
十娘目睹了全过程,她很懂。
但是她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当她弄开了衣襟,孙郎年轻气盛,自制力也不高,当即搂住了她。
后来他要进去的时候,十娘才觉得害怕,她那时候才反悔。
可男人提枪上阵,岂容她临阵脱逃?
弄完之后,十娘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可处子之身破了,没等到新婚之夜,十娘回过神来,终于理智了,吓得不轻。
年纪小的孩子,对这方面都特别冲动,因为没经历过。
事后,十娘越想越怕,最害怕的就是怀孕。
这要是怀孕了,岂不是给自己和孙郎,以及两族都抹黑?
于是,她自己私设了小佛堂,成天念佛求菩萨保佑。
人有时候是会被感情左右,一念之差的冲动,是没有任何理性可言的,盲目到一种不顾一切的地步。
回过头来,却是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悔恨。
好在孙郎是她的未婚丈夫,他也吓得半死,再三跟她保证,绝不说出去。
孙郎把所有的罪责,担到了自己身上,以为是自己逼迫了十娘,对她更加柔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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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阴德
梅家大太太听完了闺女的自述,只感觉天崩地裂,五脏六腑都碎了,接不上气。
她脸色刷白。
梅十娘也是苍白着脸,哭得天昏地暗。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做这等丑事”大太太半晌才有力气说话。
心力憔悴,大太太也滚下泪来。
“你这身家性命,还要不要了?”大太太哭着骂女儿。
大太太原是个心狠且冷静的人,若不是最心疼的小闺女,也不至于这么一行是泪,一行是怨的骂她。
“娘,女儿知错了。”梅十娘哭得更凶。
大太太除了生气、哭骂,也没了其他的主见。
男方是她未来的女婿,若是退亲或者打死姓孙的,她女儿的前途如何?
若是装作不知情,大太太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梅十娘将所有的罪责推给孙郎,让大太太信以为真,气得恨不能将姓孙的小子千刀万剐。
一时间,大太太气力无处排揎,全堵在心里。
“娘,我真的错了。”梅十娘哭道。
小丫头当时不懂事,对那件事好奇极了,又因为孙郎是她定亲的对象,对方俊美温柔,她就有心一试。
试完了,她才想到后果。
不怎么虔诚的孩子,自己设了小佛堂,这份恨意是真的,恐惧也是真的。
大太太这时候才发现,女儿这半年来瘦了很多,衣裳松了一圈。
也怪可怜的。
想到这里,大太太疼女儿,护短心切。对女儿就没了怨恨,只恨孙家的孩子。
“此事不可声张,你先把小佛堂撤了。”半晌,大太太镇定下来,对十娘道。
已经事发,现在责怪也无济于事。
孩子吓得这样,做娘的还能怎么责骂她?
处罚少不了。但是也要替她遮掩。
到底是女儿的名声要紧!
“是。”十娘道。
十娘的小佛堂。设在她里卧的壁橱里。为了防止有人看见,她经常半夜烧香,此事只有她亲信的丫鬟玉兰和**娘知道。
当初去庄子上。也是玉兰和**娘陪着。
将小佛堂撤去,大太太转而回了自己的院子。
大太太没有将此事告诉大老爷,只是随意拿话敷衍丈夫。
次日,大太太再去请陆落。
这次是她亲自去的。
“您瞧。我们家有三处小佛堂,每年都要点香。若是都能撤去。让她们去家庙拜,岂不是更妥当?”大太太对陆落道。
大太太希望陆落不要提芳渚楼,将错过推给家里其他的三个人,就是老太太、二太太和七太太。
“大太太。小佛堂可是善举。”陆落笑道,“还是存下的好。”
陆落不同意。
这话,就惹恼了大太太。
大太太又想到。陆落是钟夫人推荐的,而且对方术法久负盛名。不能真得罪她。
犹豫再三,大太太咽下了这口气。
“只要芳渚楼不再烧香,我可以不提火种,只说是飞星作乱。”陆落又道。
陆落可以替大太太遮掩,但是她不会诬陷其他人。
大太太觉得,这样会没有说服力。
家里人多口杂,没有说服力的话,只怕难以服众。
“陆姑娘,这次辛苦您。假如能撤了家里的小佛堂,我愿意多出些银子酬谢您。”大太太开始收买陆落了。
别说陆落这样的小姑娘,就是那些高僧、高道,照样有爱钱的。
黄白之物,谁还嫌多?
