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有人一脚踏进贫妃巷
京都有件奇闻,在上层权贵圈子中广为流传,这事儿当年一度成为权贵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就是姬牧的府邸不在权贵云集的天禄街,反而是建在了距离皇城最远的城西贫妃巷,独门独户,够八匹骏马齐驱的贫妃巷直通府邸,就连这贫妃巷这个名字都是姬牧开府后亲自命名的。
对此当年朝中还有不少人有过非议,说是不合礼制,只不过这些声音都被李相轻飘飘一句话后平息了。
“闭嘴。”
简简单单两个字,非议顿时消失,无人再敢多言。
帝君久隐,天下诸事交由三公九卿决断。而李相作为百官之首自然权威极重。
这便是如今的天元朝堂,然而朝中大员却无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如今的天元王朝早已跟历史上的任何国朝都不同了,姬氏皇族花了一千多年的时间完善国家机构,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已然能够自行运转。
帝君志在问道登仙,对于俗务基本懒得理会,至于会不担心有人造反?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了,凡俗如何能造得了修士的反,修士又如何能造得了缉侦司的反。
而缉侦司又是深宫里那位恐怖存在圈养的猛兽,试问谁又能与之为敌。
踩在贫妃巷宽阔的青石板大道上,姬牧目光深邃,似有回忆,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回到京都。
府中的仆役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他尽数遣散,每人给些钱财,恢复良籍,统统赶走。
如今整个府邸显得破败不堪,推开封尘多年的大门,内里杂草重生,楼阁破败。
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从姬牧身后缓缓立起,墨语悄然出现,随意挥手,院中杂草尽数化作飞灰,消散在天地间,散乱在地上的一些顽石也一并被压实嵌入地面。
随着墨语不停变换方位,府邸之内苔藓杂草快速消失,每一个房间内的灰尘也被挥袖驱散,小半个时辰后,整个府邸变得干净清爽了无数倍。
趁着墨玉打扫的间隙,姬牧随意走到一处台阶上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本典籍,凝神看书。
读书破卷极费心神,而姬牧却能长久坚持,有时候看得入神,便不知时间流逝,等到一卷书翻完才恍然,日头已经偏西了。
“主人”
墨语来到身后,姬牧把书放在膝上抚平,在轻轻摆放在脚边石阶上,放下书本之前还不忘仔细扫一下上面的灰尘,哪怕石阶早已被墨语清理得纤尘不染。
“主人,有人来了。”
墨语身影摇晃,缓缓沉入姬牧影子当中,此时门外站着一人,相貌阴柔,面白无须,胯下骏马一看就非凡品,十分神俊。
来人也不敲门,下马后垂首闭目,侧立在府邸大门口,仿佛笃定此间主人知道自己来了一般。
果然,不一会儿府邸大门被缓缓推开,姬牧亲自开的门,“赵府令啊,可是有事”
姬牧语气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却又有一种保持距离的感觉,既不生疏也谈不上亲近。
见到姬牧出现后,赵平连忙跪下,以额触地,“回二殿下的话,内阁那边遣奴过来问一下,二殿下这边可有什么短缺,宗正大人那边已经备好了一应仆役,晚些就能送过来。同时又从卫戍军中抽调了一百人护卫府邸。”
赵府令语调尖细,此时刻意压低语气,越发显得阴柔,这并非他有意为之,而是他本就是阉人,哪怕后来修行有成,一身强横修为也无法再续阳刚,至于声线倒是可以改变,只是不知为何他选择保持原样。
“是这事儿啊,当年我就喜欢清净,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越发改不了啦,仆役护卫这些,劳烦赵府令替我回了吧,倒是我这府中有个老仆需要报备一下,姓张,叫张一掌,凌江县人,如今出门替我办些小事,等他回来,这府上的护卫职责就交给他了。”
姬牧的语气依旧是不温不火,可是此时听在赵平耳中却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淋下,让他心头都跟着发寒。
跪在地上的赵平越发谦卑,心底翻江倒海,暗道一声苦,这滩浑水怎么还是浇到自己头上来了。
当年朱雀大街血流成河,数十修士的脑袋滚落一地,造成这一切的正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屠夫,烟鬼张一掌。如今虽说已经过了百年之久,可这些事该记得的人一个都忘不了啊。
殿下你竟然连名字都懒得改一下,这是真要打某些人的脸吗?赵平头皮发麻,又不敢不应,只得颤声道:“奴会把殿下的意思传到。”
姬牧轻笑一声,没选择为难赵平,挥挥手道:“那就有劳了。”
赵平磕头,连道不敢。
起身后撅着屁股退下台阶,骑上宝马快速远去,心里一万个后悔摊上了这么一个差事。
只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放心不少,人家既然敢大摇大摆的出现,自然是有所依仗,再说到现在为止朝中那些大佬都跟集体失忆了一般,愣是没人提起这事,这本就反常。
而自己不过是传个话而已,要头疼的也该是那位百官之首,毕竟当年那张一掌可是扬言要找那位讨个说法的。
宝马烦躁的奔出贫妃巷,由于刚才的气氛太过于压抑,此时正想仰头长嘶,结果就跟遇见了天敌一般,四踢慌乱,速度猛地再快一倍,窜了出去,差点把马背上沉思的赵平给簸下来。
而这时候赵平自然也发现了异常,目光一缩,立即又装作没事人一般稳住身形,骑马远去。
原来是有个中年汉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在巷口处,汉子目光冷冽刚好一只脚踩在了贫妃巷的青石板上。
这汉子看似寻常,一脚踩在青石板上,就如同雕像一般凝立不动,在平常人看来这就是一个嫌弃日头太晒,而跑到墙角躲阴凉的路人罢了,只不过站的地方有些说头而已。
毕竟那贫妃巷可是独门独户,宽阔的巷子只通向一个地方,二皇子府邸。
可赵平不是平常人,非但不是而且修为还不错,刚才汉子落脚的一瞬间气机显露,不止是惊了他胯下宝马,同时也被他瞧出了端倪。
这是来者不善啊,赵平心思电转,敢在这种关头挑衅刚入城的姬牧,而且还是修士,背后要是没有一尊大佛撑着估计都进不了城就得死在缉侦司手上,更别说城里还卫戍军的高手坐镇。
然而此人不但入了城,还来到了贫妃巷挑衅,赵平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事儿不是他一个阉人能够参与的。
所以他当即假装看不见,继续驱马前行,又是场神仙打架,京都似乎又要不太平了……
第六十一章:购买凶宅
南梁城有座荒废了许久的宅子,地里位置极佳,与主街只隔着一条巷子,算是城里寸土寸金的地段,住在这一片的人非富即贵。
然而蹊跷的是这宅子在牙行挂牌近半年,价格降了又降还是没找到接手的人,这都不说,就连左邻右舍都在近断时间内相继搬离。
偶尔有买主打听,牙子闷五都热情招待,做足了礼数,带人看完宅子也都还满意,结果到了约定签契的日子,横竖就是不见人。
对于这种情况闷五显然已经习惯了,摇摇头叹息一声,“这宅子怕是要砸手里咯”
闷五气苦,心里恨恨想着是不是把价格再降一些,这也怪他当初贪心,明明是个凶宅,可觉着有赚头他便自己掏钱盘下了宅子,想着赚上一笔,然后拿钱悄悄养个外室,家里那位实在是遭不住了。
结果非但没能及时出手,而且宅子闹鬼的事儿却一传十十传百,还越传越邪乎,最后闹得满城皆知,半年来劝退了无数买主,到最近更是连个询价的人都找不到了。
“他娘的一群长舌妇,郡守大人在府上被人拍成烂泥还不够你们嚼舌根的,咋就跟老子的宅子过不去呢?”
此时烈日当空,闷五心若死灰坐在门口唉声叹气,这一次亏到姥姥家了。
正郁闷着,就见一个高大汉子迎面走来,汉子穿一身黑色锦袍,衣角处暗金纹绣。奈何闷五没见识,认不出那是獬豸,在他眼中这就是一个不知名的怪兽图案,也就没太过在意。
他盯着的是汉子的脚步,照这个方向只要这汉子一直走,必然就是要来自己牙行的。
来生意了,闷五眼睛一亮,双拳紧握,别拐,别拐,千万别拐。
终于,高大汉子走到跟前,“听说你这里有宅子出售?”
“有,有有有。”闷五此时笑得眉眼不见,说话就要把人往里让,先上茶水伺候,聊开心了再看带去看宅子,这是他一贯的套路。
“茶就不喝了,带我去看看宅子,要是合适今天就能定下来。”三弦一副暴发户模样,眼皮子都懒得夹对方一下。
大人交代了必须尽快搞定,而且价格还不能太贵,要不然就全部人睡大街。
对此三弦倒是无所谓,荒山野岭去追杀那些犯了事儿的修士,多糟糕的环境他都能睡得香甜,可话是这么说,但事儿却不能耽搁,他真要是敢让大人去睡大街,丁姑娘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杀起人来“飒飒飒”,喝心头血的画面至今还深深烙印在三弦脑海中,想想都害怕,惹不起惹不起。
“动作快些,手上有那些地段的宅子先跟我说说。”
三弦催促,闷五手脚麻利关了铺子的门,由于生意惨淡,原先的工人都被他辞退了,现在就他一个人又做老板还连带着打杂。
“这位爷,你听我说……”
闷五口若悬河,指引着三弦往那荒废宅子走去,一路上硬是把宅子夸成了风水宝地,只要住进去,往后子子孙孙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老子是买宅子,不是挑坟地。”
三弦冷不丁打断闷五的唠叨,一个眼神丢过去带上一丝极其微弱的真元震慑。
闷五只觉得给毒蛇吻了一口,一个机灵所有话都卡在喉咙处,硬是不敢在多说半个字。
好在这时候目的地也到了,朱漆大门略显斑驳,闷五尴尬一笑,熟练掏出钥匙开门,引着三弦走入宅子。
一通逛下来,三弦显得心不在焉,直接开口道:“说钱,别他娘的废话。”
他实在是没功夫跟这话痨耗了,其实这宅子他早就来过,里面打扫的还算干净,与那些富户的住宅没啥两样。
他本就是玩情报的密探,虽说这郡城不是他的地盘,但是只要给他些时间,关于这宅子的过往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自从接到了京都的指令后,易云就让他先行来到郡城打前哨,作为一个密探三弦早把这城里的大小事儿都打听清楚,就等着大人来呢。
这不今天接了易云的指令后,三弦就想到了这座凶宅,对于三弦来说在缉侦司眼里就没有凶宅一说,再凶还能凶过老子腰上系着的令牌?
