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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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德侯的十二郎陈容枫,是与晋王府三太尉安玉岫齐名的京都才子,往年的春上,各种诗会忙碌不绝,每年都会有很多的诗词流传出去。
今年,他却没了心绪。
他双胞胎哥哥的案子刚落下不久,虽然凶手得到了惩戒,陈家却不因此而开心。一想到十一郎惨遭横祸,陈家上下都被阴云密布。
陈容枫的朋友们,都想宽慰他,请他出来散心,他一一拒绝。
宋义山是陈容枫的发小,而且案子中,延平侯府是出了力气帮衬的,陈容枫和广德侯府感激不尽。
三月二十日,大长公主的群鸢会,宋家放了两条画舫,驸马宋义山请客,都是邀请陈容枫熟悉的朋友。
陈容枫明白宋义山的用意,不好推辞,只得来了。
郊外春意昂然,景色的确不错。
河堤两旁种满了垂柳,柳条随风摇曳,如烟似雾;一只白鹭剪开了水面,姿势优雅低掠而过,掀起阵阵涟漪。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涟漪一圈圈荡开,再归于平静。
河水碧绿,水草丰茂,荷叶新纱,桨声呕哑,一切都美不胜收。
陈容枫却兴致乏乏,他实在提不起精神,诗性全无。
等纸鸢放出来,众人都在欣赏评价的时候,陈容枫提了一壶酒,沿着河堤往岸上的桃林走来。
桃林里,到处桃蕊铺地,似锦缎般,踩上去落足无声。
林中深处有凉亭。
凉亭三面通风,西边有一面墙。这当然不是为了遮蔽视线,更不是为了挡风,而是为了题诗。
诗人们喜欢在各处的墙壁上,留下自己的墨宝,所以此处的凉亭,特意留了一面墙,就是为了方便文人墨客。
陈容枫也是诗人。他第一次到这里。饶有兴趣的,把凉亭墙壁上的诗词,前前后后看了起来。
等他绕到背面时。他听到了脚步声,有人到了凉亭。
“我现在出去,会不会觉得我偷听呢?”陈容枫有点犹豫。
而后,他听到一男一女。
这等风流韵事。不好出去打扰的,于是陈容枫转身要走。
反正到处都是花蕊。踩上去也无声,悄悄离开了,凉亭里的人听不到。
他正要走,却听到前头有人说:“忠武侯。我要退亲”
是陆五姑娘的声音。
陈容枫心里咚咚咚的直跳,他不知那一瞬是什么感觉,人却是挪不动脚了。
而后。陈容枫听到颜浧说:“可以答应你”
他知道不能再听了,一旦被发现。会很糟糕,也解释不清,于是就悄悄离开了。
走出了桃林,陈容枫再也没心思作诗了,他满脑子都是陆落那句“要退亲”。
他提前离开了群鸢会,没有等着开午膳,就回到了家。
回到家中,发现几位嫂子和侄女们,都在老太太跟前,陪着老太太打牌。
广德侯府陈家正在很努力放下十一郎的事,毕竟都十年了,仇家也找到了,他们总要过日子,不能整日被阴霾和痛苦牵绊。
陈家正在寻些喜庆的事。
比如,婚事。
只是家中侄女们,要么已经定下了婚期,要么年纪尚小,没有婚事可以忙碌,老夫人就想到了陈容枫。
也该给陈容枫续弦了。
他房中空了六七年,而且他还没有儿子,后续无人,不续弦怎么行?
“十二叔父,你来打吧,我今天输了好些,你帮我赢回来。”陈容枫的小侄女见他回来了,立马起身把位置让给他。
“十二郎,你坐下打,她们牌技太烂了,我甚是无趣。”老夫人笑道。
陈容枫颔首,就坐了下来。
他很会算牌,所以家里打牌最好的就是他,没人能赢过他的。
“十二叔,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不是说,今天夜里都不回来了吗?”五夫人问他。
陈容枫似乎有点走神,半晌才回道:“人太多了,我嫌吵闹,就先回来了。”
众人点点头。
重新洗牌之后,她们发现陈容枫心不在焉的,一把牌打得乱七八糟,而且出错好几次,弄得众人啼笑皆非。
老夫人给众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都出去。
“十二郎,你没事吧?”老夫人单独留下陈容枫,问他。
陈容枫摇摇头。
“可是我瞧着,你心事重重的,出了什么变故吗?”老夫人跟着担心。
陈容枫沉默。
“娘,不是说要给我说亲事吗,此事定了不曾?”陈容枫突然问。
老夫人吓一跳,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这个,笑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不,我我暂时不想,您别张罗,等明年再说。”陈容枫道,“您别给我定下,定下了我也不要。”
老夫人不解:“你这孩子,是怎么了?”转念微思,老夫人笑道:“莫不是你心里有了什么人?”
“没有”陈容枫否认。
老夫人看他的面色,发现他神思恍惚的,好似腾云驾雾般,不知他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陈容枫素来表情少,从他脸上,很难猜出他的心思。
“真没有?”老夫人笑道,“我可是听玉人说,你最近写了好些情意绵绵的诗”
玉人是陈容枫跟前的人,跟着陈容枫学了些字。
老夫人想知道陈容枫的情况,就派人把玉人喊过去问。
“情意绵绵的诗,哪天不要写很多?”陈容枫道,“写诗不过是拟人抒情,什么情意不情意的?”
老夫人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好在问了,让他回去。
“娘,您真的不要给我选人了,别白费心思。”陈容枫道。
对于续弦,陈容枫一向都是很听话的,老夫人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听,这还是他头一回明确拒绝。
“可是,你房里有个继承香火的都没有,总不能这么下去吧?”老夫人叹气,“我也不是逼你,总得成个家。”
“暂时不要定,以后再说。”陈容枫道。
“以后是多久,你也得给我一个数啊。”老夫人道。
“明年吧,过了明年正月,再说不迟。”陈容枫道。
老夫人点点头:“依你,依你!对了十二郎,我隐约听说,太后想让璇娘进宫,去给陛下作伴”
“璇娘才八岁!”陈容枫猛然站起来,人也彻底清醒了,厉声道,“我不同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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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兄弟
颜浧这段日子心情挺好的,似乎一切都往顺利的方向而去。小说
朝廷军器局下属的南北广备攻城作坊研制火铳,已经初步取得了成效,比陆落自己制造的更稳定更牢固。
这必将是大周朝的利器,可保天下太平,也能在皇帝成年之前威震四海,让周边诸国蠢蠢欲动的心思打消。
少战事,少死人,这是他和他父亲毕生的愿望。
其次,他妹妹颜洀开春多病,让他很担心。颜浧在西北十二年,回京也不住在府里,和弟弟妹妹感情淡薄。
他很爱颜洀,颜洀是长得像他母亲,简直是一模一样,总能让他倍感亲切,他很疼爱她。
颜洀一到春上,时不时大病小病,难以安宁。最近半个月,颜洀慢慢好起来,让颜浧松了口气。
最让他开心的,还是他亲到了陆落。
男人大概都有这种冲动,想要亲吻他爱的姑娘,颜浧也是,他甚至认真计划过。只不过,陆落眼神太狠,颜浧预感没有拿下她,自己先慌了。
这方面他特别没出息,他也恨自己。
上次群鸢会,简直是意外中的意外,让他欣喜极了。
陆落则气死了。
楚王跟他说,姑娘生气,多半是害羞,所以不用担心。
虽然楚王不着调,他到底是成亲过的,颜浧觉得他的话可信。
“......洀洀,你搬到我的院子里住,把你的丫鬟婆子全部带上,我什么都由着你,如何?”颜浧这几天在哄他妹妹。希望她能搬到他府上。
颜浧的府邸已经修建完毕了,如今只是没有置办家具,还不成家。
两府相连,几步路的事而已,洀洀能搬过来最好不过。
颜浧不强求他两个弟弟搬过来,但是洀洀能跟了他,他会更有家的感觉。
“我要问过祖母。”洀洀很心动。却又不敢拿主意。
倒是颜浧的四弟。还有他弟媳妇,似乎很想搬过来。
颜浧也能理解:他得了爵位,而他弟弟和弟媳妇觉得。爵位是用他们父亲的军功换的,他们也有份。
搬过来,总能分一杯羹,在永熹侯他们永远是旁枝。不可能有什么好处给他们的。
颜浧也同意,只是明年陆落就要过门了。不能在又女主人之前,先有其他的主人,这会让陆落没有归属感。
他想先等陆落过门,问过了她。然后让她做这个人情。
这其中是有差别的。
四弟五弟两家先过来,他们会觉得自己是家里人,陆落是后来嫁过来的。不管是好心还是别有用意,都会让陆落有客居之感。
而陆落先进府。她再恩宠他们,让他们搬过来,陆落才有优越感,更像个大嫂。
颜浧知道他四弟抱怨。
抱怨也没法子,总不能为了他们,让陆落住得不舒服。
到了三月二十八,洀洀终于把她的心思,告诉了老祖母。
老祖母很高兴:“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理应相互扶持。祖母原先没提这话,是怕洀洀误以为我赶她走,如今她提了,自然最好不过了。”
于是,洀洀先搬到了忠武侯,两天的功夫就搬妥善了。
洀洀的院子,设在横波楼,就是西花园旁边的一栋两层小楼。从横波楼的西边出去,穿过弄堂,就是永熹侯府,而且紧挨着大堂嫂的院子。
这样,洀洀想去看老祖母,非常方便。
洀洀自然高兴极了。
她是妹妹,将来要嫁出去的,不会永远和陆落住在一起,所以她先进府,对陆落构不成威胁。
颜浧把一切都计划妥当。
洀洀搬过来的第一天,亲戚朋友们都过来恭贺,顺便送了乔迁之礼,特别是他外祖母家,表妹们来了不少。
淳宁郡主安玉婧也来了。
“婧儿姐姐!”洀洀很喜欢安玉婧,上前紧紧搂住了她的腰,格外亲昵。
淳宁郡主轻轻摸着洀洀的脸,柔声问她:“住得可习惯?”
“习惯啊,三哥这边什么都好玩极了。”洀洀对新鲜的住处很有热情。
淳宁郡主又抬眸,看了看一旁的颜浧,但见他表情温柔,心里一跳。
上次被他摔伤,淳宁郡主的额头至今还有一条细浅的粉嫩新疤。只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心中已无怨怼。
当时情况很混乱,颜浧定然是出于警惕,而非敌意,淳宁郡主这样安慰自己
“三哥哥,洀洀没有给你添麻烦吧?”淳宁郡主微笑,眸光潋滟,笑容谲滟,看着颜浧问道。
阳光铺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了层柔媚的金光。
洀洀觉得婧儿姐姐真漂亮,羡慕极了。
“她是我胞妹,哪里有什么麻烦?”颜浧心情也很好,目光不离洀洀,随口答道。
他今天还有事,见洀洀应对得当,颜浧就道:“洀洀,三哥要去见个朋友,你自己玩啊。”
颜洀道是。
今天约颜浧,是那个诡异的术士柏兮。他上次随手放出一只鬼,让颜浧对他很是忌惮。
柏兮约了颜浧去六乌楼喝酒,颜浧没有怯场的道理,于是就去了。
颜浧到了六乌楼的时候,柏兮已经到了,而且喝了半壶酒,雅间里都是酒香。
“你来晚了。”柏兮对颜浧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颜浧一撩衣襟,在他对面坐下:“我会怕你?”
柏兮就笑了。
他的笑容很恣意轻快,带着放荡不羁,很容易感染人。
柏兮亲自给颜浧斟酒。
酒过三巡,两人都没有把对方灌醉。
柏兮懒得再喝了,慢悠悠敲着桌面,对颜浧道:“你有几个兄弟?”
“你说堂兄弟,还是表兄弟?我们家亲戚多,兄弟无数个,数不清。”颜浧道,虽然没有醉态,他舌头也有点僵,说话比平常慢些。
“亲兄弟呢?”
“两个。”颜浧道。
“那你这胎投的不错,既是高门望族,又有兄弟数人,我就没有。”柏兮感叹。
“你不是要找你的兄长?”颜浧问他。柏兮的事,颜浧也打听过,所以他知道柏兮自称要找兄长。
“我跟我哥哥,可没有你们兄弟和睦。”柏兮微笑,“说起兄弟,跟你说个很远古的故事,如何?”
颜浧不想听任何故事,更对柏兮的事不感兴趣。
“......关于宁墨谷的。”柏兮添了一句。
颜浧对柏兮此人,素有疑惑,于是他没有拒绝。
“我就是宁墨谷,我有个哥哥,他叫多涯......”柏兮开口道。
他说他是宁墨谷,就已经惊世骇俗,后面要说什么,估计荒诞又滑稽,颜浧只当听话本,就斜倚着椅子,慢慢听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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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讲个故事(月票930+)
“我哥哥比我大三岁......”