“大太太,您这行事有些苛刻,小心损阴德。”陆落笑道,声音轻柔,“您别不在意,若是阴德有损,有些幸运可就保不住了。”
陆落的话,说得梅大太太一身冷汗。
梅大太太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万幸她做出丑事之后,没有怀孕。
大太太见过一次就怀孕的女人。
要是当时十娘怀孕了,怎么办?
打胎多危险啊!
由于医学的不发达,现在用的打胎药,对女人的危害甚大,打完之后可能不再生育。
不再生育还是好的,严重者大出血,轻则全身瘫痪,重则性命不保。
大太太越想越后怕。
“我也要设个小佛堂拜拜。”大太太惊了身冷汗,也要感谢菩萨让她女儿逃过一劫,没有怀孕。
如今只要在他们新婚之夜弄个巧儿,让元帕落红,就没有后顾之忧,反正姑爷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还容易些。
陆落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太太不再执拗这些了。
“陆姑娘,我们家的事,就拜托您了。只是,芳渚楼的小佛堂,还求您口下积德。”大太太道。
十娘设小佛堂,肯定要被议论。
大太太不想家里有风言风语。
“可以。”陆落道。
到了七月二十二,陆落再次去了趟梅家。
她在梅家布了一个阵法,用了金蟾、铜葫芦、铜钱串压阵。
同时,陆落送了两只铜葫芦给梅十娘,让她挂在芳渚楼的正门口。
“这面风水铜镜,挂在大门口,三年之内不要取下来。”陆落又道,“防止飞星去而复返,重复作乱。”
她忙碌了一通,梅家老太太这才见了她。
梅家的女眷也在。
陆落又跟她们解释,说梅家遭遇的是紫黄大煞。
陆落说得很详细,告诉梅家每个人。
她们的疑问,陆落也一一解答了。
这一席话,说了将近一个时辰。
“到底是什么引起的?”有位四太太追问,就是想把矛头指向大太太。
“是飞星作乱。”陆落道。
“可是飞星也不会只乱我们家啊,应该是家里有什么招惹了飞星吧?”四太太不死心。
陆落见这位也不是善茬,笑道:“是家宅的方位,正巧到了飞星的特定区域,这种事百年难轮到一回,以后不会再有了。”
四太太见陆落嘴巴紧,怕问得太急了,露出马脚,就沉默了。
事后,陆落跟大太太说:“您给九千两银子吧。”
梅家大太太觉得陆落要价太高昂了,脸色微落。
可是她又不敢不给。
“公帐上挪这么多银子,需得请示大老爷和家里诸位,您稍等,半个月内一定将银子送上门。”大太太道。
陆落点点头。
大太太转而将陆落的话,告诉了梅家老太太和其他人。
他们都惊呆了。
“这也太贵了!”梅家上下一致说,“有用没用还两说呢,她随便两句话,放些铜器,就要九千两?何必这个钱,把那些破铜烂铁取下来,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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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得罪术士的后果
是否给陆落报酬,梅家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
有人说把陆落的阵法给毁了,法器还给她。
有人不同意。
“术士可得罪不起!”二太太是个虔诚的信徒,对佛、道皆有遵从,她坚持要给陆落钱,否则家门不幸。
再说了,二太太不当家,她不在乎钱财,反正不是她掏。
七太太年纪轻,才三十岁,但她是更虔诚的信徒。
七太太也坚持不能耍赖:“布行贺家的事,你们都忘记了?他们家只因赖了那道士五十两银子,后来生的孩子,个个舌头短了一截。没出两年,家财散尽,祖业凋零!”这是一桩成年往事,距今十几年了。
当初有个姓贺的行商,依靠祖宗稀薄的家业维持生计,总是不太顺利。
后来有个小道士住到了贺家隔壁,那贺老爷眼瞧着祖业不保,无计可施时候,反复求那小道士:“道爷帮我看看风水,若是生意有了起色,我五十两酬金谢您。”
小道士二十岁,学艺也不精,自己没把握,断乎不敢乱看风水。可是他耐不住贺老爷的再三央求,只得去了。
小道士看了一圈,对贺老爷说:“您是土命,贵府正门口的两株大树,正克您的财官,又克您的五行,伐去才好。”
按说这样年轻的道士,是难以取信于人的,贺老爷也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
去请正经的道士,破费周章,而且要给现银。
这贺老爷爱财如命,压根儿没想给钱,身上也不宽裕,拿出几十两银子都费劲。
贺老爷请小道士,也是敷衍说生意成功了再给钱。贺老爷当时想:万一成功了,五十两银子还不是小事吗?