听到对方如此说,闷五一番犹豫后道:“大哥,纹银五百两,宅子归你,咱们可以立刻去官府过割,税由牙行帮着出了。您看怎么样?”
“五百两?你下子咋不去抢,明明是个凶宅,给你三百两,税钱也不用你出了,行就行,不行老子再去别处看看。”
三弦瞪着一双牛眼,险些把闷五吓尿。
完蛋,此时的闷五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方是看似粗糙,实则是有备而来,这宅子的底细人家都打探清楚了,他再扯其他都没用了。
于是苦着脸道:“大哥,三百两太少了啊,您再给添一些啊,这年头哪里不死人嘛,总不能一死人就一文不值吧,这宅子地段绝佳,而且小的每隔几天就请人洒扫一翻,工钱都花了不少呢。”
闷五是真的急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看着靠谱的,要是再放跑了,这宅子就真要一文不值了,到时候他就真是血亏了。
“嘁,少给老子扯,这宅子一夜之间主家上下死了个干净,二十五口人一个没剩,官府到现在都还没查出来凶手是谁。你小子图便宜,使劲手段,硬是把价格压到两百两从主家远房侄子手中把宅子盘了下来。给你一百两的赚头已经算不错了。”
三弦面带冷笑,他每多说一句,闷五脸色就白上一分,内心激烈挣扎,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情,也正是因为死了如此多的人,宅子才一直卖不出去,要不然这种地段的宅子岂会给他压价到两百两银子盘下。
此时看对方一副不卖老子就走人的架势,闷五彻底慌了神,最后一咬牙狠狠点头,从怀里直接掏出地契和契约。
“嘿,你特娘的这得是有多怕老子反悔啊。”
也不理会对方的嘲笑,闷五梗着脖子把契约递过去让三弦画押,前两次正是因为他没带契约,结果价格都谈好了,人家回头一打听不要了,差点没给他气死。
后来闷五就学乖了,随时把手续带在身上,今天终于等来了买主。
蚊子也是肉,多少还有一百两的赚头,不卖是傻子,闷五如此安慰自己。
至于过割的事儿闷五也不管了,反正对方说了不用他掏税钱,到时候他只要出面去官府配合一下就行,先把契约签了,钱拿到手才是正事。
一番交割后,闷五怀揣三百两银票喜滋滋离开了,看那速度好似身后有鬼追他似的。
出门后闷五笑了,笑的很开心,原本他已经做好了血亏的准备,如今还能有一百两进账怎么能不笑,因为他知道这凶宅是真的有鬼。
当初宅子盘下来后他请人洒扫,结果差点把干活的婆子吓死当场,几个婆子边跑边嚎,事后堵在牙行门口咒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闷五赔了一两银子的安神费这事才算揭过。
可事儿是平了,凶宅闹鬼也算是彻底传开了,过后闷五再想找人洒扫都没人敢接这活儿。
以至于他不得不自己动手,而且每次来都必须是烈日当头的时间段,哪知有一次点背,突然就变天了,乌云遮了天,宅子里阴风阵阵,一个七窍流血的惨白鬼影从窗口飘过,闷五当时就尿了,好在那鬼影似乎无法伤人,张牙舞爪从他身上来回穿透数十次,楞是连他毛都没揪下来一根。
回过神来的闷五逐渐恢复了胆气,至少能够站起来逃跑,从那以后他每次来洒扫都做足了心理建设,为了挣钱硬是扛着恐惧坚持到现在。
如今宅子终于出手了,他也算是彻底解脱了。
闷五走后第二天易云一行人就悄然住进了凶宅,三进的宅子占地不小,前院一颗槐树两人环抱,树影婆娑枝叶繁茂,再往后,水榭回廊一样不缺,两边飞楼插空可俯览院中景观,左右厢房宽敞明亮,最主要还是价格便宜,才三百两,简直是赚麻了。
易云很满意,拍了拍三弦的肩膀,“干的漂亮,这宅子我喜欢,闹鬼的事就不追究你了。”
易云说罢,目光幽深看向廊道尽头,那里光暗交接处浮空露出一只绣鞋,丝丝阴冷气息在廊道内弥漫着。
第六十二章:陈年旧案
一只小巧绣鞋露出大半,白底蓝面上用红线纹绣两只鸳鸯戏水,没有任何支撑十分诡异的漂浮在半空。
随着易云的目光看去,绣鞋好似触电一般猛地缩回,廊道里阴风紊乱,几人耳中隐约听到一声轻颤。
“呀”
廊道尽头的立柱后,女鬼身形晃荡,像是隔着一道水帘,精致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苦神情,七窍中有更多乌黑血水涌出,仅仅被看了一眼就让她险些难以维持鬼身,魂魄消散于天地间。
“大人这女鬼太弱,连实体都无法凝聚,估计是身前有过机缘,死后魂魄没有消散才凝聚了鬼身,刚才大人那一眼带上了真元震慑,寻常凡俗都难以承受,更别说这小小一只鬼魂。”
见多识广的柳河此时开口,廊道内的阴气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感知,所以在易云看到女鬼的时候他同样也发现了女鬼,只是他一眼就看出了这鬼太弱,收敛了气息。
然而易云因为好奇所以凝神望了过去,还好那女鬼只是露出一只绣鞋,若是刚才他整个人都暴露在易云目光中的话,只怕此时已经魂飞魄散了。
筑基修士真元浑厚,随便外放一丝就能震散失去肉身的魂魄,这女鬼不过是初初凝聚鬼身,比那新死魂魄也强不了多少,根本承受不住易云的目光。
经过柳河提醒后,易云当即收敛气息,“去叫过来问问。”
自己刚买的宅子里闹鬼,问个明白也算合情合理,总不能当做没事一样大家同吃同住吧。
三弦闻言立即大步走去,早前他就打听清楚了这宅子闹鬼,只不过他完全没当回事儿,不闹鬼的宅子哪能这么便宜不是,想着先住进来,那鬼若是识趣自己走了还好,不然哪天遇上了也就是随手一指头戳死的事儿。
不曾想之前跟牙子来的时候没遇上,这会儿却是自己冒头了,害老子差点被大人责骂,真是该死。
三弦狞笑着大步奔去。
“把你那身莽气收一收,别还没问话就把人家弄死了。扑街”
听着易云有些无奈的叮嘱声传来,三弦脸上的狞笑瞬间变得柔和不少,周身气势一敛,连带着魁梧的身形都缩了缩,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只是他那粗矿模样,此时刻意做作,毫无美感不说,反而变得有些奇怪,类似披着薄纱在夕阳下奔跑的变态。
别说是那胆小的女鬼,就算是个修士也得被他恶心跑。
结果可想而知,等三弦奔到廊道尽头一看,顿时苦着脸转过身,“大人,不见了。”
易云扶额,抬手临空点了几下,都懒得骂人,如今这鬼太弱,他们几个又全都是修士要是气势外露怕是还未近身,对方就已经魂飞魄散,可若是不动用真元的话只凭肉身爆发力又很难抓到对方。
“行了,等她自己想出来的时候再说吧。先给我说说这宅子什么来历。”
一行人继续前行,毕竟这宅子以后就是他们几人的家了,自然要先参观一番。
“大人,这宅子原本的主人是个贩药材的商人,不知怎地就惹了祸事,给人灭了满门,一家二十多口人,一夜之间全死了个干净,就连家里养的护院犬都没能幸免。”
三弦小心陪着,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尽数复述一遍。
“具体的缘由呢?你就没去打听一下?”
此时几人来到了庭院里,围坐在石桌周围,水榭飞石,缓缓流淌,潺潺水声倒也雅致。
“回大人,具体缘由还需去官府查阅了案牍才能知晓,毕竟这是灭门大案,郡尉那边肯定会有详细记录。”
说道此处三弦脸上露出一些为难道:“只是这案子没牵扯到修士,郡尉那边怕是不会理会咱们。”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早就去过了郡尉衙门,在亮明身份后杜武的副手亲自出面客客气气把他请了进去。
整整一个时辰茶水倒是喝了个饱,对方一套官话说得三弦头昏脑涨,愣是没让他看一眼案牍,说来说去就一句话:这灭门案不过是一伙贼人见财起意,夜间翻墙而入,杀人之后卷了财物逃走了,目前郡尉大人已经派人去追了,相信很快就能结案。
对方最后一句话三弦倒是听懂了,这案子我们都快要查完了,里面没有修士参与,就不劳缉侦司费神了。
易云一看三弦的神情哪里还猜不到这家伙是吃了人家的闭门羹,想想也是,几人不久前才在南梁城宰了程文,如今新任郡守都还没上任,结果他们又晃荡到郡城里来了,二话不说就瞄着人家已经快要结案的案子查,对方能给你才怪。
要知道这郡尉可不是一般官职,级别与郡守一般,都属于封疆大吏,手上捏着一郡武备,实权大得没边了。
三弦不过是缉侦司一个丙字牌,能让杜武的副手亲自出面请进去喝茶就已经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至于其他要求,呵呵!
“你拿着我的令牌去,就说只是借阅案牍,不会插手他们的侦破工作,事后也不会跟他们抢功劳。”
在易云想来对方应该是担心破案的功劳被抢夺,当然心里也带着一点对缉侦司嚣张跋扈的不满。
说着就把自己甲字牌丢了过去,三弦双手接过,领命离开,很快刘二就快步跟了上去,两人一起去万一有个什么,也好相互照应,倒不是说易云担心三弦会有什么危险,而是有刘二这个乙字牌一起,显得重视一些,想必那边也不会在随意搪塞。
然而此时的南梁郡衙门里面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重,因为易云突然宰了郡守程文,导致许多公务无人处理,一股脑压到了郡尉杜武身上,虽说有郡丞帮着处理,依然让他感觉焦头烂额。
连带着脾气都比以往暴躁了不少,下人才刚打扫过的地面很快又有一摊碎瓷片躺那儿。杜武手中端着的茶碗已经是第五个了。
“灭门案到底怎么说了?”