柏兮用最古老的故事开头,娓娓道来。
颜浧喝酒喝猛了,虽然没有醉态,脑子却有点沉,他一动不动,懒得开口,听着柏兮说话,却不怎么用心。
他还在想,柏兮为何能随手布阵,聚拢阴煞?
柏兮这么厉害,又为何要入这凡尘?
“我们是汉人,曾经是赵州府的屠户,那年赵州城被破......”柏兮的声音,低沉又绵长。
他刚刚说到这里,突然被颜浧打断了。颜浧冷笑道:“胡说八道,赵州牢不可破!”
“我说的是五百年前。”柏兮不悦。
颜浧也觉得自己太计较了,人家胡诌,他凑什么热闹?且看这人耍什么花样吧:“赵州被破,然后呢?”
“......城里被抢掠一空,突厥兵进城,烧杀抢掠,将赵州血洗了一遍。我哥哥才五岁,抱着两岁的我,躲到了柴垛里,我们啃桔梗续命,三天后我们出城,往大漠去了。
在大漠里,我们遇到了一位巫师,被他捡我们回去做了门户奴隶。这位巫师,是草原人敬重的萨满,私下里苛刻阴毒。他经常打我们,有次一个不顺心,就把热滚滚的油茶往我们身上泼,我哥哥杀了他......”
颜浧听到这里,似乎有了点兴趣,他坐正了身姿。
颜浧不喜欢苦情戏,不过快意恩仇,他倒是觉得不错。
“你哥哥那时候多大?”颜浧问。
“十一岁。”柏兮笑道,甚是得意。
颜浧一顿:才十一岁啊?他十一岁的时候,首次宰羊有点手抖。
于是,颜浧不再说什么,沉默听了下去。
柏兮继续往下说:他和他哥哥被巫师折磨了六年。这六年里,他哥哥卑躬屈膝,学了巫师的一些法术之后,杀了巫师。
小孩子杀人了。应该会惊慌失措逃走,但是他哥哥反其道而行,他将巫师的尸身,藏在毡包的底下。用盐矿将他埋起来,这样臭得慢些。
而后,他哥哥自己装起了巫师。
因为巫师每次去祭祀,都要涂抹花脸,而他哥哥虽然很瘦。却已经很高了,和巫师差不多身量,旁人看不出他是假扮的。
在准备杀巫师的前两年,他哥哥就刻意留心巫术,把巫师的本事学了个九成,这才动手。
柏兮的哥哥会祭祀舞,就更没人发现他是假冒的萨满。
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他哥哥能有那么缜密的心思,的确叫人惊叹。
颜浧听了,也觉得柏兮的兄长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若是生活在富贵人家。好好读书,一定能有番作为。
往后的十年整,柏兮和他哥哥一直在草原上装巫师,主持祭祀,生活得很好。
空闲时候,他们到处去求学,学习更多的巫术,希望可以更厉害,不仅是装神弄鬼,而是真才实学。
人们一开始好奇为什么巫师变了声音。却对巫师敬畏,不敢质疑,后来就习惯了,从来没怀疑过他们。
他们生活越来越好。自己也有了更多的门户奴隶和牛羊,还和部落首领结识了。柏兮的哥哥觉得,不能再这样滥竽充数,他们要学真本事!
于是,他们放弃了财产,带着几块金子。去了孔雀河道。那年,他哥哥二十一岁,他十八岁。
他们在孔雀河道的城里,找了位术士,准备学习玄术。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孔雀河的玄派,来自中原。
“......老祖的名声,响彻天下,可是没几个人真正见过他。老祖不死,却从来不吝啬本事,他一定要收一个徒弟,直到他徒弟去世,他再另收一个。
正巧那一年,他的上一个徒弟去世了,只活了八十岁,他需要找一个新徒弟。我哥哥听说了,很兴奋带着我到了中土,我们跋山涉水两年多,才找到老祖的下落。可是山门难进,我们压根儿就见不到老祖,又徘徊了一年多”柏兮继续道。
“......然后呢,你们回去了?”颜浧问。
柏兮笑了笑:“回去?天真,我哥哥可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他几番探听,知道老祖有个养女,很小就捡了养在身边,既是女儿,也是徒弟,老祖最疼她。
我哥哥又知道,那位姑娘每个月都要下山去赶集,于是他就去碰她。那年,她才十二岁,圆嘟嘟的,像菩萨跟前的玉女。”
而后的每次集市,柏兮他哥哥都能故意找到老祖的女儿。
小姑娘心性天真,很喜欢这位大哥哥,半年之后,他们兄弟俩终于见到了老祖。
“老祖将我们留在身边,让我们做些杂事,半年之后考察。山上不仅有我们兄弟,还有其他二十名术士。最后,我哥哥脱颖而出,成了老祖的徒弟。我也想留在山中,可惜老祖不同意,我就离开了。
我离开了哥哥,无所寄托,回到了孔雀河道,重新拜了师父,学起了玄术。我们修炼的方法,自然不同于老祖,老祖却视我们为仇敌。他派了我哥哥,来清理孔雀河道的门派。
那是我十年里第一次见到他,他一点也没变,甚至更年轻了。他成亲了,娶了老祖的女儿,他在中原颇有声望,他好似还做官了,什么朝廷狗屁钦天监的官,还是国师什么的。他和他的妻子来到孔雀河,杀了我的师父、我的师兄师弟一共九人。
他十年前离开我,毁了我的生活和依靠;十年后,他又杀了我视为家人的同门。所以,我杀了他。”
说到这里,柏兮表情倏然有点狰狞。
他猛然问颜浧:“你说,到底是他的错,还是我的错?”
颜浧没防备,差点被他吓一跳。
“你把人都杀了,还论什么对错?”颜浧蹙眉道,“难道你觉得自己做得对?”
柏兮脸色微变,看他的样子似乎想要杀了颜浧,颜浧立马将匕首拔了出来。
可是,柏兮并没有扑过来,他的怒火渐渐熄了。
颜浧也把刀收起来。
“......说完了?说完我回去了。”颜浧道。
浪费了半天,听了个不知所谓的故事,颜浧觉得荒诞。
既然柏兮的哥哥被他杀了,他还来京里找什么哥哥?
“你不好奇我哥哥他的妻子,她后来如何了吗?”柏兮倏然问,他好似带着几分得意,也有些不怀好意。
颜浧眉头轻蹙,他对男欢女爱没什么兴趣,虚构的就更是不上心了。
他之所以听柏兮这番话,还是因为柏兮上次那个阵法,让他忌惮和好奇。他观察了半晌,发现隔行如隔山,根本寻不到柏兮有什么异样。
这人满口胡话,让颜浧不明所以。他走了出去,道:“不与我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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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宠溺
从群鸢会回来,陆落小半个月没出门,天天在家里练字,试图心平气和,但是写着写着,她就把笔给摔了。
“五娘又生气了。”碧云笑嘻嘻的,捡起笔又把地上的墨迹擦干净,调侃陆落说,“字写不好,冲笔发火,多大人了!”
“我还想冲你发火呢。”陆落嘟囔,烦躁的转过了头,不理睬碧云的调侃。
到了四月初,吕妈妈做了芙蓉糕。
秦妈妈是刺绣高手,吕妈妈是美食专家。她做的芙蓉糕,颜色秾艳如芙蓉花,松软香甜,好看又好吃。
“给叔公送些。”陆落道。
她看到了精致的吃食,第一个想到了她师父,只可惜师父至今未归;然后,就想到了她叔公。
幸好,叔公还在京里。
“你去吧,我今天要把这账对完。”闻氏笑道。
去年湖州府的租子,账本和银子前不久才送到京城,闻氏最近几天都在对账。一年整的账本,不能有半点错。叫下人的人知道主子马虎,以后就有了胆儿,敢阳奉阴违。
“好吧。”陆落笑道,她也想出去散散心。
碧云将芙蓉糕用食盒装好,又用小锦缎棉包袱裹紧了,交给倚竹,让倚竹陪着陆落出门。
陆落乘坐马车到了闻乐喜的宅子,她以为叔公不在家,随意逛逛,然后等着用过了晚膳,问一问陆芙的近况,再回府不迟。
“我随便逛逛,你先进去。”陆落对倚竹道。
倚竹道是。
陆落记得叔公的书房里,有些上等的笔和砚台,她打算弄点回去。她这几天把笔都摔光了,还不小心把自己的端砚摔碎。
叔公的府邸,就跟陆落的家一样。
陆落随意逛到了外书房,但见外书房门口,一株桃蕊尚未落尽繁花。京城的春天来得晚,四月初还有半树要落未落的桃花。
桃树的正上面,挂了一块墨绿色的丝绦。上面写了祭文。是用来祭祀桃花树神的。
这是一个传统。
春上每家都要写祭祀树神、花神的祭文,都是自己攥写的,也有抄录的。
陆落有点好奇。她叔公的祭文上写了什么,于是她趴着去看。
墨绿色的丝绦挂得有点高,陆落踮起脚尖没够着,就蹦了一下。将满树枝扑得乱颤,原本就是花期末的桃蕊。经不得碰,一碰全落了,坠了陆落满头满身的花瓣。
她拿住了丝绦,准备看的时候。敏锐觉得有目光落在她身上。
陆落猛然一回头,就见一个青灰色修长身影,立在她叔公的书房窗前。正望着她的方向愣神。
“陈容枫?”陆落有点吃惊,竟然是陈容枫。
他在叔公的书房做什么?
随及。她叔公也听到了响动,从窗口探出了脑袋:“落儿,你在做什么......”
陆落也惊觉自己一身的落花,连忙把丝绦揣在袖子里,使劲拍了拍肩膀和衣襟,进了屋子。
她没想到叔公在家。
“吕妈妈做了芙蓉糕,比外头买的好吃百倍,我送了些给您尝尝。我还以为您不在家,想过来偷些纸笔回去,您的纸笔比我的好。”陆落笑道。
“你这孩子。”闻乐喜哭笑不得。
他让陆落先坐,然后继续回到书案前,道:“我有封信要写给陈公子,落儿稍坐,我很快就要写好了。”
陆落点点头。
陈容枫也冲她笑笑,问了问她最近的琐事。
他们还算熟悉的。
两人轻声闲聊了几句,陆落没有坐,她站到了闻乐喜身边,想看看他在写什么。
闻乐喜不给她看,示意她别站这么近。
陆落就随手拿了本书,退回到椅子上,随意翻了几页。
“陆姑娘......”陈容枫低声唤陆落,然后则指了指陆落的头发。
陆落会意拂了下发髻,发现头上还有花瓣没弄干净,她就随意乱拍,试图弄下来。
陈容枫无奈笑了笑,说:“还有......”
陆落又拂了几下。
她头上不仅有花瓣,还有一块黑乌乌的,像是枯叶烂掉的,正落在她的珍珠梳篦上,很显眼。
陆落弄了半晌,还是没弄到,她又看不见。
陈容枫看着着急,就伸手替她摘了下来。他胳膊挺长的,直接就伸了过来。
拿下来之后,他怕陆落觉得他轻浮,故而将那些黑慥慥的东西摊在掌心,给陆落看,以证明清白。
陆落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那边,闻乐喜终于写好了,将信封起来,交给了陈容枫:“今天务必送出去。”
陈容枫颔首。
他跟闻乐喜和陆落作辞,转身就走了。
陆落问她叔公:“怎么了,出了什么大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一些私事。”闻乐喜笑道,然后起身带着陆落进了内院。
陆落带过来的芙蓉糕尚未冷却,闻乐喜拿出来吃了,夸果然香甜可口,比外头买的要好很多。
“......陛下有只白瓷茶盏,是江南西路窑上进贡,喝着能有特殊的香气,甚合陛下心意,他才得了,很是喜欢,却不小心被芙姑娘打碎了。”闻乐喜告诉陆落。
陆落吓一跳:“那怎么办?还有替换的吗?”
“没有了,独独那一只。被芙姑娘摔了,陛下却突然改口说摔得好,杯子味道怪,还让太医院的人拿去查查,杯子质地是否有毒。这杯子原先就经过了检测,太医院再验一遍,说并无毒害。
太后娘娘听闻此事,就有点不高兴。陛下年纪还小,就这样纵容芙姑娘,怕芙姑娘恃宠而骄,没管事姑姑的规矩,可是陛下又喜欢得紧,太后也没说什么。”闻乐喜道。
陆落愣了下。
树大招风,陛下这么喜欢陆芙,是为了什么呢?