要是没成功,钱也不用给。小道士脸皮薄,岂敢讨要?
又不值什么,砍了就砍了,试试吧!
就这样。贺老爷依言砍了门口的树。
没想到喜从天降,从那之后,他的生意大有起色,每次投机正中,走了时运。
小道士也游历四方。离开了京城。
不到十年,贺家就极其发达了,生意越做越红火,房舍精美,主仆光鲜,在京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
十年之后,小道士成了中年道士,回到了故土,登门讨要当年贺老爷承诺的五十两。
这贺老爷有个怪癖——吝啬。
他自家如何花销千金,他都不会眨眼。就是半分都不肯与人去花。
“哪里来的臭道士,敢讹贺家的钱?”贺老爷不认账,还叫家奴侮辱这道士。
道士是游方的穷人,对于他而言,五十两不是小数目,足够他一二年的程仪。
况且,他也不是讹诈,而是取自己应得的。
没有取到,道士也没有纠缠,转身走了。
半年之后。贺老爷添了长孙,没想到孩子生下来就是个哑巴。
仆妇们往孩子嘴巴里一看,舌头竟然短了半截。
而后,贺老爷又添了三个孙子。生下来都天生不足。
贺家吓坏了,派人去找那道士。
哪里还找得到?
后来,贺老爷花了五千两,另外请了个高道,才发现自家祖坟被人布了阵法,在阵眼里发现了一个木头人。舌头被割了。
此事轰动一时。
省下了五十两,却花了五千两才填补上,贺老爷又惊又怒,从此就气得中风瘫痪了。
贺老爷吝啬惯了,孩子们被拘束得太紧。
一旦老爷子瘫痪,他的儿子们就疯了似花钱。,把从前受的拘束讨回来。
没过两年,家业重新又败了,贺家分了家,铺子也卖了。如今悄无声息,布料行再也没有贺家的字号,徒留一个令人扼腕的故事,警示后人。
贺家的事,一直被人议论,梅家也听说了。
七太太这番话,打动了大太太。
大太太一开始也犹豫。
梅家家宅的位置,流年飞星不利,让五黄廉贞星和九紫右弼星出现在同一个区域,就是芳渚楼。
这种事可能性很小的,有的人家几百年遇不到一次,偏偏梅家就撞到了,也是倒霉透顶。
因为紫黄大煞的出现,芳渚楼的十娘受其影响,犯下了“**|乱”。
随着十娘所犯之事,让她自己点了个小佛堂。
小佛堂的火种,加剧了“紫黄大煞”,从此阖家不宁。
大太太之前还想:“既然灭了‘火种’,移了小佛堂,应该就没事了吧?何必花这么一笔巨款?”
可是七太太的话,提醒了大太太。
做人不能如此短视。
当初请陆落,托的是钟侍郎府上的人情,若是不给钱,岂不是得罪了钟侍郎?