杜武脸色阴沉盯着自己的副手胥贤,这可是灭门惨案啊,还发生在南梁城内,半年时间愣是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就连他都快要压不住了。
第六十三章:反将一军
以前程文在的时候还会时不时用这个案子来要挟自己,这也是为何他对那件事儿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来是忌惮程文身后的那位贵人,二来自己有把柄在人家手上捏着。
如今那王八蛋人是死了,可谁知道等新的郡守上任后会不会又把案子翻出来,自己好不容易才买通了监御史两人合力把事情压下来。
如今眼看就要瞒不住了,尤其昨天手下来报,说缉侦司也跑来要案牍,指名要看这件灭门案。
一时间让杜武心生惶恐,立即让副手出面把人忽悠走,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一旦案子再次进入各方视线,他杜武必然会受到巨大压力。
弄不好自己就得卷铺盖走人给别人挪地方,毕竟到了他这个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暗地里不知多少人盯着,就等着他犯错呢。
“大人,不好啦,缉侦司又有人来了。”
刚拿起一盏新茶的杜武闻言手一抖,“哐当”一声茶杯再次摔碎,副手胥贤狠狠瞪了来报的手下一眼,“不是昨天打发走的吗?今天怎么又来。”
手下吓的身子一缩,小声道:“这一次来了两个,除去昨天那个丙字牌今天还来了一个乙字牌,说是要借阅药材商王富被灭门的案牍。”
“碰”
杜武猛地一拍桌子,他是习武多年的人,这一掌下去硬生生拍碎了整张樟木茶桌。
简直欺人太甚,区区一个乙字牌也敢如此逼迫老夫,杜武眯眼沉声道:“你去告诉他案牍属于密档,不能借阅。”
在杜武看来缉侦司就是故意要让自己难看,官场上讲究一个和光同尘,打人不打脸,你好我好大家好,昨日已经把话到那种地步,今日还来,分明就是来找麻烦的。
“怎么,腿断了走不动?嗯”
杜武刀眉一拧,斜眼门口支支吾吾就是不挪步的手下。
“大人,这次怕是不好随意打发了,他们带来了一枚甲字牌,说……说是他们那位大人想要借阅案牍。”
这下子杜武彻底忍不住了,甲字牌就想压老夫?只见他猛然起身就要亲自出面,只是下一秒有突然愣住,“什么?他们那位……大人?”
一瞬间冷汗打湿杜武后背,如今的南梁郡内能被缉侦司密探称为大人的甲字牌还能有谁,不是那个宰了程文还屁事儿没有的狠人易云还能是谁?
易云斩杀南梁郡守的事儿如今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早就传遍了整个上层官场,姚老头要保易云,自然要把程文做的勾当给抖出来,好让朝堂上的大佬们闭嘴。
不然怎么可能李相会不过问,真当那位百官之首是吃素的不成,然而到了最后只有那位贵人派一个家奴来杀人泄愤,就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这下子杜武彻底坐不住了,假装自己不在?尿遁?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又被全部否决,躲得掉一次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此时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易云是铁了心要多管闲事了,完全没有想到易云不过是临时起意想要打听一下,好确认家里那个女鬼到底跟灭门案有没有联系而已。
毕竟想要凝聚鬼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是没遇上还好说,既然遇上了自然要过问一下。
官场多年杜武很快冷静下来,只见他神情晦暗,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对手下道:“去把人请进来。”
说罢扭头对副手道:“你去把案牍取来。”
胥贤跟随杜武多年,深知其性格,此时突然转变,显然是想到了办法,也不敢多问,起身就往外走。出门后还不忘吩咐下人进来把地上的碎瓷片打扫干净。
不多时,刘二和三弦两人走入正厅,见礼后刘二开门见山说明来由。
杜武先是皱眉,显得有些为难,随后才长叹道:“不瞒两位,这药材商人王富灭门案我们已经快要侦破了,如今两位既然来了,老夫自然不会藏着掖着,案牍可以带走,这案子嘛,最后破了,老夫也不要半分功劳,都给缉侦司。就当是老夫送给你们易大人的一份见面礼如何?”
刘二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当即就在心里大骂杜武老硬币,真当老子是三岁小孩不成,他娘的,这案子拖了整整半年,现在你说马上要破案了,功劳不要了,呵呵!
“告辞”
刘二起身拱拱手,半句废话都不多说,带着三弦就往外走,没有丝毫犹豫。
……
杜武懵了,心说老子套都还没来得及下啊,就识破了?这不应该啊。缉侦司难道是个狐狸窝不成,这还怎么玩。
原先杜武想得好好的,既然躲不掉不如就顺势把案子推给缉侦司,到时候破不了案,上面要责怪,也是缉侦司贪功导致的,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结果他这里才开始布局,对面就掀桌子不玩了,一下子把杜武给整不会了。
出了衙门刘二和三弦直奔王家大宅,现在应该改名叫缉侦司据点了,进门后把杜武的话给易云重复了一遍,同时还附上了自己的猜测。
“这老家伙狗胆,都敢坑到咱们头上了。”
易云冷笑一声,“你两再出去一趟,这次换便装,去找监御史,也不用多说其他,提一嘴王家灭门案的事儿就行,说完就走,不用久留。”
“属下领命。”
刘二和三弦眼前一亮,两人去房里换了便服再次出门,之前易云已经给他们分配好了住处,大家的随身物品也是柳河从渭南县般过来的。如今地方大了,自然每人都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只不过两个扑街往后还需要轮流去门口值守,就像当初在渭南县一样,柳河是甲字牌,不可能跟他们一起干这事儿,至于丁姑娘,人家只要伺候好大人就行了,惹不起,比不起。
稍晚些时候丁宁下厨做了一桌子菜,五个人围坐一起吃得畅快,自从认识了丁宁后,易云就喜欢上了这种有人给他做饭的感觉,每次都吃得很开心。
丁宁眉眼弯弯,她喜欢看易云吃自己做的菜,就像当初第一次见面,主人提起筷子大口吃着自己做的菜。
虽然当时的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丁宁心里明白,菜不脏,人也不脏。
一座宅子欢声笑语,墙里墙外两处天地,一身便装的杜武带着副手胥贤急冲冲赶来。
此时两人就站在大门外,一番犹豫之后终于还是敲响了宅门。
“碰碰碰”
敲门声响起,易云刚送到嘴边的筷子微微一顿,嘴角上扬,“三弦,去给郡尉大人开门。”
同时他眼角余光瞟到一抹白影在飞楼阴影下一闪而逝……
第六十四章:蹊跷的案件
很快三弦领着杜武和胥贤二人走来,其中杜武一身富家翁打扮,显然是为了不引人注意。
跟在他身后的副手胥贤怀里抱着案牍,小心打量如今整个南梁郡缉侦司的最高长官易云,在他眼中易云更像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相貌俊逸,气质飘逸出尘,隐隐给人一种远超世家子弟的贵公子形象。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在不久前亲手把一位郡守拍成了肉泥,如今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等着郡尉大人上门。
“杜大人吃了吗?若是吃了就请稍等一下,我这里马上就好。”
刚一见面却是易云首先开口,说罢刘二起身为杜武搬来一把椅子。
“刚买的宅子,还没来得及添补物件,杜大人将就一下。”
刘二也是个人精,见自家大人的作态,自然知道该如何待客,且不说这老王八几个时辰前还想着坑自己一把,如今求上门来了,就应该做好了被人冷落的准备。
杜武脸上神情不变,不着痕迹深吸口气,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了,然而他此时却只能受着。
因为他今天是来求和的,郡尉的架子或许在其他地方能够摆一摆,可是面对眼前这位凶人,还是算了吧,杜武如此告诉自己。
他今天不想来,但是又不得不来,因为下午的时候监御史赵政来找过他,只留下一句话:“姓杜的,屎露出来了,老夫盖不住,你自己想办法擦干净吧,不然出了纰漏谁都别想好过。”
一句话让杜武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如今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这事儿处理不好,赵政要倒霉,但是他杜武必然是最惨的那一个。
“易大人慢用,老夫不着急。”
杜武坐着心思百转,作为副手的胥贤就没这份待遇了,因为人家说了凳子不够,所以他只能抱着案牍老实站在自家大人身后。
少顷易云吃饱喝足,丁宁送上香茗。
这会儿怎么就有茶了?杜武心底苦笑,不过是想坑你一把而已,这不是还没下手的嘛,至于这样吗?
“易大人,老夫有一问,想请易大人解惑。”
见易云望来,杜武一番犹豫后终于开口,这个问题若是不解开,他寝食难安。
易云颔首。
杜武接着道:“老夫想知道易大人为何独独对这王富灭门案感兴趣。”
说罢,杜武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易云,以他在公门历练多年,一个人若是想要说谎,那么必然能够从眼神中寻到痕迹,这也是他这些年能够轻易看穿手下有没有欺瞒他的法门。
只见易云目光清澈直视杜武,“我想借阅案牍不过是出于好奇罢了,至于原因其实也没想你想的那么复杂。”
杜武盯着易云许久,直到没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蛛丝马迹,才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既然易大人坦坦荡荡,那我杜某人也再做那小人行径,案牍在此,易大人可以随意观看。”
说罢杜武抬手虚引,身后胥贤上前两步递出怀中一直抱着的案牍,这是早在来之前杜武就让他准备好的。
易云眼神示意,刘二斜跨一步接过案牍。
这一次杜武并未再说什么送不送功劳的话了,他知道想坑易云已经是不可能了,案牍他不给也得给,但破不了案这个锅他也必须自己背着。
要是他硬撑着不给案牍,他几乎敢肯定都不用三天京都那边就能收到风声,届时他杜武必然要坐蜡。
此时老老实实交出案牍,说不定还能落个人情,人家有了什么发现还能给自己通个气,毕竟缉侦司密探遍布天下,就没有他们查不到的东西。
想到这里杜武起身开口道:“易大人,若是有了线索,还望通知一声,杜某感激不尽。”
只要不是来给自己上眼药,背后捅刀子的人,杜武也愿意放下姿态平等视之,更何况现在的他也确实没有任何资本在易云跟前耍横,比心狠手辣,人家甩他十条街,比武力值……
总之杜武认怂,态度诚恳。
易云微笑着起身拱拱手,“杜大人慢走。”
出于谨慎,他没有给出任何承诺,这案子不过是临时起意,要不是那女鬼他都不一定会插手,毕竟这是人家管辖范围内的事儿,自己插手本来就已经是理亏了,没必要再在破案的事情上去指手画脚。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事儿,杜武这次是真的需要缉侦司来指手画脚一番。
杜武走后,刘二暗骂一声,“大人,这老小子不厚道啊,吹牛说自己快要破案了,合着整整半年他们硬是连凶手是什么人都没查到啊。”
呸~
刘二朝着杜武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想起这里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了,立即闪人硬是追上自己吐出去的口水,抬掌一拍,真元催动瞬间蒸发干净。
悻悻然走回来,刘二继续道:“大人,这些王八蛋非但没查到凶手是谁,就连这王富一家到底怎么死的都没弄明白,您看这案牍上死因一栏一直都是空白。”
刘二说话间把案牍递给易云,上面对于灭门案的记录很详尽,但是仅限于杜武那边能够查到的所有信息,不过易云感兴趣的是里面附带的验尸记录。
由于他曾是仵作,对于验尸有着丰富的经验,按理来说,一具尸体若是表面看不出死因的话,解剖之后也能得出结果。然而这桩灭门案的验尸记录却十分蹊跷。
整个灭门案一共二十三具尸体,郡城的仵作解剖后竟然没有找出死因。
仵作跟凶手有牵扯所以包庇?还是尸体有问题?