这叫人捉摸不透。
陆落无所事事,事情说完了,又借了些笔和两块砚台,回到了陆府。
次日,有人给她送了一整文房四宝,其中笔就多了六枝。
“这是孟先生制的笔,他老人家已经多年不制笔了,这太名贵了,五姐姐你哪里买的?”正巧六娘过来请安,瞧见了,惊喜不已,拿在手里就不想放下。
孟先生是天下闻名的制笔高手,他的笔很受追捧。文人讲究多,陆落反正是写不出笔的好坏。
她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就喊了小厮过来问。
小厮道:“那个书童放下东西就走了,指名是给五姑娘的。小人瞧着就是些纸笔,不会伤及姑娘,这才拿了进来。”
陆落微微蹙眉。
她翻了翻,发现没有书信或者帖子之类的,完全没有落款。
送这么名贵的东西,还不落款,甚是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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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140章暴雨
陆落得到的礼物,六娘很眼馋。陆落觉得,孟先生的笔和其他笔,是没有差别的——反正她写出来的字都不好看。
于是,她送了两支给六娘。
六娘兴奋得双颊带米分,明眸璀璨。她有些难以置信,问陆落:“真给我了,五姐姐?”
陆落点点头。
六娘这才欢天喜地的走了。这种时候,六娘完全就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娇憨天真,没有往日故作的深沉,挺可爱的。
陆落笑了笑,她觉得六娘不坏,本质上有点淳朴,和大姨娘不太一样。她平素的奸诈,多半是努力在装、
剩下的东西,陆落交给了碧云。
闻氏和秦妈妈、风烟她们也问:“这是忠武侯送的?”
她们觉得,只有颜浧才会给陆落送东西。
陆落不知道是谁送的,她想了一圈,还是没想到是谁。只不过,绝不是颜浧。
颜浧那人,哪怕明知陆落生气,他真想送东西,也会光明正大送到她的内院,然后不经意又会对着她脸红。
莫名其妙的一个人。
陆落时常见他脸红,总以为他会很害羞,其实他就是只大尾巴狼!
“不知道。”陆落说,然后折身回房。
等陆落走了,秦妈妈等人背后说陆落性格别扭、倔强,有些时候不知好歹,颜浧对她一片真心,众人都瞧在眼里,偏偏她一副嫌弃要死的样子。
“五娘到底涉世未深。”秦妈妈叹气说,“她这么闹可不行,您得劝劝她,别冷了忠武侯的心。”
闻氏也担心这个。
既然定亲了。就不可能退的,陆落如此胡闹,毫无意义。
闹得狠了,真让颜浧心灰意冷,岂不是陆落吃亏?
别说颜家那种门第,就是陆其钧,也是三妻四妾。
颜浧将来身边还怕缺人吗?
东方不亮西方亮。自有温柔乡等着颜浧。况且。陆落并不是倾城绝色,她到底有什么底气如此胡闹?
“她像我,越劝越倔。只得任由她自己琢磨,总能想通的。”闻氏虽然担心,却没有冒失去多嘴。
陆落猜测母亲她们要议论她,也无所谓。回了自己的西厢房。
以后的几天,突然下起了雨。
四月的京城。很罕见如此大雨。大雨昼夜不息,噼里啪啦下了五天五夜。
别说是这个年代,就是后世那么强大的城市排水系统,下个一天一夜的暴雨都吃不住。何况是五天?
而这个年代的北方都城,排水系统比较简陋,又是大雨倾盆。很快护城河就长满了水,城里积水齐腰。好些地方被淹了。
陆家也不例外。
陆落的西厢房里,水从院子里沁入,她屋子里的水足足到脚脖子,院子里更是到了小腿肚子。
处处都是汪洋大海。
“什么时候雨停啊?”陆落感叹道,“咱们的炕都能当船了。”
这几天,厨房全是水,柴火湿了,灶台也湿了,全家靠吃点心维持着。
就在第三天的时候,颜浧冒雨来了。
他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像个渔夫。陆落有心躲他,偏偏无处可去,只得停在原地。
“这是沧州的炒米,不用煮,用热水冲就可以吃了。”颜浧是来送补给的。
他送了三袋子茶米,一只小茶炉子,两袋子银碳,这样陆落她们可以把小茶炉子放在炕上或者桌子上,烧了热水再冲炒米吃。
闻氏感激不尽。
此前大雨,宫里同样排水不畅,闻乐喜忙着照料皇帝和太后,无瑕顾及陆落母女。
陆其钧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唯有颜浧,担心她们的吃喝,也担心她们家地基不稳,房子倒塌。
闻氏心里很激动:看看,她们以后有女婿可以依靠了!
人遇到麻烦的事情,心特别脆弱,很容易被打动,闻氏便是如此。
陆落则没说话。
“五娘,你别怕,哪怕房子真的倒了,我也会立马替你们找到住处的。”颜浧又转身对陆落道。
陆落假装看风景,没答话。
闻氏狠狠捅了下她的腰。
陆落仍是看着外头密布的雨帘。
颜浧笑了笑,转身走了。
家里的点心的确不够吃,大姨娘、三姨娘带着孩子、怀了孕的莲娘,都到闻氏这里打饥荒。
闻氏也不好不给,大家都是勉强填些肚子。
好在第六天雨停了,骄阳灼热,很快就把京城晒了个遍。
积水慢慢退去。
“今年的天气很奇怪。”闻氏感叹说,“京城前后这一百年,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雨水。”
湖州府倒是常有。湖州府春夏交替,雨水比较大,所以城里的排水修建得很好,哪怕遇到这种雨天,也不至于淹城京里这德行。
“是啊。”陆落也道,“今年是挺奇怪的。”
大周朝滚滚的车轮,拖着庞大的帝国,已经前行了二百六十多年。
依照历史惯例,一个王朝二百六十多岁,也到了该改天换日的时候。就像一个人,到了七老八十,就要寿终正寝了。
若是即将乱世,那么妖孽横生,天象异常就是常事了。
陆落觉得天气诡异得可怕。
放晴之后,家里的下人挖出一条横沟,将水引到后街。
正院的丫鬟们,正在收拾箱笼,该晒的晒,该收的收。
陆落帮衬着碧云,把她们的被褥都抱出来,先晒被子要紧。
正在忙碌着,二门上的丫鬟进来道:“忠武侯到了。”
片刻之后,颜浧就阔步进来。
颜浧穿着玄色直裰,浓墨发丝,深邃眉目,身姿挺拔且坚韧,进了正院。
闻氏还以为他是来看望她们的,正要请他坐下喝茶,颜浧却道:“岳母,我是来找五娘的。”
陆落就抬眸,看着他。
她眼神冷漠,似乎没什么感情。
“我家祖坟被滑下来的山石冲了,又被水淹了,现在不成样子。要怎么处置,我们不太会,想请五娘去看看。”颜浧道。
颜家的祖坟依山傍水,是极好的风水宝地。
可是没想到,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水,让山体滑塌一块,又让河水暴涨,祖坟毁了好几处,龙脉受损。
“寻龙点穴可比看阳宅风水难多了。”陆落道,“我要价很高的。”
“落儿!”闻氏立马不悦。
“是我祖母和二叔要请你的,价格我说了不算。”颜浧笑道,“不过,祖母和二叔不会亏待你的。”
“那也得先说好价钱!”陆落冷漠道。
不谈拢价格,她是不会去的。
祖坟受损,至少要两三年内才会影响儿孙,而且是影响福运诸多,不至于要命,根本不急一时。
“好。”颜浧不由笑了,声音微微拖长了音,像宠溺孩子的长辈,“颜家出三万两白银,我去跟祖母和二叔说。咱们现在就走,如何?祖母今天也要去,他们已经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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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同车(月票960+)
永熹侯府的祖坟在京东东路齐州府安宁县,离京城足足有一天的路程。超快稳定更新小说,他们家祖坟曾经也是请了术士寻龙点**,龙脉极佳,能保家族昌盛、子孙繁茂。
而后,颜家果然慢慢富贵荣华,权势显赫,还出了皇后,于是颜家派了二十几户家人子在安宁县,看守祖坟,没有想过搬迁之意。
祖坟的选择,有时候看运气,并不是随便就能找到适合自家的。哪怕颜家不住在安宁县,也不会轻易牵动祖坟。
这次连绵五天的暴雨,京师附近到处的房舍被冲垮,受灾严重,颜老侯爷的父母坟墓,全部被水浸泡,然后山石砸下来,把内堂给砸开了。
“内堂”,就是坟窝。
坟窝是特别重要的,阴宅风水学上说,坟窝受损,是大凶之兆。而颜家老侯爷父母的坟窝,全部水淹了,棺木都露了出来。
管事们知道规矩,坟窝是他们不能乱动的,只得请术士,重新择了吉日,将棺木抬出来重新下葬。
而抬去棺木,更讲究取出的立向,以及动坟的深浅。乱挖、乱凿,也会给家族打来大凶的噩运。
管事们全不敢动,也怕什么野兽乱跑起来,在坟窝里弄下脏东西,于是派了七八个小厮守住。
昨日夜里,守坟的管事连夜来报信,老侯爷不在京城,去了庙里吃斋饭,只有二老爷做主。
大半夜的,颜家老夫人急得不轻,二老爷连夜请了钦天监的国师,陪同老夫人,带着儿孙。往安宁县而去,一刻也等不了。
临走的时候,老夫人又想到了陆落,留下口讯,让颜浧等天亮,带了陆落一起,再去祖坟。
颜浧早起进宫。去给皇帝传授武艺。讲解兵法,直到午膳之后才回府。
回府,他方知祖坟受损。也听到了老夫人留下的话,过来请陆落。
“都快傍晚了,我们明天再动身吧。”陆落对颜浧道。
颜浧想立刻就去,陆落觉得很远。要在路上过夜,走夜路很危险。她拒绝。
再说了,颜家带了钦天监的术士过去,未必就需要陆落。
陆落觉得,颜老夫人和颜家二老爷不会给她三万两。这是颜浧胡诌的,或者颜浧自己出。陆落赚钱有讲究,她不想逮住颜浧一个人坑。
她又不是赚不到钱。为何要占颜浧的便宜?
“还是现在走吧,我祖母和二叔等人。是半夜去的,夜路应该不难行。”颜浧道,“这样,我们明天早上就能到。我身边的车夫,又驾驭车技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明天吧。”陆落坚持,“你不用太着急。若是你们家着急让我去,昨夜就请我了。”
两人相持不下,颜浧求助看了眼闻氏。
闻氏几乎被女婿收买了,劝说陆落道:“祖坟受损,这是大事,你跟着三郎去看看,这也是颜老夫人的意思。”
陆落觉得,如果颜浧着急的话,他完全可以早上来请她。
这样,他们早晨出发,傍晚或者起更就能到;现在去,至少要到午夜。
今天放晴了,月色会明亮,但是路都被冲垮了,肯定很难走的啊。
陆落惜命,她不想半道上翻车。她赚了很多钱还没花出去了,死了不是白可惜?
“你说话的功夫,早动身了!”闻氏觉得陆落磨嘴皮太可恶了,“快去!”
上次颜浧送了干粮过来,多及时啊!眼瞧着人家遇到了非陆落难以解决的问题,陆落就拖拖拉拉,让闻氏觉得她这人不够义气。
再说了,人家不是答应给钱了吗?
陆落不是最爱钱吗?赚钱都不努力,这是多嫌弃颜浧啊?
“五娘,真的是祖母让你请的。你是我未婚妻子,祖母和颜家敬重你,这才没有半夜召唤。我早起进宫,今天休朝,早上要授陛下武艺,才刚回来才知道,连口水都没喝”颜浧正色道。
他说的也是实情。
“那怎么行,怎么也要吃些东西啊!”闻氏立马吩咐吕妈妈,去弄些吃的给颜浧。
可惜除非的灶台坏了,也用小炉子炒菜,火候不够,不是那么美味。
颜浧不讲究,他道是,留下吃饭。
那边,颜浧坐下等着吃饭,给了闻氏时间催促陆落,让陆落换身便利的衣裳,跟颜浧去。
倚竹也要跟着。
陆落挨不过,又不能公然顶撞母亲,怕母亲伤心,思前想后,她唯有答应了。
倚竹收拾了一套换身衣裳,陆落自己也换了套简练的深墨色长裙,玄色绣折枝花褙子,颜色很深,弄脏了也看不见。
她如此打扮,显得庄重且年长,更添了几分成熟风韵。
颜浧看着,心里跟灌了蜜一样甜。
他这厢吃好了,陆落也准备好了,时间也到了末时正。
陆落坐自己的马车,颜浧带了好几个车夫,换了一个给陆落。
马车出城,约莫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快到傍晚了,颜浧就让车夫停了。
陆落不明所以,颜浧就爬上了她的马车,对倚竹道:“你去我那边坐,我跟你家姑娘说话。”
陆落就怕他来这手。
于是,陆落厉声对倚竹道:“不许走,坐好了!”