陆落的叔外祖母是闻乐喜,当朝最有权势的太监,所有人都巴结他。别说陆落的确帮梅家处理了风水恶煞,单说闻乐喜,他讨要九千两银子,敢不给吗?
若是不给,岂不是要家破人亡?
陆落将来要嫁到颜家去,要是得罪了颜家,更是难以立足。
忠武侯是方家的外甥,梅家依靠着的钟侍郎也是方家的亲戚,而方家更是位高权重。
这些关系网,得罪了一处,死无葬身之地。
“钱是要给的,是咱们家请的人,不是人自己跑来的!”三老爷发话。
三老爷就是钟侍郎的妹婿。
梅家稍微有点见识的,都知道这笔钱必须给。
可梅家原本就有点轻狂,并不是都知道厉害。
就像老太太,她就不主张给。
“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就没见过这样狮子大开口的术士!”老太太冷哼,“我瞧着她这贪财劲儿,也不是真有道行的。”
“陆姑娘道行是很深的,她师父就是个活神仙。”
“对对,当初方家,还有成阳大长公主”
老太太瞥了眼众人,冷笑道:“方家是谁?成阳大长公主又是谁?那都是忠武侯的亲戚朋友。他们吹捧陆五娘,无非是忠武侯授意的。
你们年纪小,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忠武侯为何要和陆家结亲,还不是看重闻公公的权势?
他们大家族,知道遮丑,和太监结盟多丢脸?所以抬举陆五娘,让陆五娘抬出来,让众人议论,从而忽视了忠武侯自甘堕落,入阉人党派的事实。
哼,这些阴谋诡计,瞒得住我的眼?”
“老祖宗博智,我们知道什么轻重?”四太太立马道,“这钱就不应该给!”
“对,把那些破铜烂铁取下来,还给陆五娘,咱们家不是冤大头!”
“可钟家的孩子,的确是陆五娘救活的。”二太太说了这句。
“陆五娘人品且不论,本事是有的。”三太太,也就是钟家的姑奶奶道,“琻儿从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咱们也是能瞧见的!”
满屋子的人沉默了。
钟琻的变化,是陆落术法高超最有力的证明,梅家都清楚。
他们是心疼钱,才否定了陆落的本事。
“咱们半个月之后,再给陆姑娘银子。不如先看看效用,四叔不是还病着吗?”大太太道。
四太太立马不则声了。
老太太有点顾忌这个长媳,又考虑到钟夫人,再想到她的四子怪病,至今尚未痊愈,大夫也束手无策,何不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再说:“先看看效用!”
若是无效果,再把东西还给陆落不迟。
***(未完待续。)
第328章清醒
梅家是个极大的家庭,众口难调,没有一个强权的当家女主人,这个家早就散了。△¢頂點小說,
幸而梅家大太太就是这样应时而生的角色。
最后,是大太太的话,镇住了场面。梅家答应等半个月,看看情况。
假如不再发生意外,钱是要给陆落的;若是有意外,钱就算了,还要陆落补偿,再次给梅家些法器。
“个个急红了眼,谁也不想花钱!”大太太对丈夫道,“将来分家的时候,这笔钱肯定还要拿出来吵。”
“分家?”大老爷骇然,“分什么家?”
大太太说:“迟早要分的。旁人家盼着儿孙满堂,咱们家是儿孙成灾了。”
大老爷咳嗽,阻止了妻子的话:“你这话传出去,极不妥当。家宅兴旺,才会多子多孙,这是咱们家的福瑞。”
“不说了。”大太太兴致阑珊。
对于当家的女主人,大太太见惯了风浪,这点小事对她并不波动。
她心里想着女儿十娘,也想起陆落的话,让大太太多积阴德。
大太太沉思良久,起身去了二房。
二太太信佛,大太太是不敢私设小佛堂了,但是问哪个庙灵验,大太太去点一盏长明灯,她还是能做到的。
“大嫂,您怎来了?”二太太对长嫂的贸然登门有点紧张,不知何事。
长嫂无事不登三宝殿。
大太太坐下,就直接说明了来意。询问二太太:“哪个庙里比较灵验?要点多少斤的灯,才够诚意?”