易云眉头微皱,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这么大的案子杜武不可能不过问,若是仵作有问题,早就被揪出来了,然而案牍上没有记录,那就说明问题出在尸体上。
查不出死因?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然而二十多个人就是这么离奇的死了,不对。
“柳河,你当初驻守郡城,就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易云询问柳河,然而对方却是苦笑一声,“大人,当初我与离心,初一有隔阂,大多时间是去各县处理犯禁的修士,待在郡城的时间不多,这个案子我没听说过。”
易云点点头表示理解,柳河的性格跟那两个人渣走不到一起也是正常,以及两看相怨,到不如离得远远的,他很少待在城中也情有可原。
“大人,这明显不合常理的案子,那杜武当初为何不求助缉侦司?属下怀疑这案子应为不是人为。”
这时候刘二插话,他的意思是这个案子很有可能是修士出手导致。
“杜武为何不求助当时的缉侦司我不知道,但是这个案子的确有问题,既然有所怀疑,那咱们就查一查吧。”
二十多条人命,在这些“大人物”眼中显得微不足道,最后竟然是因为害怕丢了官职才送出案牍,易云心头震怒。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杜武和被他一掌拍死的郡守程文本就不和,同时杜武还知道离心和初一跟那程文是穿一条裤子的。
若是他去求助当时的缉侦司,那无异于主动递刀子给程文弄自己,说不定后来易云到郡城杀人的时候还得多杀一个郡尉才行。
第六十五章:王木婉
易云拿着案牍轻轻在手心拍打,目光微移看向庭院深入,此时天色昏暗,飞楼阴影下一抹白影像是一道被挂在梁上的布偶,左右飘动。
那么你又是谁呢?易云轻声嘀咕。
白影显然也注意到了易云的目光,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恐惧,身影消散再次凝聚,她似乎知道对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所以这一次并未选择逃跑。
见状,易云伸手指了指之前杜武坐过的座椅,然后再次看向女鬼,他的目光清澈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
女鬼犹豫看向其他人,身影向着前方飘动数米。
“把你们身上的气息收敛一下,一边待着去。”
易云吩咐,柳河几人气机一敛,退到远处,只有丁宁面带微笑站在易云身后,在女鬼看来这就是一个安全的信号。
鬼影飘动,不过数十米的距离花了盏茶功夫才来到近前,不过她还是保持着警惕在距离易云五米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
显然在她的认知中这个距离自己能够逃走,却不知若是对面中的任何一人想要杀她的话,距离再远十倍,她也必死无疑。
“你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易云轻声开口,他总觉得这女鬼应该跟灭门案有所联系,因为自从他们开始讨论案情开始,那女鬼就在附近徘徊不定,不时还露出一些悲伤神情,这一切早都被几人看在眼中,只不过易云没表示其余的人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您可以帮我报仇吗?”
女鬼来到易云身前显然已经用尽了全身勇气,此时娇躯颤抖,眼中留下两行血泪,强压内心恐惧看着易云。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此时若是不看人只听声音,就会给人一种含羞带怯的闺阁女子的感觉。
“帮不帮你,那是后话,只是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为何又会在这里。”
易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温和,甚至还刻意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姬牧当时对自己说话的语气。
没想到还真有效果,女鬼似乎对他也多了一丝信任,只是脸上的血泪越发多了,只听她凄婉道:“我叫王木婉,这里是我家。”
王木婉?易云目光一闪,他知道是谁了,不止是他,看过案牍的人也都知道了女鬼的身份。
“大人,这娘们是药材商人王富的女儿。这么说来这还真是她家啊。”
嘴快的刘二此时忍不住喊了一声,易云扭头狠狠瞪了这家伙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大门位置。
瞬间领会的刘二耷拉着脑袋,一把揪过幸灾乐祸的三弦,两人麻溜滚去站岗了。
“说说你是如何死的,或者王家灭门,凶手是谁,还有你又是怎么变成……嗯,凝聚鬼体的。”
易云斟酌着词语,有了王木婉这个当事人想必王家灭门案的真相也能揭开了。
然而事情总是不以他的意志转移,只听王木婉缓缓低泣,哭声中满是凄苦,边哭边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记得入睡后很冷,就像寒冰包裹了全身,再醒来我就看见自己躺在床上。”
“我害怕极了,去找母亲,可是她和父亲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人。”
王木婉的哭诉让易云越发疑惑,这是睡梦中被人杀了,而且似乎整个王家的人都是在睡梦中被杀死的。
这一点倒是与案牍上的记录相符合,其中就记载王富全家死于酣睡之时。因为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每个人都是躺在床上就好像是在熟睡一般。
至于王木婉,一开始她曾想过跑出去,结果被阳光一照险些魂飞魄散,后来官差来了,她也不敢靠近,因为那些人身上有一种气息,让她很害怕。
易云知道这是公门中人特有的一种气息,类似于典籍上所描述的儒家浩然气,可以算是国运的一种变异,但凡是公门中人,都会受到这种气息的庇护,与这个人是好是坏没有关系。
而且越是那些身居高位的朝堂大佬,身上的气息就越发的强烈,类似于三公九卿那种级别的大佬,别说是王木婉这种刚刚凝聚鬼身的异类,就算是修为低一些的鬼修都无法近身三丈,若是硬贴上去,只有魂飞魄散一种结果。
看来是没办法从王木婉口中问出凶手了,眼都没睁就莫名其妙死了,能知道凶手是谁才怪了,不过易云想起之前柳河跟自己说过,想要凝聚鬼身,必须身前有所奇遇。
然而王木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平时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能有奇异,除非……
嘶,易云想到一种可能,顿时扭头看向柳河,“你可见过定魂草的模样,描述一下。”
一听易云这话,柳河瞬间反应过来,接着就描述了一下定魂草的外观,随即再问女鬼生前是否吃过。
此时已经不用王木婉回答,易云从她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了结果,“那日父亲外出归来,满脸喜色说是收到了两株奇异药草,虽不知具体用途,但是听采药人说捣碎饮下能够长生不死。”
“父亲贩药多年,从未见过这种药草,离土三日还能保持鲜嫩翠绿,药草上还泛着一层薄雾般的蓝光,十分神秘,那采药人是父亲一个熟客,因家中妻儿重病急等着钱用才拿出来卖与父亲。”
屁的长生不死,那就是定魂草,易云心里吐槽,那采药人一个乡野之人哪里能知道定魂草的妙用,定是看药草奇特,为了多卖些钱财才下吹大气。
只听王木婉继续道:“也正是那日,母亲看到我房中画本……”
说道此处就见她脸色微红,一番犹豫后才道:“被父亲责骂后,我气不过便偷拿了一株药草,原本只是想要气一气父亲的,后来我有些好奇是不是真能长生不死,于是就……”
得,又是一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宝贝,看小黄书被家长发现骂两句你就偷东西报复。
易云有些无语,这个时代娱乐十分匮乏,成年的男子可以去青楼寻找欢乐,看轻歌曼舞,彻夜挥汗如雨。
而待字闺中的女子就只能整日待在阁楼,没钱的苦练女红,有钱的琴棋书画外加苦练女红。
于是画本就被人发明了,说白了就是一些爱情故事而已,最多插几幅白描图画在里面,生猛一些的类似于书生夜宿破庙,书生与蛇,书生与狐,书生与鱼,书生……
反正在易云看来这些读书人啥都干。
然而就是这样的画本被归类为小黄书,女子观看就是不知廉耻,道德败坏,像王木婉这种被父母责骂几句都是轻的了。
接下来的事儿也就没必要再问了,王木婉好奇,吃了定魂草的汁液,然后就长生了……
不过易云还是抓住了一个信息,“那定魂草一共两株,你吃了一株,剩下的呢?”