倚竹看了眼陆落,不明白陆落为什么这般大声。不过也无所谓了,倚竹告诉陆落说:“夫人让我听侯爷的,说姑娘胡闹。”
说着话,倚竹就乖乖下车了。
陆落目瞪口呆看着倚竹,她就这样被倚竹叛变了,她实在是太没有威望了;而她母亲,也是要坑死她的主!
“倚竹!”陆落几乎要骂脏话。
倚竹头也没回。
说好的忠心护主呢?
心里愤怒了一瞬,陆落很快就冷静下来,她端坐了身子,用一种很随意、很冷漠的口吻问颜浧:“这样不妥当吧?等到了地方,再说不迟。好了,你先下车,换倚竹上来,我们要赶路了”
她话音未落,马车就动了,没人把她当回事。
陆落的拳头攥的紧紧的。
颜浧微笑,坐到了陆落对面:“等快到了地方,我再换倚竹过来。我怕路上不稳,听闻暴雨冲垮了好几次地面,万一出事了,我在你身边,能护你周全。况且都是咱们自己的人,不用担心闲话了。
再说了,你明年便要嫁给我,我们一处相处,又有什么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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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索吻(月票990+)
颜浧就这样,厚着脸皮赖到了陆落车上,怎么也不肯走。
陆落不想和他磨嘴皮子,她沉默着。
车厢里有个小几,放了个小茶壶,茶水还是温热的,陆落拿起茶壶,倒了水慢慢喝。
“暴雨的时候,你怕不怕?”颜浧没事找事,和陆落闲话家常,“好些人家的屋脊塌了,我们老宅也塌了两三处。”
陆落哦了声,没有答话。
“朝中都在说,今年的雨来得奇怪,让钦天监夜观天象,看看是否有异象出现,国师说并无大碍。”颜浧又道。
陆落仍是嗯了声,没有开口。
颜浧零零散散的,不时寻个话题,跟她说两句。陆落都是支支吾吾的应对,想着他能早点停歇闭嘴。
“我上次见到了柏兮,他跟我说了好些话。”颜浧突然道。
陆落精神一怔。
柏兮也跟她说了好些话。
“他说了什么?”陆落问。
颜浧失笑:“你果然只对术士的话有点兴趣,是么?五娘,你平时除了学习玄术,还做什么?光学一样,岂不是太累了?”
好好的,他又岔开了话题。
陆落直截了当纠正回来,问他:“柏兮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了个故事给我听。”颜浧笑道。他回去一想,越发觉得那个故事可笑。
颜浧也查了近几百年的史书,问过了太史令,得知五百年前钦天监没有一位姓宁的国师,也没有叫多涯的。
柏兮的故事,杜撰的可能性更大。
“五娘。他随手布阵,是不是也要耗费精力?我瞧着他已经很久没那么嚣张了,是否上次消耗过度,还没有恢复?”颜浧又问陆落。
柏兮要是本事随时能用,他为何不做更多的事?
他那神乎其神的本事,可以让他随心所欲,但是柏兮更多的时候。是规规矩矩的与人相处。
这不合常理。柏兮也不是那么正统的性格。
颜浧就觉得,他的本事并不是随手就来,可能也要机缘。而那个晚上。柏兮是准备了很久,而且机缘到了,所以他露了一手给颜浧瞧。
“我不知道,我又不会。”陆落道。“我连此等记载都没有看过不过,我师父和石庭说过。孔雀河道的术士,是个个心狠手辣,他们没有伦常。听说他们曾经屠城,用残害无辜百姓的寿命来更改天象。从而产生磁场,更改他们自己的修为,从而修炼符篆和丹药。企图蒙蔽天机,获得无尽的寿命。
我隐约记得。孔雀河道连接丝绸之路,曾经很繁华热闹,后来却变得萧条,甚至很多的城镇一夜之间被黄沙淹没。你说,可有术士作怪?”
陆落记得,后世关于楼兰古楼的研究有很多。
为什么显赫富饶的西域城市,突然之间变成死绝之地?
考古学家和科学家用了各种方法和手段去证明,仍是说不清楚。但是抛开这些,到底是不是古代术士在作怪?
后世的人,是绝不承认这点的。在科学家眼里,玄术是对立的,是骗术。
若不是孔雀河道太过于嚣张,惨无人道,老祖为什么派人去清除孔雀河道的术士?
陆落还记得,当初杀成阳和宋义山孩子的术士,也是来自孔雀河道流派,他没什么本事,却也那么把人往死地逼,难道不是孔雀河道流派遗留的教义吗?
“我也不知道。”颜浧笑道,“术士有那么厉害吗?”
陆落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才说,柏兮很厉害吗?”
颜浧顿住,无话应对。
只有说到了玄术,陆落才会滔滔不绝,颜浧心里突然有了个打算:“我也要去学玄术。”
他学会了,才有更多的话题和陆落说。
而且,他可以缠住陆落,让陆落教他,这样就能每天都有很正常的理由粘着她。
颜浧觉得这个思路靠谱!
只是,他太忙了,兵部职方司事情太多了,各处卫所的军情,都要递交颜浧;颜浧除了兵部的事,还要教小皇帝读兵书,传授他武艺。
如此一来,每天都忙到深夜,有时候堪堪睡两个时辰,就要去衙门,哪里还有空学玄术?
思及此,颜浧有点怨气:“早知道跟钦天监打声招呼,把婚期定在今年年初就好了。”
他要是早点成亲了,天天和陆落在一起。哪怕是在忙,夜里回府也能看到她,也能拥抱她。
颜浧心里一动,人就飘忽了。
他挪到了陆落身边。
“坐过去!”陆落立马厉声道。
她发怒的时候,像只骄傲的猫,炸着毛,可爱极了。
颜浧没有挪过去,反而搂住了她的腰。
陆落没有动。她抬起眼眸,用凛冽冰凉的眸光,狠狠盯着颜浧。
颜浧却只留意到了她挺翘的鼻子,柔嫩的唇,纤柔的下颌,修长的颈脖、精致的锁骨,以及锁骨下遮住的嫩白。
他倏然伸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
正巧陆落是抬着头的,颜浧捏住了她的下巴,她的姿势就是在索吻,所以颜浧毫不客气亲了下去。
她的唇很软,滑嫩小巧,被他噙住了,细细吮吸着,似有甘甜。
陆落睁大了眼睛,用力去推他,恨不能一巴掌扇死他。
她用力推他,颜浧既想吻得更深,又怕真的激怒她,就松开了。
陆落的巴掌抬了起来。
她愤怒中,很想一巴掌抽到他脸上。可是半途中,她又把手缩了回来,她心里怪凉的,有点惊怒,也有点愤然。
“落儿!”颜浧抓住了她的手。他也以为,她肯定要扇他的。
私密的车厢里,被自己媳妇打一巴掌,颜浧也不会觉得丢脸,毕竟是他孟浪的。但是她那么生气都没有打下来,让颜浧心里大动,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他总听到她母亲叫她落儿,甚是亲密,所以也试着叫了声。
果然,这两个字似一抹绮丽,挑在舌尖,能引得心花盛放。
“我要回去!”陆落的表情全僵了,声音梗住,对颜浧道。
她看着颜浧,眼神阴冷,毫无娇羞的楚楚怜态。
颜浧觉得她真生气了。
“那”颜浧顿了下,敲了下车壁,对车夫道,“调头,回城!”
车夫不明所以,停下了马车。
他们已经走了一大半的路,此处是京城连接京东东路的地界,是一座不少的山,山下是河,约莫三四里。
道路被暴雨冲刷得有点坑洼,很是难走。
车夫听到颜浧喊,就停下了马车。
可是,颜浧自己的马车跟在后面,马车挨得有点紧,马儿的铁蹄子好似被山石磕了,正在流血,那马就不太好控制,跑得很快。
前面的马车一停,后面的车夫急忙拉住缰绳,但是马儿的腿不舒服,控制不住就冲了上来。
陆落前一刻还在生气,下一瞬间就感觉车厢剧烈晃动。
颜浧立马将她搂在怀里,想跳出去,怎奈马车翻得太快,颜浧又抱着陆落,反应不及,就跟着马车往下掉。
最后,陆落和颜浧的马车,连带着人与车,从山道上滚了下去。
噗通一声巨响,他们的马车落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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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美人与英雄(蝴蝶hyt 和氏璧+)
河水不是海绵,当超过一定的高度,从高空掉下来,接触水面时产生的力,和撞在水泥地上是一样的。
陆落和颜浧的马车,落水之后立马摔得四分五裂。
车夫早就跳车了,只有马车和马儿掉了下来。
马儿当场摔死。
陆落和颜浧在车里,他们撞到了车壁,然后又被车壁阻碍了些,陆落仍是感觉骨头好像断了。
他们一个劲往下沉。
颜浧搂住陆落,所以他的身体先着水面,垫住了陆落。可能是摔得太狠,颜浧当场晕死过去。
陆落全身都疼,却眼瞧着颜浧往下沉,她就势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她想蹬腿腿,可是落下来的重力,远远超过了陆落的想象,她身不由己往河底深处坠去。
水包裹着她,令她窒息,她仍是死命抱住了颜浧。颜浧被撞到了脑袋,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陆落松开他,他就要死在河底。
河底的水流很急促,远不像水面那么平静无波,片刻的功夫就把他们冲向了远方。
陆落曾经很喜欢游泳,那是她保持身材的运动之一。她家里有游泳池,所以她只有在家,每晚睡前都要游一个半小时,水性还不错。
饶是这样,这也不是她从前那具身体,没有肌肉的记忆力。
陆落不想死,她也不想颜浧死,于是她拼命挣扎。她能感觉到水流一个劲把他们往前冲,她既在前行,也在下沉。
陆落还有母亲,她若是去了,她母亲也活不了;陆落还有钱。人死了钱没花掉,太悲催了。
可能是母亲和钱的动力比较大,陆落闭气的功夫也比较强,她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被她挣破了水面。
陆落大口大口的吸气。
出了水面,水流就要平缓很多。
陆落的双腿一个劲抽筋。她全身都疼,双腿在抽筋。还要拼命的划水。保持她和颜浧能在水面上,痛苦万分。
缓过劲来,陆落发现她已经不知在哪里了。他们落下来的山崖,早已被抛在了后面,他们被河水冲得很远。
已经是黄昏,晚霞铺满了河面。波光璀璨。
“颜浧,颜浧!”陆落喊着自己紧紧抱住的人。
她快要撑不住了。她的腿已经快没力气了。
颜浧仍是没醒。
两边都是高高的峭壁,陆落不知道从哪里上岸,她仍是往旁边爬。
最终,她发现了一处峭壁上有洞。
陆落使劲了力气。勾住了洞,借助水势将颜浧送了进去。
洞半遮在水里,有齐脚脖子的水。洞里很幽深,黑漆漆的。壁面光滑粘腻。
陆落想放平颜浧,使劲将他肺里的水都挤出去,要不然他一会儿真要死了。
可是洞里到处都是水,没法子放下他
她只得让他的头垫着她的腿,然后使劲压他的胸膛,再给他做人工呼吸。
几个回来,颜浧倒是吐出了几口水,仍是未醒。
他有很微弱的呼吸,没有死。
“颜浧,你得醒过来,我快不行了。”陆落感觉很疼,她也不知是哪里疼,慢慢意识有点涣散。
腿还在水里,还在时不时抽筋。这种痛苦,是难以想象的。
陆落快要承担生理极限的痛,她从未如此受苦过。
颜浧不知是摔伤了哪里,他不是呛水晕迷的,陆落感觉他半会儿醒不了。
她唯有也半躺下,趁着自己还有力气,脱下了自己的褙子,将褙子的双袖子抽出来,系住他的胳膊。
哪怕是死了,至少两具能一起被找到的可能性更大,颜家一定会找颜浧的,这样也能找到陆落的尸体,她母亲就能安葬她。
否则沉到了水底,被鱼吃了,她母亲怎么办?
最终,陆落眼前隐约有金光,她在迷迷糊糊中,昏死了过去。
等颜浧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月上中天,凄惨的琼华注满了河面,波光粼粼,还有鱼儿跃起。
此处没有渔船经过,偶然的船只,都是顺水南下的旅客。
旅船夜里都要靠边歇息,而此处危险陡峭,不会有船停在这里。
颜浧筋骨结实,没有摔断哪里,只是脑袋先落地,一下子撞到了,昏死过去。
他脑子里嗡嗡嗡的作响,半晌都回想不起到底是怎么了?