二太太松了口气,告诉她:“京城最灵验的寺庙,非祈隆寺莫属了。长明灯是心意,越大自然越好,我点了盏三十斤的”
三十斤,就是每个月给三十斤香油钱。
大太太合计了下,她可以点个五十斤的,保佑女儿平安。
闲聊了几句,二太太拉住大太太。悄声道:“大嫂。钱一定要给陆五娘。家里这些人,都跟乌眼鸡似的。得罪了术士,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大太太点点头。
“大嫂,紫黄大煞犯**|乱。咱们家还没有出这档子事。是应在谁身上?”二太太又问。
大太太脸色微变。
真不能轻瞧任何人!
这么个慈悲沉默的二太太。竟然什么都门清,只是不说。
“别胡说八道。”大太太道。
“大嫂,我就跟您一个人说了。”二太太道。“我的心向着家里,盼着大家和睦。可是有的人,诚心要把家搅了,大嫂你要提防着。”
有的人,是指四太太。
四老爷犯了疯症,四太太日子难过,她是指望大家更痛苦,她好心中平衡。
大太太蹙眉。
从二太太的院子出来,大太太又去了趟四房。
四老爷现今还病着。
四老爷脾气暴躁易怒,这是真的;可到了发狂的地步,却也不至于。
这半年来,诸多用药,也无成效,梅家早已断定他是不能好了。
梅家人口众多,四老爷又是属于没出息的,他发狂了也不影响家族,慢慢的,大家就不怎么关心他的病情了。
“这两日吃什么药?”大太太问四太太。
四太太也怕大太太,说:“还是上次的清心散。”
“这清心散都吃了两个月,也该换个方子。”大太太道。
大太太居然还记得,四太太有点意外。
同时,四太太不认为大太太是善心。
“药都吃遍了,与其换药,不如请个高僧,做场法事来得要紧。”四太太趁机道道。
梅家三月份的时候,给四老爷请过和尚做法。
没有效果。
四太太却以为是那和尚不够用心,她要请最有名望的玄志高僧,念经七七四十九天。
玄志高僧是行走在高门大户的,连太皇太后都召他进宫去念经。
梅家这样的门第,想要请动玄志高僧,要托人情打点,要捐香火钱,前后至少要捐上万两银子才请得动。
梅家觉得麻烦,不愿意。
如今梅家为了众人的小小灾痛,却愿意给陆落九千两,让四太太大为不平!
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搅合了。
四太太不在乎整个家族如何,她只要她丈夫能清醒过来。
好好的人,突然发狂了,肯定是撞邪!
“陆五娘的阵法,也能消灾。”大太太道。
她这是指望陆五娘。
四太太气得不轻,心想你们这样敷衍四房!
“能有什么用!”四太太气急了,情绪没有控制好,话就脱口而出。
大太太脸色一沉:“效用也不是一时的。”
“根本不会有效!”四太太咬牙道,“大嫂,你们不给四郎治病也就罢了,还用个小丫头来糊弄我们!”
“你怎知不会有用?”
“我难道没见过世面?我今天说了狠话,陆五娘就是骗人钱财的。她的阵法要是有用,我把舌头割下来!”四太太发狠道。
大太太没空跟她胡搅蛮缠,安静说了句:“你别作怪,等着就是了!”
这么轻飘飘的,就把四太太打发了。
四太太气得眼泪四溅,恨得牙痒痒。
梅家也不够太平,有人在较劲,不想给钱;有人则在力主,一定要给钱。
“昨日十二姑娘肚子坏了。”
“我房里的丫鬟也是肚子疼。”
“一包发霉的点心,被我们房里一个老婆子偷摸着吃了,还以为是那样的花色,今朝上吐下泻。”
一时间,梅家好几个人生病。
十二姑娘是不受宠的庶女,丫鬟和婆子都仆妇。
出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大太太冷笑,不理会。
四太太也在等着看笑话,看他们怎么收场,那个肚子疼的丫鬟,就是四太太院子里的。
四太太素来就不喜欢那个丫鬟。
正闹腾着,到了第六天,发狂不知人事的四老爷,被人用绳子绑在床上。
四太太去探望他,他突然说:“我送你的翠玉镯子,你不是很喜欢吗?怎么又换了这只金的戴?”