根据案牍记载,王富家中财物根本没有丢失,倒是后来那些捕快跟小吏走后财物丢了。
只不过杜武心知肚明,却懒得理会,水至清则无鱼,这点小钱他也看不上,手底下要有人办事,有些时候就得学会看不见。
“另一株在父亲房中,当时我发现自己死后去找母亲,同时还发现用来盛放……嗯,定魂草的盒子也不见了。”
啧,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啊……易云沉默片刻转头对柳河道:“京都那边补充的密探什么时候能够到位。”
“就在这两日了,明日属下去一趟望月楼,应该会有消息。”在易云他们搬来郡城之前,渭南县的望月楼悄然关门了,然后南梁城中也不声不响的开了一家酒楼名字还叫望月楼,掌柜还是那个掌柜,食单上也有一道叫酱牛肉的菜品。
第六十六章:接手
渭南县有家顶好的酒楼名叫望月楼,虽说价格死贵死贵的,但是里面的菜品当属一绝。
这些年不管是南来的还北往的旅客,只要离得不太远都愿意绕道渭南县,就为了尝一尝望月楼的酒菜。
然而几天前望月楼突然关门了,让那些特意赶来吃上一口的行商扑了个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搬走了。
“搬走几天了,说是要去郡城发展,毕竟咱们渭南县是小地方,这不酒楼都盘出去了,现在东家换成了九指坊四狗,喏,招牌都改了的。”
有本地居民给行商解释,众人抬头一看,可不是改了,如今叫四海楼了,一样是经营酒楼,只不过连同掌柜在内上下都换人了。
与此同时在南梁城中有一家酒楼悄然开业,取名望月楼,掌柜是个看着挺和善的中年胖子,见人先开口,整天笑呵呵的。
一大早柳河就进了这家新开的酒楼,柜台后的胖掌柜斜了一眼店小二,随即自己迎了过来,带着柳河直奔楼上包房。
丁字牌身份的店小二则是自动补了掌柜的位置,走到柜台后面,目光却一直在店门口巡视。
“大人问网铺得如何了。”坐定后柳河轻声开口。
掌柜低首躬身道:“基本都到位了,用青云车送过来的,到了郡城后就撒出去了,这是名单和联络方式。”
“京都传信,往后南梁郡一切事物易大人一言决之。”
掌柜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留有真元印记的信封递了过来。
柳河眼中精光一闪,接过信封后仔细检查了上面的印记,在确认并无异样后才收入怀中。
掌柜躬身退了出去,心说那位易大人往后可算是一飞冲天了,而眼前这位柳大人也不差,得了易云的信任前途自然一片光明。
柳河在望月楼待了小半个时辰,点了几样小菜仔细吃光后才离去。
而宅子那边,女鬼王木婉因为跟大家熟悉后也不在躲着,时不时就在附近飘来飘去,偶尔还会与丁宁说些悄悄话,领着丁宁一路往自己曾经的秀楼走去。
两个女子刻意小声交谈,不时还有几声含羞带怯的低笑传来。
……
易云翻个白眼,懒得理会两只小雏鸟。而是抬眼看向门口,有些嫌弃的道:“老刘,去寻一下那个采药人,看看还活着没。”
正挖鼻孔的刘二顿时一个激灵,弹死一只飞来院中菜花的蜜蜂后立即出门办事。
在刘二走后三弦自动补位站到了门口,眼观鼻鼻观心,体内真元自行流转,这家伙竟是站着都能修炼了。
少顷,柳河回来了,把密信交给易云,信纸略厚,上面留有姚老头的真元印记,易云撕开信封后印记消散。
长长的名单映入眼帘,足足有近百人,以及这些人负责的县城名字和联络方式。其中乙字牌和丙字牌就有二十多人,比之前南梁郡内的密探还多出不少。
看来老家伙也知道往后的南梁郡会不太平了啊,给自己派了这么多人手,一时间易云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
所有信息都记下后,易云随后把信纸抛出,就见在空中翻飞的信纸一点点化为齑粉彻底消失不见。
“且看着吧,以后有咱们忙的。”易云起身打了一套掌法,虎虎生风,院中老槐树瑟瑟发抖,这是他根据姚老头开山一掌演变而来。
柳河鼓掌,“大人好掌法。”
连这浓眉大眼的家伙都已经学会拍马屁了,很是无趣,好在这时候刘二回来了。
“大人,采药人一家三口都死了,就在灭门案的前一天,里卒报给游徼,由于没有任何外伤,而且那采药人妻儿重病,游徼认定三人染病猝死,在三老的主持下焚烧了尸体便结案了。”
“那就没跑了,三弦你跑一趟郡尉府,告诉杜武,这案子咱们缉侦司接了,左右两座宅子还空着吧,让杜武买下来,就这么空着就行。往后咱们也能清净些。”
“好的大人。两座宅子就免去这么大的麻烦,怎算都是他杜武赚了,太便宜这老小子了”三弦笑嘻嘻出门。
随即易云再次吩咐柳河道:“发密信给各地的密探,让他们去查类似王家的灭门案,特别是离奇死亡没有内外伤,连仵作都找不出死因的,统统报上来。”
“属下领命。”
柳河大步离去。
缉侦司之所以被称之为怪兽,除去他独属于帝君亲军外,还有他恐怖的缉侦手段,每个密探哪怕只是最底层的丁字牌,都受到过严苛的训练。
当这头恐怖的怪兽行动起来后,一切躲藏在阴暗之下的罪恶都会被揪出来。
商雀是一名缉侦司丙字牌,长得细皮嫩肉,身材匀称,面部线条柔和,不知底细的人看他更像是一名舞文弄墨的读书种子,不会跟人人畏之入虎的缉侦司密探联系在一起。
数天前他乘坐青云车悄然来到了武梁县,与他一起的还有三名丁字牌手下。
几人到达武梁县后就开始收集整个县城的情报,同时把范围辐射到周边乡里,这是作为密探的本职工作,他们所受到的训练就是缉查追捕,情报收集汇总等。
这一天刚在武梁县扎根没几天的商雀接到了一份指令,指令来自于郡城缉侦司易云,商雀知道这人是整个南梁郡缉侦司的最高领导者。
在缉侦司内部易云是一个身份背景十分神秘的甲字牌,所有人都不知道此人来自哪里,多大年龄,什么时候加入的缉侦司。
要不是南梁郡出了那件大事的话,怕是都没人听说过缉侦司有易云这么一号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来历神秘的甲字牌,不仅平息了南梁郡的叛乱,还亲手弄死了另外两位在缉侦司任职多年的老牌密探,离心和初一。
这都不算,更让所有密探惊骇的是,易云竟然在铲除了内部叛徒后又宰了一位郡守。
这可是通了天的大事儿啊,然而这位易大人不但没事,还一跃成为了南梁郡缉侦司最高长官。
对此商雀眼中只有两个字,崇拜。
所以在他接到指令后,第一时间就让手下的丁字牌行动起来,一刻都不得耽误。
数天后他们终于有了收获,然而调查也恰好被卡住了。
“头儿,县衙那边咬死说已经结案了,不给咱们看案牍怎么办?”
秘密据点内,商雀脸色凝重,听着手下汇报,一连几日不眠不休已经让他十分疲惫,眼中布满血丝。
“你们确定没查错吗?”商雀柔和的面容带上一抹狠色。
“头儿,那县衙的书记和仵作都尿了三次了,赌咒发誓说就是县令让人宰了牢里的死囚来顶包的,死掉的五户十九口人皆没有内外伤,全部死于酣睡之时。”
另一名丁字牌十分笃定的回答,他们的调查过程都有详细的记录,包括每次问答,对方的神情等等,事无巨细全都记录在册。
保证每一个消息来源都有据可查,事后回溯的时候还要经得起推敲,否则出了问题将会受到严酷的惩罚。
“那就上报吧。”
商雀拍案,之后就等上面的指示了。他不是没想过去县衙强行抢夺案牍,只是那毕竟是一县之尊,要是闹出了事儿,商雀不确定那位新上任的易大人会不会保自己。
第六十七章:刘二发威
三天后一个看似粗鄙的汉子挖着鼻孔走进了武梁县缉侦司的秘密据点内。
汉子风尘仆仆,弹了弹手指,丢出一枚小巧乙字牌。
在商雀几人惊恐的目光中令牌“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转了好几圈。
“老子叫刘二,从南梁城来,你们谁来带路。”
一听这话商雀目光一亮,不着痕迹带了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把桌上的令牌拿起来仔细端详,确认无误后道:“大人想去哪里?”
“不是你们说武梁县令不给案牍吗?易大人让我来取,带老子去县衙就行,马德,这点小事都搞不定,怎么进的缉侦司?一群扑街。”
刘二火气不小,难得丁姑娘做了一大桌子的美食,还没吃几口就给派出来了,而且易大人下了死命令,事情要是办砸了,他也就不用回去了,就在武梁县养老吧。
这可把刘二急坏了,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能丢?一路上真元跟不要钱似的统统用来赶路,六百里的路程硬是两天就杀到,此时的刘二非常暴躁。
商雀几人被刘二说得脸上一阵红白交替,还不敢反驳,对方是乙字牌,而且听口气是那位易大人的心腹,算是特使,他们几个小喽啰怎敢得罪。
于是商雀亲自出马,带着刘二直奔县衙。
亲民堂外,师爷接到小吏禀报后立即走了出来,抬眼一看是那缉侦司商雀,这人他前几日才打过一次交道。
跑到县衙想要翻那庄“老黄历”。结果被县尊大人挡了回去,事后此人手下的丁字牌又来了一次,那一次县尊大人眼皮子都懒得夹对方一下,还是他亲自出面打发走的。
这是没完了?师爷脸色有些难看,“商大人,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根据律法,已经结了的案子,想要再查阅案牍需要刑部开具的书令,咱们武梁县最重律法,没有书令就是县尊大人也为难啊。”
师爷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这的确是天元律法规定,没有刑部书令不可重启已经结案的旧案。
师爷正是笃定了对方拿不到刑部书令所以才有此一说,且不说京都离着武梁县数万里之遥,就算去了京都,刑部的大佬会搭理你一个小小丙字牌?简直笑话,别说一个丙字牌,就算是在外头不可一世的甲字牌去了刑部也得给我乖乖夹起尾巴做人。
此时只见他眉眼扬起,一副按规矩办事的高傲模样,完全忽略了商雀身旁的刘二,只当是商雀手下的一个丁字牌密探。
然而此时刘二狞笑着开口道:“你们县令是姓程,叫程气,对吧?”
“你是何人,竟敢直呼县尊大人的名讳。”师爷怒了,一个缉侦司丁字牌也敢如此放肆。
师爷的底气正是来自武梁县尊程气,程大人是大族子弟,与那郡守程文算是同族表亲,如今程文死了,族中大量资源倾斜,打算重点培养程气,让其短时间内在官场上再进一步。
要知道南梁程氏可不是普通望族,背后是有贵人扶持的。所以程气可以不鸟商雀,而他手下的师爷自然也就觉得自己可以不鸟缉侦司的人。
这是一个误解,所以师爷的后槽牙在下一秒就飞了出去。
“我去你大爷的,让程气立马滚出来,后堂小蹄子的浪叫声老子听得刺耳。”
刘二蒲扇大的巴掌呼在师爷的山羊脸上,“啪”的一声脆响,直接把人扇成风中柳絮,打着摆子飞出去五米远。
这一巴掌差点打死师爷,吓懵了小吏,商雀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多日来遭受的白眼跟委屈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宣泄。
“杀人啦”
短暂愣神后,小吏的尖叫声刺破县衙上空直传县衙后堂,把刚要提枪上马的县尊程气吓得一个激灵,小伙伴瞬间耷拉下脑袋。
“哪个混账找死,竟敢咆哮公堂。”程气提起裤子满面狰狞冲了出来,堂都没升直接就把罪名扣了下来。
“你就是武梁县令程气?”
亲民堂外刘二斜眼望去,那程气面白少须,眼眶凹陷,一看就不讨喜。
程气怒极,此时已经看到了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师爷,目光阴沉盯着商雀,他认定了商雀出手打伤自己的师爷,“缉侦司欺人太甚,你的上官是谁?本官定要上书参他一本。”
程气背靠大族自然有底气,缉侦司他治不了,但是有人能治,帝君不理朝政,李相又对缉侦司多有掣肘,如今的缉侦司或许对天下修士的威慑力还在,但是在国朝官员看来,不过是一只没了牙的病虎,吓吓人还行,真要无故伤了朝廷命官,一样得跪。
被无视的刘二呲笑一声,只见他弹了一下手指,程气只觉得眉心一痛,在联想到这粗坯刚才的动作,顿时脸色发绿。
“他的上官如今是缉侦司甲字牌,姓易单名一个云字。程气啊,这名字你听着熟悉不?”
“甚好,本官就……你说是叫易……云?”