他茫然看着四周,就看到了紧紧搂住她的陆落。
他记不起自己是谁,但是他记得她,这是陆五娘!
他日夜想着她。
“五娘,五娘!”颜浧抱起了她。
陆落将褙子半脱了,里头的中衣全湿了,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用袖子系住了颜浧。
颜浧心里一热,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是死也要和我死在一起吗?”颜浧心情猛然有点雀跃,他紧紧抱住了她。
陆落身子冰凉。
颜浧吓一跳,连忙去试探她的呼吸,发现她还在微弱的吸气。
颜浧抱着陆落,然后打量四周,发现他们在一个壁洞里,四周早已不是他们落水的地方。
是陆落把他带到了这里。
濒临死亡的时候,陆落也没有放弃他。颜浧这么重,假如陆落松开他,她应该更有活命的机会。
可是,她没有!
颜浧眼眶一热,将她搂在更紧,低声喊她“落儿?”
他吻着她的额头,又吻了吻她冰凉的唇,没有半分色|欲,仅仅是疼爱至极。
陆落是精疲力竭,她一直昏睡着。
颜浧搂着她没动,因为他不会水!这也要陆落先晕了,哪怕是颜浧没晕,他估计也要被水流淹没,死在河里。
陆落再次救了他一命!
“她救了我两次,每次都是性命攸关的时候,这是多大的缘分?”颜浧心想。
快要天亮,颜浧听到了山壁上房的喊声:“将军,将军!”
后面的马车没有掉下来,倚竹和车夫回去,把颜浧的人都带了出来,寻找他们。
颜浧的护卫军,又去了营地调任。
一共来了两千多人找他们。
“我在这里!”颜浧大喊。
等陆落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她躺在自家的床上,丫鬟和母亲都陪着她,房间里全是草药的气息。
她一睁开眼,看到了她的母亲,也看到了颜浧。
陆落又缓缓把眼睛闭上。
不是英雄救美吗?为什么每次出事了,充当英雄的都是她!
这人是她的克星,陆落心想,她要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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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曲线救国(第五更,求月票)
陆落心里明白自己摔伤了,肯定摔断了骨头,因为她那时候疼得痉挛,可是她没想到,她摔断的左边小腿关节。
得知她摔断了腿,还在水中游了那么远,接骨的太医赞服不已:“陆姑娘真是勇猛无敌啊!”
这个词形容女孩儿不太好,只是太医想不到更贴切的词,他还真没见过这么猛的姑娘。
人在极度困境中,肾上腺素涌出,给了无尽的力量。
陆落求生的**太强烈了。
颜浧听说之后,久久沉默,枯坐在陆落床边,赶都赶不走。
闻氏的眼泪没有干过,哭得要死。
丫鬟们都陪伴着,闻乐喜也每天都来,看望陆落。
陆其钧觉得陆落肯定会醒的,他们这般慎重显得做作。
可是颜浧也在,陆其钧刻意营造慈父形象,只得也陪着。
他和颜浧说话,颜浧没理他。
陆落醒过来,闻氏抱着她大哭,颜浧微微眼眶莫名也红了。
“娘,我没事”陆落低声安慰她母亲,然后又道,“您能把那个姓颜的打发走吗?”
颜浧就在旁边,陆落的声音也不小。
他听到了此语,心里竟然也是甜的,甜的发腻。她开口说话了,还有心思嫌弃他,说明无碍了,颜浧就别无所求。
这两天,颜浧想起陆落总是介意他,没了半分忐忑。
他喜欢她活蹦乱跳嫌弃他的样子!
“好,我走了。”颜浧笑道,眼里全是宠溺,“我明天来看你。”
颜浧不敢惹她不快,转身就真的走了。他知道。只要陆落不好,陆家会派人去告诉他,所以他很放心。
他两天眼睛都没阖一下,只隐约喝了一碗粥。
现在,他又累又困。
回去的马车上,颜浧就睡着了,直到到了居徳坊。护卫喊醒他。他才迷糊睁开眼。
他一进门,他妹妹颜洀就奔向了他:“三哥哥,您可回来了。我担心极了,又不知道该不该去陆家看您。”
颜洀很委屈。
跟在颜洀身后的,还有淳宁郡主。
淳宁郡主满脸疲惫,她这两天守在颜浧的府邸。等着颜浧回来,她非常担心颜浧。
她知道颜浧出事了。却不知他到底伤了哪里。
不成想,颜浧去守着陆落了,她没有见到他。
“我没事,洀洀。”颜浧轻轻摸了摸胞妹的头发。然后瞧见了淳宁郡主,说了句,“郡主怎么来了?”
亲戚朋友们。就像楚王,都称呼淳宁郡主的小名。叫她婧儿,唯有颜浧一直很客气称呼郡主。
等晋王府透出想和颜浧结亲的意思时,颜浧就更抵触淳宁郡主了。
“听说三哥哥跌下了河里,我想着过来瞧瞧三哥哥。见三哥哥不在府里,我怕洀洀担心,就留下来陪她了。”淳宁郡主语气轻柔,不经意见也带出了几分关切。
“辛苦郡主了,郡主先请回吧。”颜浧道。
淳宁郡主含笑,很懂事道:“三哥哥,你回来我就放心了,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洀洀则很舍不得淳宁郡主,不停对她说:“婧儿姐姐,你明天再来。”
“好。”淳宁郡主柔声,摸了下洀洀的头,这才转身走了。
颜浧微微蹙眉。
他牵着洀洀的手往里走,沉吟一下,颜浧问洀洀:“你跟淳宁郡主很熟吗?”
“是啊,婧儿姐姐对我可好了,经常来看我。”洀洀笑盈盈道。
大概是从五六年前起,淳宁郡主就对洀洀很用心。
淳宁隔三差五来看洀洀,关怀备至,洀洀特别喜欢她。除了祖母,洀洀觉得她最亲的人就是淳宁郡主,甚至比她外祖母还要亲。
颜家见淳宁郡主常来,隐约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老祖宗也很喜欢她。
只是,家里都知道颜浧有主见,他要是不满意,这门亲事就难,所以没有答应晋王府什么,只等颜浧回来。
颜浧之前可是推了不少说亲的,颜家上下都知道。若他们替颜浧答应了,万一颜浧不同意,是打他一顿,还是骂他一顿?
打骂对颜浧是不管用的,那时候岂不是颜家尴尬?
“往后你嫂子进门了,她也会对你很好的,不要和淳宁郡主太亲近,知道了吗?”颜浧对洀洀道。
洀洀就猛然甩开了他的手。
颜浧一愣。
“三哥哥,你不喜欢婧儿姐姐吗?”洀洀眼泪汪汪的,“你总不在京里,婧儿姐姐时常来跟我作伴,什么都替我想到。你为何要这样说话?”
颜浧想要解释,洀洀却气跑了。
洀洀对颜浧,还是有点陌生。一个陌生人说她最敬重的姐姐,她岂能高兴?
颜浧凝眉。
这就有点头疼了,他得**思,不能硬碰硬,少女可是很叛逆的。
这么一想,陆落是不是也到了叛逆期,越是追的紧,她越是不高兴?
不高兴也要追紧,万一跑了呢?颜浧心想,那小妮子可是起过退亲的心思啊!所以,陆落和洀洀不能一概而论。
想到陆落,又想起这次的遭遇,颜浧心里百感交集。
他这条命,是陆落两次救回来的,以后就是为了她死,也是理所当然的。
颜浧的心思,只要稍微不留神,就要转到陆落身上去,这是他最近一年多最正常不过的想法。
一点小事,他都能想到陆落。
而后的几天,颜浧到处搜集上等的生骨的药,还有各种补药,全部给陆落送去。
闻氏一开始心疼闺女,对颜浧很生气。但是事后想想,又不是颜浧把她闺女推下去的,颜浧自己也不掉下去了吗?
再加上颜浧守了陆落两天,不吃不喝不闭眼,闻氏气就消了一大半。
而现在,颜浧又送各种补药,闻氏就不怎么生气了。
陆落则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她一定要退亲,这门亲事不吉利。
不管她的反噬是对自己还是颜浧,跟着颜浧她也要吃亏。
“还疼不疼?”颜浧每天都来,风雨无阻,每次第一句话都要这样问。
“这样,你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不要来,我就不疼了。”陆落对颜浧道。
“好,我听你的。”颜浧笑道。
他果然三天没来。
到了第四天,他衙门也不去了,一大清早就来了。
陆落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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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报应
颜浧很听话,让他走他便走了,过几天他又来了,妥妥善善的一个人,陆落有点拿他没脾气。
陆落记得成阳跟她说过,颜浧是很冷酷孤傲的一个人。
哪里冷酷?
他就是个耍赖子的!
陆落宁愿他冷酷些,这样少些麻烦。
“我救了你一命!”陆落跟颜浧讨人情,“你得记住!”
“当然记得!”颜浧笑道,眸光细柔,有点想摸摸陆落的脸,“我也用命还你。”
“你不要你的命。”陆落道,“你写了退婚书给我。”
“好。”颜浧又答应了。
他答应得非常痛快,让陆落觉得不真实,却又隐约盼望是真的。
次日,颜浧送了封信给陆落。
陆落打开来瞧,是一封情书。他的文采不那么斐然,写得很质朴,字字句句都在诉说衷情。
因为他不掉书袋,不怎么引经据典,就是很普通的大白话,陆落竟然能看懂。
看懂了,就不高兴了。
陆落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答应退亲的!
陆落想把这封信烧了,可是迟迟没有动手,就放在床边的案几上。
碧云看了,知道是什么,替陆落收在了首饰匣子里。
书信不见了,陆落反而问:“我的信呢?”
“婢子替您扔了。”碧云笑道。
“你扔哪里了?”陆落下意识接口,说完她又后悔,无所谓道,“扔了就扔了吧。”
碧云好笑,从匣子里拿出来给陆落瞧了。然后又放进去:“你想再看就到这里拿,不想看放在这里,左右不相干。”
陆落颔首。
太医过来给陆落换了几次药,说陆落的腿复原得很好,再躺四十天就可以下床。
卧床的日子,陆落很无聊。
成阳大长公主过来瞧她,陆落就跟成阳抱怨:“这日子太难熬了。坐牢都没有这么难。”
“就当是坐月子。”成阳笑道。“以后也是坐月子的,提前适应些。”
成阳大长公主的身体比从前好多了,现在是既苗条又嫩白。看不出从前的消瘦与枯黄。她和陆落比较投缘,来到陆家就是一整天,陪着陆落说笑,用过了晚膳才走。
要不是念着儿子。成阳都不想回去的。
除了成阳来给她作伴,就是六娘。
六娘来给陆落解闷。陆落对她道:“要不,你吹个曲子给我听?”
陆落不介意六娘的示好,让六娘大喜。
六娘学过笛子,也学过箫。还有各种古琴,可谓是才华横溢了。
“五姐姐要听什么样的曲子?”六娘问。
陆落想了想,说要听笛子。
“那我给五姐姐吹一套《桃林回》。如何?”六娘笑道。
陆落没听过,自然说好。
不仅六娘陪陆落。十弟陆慕也常来,趴在陆落的床前,很亲热问东问西的。
除了六娘和陆慕,庶妹不是恨陆落,就是怕陆落,都不登门。
一片忙碌中,陆落的生日过去了半个月,闻氏才想起来。
陆落生日那天,正巧是暴雨,连饭都吃不上,屋子摇摇欲坠的,谁还记得是初几?
而后雨停了,陆落又受伤晕迷;后来她又养伤,闻氏一颗心七上八下,只顾陆落的安危,早把她的生辰忘到了脑后。
“我们给你补个生辰。”闻氏笑道。
陆落拒绝:“既然错过了,今年就算了”
陆落想起了远嫁的四娘,她也是陆落一天的生辰。陆落非常不喜欢四娘,可是她走了,陆落心里想起她,有几分不是滋味。
闻氏没理会陆落的拒绝,还是亲手做了长寿面,送给几位姨娘,还有闻乐喜、颜浧。
“你师父还没有回来?”闻氏问。她原本也准备给千衍和石庭送的,不成想陆落说千衍不在家。
已经快五个月了,陆落想起来,就心急如焚:“还没有娘,等我好一点,我要去找他!”