四太太手里捧着药碗,哐当一声,滚落到了地上。
碎瓷满地,药箱弥漫了屋子。
“我又犯病了?”四老爷看着自己被绑,很淡然问道。
他不发病的时候,虽然脾气不好,却是挺善解人意的。
从前他也发病,只是每隔几年才一次,每次也就是四五天,就能清醒过来。等他清醒发现自己被绑着,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像这样,一病就是半年。
这还是他半年来,第一次说了句完整清晰的话。
“老爷!”四太太喜极而泣。
一时间,梅家阖府都知道,四老爷清醒了。
大家涌到了四房。
在这个当口清醒了,肯定就是陆五娘的阵法,再也没有第二个理由了!
梅家人人信服,甚至有人打算悄悄去跟陆落讨个平安符!
“舌头还割不割了?”大太太问四太太。
众人不解这话何意,纷纷看着她们妯娌。
四太太的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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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落定
四老爷醒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梅家似炸开了锅,每个人都在议论此事。
“陆五娘果然不负盛名!”绝大多数人这样说。
陆落的“破铜烂铁”,安上才六七天,混沌了七个月的四老爷清醒了。
这等厉害,是能震慑人心的!
梅家,特别是女眷们,几乎要把陆落当活菩萨供奉了。
四老爷的病,无药可医,唯有术法能救他。
“我就说嘛,京里的人难道都是傻子吗?陆五娘要是没真本事,早被人拆穿了。”二太太高兴极了。
二太太力主相信陆落,现在她的立场得到了肯定。
其他人也高兴。
只有两个人不太欢喜,第一个是老太太,第二个是四太太。
老太太当初那席话,分析陆落是欺世盗名,头头是道,言犹在耳。不过短短六天,老太太那番说辞就成了个笑话。
“我还以为人老了就睿智,也不过如此嘛!”二太太悄声跟亲信的丫鬟婆子们嘀咕。
不仅二太太嘀咕,其他人也会嘀咕。
老太太颜面扫地,立马关起门来念佛,谁也不搭理了。
“娘怎么不来看我?”四老爷醒过来,见所有人都来了,唯独他母亲没来,有点吃惊。
四老爷是嫡亲的儿子,老太太没有不理会的道理,况且四老爷好的时候,也会哄老人家开心,母子感情笃厚。
“这”四太太也哑口无言。
别说老太太,四太太自己同样没面子。她说了些难听的话,还说陆落是骗子,如今也是自打嘴巴。
老太太和四太太吃了亏,家里其他反对给钱的人,都沉默了。
“都去问问,还有谁不乐意的。”大太太道。
于是,大太太派了丫鬟。各房去问。
此举有点像示威。
众人皆沉默,不敢再惹事。
哪怕不高兴,这笔钱也要给的。
大太太就是示威的,她深感痛快!