程气愣了一秒,眼中先是迷茫,随后就见他下身长袍开始水波纹般抖动起来,脸上逐渐布满震惊和恐惧。
他当然知道易云是谁,自己那位权势滔天的族兄怎么死的,他同样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害怕。
“案牍拿来,老子没功夫跟你耗。”
刘二逼近一步,用上了真元震慑,程气身子一软整个人摊在地上。
“别杀我,别杀我,我让人去取案牍。”
程气惊恐大叫,想到自己族兄的遭遇只当刘二是要杀自己,他还有大好前程,他不想死。
程气一面双脚蹬地后退,一面对那小吏吼道:“狗奴才,还不快去取案牍。”
小吏更加不堪,踉跄跑出几步就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直奔案牍库。
就在程气快要在刘二凶狠的目光中崩溃的时候,小吏终于抱着案牍回来了。
一把抢过案牍,刘二再次呲笑一声,带着一脸崇拜的商雀扬长而去。
“大人,请您转告易大人,我以后会努力的。”商雀激动得语无伦次,太爽了啊,原来缉侦司可以如此霸气,一个望族官员竟然被吓成这样。
“唔,好好干。”
刘二面无表情,心底却是冷哼一声:这小子怕是不老实,想抢老子门房的职位,以后得防他一手。
第六十八掌:京都风云
出了武梁县的事儿后,易云在第一时间让柳河再次传讯各地密探,大意就是一句话: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困难,我只要结果,你们办不到,我就亲自来办。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顿时就让各地缉侦司密探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易云是谁?传言中心狠手辣的煞星,一个连自己人都杀的狠人,谁不畏惧?
一时间各地密探疯狂动了起来,特别是当他们听到易云派了一名心腹去武梁县的事后,密探们兴奋了好久,一个个红着眼睛出门收集情报。
与此同时各地县衙有奏报陆续去了郡城,由于郡守还未到任,公务自然落在了杜武头上。
看着眼前一封封奏报几乎全是状告各地缉侦司密探强闯县衙案牍库的,杜武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一群白痴,杜武咬牙切齿,随后亲手把一封封奏报丢进火盆,看着那些好看的小篆在火焰中扭曲消失,杜武的心情才算是好了几分。
奏报到了郡城犹如泥牛入海,让各地县令在失望的同时也明白过来,原来这事儿上头的大佬都已经早早妥协了,自己还在这里蹦跶个锤子啊,于是纷纷闭嘴选择对缉侦司的“无礼”行为眼不见心烦。
看翻案牍是吧,我不说话,你自己去拿,那晚记得锁门就行。
当然南梁郡也并非是“一家之天下”郡内的官员同样有各自的派系,一些背景深厚的官员虽然想通了其中关隘,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忍气吞声。
国朝官员与缉侦司密探之间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是双方职能所决定的,所以自然就有官员越过了杜武直接向京都递了奏报,这在官场上是大忌,但也分人。
若是一个背景深厚的望族子弟来做这事儿自然就没什么影响,奏报直接被递到了刑部,易云的名字也正式出现在了京都上层大佬们的视线中。
“易云,缉侦司甲字牌,老夫似乎有些映象。”
京都刑部一间宽大的公房内,醒神檀香的淡雅香味弥漫着,长须黑发的刑部主官周兑手中拿着一份来自南梁郡的奏报,缓缓开口。
“大人,这易云正是前段时间杀了程文的那个缉侦司甲字牌密探。”
回答他的是送奏报进来的官吏。
“唔,是这个勇敢的小家伙啊”
周兑嘴角微翘。
大人,您这样说真的好吗?官吏把脑地藏得低了些。
“可惜那程文不过是个替死鬼,早晚都得死,有些人呐就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变着法折腾百姓。”
官吏低眉顺眼,刚才的话他一句都没过耳,也未走心,这种牢骚记住一个字就有泄露出去的风险,泄露了他就得死。
“派人送一份拘传令去缉侦司,让他们把易云交出来,大闹县衙案牍库,真是太过分了。”
周兑说着随手就把手上的奏报丢入火盆,“再让人去问一问杜武,南梁郡破烂事儿一大堆,他这个郡尉难道是个摆设不成?廷尉大人那里就不用去告知了,稍后我亲自去一趟就行。”
官吏领命,躬身退出房间。
伺候大佬最重要的就是要会察言观色,听话听音。周兑让他去缉侦司拿人不过是走个过场,人家易云压根就不在京都,送拘传令去缉侦司有毛用,真要想抓人那也应该是派人去南梁郡才对。
让缉侦司自己把人绑了送来刑部?开什么玩笑,但是开了这个玩笑至少让人知道刑部也没闲着啊,我们做事了。
至于杜武,那本就是周大人提拔起来的,以及说派人去问责,还不如说是去通风报信,手底下的人都管不住,你好意思?
少顷,一骑快马出了刑部大门,直奔缉侦司衙门,整个京都各个职能部门也就缉侦司的衙门最不起眼。
大多数寻常百姓甚至都不一定有映象,就算有映象也说不清楚这个外观老旧,地段偏僻的衙门到底是做什么的。
但是只要知道的人,就没人敢小看这个衙门,因为这道破烂大门里藏着无数凶兽,他们凶狠异常,追杀天下修士,也杀过朝堂官员,甚至在很久很久之前还曾杀过皇族。
他们杀了太多的人,也有太多人对他们怨念深重。
刑部官吏纵马来到缉侦司破旧大门前,里面一个黑色锦袍男子走出。
“刑部有令,缉侦司甲字牌易云,无视律法纵容属下强抢案牍密档,现来拘传,把人交出来吧。”
来人也不下马,背书似的念完拘传令上的内容,随即十分傲慢的从怀里掏出拘传令丢了出去,正好落在门口石阶上。
这边从缉侦司走出的男子抬手掏了掏耳朵面带微笑道:“滚蛋”
那名刑部官吏也不气恼,这这种对话在二人之间发生过不止一次,本就在他预料之中,缉侦司要是点头哈腰舔上来,自己才应该提防。
只见他扭转马头扬长而去,双方从见面到分开一共就几个呼吸的时间。
待对方走后,锦袍男子呲笑一声,径直转身返回,石阶上的手令瞬间被火光吞噬眨眼烧成灰烬,又被微风吹走。
男子返身后一路经过幽暗的廊道,廊道两旁挂满各种画卷,画卷上一个个身着锦袍的画像有男有女,每一幅画像都栩栩如生,十分灵动。
这些都是缉侦司历代有过巨大功勋的密探,如今却都已经死了,被挂在墙上是他们最大的荣耀。
“要不要通知掌刑大人呢?”锦袍男子有些犹豫,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截乌黑蜡烛,蜡烛上鬼影重重,无数狰狞鬼脸游动嘶吼,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只见男子点燃蜡烛,对着烛光快速把刚才的情况复述一遍,几乎是在他话音才落的同时那边就传来姚老头漫不经心的回应:“滚蛋。”
看吧,掌刑大人与我说的一样哩,男子嘿嘿直笑,满脸肉疼的样子吹灭蜡烛,结果第一口气居然没能成功吹灭烛火,男子疑惑,等他再深吸口气打算吐出之时,姚老头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去一趟姬牧府上,告诉他易云在渭南县宰了两只幽冥殿的老鼠,他这次出手不算亏。”
蜡烛自行熄灭,男子对着尚有青烟余温的灯芯恭敬行礼,“寅虎遵命。”
第六十九章:小欢喜
小心把蜡烛收入怀中,黑衣锦袍的寅虎,对着内堂喊了一声,“爷爷要出门办事儿,你们几个废物看着点门。”
随即内堂传出四五道怒骂声,寅虎笑嘻嘻离开,只见他一步跨出整个人直接到了大门口,下一步距离越发远了,三步之后人便出现在了朱雀大街。
然而四周百姓似乎无法察觉到他的异常,寅虎如同一尾游鱼在人群中时隐时现,一炷香后他便出现在了贫妃巷的巷口,那里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中年汉子一脚踏在贫妃巷青石板上,大半身子露出巷外一动不动。
“嘿,还有人上赶着找死。”
寅虎轻笑一声,目光左右巡视后来到汉子身旁,“大兄弟,你这阎王殿前徘徊几天了,到底死不死啊,卫戍军的盘口都开到缉侦司了,你他娘的倒是痛快点啊。”
汉子闻言目光一亮,咧着嘴看着寅虎道:“缉侦司的杀才?给说说有多少人压老子必死的?”
“老子?”
寅虎脸上笑容更甚,目光却是没有一丝温度。
汉子好似没看出来一般,毫不在意道:“咱两打一架,生死难料。”
“唔,你说的在理,可这里是京都,爷爷算是占了地利,你被弄死的几率更大一些。”寅虎似笑非笑看着来人。
“也是,大哥,给说说呗。”
汉子倒也光棍,立马就改口了,完全不在意丢了面子,至于寅虎口中的威胁之意在汉子全然不在乎,在他看来无非就是打一架而已,运气好说不定能活呢。
“嘿,你他娘的是真对胃口啊,这么说吧,如今整个京都参与赌局的人里就爷爷一人压了你不会死。”
寅虎笑嘻嘻回答,只不过他说谎了,因为压这汉子不死的还有一人,那就是赌品无双的掌刑大人,而且还是通过他出面下的注。
“哈,那能赚多少?”
汉子语气中带着惊喜,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挑衅姬牧后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然而他这句话听在寅虎耳中无异于天籁之音,此时的寅虎恨不得跪下来对着某个方向使劲磕头。
掌刑大人当真是算无遗策啊,寅虎立即凑近一步小声道:“黄金五百两。”他说的只是他个人的盈利,至于姚老头那份他可不敢随意透露。
“我要三百两,成,我立马走人,不成我另一只脚就跨进去了。”汉子说着抬眼瞄了一眼贫妃巷深处,哪里有薄薄烟雾若隐若现。
寅虎面露鄙夷,呲笑一声,“你狗日能不能活还要看里面那位今天是什么心情,真当自己腰里那块雍王府的令牌能保命啊,嘁。”
“实话跟你说,爷爷今天这一趟来就是决定了里面那位的心情好坏,小子该怎么做自己看着办。”
寅虎冷笑无声。
汉子顿时露出一副与他外貌不相符的狡黠目光,“大哥,二百两不能再少了,缉侦司既然知道我的脚跟,自然也能查到我的苦衷,二百两黄金但凡少一个子儿,我就往里走了,到时候雍王府的抚恤也足够我妻儿活下去了。”
“成交”
寅虎伸手与汉子轻握,算是初步达成一个口头约定,毕竟主动权还在那汉子手中,对方要是真铁了心要去赚雍王府的抚恤,他也无招。
就只见寅虎大步走入贫妃巷,在接近府邸大门时微微低头,同时换成了小巧步伐。
府邸大门自行打开,里面门房处坐着一脸晦气的老张正缓缓嘬着烟杆。
“缉侦司寅虎拜见大人。”
寅虎拜的是缉侦司烟鬼老张,心悦诚服,只因这位是缉侦司的传奇人物,与掌刑大人一般,是缉侦司真正的基石所在。
“你狗日刚才跟巷子口那个傻子嘀咕啥子勒?”