陆落有种预感,她师父没有出事,活得好好的,但是近期不会回来。
术士很难预测自身的福祸,也无法预测自己和自己最亲人的前途。可是,朦胧中有点预感,而且*不离十。
“天下之大,你去哪里找?”闻氏叹了口气,“再等等吧,我过了端阳节,娘派人去替你打听。”
陆落颔首,虽然她知道没用,打听不出来的。若是能打听到,陆落早派人去了。她没拒绝,不忍拂了她母亲一片好心。
闻乐喜和颜浧接到了陆家的长寿面,知道是替陆落补过生日,于是都亲自前来看望陆落。
闻乐喜刚走,颜浧才到。
颜浧给陆落送了一只极品翡翠的手镯,成色不输陆落最爱的那只,约莫值四五千两银子。
“多谢你。”陆落道。
她摔断了条腿,把颜浧救了起来,送她只镯子,她就心安理得收下了。反正她又不会戴,等回到湖州府就卖了换钱。
“祖坟已经修葺得差不多了。”颜浧和陆落闲聊,说起颜家的祖坟。
陆落断了腿,颜家也派了大奶奶和四奶奶过来看望,只是不好再找陆落去修祖坟了。颜老夫人做主,请了钦天监的术士。
只是修葺完毕,颜老夫人总是不放心,时常嘀咕说:“没听说过董天师有什么惊才绝艳的本事,那个柏兮呢?”
董天师,就是颜家请的术士。
柏兮也离京了,颜家想要修葺祖坟,找不到他的人,陆落又断了腿。
祖坟的内堂进水了,总不能放着,越放就不吉利,只得请了董天师,赶紧修建起来。
可是,颜老夫人觉得董天师没什么突出的本事,担心他看得不好。
“我去广德侯府问了,陈十二说柏兮要去趟杭州,估计下半年才能回来。要不,请邵神仙看看?”颜二老爷道。
京里有个还不错的术士,姓邵。
颜家不怎么相信他。
颜老夫人摇摇头,反正已经修好了,难道去扒了不成?
“祖坟才毁了内堂,三郎和陆姑娘就出事,可见凶险呐。”颜老夫人感叹。
颜老夫人把颜浧和陆落的车祸,归结为颜家祖坟受损的报应。
颜二老爷极力宽慰老夫人,让老夫人莫要多心。
没过几天,颜浧的胞妹洀洀哭哭啼啼说要从颜浧的府邸搬出来,兄妹俩闹了矛盾。老夫人苦心安慰一番,洀洀才决定原谅颜浧。
“家宅不宁啊。”老夫人又开始怀疑祖坟没有修好。
到了五月初四,端阳节的前一天,颜浧的第七堂弟去打马球,结果摔下来。
人没事,有惊无险。
颜老夫人却心惊肉跳,又是一番猜测。
她身边的丫鬟和管事婆子都宽慰她:“只是巧合而已,孩子们哪天不磕磕碰碰的?”
老夫人还是觉得不安心。
结果,五月端阳节当天,颜家又发生了一件惨事。
这次,出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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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赞同(月票1020+)
颜家的**奶,是二房次子媳妇,今年二十七岁。
颜**奶进府十年整,落胎了两次,一直胎位不稳。她丈夫房里的妾室两人、通房四人,庶子庶女成群,唯有她无所出。
她不甘心,就闹到了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连儿子房里的事都不管,何况孙子?可颜**奶闹得她头疼,暗示**奶自己做主,颜**奶又听不懂,老夫人只得出面了。
老夫人责令颜二郎,每个月必须有五天歇在**奶房里。
颜二郎则说**奶是老女人,又是不下蛋的母鸡,把**奶气得半死。
不过,颜二郎也不敢真的顶撞老祖母,就听从了安排。
半年之后,**奶终于有了。
端阳节当天,**奶回娘家躲午,中午的宴席上,她突然腹痛如绞,脸色惨白。很快,她下体就见红了。
她落下四个月刚刚成型的男婴。
**奶是习惯性流产,前头就流了两个,这个怀上的时候,太医也说过要多保养,尽量卧床。
若不是端阳节躲午,**奶也懒得出门。
就这么一次,没有提防孩子就下来了,还是个男婴。
这下子,**奶刺激大了。
颜二郎还冷嘲热讽,说要休了她,再娶个好的,**奶更是要寻死。
“虽然是祸事,却也不涉及祖坟。”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安慰她,“**奶这胎,婢子去瞧着就是不稳的。”
**奶这胎不稳,原本就提防着要滑胎,所以应该跟祖坟没关系。只是凑巧。
但这个当口说凑巧,说没有祖坟的打搅,老夫人又怎么听得进去?就是那说话的婆子,都不太相信跟祖坟无关。
况且,世上的祸事原本就难定。
要是祖坟好好的,说不定**奶这胎就保住了。
“魏氏呢?”老夫人眼眸微沉,问起了颜大郎的媳妇魏氏。
“大奶奶刚刚回府。”丫鬟道。
端阳节。嫁出去的闺女都要回娘家“躲午”。趋吉避凶,这是个风俗。端阳节是恶日,五毒尽出。
**奶正是怕留在家里遭遇噩运。才去了娘家躲午的,没想到孩子就那么没了。
“去把魏氏叫过来。”老夫人道。
丫鬟道是,应声而起。
很快,颜大奶奶魏氏就到了老夫人跟前。她穿着玫瑰紫二色绣折枝海棠的褙子。发髻上插了四支金钗,既华贵又庄重。
她刚回府。衣裳都没换,就去看了**奶。
“你去趟陆家,跟五娘说,我想让她陪着我去趟安宁县。再看看祖坟。问问她,太医怎么说,若是藤椅抬着。能否出门?”老夫人道。
“祖母,您要请陆姑娘看祖坟吗?”大奶奶没有像往常那么机灵应答。反而故意问道,“她可是女人啊”
下葬、建坟的时候,都要让女人避开,否则不吉利。
让女人去看祖坟的风水,更是不妥当了。
老夫人的打算,大奶奶从来不敢质疑。她现在却白提点一句,也是有她的考虑。
家里人都称赞陆落厉害。
陆落若是这次修好了祖坟,以后她就是老太太跟前的第一孙媳了,大奶奶等孙媳妇,怎么压得过陆落?
陆落还没有进门,大奶奶总得防备着,免得替旁人搭台。那时候旁人唱得热乎,她有什么好处?
老夫人眼神温柔中,有一抹凛冽一闪而过。她对大奶奶道:“无妨的,你去请五娘,我自然有话问她。”
大奶奶无法,不能再劝,否则就要让老夫人看穿心思,于是去了陆家。
等大奶奶一走,老夫人微微摇头。
“只怕魏氏机灵过头了,请不动五娘。”老夫人喃喃自语,喊了小丫鬟,让她去对门的忠武侯府,告诉那边下人一声,让颜浧回府后,到老夫人跟前说话。
小丫鬟道是,转身去了。
老夫人斜倚着弹墨大引枕,心思又回到了她的长孙媳妇魏氏身上。
比起二夫人,大奶奶魏氏可是天生的当权者。她进府十年,内外收拾得妥帖,房里更是安排得合理。
颜大郎一个通房、三个小妾,规矩极了。相比较之下,颜二郎房里就是乱得一塌糊涂。
老夫人很喜欢魏氏,将来内宅交给她,老夫人也放心。
只是,当权者都害怕失去权势,所以有潜在竞争者,他们必然要先出击,先下手为强。
老夫人在颜家一言九鼎,魏氏依傍这棵大树,很害怕失去了老夫人的欢心。当她察觉老夫人很喜欢陆落时,魏氏既有嫉妒,也有担忧。
不过,魏氏也知道,陆落不会来挑战她将来当家的权力,所以嫉妒之余,也没有下手去对付陆落。
老夫人慢慢想着心思,颜浧就进来了。
“听说二哥房里出事了,可是真的?”颜浧问老夫人。
老夫人颔首。
她把二房的事,告诉了颜浧。
“三郎,我私下里琢磨,还是祖坟没有修好。我想请五娘,再去安宁县看看,咱们陪同着。”老夫人道。
“可是五娘的腿不便啊。”颜浧不情愿。虽说一路上有人照应,可万一颠簸坏了,岂不是让陆落留下残疾?
颜浧是不在乎她是否残疾,他是怕陆落伤心。
“你去看看,再请太医问问。”老夫人道,“已经二十多天了,也该能下床活动活动。总躺着,恢复也慢。”
颜浧很想见陆落,点点头:“那我去瞧瞧。不过,寻龙点**的要价可不低啊,祖母,您准备给多少银子?”
老夫人微愣,而后笑道:“只是我的祖坟啊?你和五娘不沾边的吗?居然要银子”
老夫人这是开玩笑,钱她还是会给的,多少要意思下,因为术士讲究“财路不受、福吉难至。”
就像去庙里抽签,不管是好签还是不好的,都要添香火钱,这是供奉。
供奉的不是菩萨,而是信仰。所以,术士也同样。
“话不能这么说。”颜浧道,“寻龙点**很费修为的,而且五娘断了腿,是冒着风险去的。祖母,您出三万两,如何?我记得当初我外祖家请五娘驱阴煞,可是给了二万两。”
颜家是权势滔天的,三万两银子对于老夫人而言,跟三十两没什么差距。
她笑道:“好,你去请五娘,咱们家出三万两。”
然后又叮嘱,“若是太医说五娘颠簸不得,就算了”
老夫人当然迫切想要陆落去看风水,可体贴的话,她还是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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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巴结(月票1050+)
颜浧和老夫人正商量,请陆落再去祖坟堪查,大奶奶魏氏已经回来了。
“陆夫人和陆姑娘不在府上,说是去了闻公公府邸躲午。”大奶奶回禀老夫人,“孙媳不知去闻家是否妥当,就先回来请示祖母,明天再去,还是去闻家?”
“此事,你莫要张罗了,让三郎去吧。”老夫人慈祥道,“你二弟妹这几日只怕要伤心,你多劝劝她。”
大奶奶狐疑,好好的派了她去,为何又改派三郎?
她虽然满腹疑窦,却也不敢迟疑,连忙道是,去了颜二郎的院子里,看望二|奶奶。
颜浧得知陆落已经下地了,便晓得她的腿已经长好了,很高兴,当即也去了闻乐喜家。
陆落的腿,的确无碍。
太医再次请脉之后,告诉陆落已经长好了。往后,陆落可以下地活动,只是别太用力。
活动活动,血脉流畅,会好得更快,也不能一味躺着。
所以,端阳节当日,陆落就撺掇她母亲,来了叔公府上躲午。
陆落一来,又在叔公家里见到了陈容枫。
第二次了!
闻乐喜不知闻氏和陆落要来,今天又休沐,陈容枫来看望他,两人就在院子里下棋。
上次闻乐喜一点小事,陈容枫帮了他一个忙,替他送了封信,闻乐喜很感激陈容枫,所以邀请陈容枫做客。
一来二去,闻乐喜竟然觉得陈容枫投他的脾气。
陈容枫的母亲,是太后聂氏的姨母,陈容枫是太后的表弟,他女儿也是被聂太后相中。要进宫做娘娘的。
有了这层关系,素来对人设防的闻乐喜,和陈容枫亲近起来。
陆落腿脚不便,闻乐喜以为她们母女今天不出来躲午,正巧陈容枫过来送五毒饼,闻乐喜就留他下棋。
“落儿,你能下地了?”闻乐喜很惊喜。连忙要亲自搀扶陆落。
陆落杵着双拐。任由叔公扶她坐下。
陈容枫站起身,给闻氏见礼,称呼“陆夫人”。
闻氏上次见过陈容枫。就凝眸打量他。陈容枫气度儒雅内敛,倜傥华贵,又生得如玉俊朗,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方家嫌弃他。没有和他结亲,也怪可惜的。
“陈公子。上次在祈隆寺外,见过一回的。”闻氏笑道。
陈容枫道:“是,陆夫人好记性。”
他记得那天,当时他的女儿璇娘闹脾气。他去寻找她,结果在后殿大门口,差点撞上一个姑娘家。
那个女孩子。就是陆落。
他当时挺惊讶的,因为差点就撞到了。
而后出门。在寺庙的丹墀上,他又看到了陆落。陆落和另外几个女孩子一起,正垫着脚尖使劲瞅他,大概是想看看和方六娘相亲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吧?
陈容枫因为看陆落,反而没留意到方六娘。
后来他故意曲解他二嫂的话,试探着问,穿蓝色衣裳的姑娘是谁,虽然他心里明白肯定不是方六娘。
陆落没有二十四岁,她看上去就是十六七的样子。
他五嫂告诉他,那是陆落,忠武侯的未婚妻子。
闻氏现在提起那天,陈容枫心里颇有感概。
人与人的缘分,也是挺神奇的。
“陆姑娘,你腿好些了吗?”陈容枫和闻氏见礼完毕,又问陆落。
他态度磊落,言语温柔。
“已经好了,再修养半个月,就能蹦上蹦下了。”陆落笑道。
闻氏瞪她:“别胡说。”
“是真的啊,太医这么讲的嘛。”陆落笑道。
她卧床二十多天,人都要发霉了,能出来,她不知道多高兴!