于是到了八月初一。梅家大太太亲自将钱送给了陆落,整整九千两。
大太太也把“四老爷已清醒”的话,告诉了陆落。
“五姑娘果然是好术法!”大太太恭维陆落。
陆落这些术法,在普通人看来厉害极了,在柏兮和师父眼里。却只是雕虫小技。
陆落微笑了下。
接下了梅家大太太的银子,陆落寒暄几句,准备端茶送客,大太太却重新起了话题。
“五姑娘,您的术法这样厉害,能否给十娘一个平安符?”大太太道,“您的平安符,比庙里点长明灯灵验。十娘她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出阁,我心里不踏实。”
十娘有事在先,大太太担心喜事不成。反而成了丑闻。
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梅家大太太心头难宁,想防患于未然。
“好,我有个装了平安符篆的香袋儿,送给十姑娘吧。”陆落道。
说罢,陆落果然去取了个香袋儿来。
香袋儿是淡粉色的底子,绣了朵艳红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盛绽,**用的是金线。奢华又美丽。
“您的绣活真好。”大太太赞叹,心悦诚服道。
陆落道:“这不是我的绣活,这是我家针线上的妈妈做的,里头才符篆才是我画的。您拿去就是去了。这符篆威力平常,戴三四个月就没什么作用”
大太太要给钱。
陆落没收,说这算是她给十姑娘的添箱礼。
梅家不愿意给钱,言语折辱陆落这件事,陆落都不知道。
她也不太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闲言碎语控制不了。
她的生意做完了,人家所求之事也解决了,银子收到了,梅家和陆落没有半分关系了。
这件事是钟夫人牵线的,事情结束了,陆落也要去跟钟夫人报个信。
顺便陆落还要去看望钟琻,这是答应过他的。
“姐姐!”一见到陆落,钟琻唇角微弯,脸上有种成熟又内敛的笑容,像个大人。
他紧紧拉住了陆落。
每次见到陆落,钟琻都要攥紧她。
陆落笑着,牵了他的手,进了内院去看钟夫人。
“梅家的四老爷已经醒了,我也听说了,还打算今日登门去跟您说。”钟夫人笑道。
“我已经知晓了,昨日梅家大太太送了银子给我。”陆落道。
钟夫人微笑,心想梅家还算知道厉害。
陆落不知道梅家的争吵,钟夫人却很清楚,她也着实生气。
幸好四老爷醒了。
陆落到了钟家,和钟夫人说了片刻的闲话,钟琻拉住她用膳:“姐姐,你不要走,我们今天中午吃**羊羹。”
“是啊,五娘,难得来一次,用了午膳再回去。”钟夫人也挽留她。
陆落禁不住他们的婉言相劝,就留下来了。
除了**羊羹,钟夫人还准备了好几样拿手的菜。
钟府的厨子,是从前御厨的儿子,师出名门,做的菜甚是美味。
“春上酿的樱桃酒。”钟夫人还拿出了自家庄子上酿的果酒,招待陆落。
酸甜的樱桃酒,酒味很淡,让陆落误以为是樱桃汁。
钟夫人酒量很好,陪着吃了好几盏。
陆落当果汁一样喝了,饭后才觉得上头,脸色酡红。
钟琻使劲看她。
“怎么了?”钟夫人好奇问,“怎么这样看着你姐姐?”
“姐姐好看。”钟琻说。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黑眼珠比较大,内敛沉稳,说话竟有几分成熟。
他觉得陆落好看极了,似天仙下凡。
童年无忌,陆落和钟夫人都笑了。
“我失态了,这酒着实不错,我就贪杯,现有点头晕。”陆落道。
钟夫人说:“没想到你酒量不好,我还比你多吃了两盏,也没事。”
说着,钟夫人叫人做了醒酒汤给陆落。
陆落喝了醒酒汤,这才起身告辞。
虽然上头,陆落步履稳健。
钟夫人也装了两坛樱桃酒,让陆落随车带回去,慢慢喝。
陆落上了马车,在颠簸中沉沉睡了。
等她醒过来,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隐约有男人。
她豁然睁开眼。
颜浧坐在她对面,含笑看着她:“醉猫,去人家用午膳也能喝醉了,你是多贪嘴?”
说着,就伸手扶她。
“到哪里了?”陆落迷糊问。
颜浧笑道:“快到你家里了。”
“你怎么来了?”
“我刚刚从衙门出来,瞧见了你的马车,就拦住了,谁知你竟然醉得这样!”颜浧道,将她拦腰捞过来,抱在怀里。
“嗯,樱桃酒!”颜浧亲吻了她的唇,然后道,“以后想灌醉你,就用樱桃酒。”
陆落不舒服,挣扎了下。
直到她感觉有双微凉且粗粝的手,钻进了她的衣裳里,这才彻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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