老张在鞋底磕了磕烟杆斜眼看了过来。
寅虎二话不说立即和盘托出,包括两人私下达成的分成协议,最后寅虎恭敬道:“当然最后还得看二殿下今日的心情。”
“嗯,滚进去吧。”
老张继续抽烟,目光越过长长的巷道,哪里一个看似朴实的中年汉子挺了挺胸口后又缩了缩脖子。
半盏茶的功夫寅虎走了回来,“大人,二殿下今日心情不错。”
“行,送二百两黄金来府上,这事儿老子就忍啦。怎么,不愿意?”
老张斜眼,寅虎身子一抖,立即点头道:“愿意的。”
说白了他就是一个赌外围的,人家一个送死的,一个杀人的,两边但凡有一个不爽他就得血本无归。
“对了,你告诉那个傻子,如今府上还缺一条护院犬。”
一听这话寅虎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斟酌着语气道:“大人,这样的话,雍王会被气死的。”
“哈,他死不死关老子屁事,你把话传到就是。滚吧。”
老张挥手,四周烟雾散尽,寅虎心头一柄,想起久远的某一年,有位皇族惹恼了宫里某一位温婉女子,叼着烟杆的老张当着宗人府来人的面一掌拍碎了那位皇族的脑袋。张一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广为人知。
寅虎走了,贫妃巷那个汉子在京都无数大佬的目光中屁颠颠跑进了二皇子府,再露面时一身家丁打扮,惊掉了京都无数权贵的眼球。
隔天汉子的妻儿也进了姬牧府邸,在回城的路上遭遇了五波人刺杀,汉子浑身浴血,展现出了超强的战意,硬生生杀退四波前来刺杀的修士。
最后第五波刺客已经杀到了坐有妻儿的马车前,汉子重伤,目眦欲裂可惜来不及救援,时隔百年,再一次露面的张一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车厢附近,也只是出了一掌,三名死士皆死。
从此姬牧府上多了一个叫沐人的家丁,京都某处富丽堂皇的府邸里传出了几声愤怒至极的咆哮声。
一场大戏悄然落幕,赚麻了的姚老头从袖中丢出一只纸鸦,“呱呱”声中纸鸦悄然飞进了贫妃巷,报出了一个地址。
半旬后,伤势痊愈的沐人跟着老张离开京都,他的妻子在听说是去杀坏人后,面带担忧的笑了笑,让儿子去跟院中的黑影姐姐玩耍,随后就进了厨房继续忙活去了。
毕竟如今府上的吃食都由她负责,家里的男人说了,这是顶重要的事儿,千万不得马虎不得。
所以妇人每次做饭都格外用心,生怕浪费了食材,好在主人家也不挑食,她做什么就吃什么,每次出门买菜也都不需要她记账,一个乡野妇人哪里会记账嘛……
第七十章:噬魂幡
南梁城
易云给自己弄了个躺椅,就在院中老槐树下。
杜武派人送来了两份地契,契约上左右两座宅子此时已经归在了易云名下,算是杜武对缉侦司接手灭门案的谢礼。
这杜武很懂事嘛,易云挥挥手让丁宁把地契收起来。
这几日南梁郡内各地汇总的情报也陆续进了这座宅子,院中石桌上铺满了来自各个县府的案牍,大大小小十六起案件,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被害者全都死于酣睡之时,无法查出死因。
而各地官府用来掩盖案子的手法也都大同小异,有良心的就压着慢慢查,没人性的直接找了囚犯顶包,然后草草结案。
“大人,从时间线上来看,采药人和王富两家人被灭门后的半年时间,此人又作案十六起,大多数案件的时间集中在离心等人发动叛乱之后,而且对方最后一次出手就在武梁县。”
听着柳河的汇报,易云食指轻叩躺椅扶手,“杀采药人一家,是为了逼问定魂草的下落,灭王富满门是为了抢夺定魂草。”
“不对,杀人和抢夺定魂草都是他的目的,不然后续也不会继续杀那么多人,总不可能他杀的每一家人都有定魂草吧。”
易云很快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只是他为何要杀这么多人呢?”
听着易云的自语,柳河几人默默坐在一旁,顺着这个思路去思考,这时候三弦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道:“大人,凶手会不会是一个疯子,杀人只是为了取了。”
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刘二一巴掌,“一天就知道吃,若是疯子还知道趁着缉侦司人手短缺的时候大量作案?”
刘二这一巴掌多少带着点私人恩怨,去了一趟武梁县回来,就听三弦在耳旁炫耀那天的饭菜多丰盛,吃的好爽,丁姑娘学了一道新菜烤乳猪,可香……
把刘二恨得牙痒痒,今日可算是逮到机会报仇。
被打的三弦撇撇嘴,嘀咕道:“那总得有个原因吧,从案牍上的描述来看,那些被杀的百姓跟没了魂似的,突然就死了,就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他话音才落就见易云猛地从躺椅上站起来,目光直勾勾盯着三弦,一直看得三弦心底发毛,随即就见易云扭头对柳河道:“再去传信京都,催一催我要的那件东西,要快。”
易云语气显得十分急促,柳河也不废话,起身就往外走,只是没过多久就见他再次返回,而他身后此时跟着一个面带笑容的胖子。
“大人,我在半道上遇到了他,说是送东西来给大人。”柳河侧身一步让出身后胖子。
“拜见大人”
来人正是望月楼的胖掌柜,见到易云后立即躬身行礼,同时就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玉简,“大人,这是您要的东西,京都那边刚送过来的。”
自从姚老头把整个南梁郡的缉侦司密探交给易云指挥后,这胖掌柜也自动被归到易云麾下,再说当初的血鸦事件,易云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也让胖掌柜十分感激。
虽说不是他泄密,但是多少有些连带责任,若不是易云提前猜到了对方的目的,怕是血鸦已经被毁掉了,那样的话他也得跟着倒霉。
易云接过玉简,入手温热,不过质地比起储存功法的玉简要略差一些,注入真元后玉简内的信息快速呈现在脑海中。
这是在经过了噬魂蛊,水蛊,定魂草等等风波之后,易云意识到自己对于修行界的认知实在是太少,修士好多诡异手段他不但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这样一来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文盲坐在一堆研究生中,时间越久就越觉得尴尬。
于是趁着接手南梁郡的机会,易云让柳河发了密信去京都,让那边给自己整理一份修行界的常识资料,类似于修士常用的手段,术法,以及有哪里比较有名的毒物,能够危害到修士等等。
原本易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着如果不行的话他就拿自己的功绩去兑换,没想到今天玉简就被送来了。
“很好,很及时。”
易云夸赞胖掌柜,并勉励对方几句,待胖掌柜笑呵呵离去后,他才开始仔细翻检从玉简中获取的信息。
“竟然有这么多。”一看之下易云显得有些兴奋。此时脑海中一百多条信息,全都是关于修行界的。
缉侦司有个一个非常庞大案牍库,里面汇集了这一千多年来收集的各种信息和功法,但听柳河说,想要查阅这些信息有相应的身份限制,丙字牌以上的密探才有资格申请进入案牍库,但是能够观看的信息非常少。
甲字牌能够查阅的信息相对会多一些,但只能用眼睛去看,严禁带走案牍,同时进入案牍库还有时间限制,至多半个时辰就得离开。
所以易云此时才会显得兴奋,他知道这应该是那个老王八蛋特许的,不然自己不可能拿到玉简。
一条条信息在脑海中闪过,上面的内容千奇百怪,易云双目一凸,竟然有修士自创了一套钓鱼术法,这种术法一经施展会让自己以及周围的修士变成一个普通人,钓不够三十条鱼真元就不会恢复。
这特么是咋想的啊?易云懵逼,而且这门术法还被缉侦司收录了,想要学习的密探可以用功绩去换。
还有一个邪修自创了一门术法,运行之后可以使自己的肢体产生高频振动,轻易就能破了别人的护体真元,一根手指有可能变成一把无比锋利的绝世利器戳进坚固的玄铁中。
最后这名邪修被缉侦司弄死,他所创的功法也被收录保存起来。
啧啧啧,易云发出赞叹,有机会一定要去一趟京都缉侦司衙门,他觉得那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啊。
终于易云目光一凝,脑海中一条信息引起的他的注意。
噬魂幡,强行摄取生人魂魄,收入幡中日夜炼化,最终练成恶鬼,炼魂百鬼,挥动噬魂幡可屠灭村寨。
炼化千魄,幡成后赤地千里犹如旱魃过境。炼化万鬼,毁城灭地,万鬼噬魂,无人可挡。
生魂易散,祭炼此番需辅以定魂草,将魂魄牢牢定住。噬魂幡为禁器,用之必杀。
在这条信息的最后,用之必杀四个字仿佛有无尽杀意一般,深深刺痛易云双目,想来是录制玉简之人在录到这一条信息时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自己的主观意识。
长长呼出一口气,一条信息看得易云手脚冰凉,只见他面无表情低声道:“我想我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了。”
第七十一章:妖道
还得感谢三弦,正是三弦无心的一句话,让易云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猜测会不会有大修士强行拘走了这些人的魂魄,用来做一些十分邪恶的事。
毕竟修行界有很多变态,所以他才急切想要印证猜测,若真有大修士这样做的话,他相信缉侦司那边肯定会有类似的记录,只要不涉及机密姚老头应该都会告诉他。
若真涉及到大修士那个层面的话,自己也好早点准备跑路,然后再向京都求援。
只是没想到让他意外看到了噬魂幡这种灭绝人性的法器,此物俨然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随着易云缓缓说出了噬魂幡的信息后柳河几人同样脸色凝重,远处传来王木婉小声的啜泣,时隔半年这个死于酣睡之中的女孩终于知道自己全家是如何死的了。
好悲哀……
“大人,根据咱们收集过来的案件信息,被噬魂幡吞噬的生人魂魄已经快要达到百人了。”
柳河语气凝重,根据易云的复述炼魂百鬼后噬魂幡的威力就会显现出来,届时轻易就能够吞噬一个村寨的生人魂魄,这已经是很恐怖的事情的了。
更别说这噬魂幡还能够随着不断的吞噬魂魄而成长,威力越到后面越发恐怖,光是想想都让几人不寒而栗。
易云也同样明白这件事情比较棘手,这一切都是缉侦司动荡带来的后遗症,趁着防备空虚一些自持法力的修士开始在南梁郡内作乱。他越发觉得初一和离心该死,恨不得把两个禽兽救活了再杀一次。
“吞噬魂魄是一回事儿,噬魂幡想要显现威力,还需要把吞噬的魂魄祭炼成恶鬼,威力这么变态的东西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祭炼成功的。”
易云缓缓分析着噬魂幡的特性,只听他继续道:“这就意味着咱们还有时间,只是这个时间也不会太多了。”
“大人的意思是说等那王八蛋吞噬了一百个生人魂魄后就会躲起来祭炼噬魂幡,到时候咱们再想抓他就只有等到他祭炼成功后再次出手了?”