原来能出门是这么一件好事情。
陆落心情很好,言语也俏皮。
陈容枫微笑:“恭喜,陆姑娘早日康复。”
陆落道谢。
看到陈容枫,陆落突然想起什么,问他:“十二老爷,你喜欢孟先生的笔吗?”
陈容枫表情不变,恬淡道:“很喜欢,读书人有几个不喜欢孟先生的笔?陆姑娘怎么说起这话,你也喜欢孟先生的笔,还是想求孟先生的笔?”
陆落从他脸上,看不出上次那些文房四宝是否属他所赠。
这个人脸上总是很温和的样子,不露情绪,似一潭平静之极的水。
陆落试探了下,没试出什么,就放弃了。那天她跟叔公撒娇,说她来偷纸笔的,第二天就有人送了一套给她,陆落心里不是没怀疑陈容枫的。
因为当时除了叔公,只有陈容枫在场。
如今她试探陈容枫,陈容枫表现得很淡然,让陆落看不出任何端倪。
也许,并不是他送的。
“上次有人给我送了十二支孟先生的笔,我白放着可惜了,我又不怎么会用名贵的笔。我想着您是读书人,正想问您是否喜欢。若是喜欢,我转赠给您几支。”陆落笑道。
陈容枫表情如旧,和煦温暖:“多谢陆姑娘了,我正愁没有救济的。孟先生已经不制笔了,我所剩也不多。若是陆姑娘能赠我两支,我感激不尽了。”
陆落心里就排除了他,觉得赠笔者可能另有其人。
话都说出来了,陆落就答应送陈容枫两支。
然后,陆落又问了柏兮。
最近这段日子,柏兮跟陈容枫交情匪浅。
“杭州府有人请柏兮,是他的老朋友,他刚走不久。他说事情办完了,可能要去苏杭游历一番,年底再回来。”陈容枫道。
陆落心里顿了下。
柏兮走了,他师父和石庭也走了。天有异象,到底是他们谁在搞鬼?
陆落有片刻的愣神,陈容枫已经跟闻乐喜和闻氏作辞,准备走了。
“用了午膳再走。”闻乐喜挽留他。
“不了,不打扰公公家宴,我还有个诗会。”陈容枫笑道。
闻乐喜不再勉强,送陈容枫出门。
等陈容枫走了,闻氏才问闻乐喜:“叔父怎么跟陈家有了来往?”
“和陈家没什么来往,不过是跟陈十二郎有点私交。”闻乐喜笑道。
闻乐喜也发现,陈十二郎挺巴结他的。不过,他喜欢此人,就不太介意陈十二郎的巴结。
再说了,陈十二郎的仕途一片光明,不需要闻乐喜的提携,他巴结闻乐喜,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也许,陈容枫是知道了太后想让他女儿进宫,巴结我,让我私下里多照顾他女儿吧?”闻乐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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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收拾(月票1080+)
陆落和母亲到了闻府不久,颜浧也匆匆赶来,他还带了些五毒饼等节礼。?
陆落立马拉了脸,哪里都有这人,着实讨厌!
“你们府上今天不过节,怎么跑到这里来?”陆落问道,声音微冷。
颜浧叹了口气:“这节,还真过不了。昨儿七郎去打马球把腿摔断了,没敢跟祖母说,只说是摔疼了;今日二嫂回娘家,不知怎的滑胎了,落下个成形的男婴”
“哎哟,这”闻氏唬了一跳,“大人如何了?”
孩子已经没了,问也是白问,只求大人还平安,算是弥补不幸。
“还不知道,在用药。”颜浧道。
颜浧常年不在家,也知道颜二郎房里的恩恩怨怨,只是外人不清楚罢了。
颜二郎很讨厌他的正妻,而二|奶奶性格又好强,总想笼络颜二郎的心。弄巧成拙,导致颜二郎更厌恶她。
今日二|奶奶滑胎,颜二郎没有半句安慰,反而当着二|奶奶两个嫂子的面,阴阳怪气说了些难听的话,气得二|奶奶的娘家嫂子当场就甩手走了。
小产也是鬼门关走一遭,丈夫又这样诚心添堵,颜浧猜想二|奶奶是不会太好的。
这是颜家乱七八糟的家务事,颜浧没有告诉他岳母。
“祖母的意思,还是祖坟没有修好。”颜浧道,“祖母想让五娘去瞧瞧,她只信得过五娘。”
闻氏很喜欢颜浧,陆落摔断了腿,颜浧苦守了她两天。闻氏的心也软了。只是再说去看风水,闻氏就不悦了。
陆落腿还没有好呢。
闻氏很后怕,就不会再同意此事了。
“三郎,你瞧着五娘她还能出门吗?”闻氏道,“此事就莫要再提了,你们家去请其他人吧。道观里本事过人的道士多得是,没的非要五娘去。”
颜浧不敢违逆。连忙道是。
他就不再替此话。只是安心陪着说话。
天色渐晚,他要离开时,陆落悄悄问他:“既然是你祖母要请我。可说了给多少钱?”
“三万两。”颜浧笑道。
三万两白银,可以折合人民币四百多万,回到湖州能买不少的铺子和宅子,足够吃几十年了。
没有道理不赚这个钱!
“真的吗?”陆落又问。“你祖母答应了,还是你胡诌的?”
“祖母亲口答应的。”颜浧保证。“我若是撒谎,就天打雷劈。”
陆落撇撇嘴。
“那行,你问问你祖母,什么时候动身?我的腿没事。坐车的时候包裹紧些,车子慢些,然后别再翻了。我就无碍了。”陆落道。
颜浧失笑,而后又感觉心疼。
“落儿。我帮你准备一辆不颠簸的马车”
“别这样称呼我!”陆落立马纠正他。
话说完了,颜浧任务完成,回到了自己府里。
他一进门,管事就说四姑娘在大哭大闹。
上次淳宁郡主登门,颜浧知道她不死心,而洀洀又很喜欢她,颜浧试图慢慢和洀洀交流沟通。
怎奈洀洀固执,深信淳宁郡主对她很好。
颜浧却觉得淳宁不安好心,于是他让管事们禁止淳宁郡主再登门。
就这件事,惹得洀洀大闹,还说要搬回去。
正是因为洀洀一闹,颜家阖府都知道了。
旁人家的丑事,颜家的人不忌讳说出去,而淳宁又谲滟非常,惹得众人嫉妒,更是要说她的坏话。
捕风捉影都能说很多,何况淳宁郡主被颜浧拒之门外是确有其事?
这件事,也传到了晋王府,淳宁郡主尴尬万分。
“没想到三哥哥如此误会我。”淳宁没有太悲伤,只是有点无奈,很坦荡的样子。
她母亲晋王妃又羞又怒,大骂她不要脸:“堂堂郡主,如此倒贴男人,还被人家嫌弃,你可有羞耻之心?”
这番话,正巧被晋王听到了。
晋王对王妃的言语很生气:“不知好歹的,明明是那个颜三郎,你骂婧儿做什么?”
晋王妃一肚子气,却也不敢再发作。
淳宁的父亲和哥哥们都维护她,只说颜浧的不对。
他们家郡主这等身份地位,又如此倾城姿容,看不上她就是瞎了眼,没见识。
三太尉还去找颜浧理论,结果没见到颜浧。
此事也让颜浧和洀洀的关系迅速恶化。
颜浧买了好些东西哄她,洀洀都不肯原谅他。
听到管事说洀洀今天又闹脾气了,颜浧就去看她。
“三哥哥,你去给婧儿姐姐陪个不是,再请楚王哥哥去下帖子,开了宴席请婧儿姐姐到家里来玩,可好?”洀洀眼泪汪汪的,拉着颜浧的手说。
这是要颜浧公开向淳宁郡主道歉。
安排得如此周密,绝不是洀洀能想到的,还是有人给洀洀递信了。
颜浧笑道:“好。”
洀洀大喜,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真的?”
“当然,三哥什么时候骗你?不过,二嫂刚刚落了侄儿,此前不宜开宴席。”颜浧道。
洀洀是挺明事理的,她今天也去看了二嫂,二嫂哭得很伤心,而且二嫂对洀洀也很好。
“是的,还是要缓缓。”洀洀喃喃道,“那时候时候请?”
“至少要等二嫂恢复了,到时候也请二嫂作陪,一起更热闹,是不是?”颜浧道。
洀洀点点头,觉得她哥哥思虑很对。
“那洀洀最近也不要往晋王府去,咱们还没有赔礼,你去了岂不是让淳宁郡主更尴尬吗?等咱们这边先赔礼了,你再去找她玩,彼此都好看。这是为了你的体面,也是郡主的体面。”颜浧道。
洀洀连连点头,终于破涕为笑。
“三哥哥,你待我最好了。”洀洀有点不好意思,之前那么闹腾。
颜浧微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你是我给亲妹子,三哥哥不对你好,对谁好?对了,你嫂子送了你一只小猫儿,你瞧见了吗?”
“那是嫂子送的吗?”洀洀大喜。
颜浧知道洀洀喜欢猫,上次去外祖母家,洀洀回来说三舅母有只白色的猫,特别可爱。她既想要,又不太好意思。
洀洀反复跟颜浧说,那只猫是纯白色的,没有半点杂毛。
颜浧就知道她喜欢纯白色的猫。
这种猫很难找,颜浧派了寻了十来天,才找到一只,昨天派人送给洀洀,说是陆落送的,洀洀欢喜极了。
“是你嫂子找到,让我带给你的。”颜浧笑道。
洀洀就觉得她未来的大嫂人也不错。
哄好了洀洀,洀洀终于不闹腾了,颜浧重新找了管事和洀洀的**娘。
“第一,要时常在四娘子跟前,说淳宁郡主的坏话,就说她以后不来看四娘子,尽量挑拨她们的感情;第二,不准淳宁郡主和晋王府的任何人登门。”颜浧直接对管事和洀洀的**娘道。
管事和**娘目瞪口呆。
挑拨离间这种事,侯爷您能稍微含蓄点说吗?
“要是让我知道,谁敢帮淳宁郡主说话,就像新月一样的下场!”颜浧又道,语气不严肃,却叫人不寒而栗。
新月是洀洀身边的大丫鬟,被淳宁郡主收买。
淳宁郡主把新月的兄长放到了南边一个小镇子上去做衙役,还帮她家里人脱了奴籍。
新月就成了淳宁郡主的耳目喉鼻。
颜浧查出此事,先将洀洀送回来老祖母那边,然后召集了全家的下人,当众杖责新月三十打棍,把新月打得皮开肉绽,然后卖到了城里最低贱的娼寮里去。
此事震慑众人。
“是,是!”**娘吓得腿肚子转筋,连声道。
“洀洀身边的人,也由你看着。谁再替淳宁郡主做眼线,你若是没发现,到时候我打死她,也要打死你和你儿子!”颜浧道。
**娘吓得脸色全变了,噗通给颜浧跪下:“侯爷,婢子不敢,婢子定然全心全意照顾四娘子!”
管事也连忙跪下,说绝不让晋王府的任何人登门,连半个音讯都传不进来。
“今天还是有人给洀洀传信了,你查出来。若是明天傍晚没有查出来,我就先把你们母子打残了卖出去。”颜浧又道。
**娘使劲磕头:“是,是!”**娘隐约知道还有谁,她要将那些有嫌弃的,全部救出来,免得牵连她自身。
侯爷可是铁面无情啊!
颜浧颔首,这才去了祖母那边。
“已经和五娘说妥了,她能坐车出门。”颜浧告诉老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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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棋逢对手
颜浧两天的功夫,把洀洀身边的人换了个遍。
他原也想施恩的,下人也是一条命,何必苛责?
但是洀洀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都着了淳宁郡主的道,总以为那郡主迟早要进府的,所以明着、暗着先投靠了她,触怒了颜浧。
颜浧先将外祖母方老夫人身边一个擅长演皮影戏的大丫鬟换了过来,放在洀洀身边,顶替了洀洀的大丫鬟新月。
新来的大丫鬟叫寒玉,满腹有趣市井故事,又会演皮影戏,整日逗得洀洀哈哈大笑,让洀洀忘记了新月等人,洀洀一刻也离不得寒玉。
洀洀毕竟只是个孩子,孩子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有了新巧好玩的丫鬟,一时就想不起旧丫鬟来。
然后,颜浧又去楚王府,讨了楚王府一个厨艺很好的丫鬟,变着法儿做好吃的给洀洀。
颜浧再四下里派人去搜集各种新巧稀奇的玩意儿,时不时拿给洀洀。
等洀洀留意到身边的丫鬟换了一茬时,她已经和新来的丫鬟们混熟了,把她们当亲信。
至于那些旧的丫鬟,洀洀的**娘编排了些不是,说有的母亲生病了,回去照顾;有的小偷小摸,被赶到了庄子上。
每个丫鬟的去处,洀洀的**娘都编得严丝合缝,洀洀不好深究。
她不仅忘了旧丫鬟,便是淳宁郡主,多久不登门,洀洀也对她没那么要紧了。小孩子的注意力没有大人那么持久,原就喜新厌旧,淳宁郡主又不是她什么至亲的人,她现在跟着三哥哥,日子快乐极了。淳宁郡主也不甚要紧。
后来,颜浧并没有请淳宁郡主做客,洀洀提都不提了。
**娘时常挑拨几句,诬陷淳宁郡主,说些不中听的话。
洀洀跟**娘的感情,是淳宁郡主比不了的。洀洀听了**娘挑拨离间的话,越发抵触淳宁郡主了。对她的信任和好感变成了厌恶。
而后洀洀跟着堂嫂们出门交际。遇到了淳宁郡主,洀洀也对她失去了往日的亲昵,躲闪不及。
淳宁郡主就彻底失去了洀洀这条线。
这条线。淳宁郡主养了六年,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被颜浧毁得一干二净。
淳宁郡主并不生气,反而隐隐很兴奋。有种棋逢对手的快|感,这是后话了。
***
颜家请陆落重新修理祖坟。陆落说五月上旬日子都不好,需得五月十一日再动身。
“我到底是女人,你问问你家里可忌讳?地师遍地,你们完全可以寻个更好的。将来若是不好了。可不能怨我。”陆落对颜浧道。
术士也不是全能的,有人学习相术,有人专供地术堪舆。有人则学习阳宅风水,陆落学得比较杂。因为她的太师父就是杂学。
就像陆落的爸爸,他只学建筑风水学,相术和地术他不沾边的。
“这话,我已经跟二叔和祖母提过了,他们更相信你!”颜浧道。
钦天监的术士帮颜家修整过了祖坟,颜家仍是祸事不断,老夫人对一般的地师没信心。
而在颜家,真正有决断的是老夫人,就连老侯爷也要敬重她三分,更别说世子爷了。
老夫人同意,二老爷自然是满口答应。
老侯爷已经回府,却完全不想理会这些俗事,祖坟内堂进水,他也不关心。
二老爷对陆落的火铳感兴趣,等南北广备攻城作坊做出第一批的二十支,二老爷拿了一支回家,被老侯爷看到了。
老侯爷立马来了精神,把这支火铳夺去。最近他在研究火铳,隐约是想把火铳的威力增大,想做成大炮。
很有想法的一个老头子!
老侯爷不管事,老夫人又相信陆落,只得陆落出马了。
到了五月初九,陆落再请接骨的大夫看了看自己的腿,大夫说已经很好了,只要不是很疼,就能走路。
不过,能修养半个月,就再修养半个月,反正没有坏处的。
“就是能出门了吧?”陆落问。
大夫说可以。
到了五月十一,刚到卯初,颜浧就来了。他让自己身边的护卫,驾驭了一辆大马车,四匹马拉着,黑漆平顶。
陆落上车一瞧,颜浧在车里铺了七八床棉絮被子,将车厢弄得柔软之极,在里头完全感受不到颠簸。
“今天我们绕道,不走山路了,估计要在镇子上小住,明天中午才能到。”颜浧怕闻氏担心,跟她解释道。
闻氏颔首,叮嘱颜浧:“万事要多留心。”
颜浧道是。
陆落带着碧云和书破,主仆三人上了马车。
“这马车真柔和,以后咱们家的马车也要这样铺。”碧云很欣喜。
陆落觉得奢侈,这样铺垫马车的话,肯定要被人说闲话。
“祖母在城门口等着咱们。”颜浧又道,然后马车开动。
等他们到了城门口时,颜老夫人的马车已经在了。
陪同颜老夫人的,还有二老爷、三老爷、三夫人和大奶奶魏氏。
晨曦熹微,有薄薄的雾。
陆落刚要下车,大奶奶就过来,说:“陆姑娘,祖母说你腿尚未痊愈,就莫要下车了,等中午打尖的时候再请安。”
“别下了。”颜浧也道。
陆落道是。
马车换了个条路走,一路往京东东路而去。
路上陆落昏昏欲睡,差不多到了中午,正巧路过一处镇子,大家停下来用午膳。因为今天是走远路,晚上肯定赶不到,所以不紧不慢的。
陆落掀起车帘要下车,碧云和书破准备接住她时,颜浧快步过来,干脆利落的将她抱了下来。
陆落微愣。
颜浧抱着她下了马车,又将她放在地上,亲自拿了双拐给她:“路上还好吗,腿疼吗?”
颜家众人就当看不见。
“不疼。”陆落道。
这一路,她几乎没什么颠簸。马车比她平时用的马车宽敞四五遍,陆落能躺下,摇摇晃晃的车厢像摇篮,陆落睡得很舒服。
晚夕,他们起了更才到下一个镇子。
颜浧包下一间客栈的西跨院,大家舒服住了一晚上,陆落也跟颜老夫人、三夫人和大奶奶闲话半个时辰,才回房睡觉。
次日,他们依旧卯初动身,午正就到了安宁县。
他们先去颜家祖宅落脚、吃饭。饭毕,陆落带着她的罗盘,跟众人去了颜家的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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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堪舆
颜家祖宅的家丁,用一张藤椅,抬着陆落去了颜家的祖坟,毕竟要绕过几处坑洼的山路,陆落的腿肯定走不了。
不抬着陆落,颜浧就要抱着她,不像话!
到了祖坟所在之地,陆落让家丁将她的藤椅抬到一处高地,这样她可以远眺。
老夫人等人全部留在祖坟入口,只有颜浧陪着陆落上去。
登上来之后,颜氏祖坟整个的格局,被陆落一览眼底。
“的确是风水宝地,这是‘孩儿坐摇’!”陆落不禁赞叹。
“孩儿坐摇”是地术上的说法,是指一处**地三面环水,正后方有靠山、正前方有河流蜿蜒而过,左边有旗帜模样的山头,右边有钟鼓一样的山笔,正前方的河流水口,有个狮像,整个**地被环抱其中。
这是非常吉利的地相。
祖坟是如此地相的,很容易出文臣,而且容易中状元。
“你们家有人中过状元吗?”陆落问颜浧。
“状元?”颜浧很骄傲道,“我祖父是三元!”
三元就是乡试第一名的解元、会试第一名的会员、和殿试第一名的状元。
连中三元者,绝对可以载入史册,古往今来就没几人。
陆落没怎么打听过颜家的事,她只知道颜老侯爷是世袭罔替的侯爵,爵位是颜浧的曾祖父传下来的。
一个世家子弟,能潜心读书连中三元,的确是天资卓越。
怪不得颜老侯爷憎恨自己的儿子和孙儿去从武,他兴许是觉得科考容易极了,随便就能进学吧?
“你们家祖坟的地相好。”陆落道,“后面的父母山稳重巍峨,前面的流水河宽阔清湛,而且水口有个狮子模样的形状。
明堂宽阔可容万马,富贵甲天下;玄水来朝狮像守卫,富贵绵延长。你们家合该就有富贵滔天的运气。”
说着。陆落就有点羡慕。
如此宝地,是可遇不可求的。
陆落也看过陆家的祖坟,地理位置的风水上说,不及颜家一成。若是陆家风水好。陆落也不用这么辛苦帮人家看风水,直接啃老即可了。
“我将来若是成亲了,也要替我的儿孙选个风水宝地作为祖坟。”陆落心想。
这大概就需要到处找了。
地师有个说法,需要“铁蹄”,就是必须翻山越岭。才能寻到极佳的风水宝地。
像颜家如此幸运的,少之又少。
颜浧回眸打量陆落,但见她把颜家的祖坟夸了一通,神色恍惚的,明显是走神了,故而问她:“落儿,此处可有不妥?”
“有很明显的不妥。”陆落道。她懒得再费口舌去纠正颜浧,说了他也不会改,只有随便他怎么叫。
她看好了,让人将她抬下去。
“如何了。五娘?”颜二老爷上前,问陆落道,“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颜家众人都看着她。
“古语说‘三年寻龙,十年点**’,我还年轻,也不敢妄断什么。”陆落先谦虚道,“既然之前的术士已经将内堂修复,自然无需再去破土,破土不吉利。
祖坟的风水修复,不仅仅要看内堂。龙脉、地**、龙砂、在水皆要考虑。内堂无碍,只是地**安固,可是龙脉、龙砂、在水皆有不妥!”
所谓龙脉,是指整个祖坟的地位山脉。宏观全局;而地**自然是指内堂,也就是坟窝;而龙砂,则是特殊地理位置造成的土壤;在水就是指正前方的流水。
“祖坟正后面的龙脉,称为‘父母山’。此地,正是因为父母山的龙脉垮散,击倒了祖坟的内堂。而河水暴涨,灌入了内堂。
父母山的龙脉,还是破了两处,而且虎上带刀形。‘虎上刀形,聚杀凶亡’,此是龙脉的不妥之处。”
虎上,是正后面父母山的右边。在风水学上说“左青龙、右白虎”。虎上出现了刀形,就是凶煞,会出人命。
“龙砂没什么不妥的。而在水如枪,直直朝中墓**里的内堂而来,这叫‘冲心水’。也是不巧,假如内堂没有被山石砸开,冲心水也进不来。
而冲心水,主损人丁。老夫人您仔细想想,颜家最近的事,可不是都犯在人身上?而且见血、见残、见伤。这还只是开始,若不仔细修补,以后更有凶杀之局。”
陆落言毕,颜家二老爷和老夫人等,仔细琢磨她的话,的确如此。
一开始,是颜浧和陆落水落,差点要了命;而后,七郎摔断了腿,更是性命堪忧;再者,二|奶奶滑胎,损失一命。
“要如何是好?”老夫人问陆落。
陆落道:“第一,要修补虎上的刀形,但是不能乱动,还是要看日子。木星若是移居虎上,有紫气潆绕,方可动手;第二,要破除冲心水,且待土星砸火时,将冲心水抱出”
“怎么抱?”大奶奶吃了一惊。
大奶奶脸色不怎么好,陆落这番本事,岂是平常人能学来的?
这如何跟她争宠?
“在内堂的四周,刻出几块平田,添板仓水,抱出冲心水。”陆落解释给大奶奶听。
风水学上的抱,跟普通意义上的抱不同。
“什么是平田,什么是板仓水?”大奶奶又问。
老夫人回眸,眼神锋利从她脸上掠过。
大奶奶心下一惊,当即不敢再多问了。
“五娘,咱们要如何着手?”老夫人等大奶奶停口了,这才问陆落。
“要等。”陆落道,“先要等木星,再要等土星。我留在此地,日夜观测天象,一旦木星和土星置位,就着手修复,这个急不得。”
“能修好吧?”颜三老爷和夫人问道。其他事,他们可能不相信,但是祖坟风水,是不能质疑的。
颜家的风水破局这才开始,就让孩子们遭了三次罪。
“可以!”陆落道。
“祖母,我留在此处,陪伴五娘吧?”大奶奶魏氏对老夫人道。
“不用了大嫂,府上是你主持中馈,岂能少得了你?我留下来吧。”颜浧道,心里恨这个魏氏不相识。
老夫人和二老爷则很清楚颜浧的心思。
庄子上有二三十户人家,都是颜氏家奴,陆落留在这里,自然有人照顾她,不需要颜浧专门留下。
“你衙门里没事?”老夫人问颜浧。
“我可以告假。”颜浧道,“我上任之前,职方司半年没有郎中,朝政不也没垮吗?”
“你也得授陛下武艺啊。”二老爷道。
陆落也想让颜浧赶紧回去,留在这里耽误她的正事,而且也叫人说闲话。
颜浧想了想,答应回去了。
当天晚上他就走了,是骑马而去。
最终,颜家老夫人、三老爷、三夫人和大奶奶,都决定留下来陪伴陆落,只有二老爷回京。
次日,二老爷卯初动身。
他刚走没多久,颜浧又回来了。
“我告假了。”颜浧道。
老夫人哭笑不得。不过,众人都在,颜浧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妥,于是老夫人不再阻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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