刘二瞬间明白易云的顾虑,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有了一种紧迫感。
“没错,所以咱们虽然还有时间,但是时间不多了。”
易云脸色一沉看向柳河道:“传信各地,不惜一切代价找出那个修士,还有噬魂幡并不小,在祭炼成功之前无法变幻大小,这就意味着对方必须随身携带,而且很难遮盖。”
“你们把噬魂幡的外观一并告知各地密探,我猜这家伙应该会为自己塑造一个身份用来伪装,目的是为了让别人不会怀疑他。这样的话咱们查探的范围就会缩小许多。”
缉侦司的情报系统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已经非常的成熟且强大,在新一批密探尽数到达自己负责的地点后就快速展开工作。
这一点从易云让他们收集案牍就能看出来,在柳河发出密信后,整个南梁郡内的密探再次行动起来。
在易云看来,破获一件修士杀人的案件最难的就是前期的分析工作,一旦锁定了对方的特征后,那么依靠缉侦司强大的情报系统就一定能够有所收获。
侦查不是他的强项,所以如今易云能做的就是祈祷姚老头这一次派过来的密探都是训练合格的好手。
不到半日时间南梁各地的街面上多了许多目光锐利之人,他们融入人群,走街串巷,观察视线中的每一个人。
同时这些人非常清楚想要打探情报应该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人,于是街面上的混子们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严厉打击。
无缘无故被人一把拖入暗巷,什么都不问上来就是一顿打,平日里见谁都一副恶犬模样的混子们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比自己还不讲理一万倍的恶人。
按照“江湖规矩”不管是寻仇还是要债,你他娘的好歹给个缘由啊,哪有上来就锤的?还下手这么重。
混子老九躺在暗巷中,双手拼命的护住自己的脑袋同时把身子蜷缩成一团,以他多年的打人经验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少挨些拳脚。
“砰砰砰”
拳脚打在身上,每一下都让老九痛入骨髓,哀嚎引来旁人,只是被打人者一个凶狠眼神吓退。
“继续打,打老实了才好问话,别弄死就行。”商雀抱着手冷声吩咐三个手下。
对于这些混子他太了解啦,眼睛一转就有一百个贼注意,还不如一开始就锤老实了,到时候想问什么保证竹筒倒豆子,恨不得连自己几岁开荤都说出来。
这边正打着,街面上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紧接着有怒骂声传来:“哪个王八蛋敢在老子的地头行凶。”
说话间就见三名巡街小吏甩着铁链拐入暗巷,原本三人正在一处小吃摊上吃着免费的羊杂面,顺带着还给摊主要了些免费的酒水,结果听说自己的“好兄弟”老九被人打了。
这如何能忍,他们每个月的茶水钱有一部分都是好兄弟老九孝敬的。
于是三个家伙问明了地方就急吼吼冲过来,结果人刚一冒头,连巷子里什么情况都还没看清楚,就见一个硕大的拳头在眼中快速放大。
“碰”
小吏惨呼一声撞倒身后两个同伴,三人滚作一团。
当街殴打官吏,这可是“天大”的事了。你死定了,小吏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狞笑着起身,然而下一秒他只觉得膀胱一紧。
那个刚刚收回拳头,笑吟吟看这自己的家伙是如此眼熟,阴柔的面庞像女子跟多过男子。
小吏中箭似的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声刺耳尖叫。使出平生以来最大的力量和速度,拖着两个同伴就跑,在原地留下了一小滩不明液体。
真是巧了,这小吏正是那日在县衙亲眼目睹师爷挨揍之人,他认得商雀,师爷的后槽牙没了,如今吃饭比往日缓慢了许多。
双手护着头露出一只眼睛的老九以为自己即将得救,先是惊喜然后茫然,最后绝望。
“最近可曾见过拿着黑幡一类事物的奇怪人物。”
被打得双眼翻白的老九看着缓缓逼近自己的笑脸,有种被恶鬼盯上的恐惧感。
老九发誓,自己的思维从未如此敏捷过,身上的疼痛刺激着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一条模糊的信息终于被他忆起。
“十天前,城外十牛村来了一个跛脚老道,号称只算穷人不帮富户,那人手中就有一块幡只不过不是黑色是蓝色。”
老九一边抖一边断断续续说话,这并非他亲眼所见,而是他手下一个小弟所说,那小弟正是十牛村人,整日不着家,跟着他在县城里厮混。
上一次小弟回村看望家中老母,正巧见到了那跛脚道人与人算命,小弟回来后还向老九夸赞道人说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命格尊贵,是个有福之人。
原本只当一个笑话来的老九此时被打得急了不管有用没用都说了出来。
“去十牛村,两个时辰后不见我们回来你就往郡城传信。”商雀紧紧抿着嘴唇,留下一名丁字牌后便带着另外两名手下快速离去。
这只是一条还未得到确认的信息,所以需要他亲自去鉴别,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个跛脚道人,这就是密探们的工作。
第七十二章:正道
旷野上商雀手按腰刀快速飞掠,每一步跨出都在十丈外,这还是他刻意压制了速度。
身后两名丁字牌手下一开始还能跟上他,时间一久之后就被拉开一大段距离,然后此时离着十牛村还有十多里山路。
商雀眉头微皱,扭头对身后的手下道:“我先赶过去,十牛村汇合。”
两名丁字牌闻言,齐齐露出一抹苦笑,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他二人还未修行,由于功绩不够无法兑换到破障丹,所以两人目前还处于武者的阶段,当然比俗世中那些常见的武者要强上许多倍。
此时在两人眼中商雀的速度骤然加快,化作一道残影,几个呼吸就消失在视野中。
“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像大人这样就好啦。”
其中一人满眼羡慕。
“老实赶路吧,干完这一票应该就能凑够功绩了,到时候换了破障丹咱们也能成为修士。”
两名丁字牌瞬间又觉得自己充满了动力,脚下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十牛村交通闭塞,十分贫穷,人口也不多,满打满算不过十多户人家,如今农忙刚过,村里的汉子大多在这个时候选择外出,打些短工填补家用。
只要拿着三老和里正同时开具的户籍证明就能在一县之地内畅通无阻,这个有些类似于易云前世古代的路引。只不过没有那么严苛。
然而一些好吃懒做的年轻人则更喜欢去县城做一名混子,混不好的说不定哪天就躺义庄里,混得好的每月吃饱之后还能省下一些铜钱。
长此以往,每年到这个时候十牛村就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
此时三五个稚童光着屁股在村口榕树下玩耍,不时有哭嚎声传出,没一会儿又嘻嘻哈哈小闹在一起。
村口界碑处有个手持长幡的跛脚老道正在摆摊算命,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一块破烂木板,两指厚度。又寻来四根婴儿手臂粗细的木棍。
只见老道左右看看,发现无人注意这边后,把木棍竖在木板四个角落,随即伸手轻轻一压。
四根木棍十分诡异的嵌入木板,道人拍拍手有些满意的点点头,如此一张简易桌子就算是做成了。
随后就见道人把手中长幡往地上一插,一个大大的“命”字迎风招展,又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依次在桌子上摊开。
铜钱也怪,非金非玉,上面不但没有年号字样,还分阴阳两面,阳面刻有:乾,震,离,艮;阴面刻有:坤,巽,坎,兑。
此时榕树下一个病恹恹的稚童孤零零坐着,看着眼前的小伙伴们玩得开心,孩子眼中露出一丝羡慕,微白的小脸上两条稀疏淡黄眉毛微微蹙起,孩子用手缓缓揉了揉心口位置,略有喘息。
似乎是余光瞟到了道人的奇怪行径,这孩子略微犹豫,最终还是敌不过心头好奇,缓缓靠近道人的算命摊子。
“老道长,您在这里摆摊挣不到钱的。”
稚嫩的语气,善意的表达,提醒道人这村里太穷了,谁会舍得花钱算命。
道人脸上皱纹深刻,轻声道:“贫道不为挣钱啊。”
“那是为什么。”这孩子越发好奇,选在穷乡僻壤摆摊就已经很傻了,还不为挣钱,难道这道长跟自己一样,也有病?
娘说我是心病,这道长应该是脑子有病吧。
好似看出了稚童心中所想,跛脚老道无奈道:“贫道是在这里等一个人。”
说罢道人脸上神情愁苦,浑浊的目光中似有不忍闪过。
“小家伙,你我有缘,不如挑一枚铜钱吧,贫道免费帮你算一卦。”
道人低头看着眼前这个身患隐疾的稚童,。
“真不要钱,可别框我,再说你就算反悔我也没钱给你。”孩子一脸狐疑,但是架不住桌上铜钱喜人,想要伸手去摸,一番犹豫之后他还是用手指了指末尾一枚铜钱。
“你看,这就是命嘛。命不该绝,自然就活了啊。”道人面带微笑从桌上拿起被稚童选中的铜钱,食指弯曲轻轻一弹。
“叮~”
清脆响声传出,就见一股清气从铜钱上飞出,瞬间没入稚童心口,而铜钱上刻印的坎字顿时暗淡了下去。
反观那个稚童则是面色逐渐红润,喘息声也变得平缓了许多。
“去吧去吧,回家去吧。”
道人挥挥手,赶走一脸满然的稚童。
与此同时手按腰刀的商雀缓缓走来,他于半刻钟前来到村口,亲眼目睹了道人与稚童的所有对话,自然也看到了那股钻入孩子胸口的清气。
商雀神色戒备,靠近道人三丈之内,腰刀出鞘半寸冷声道:“修士不得擅入俗世,老道,你过界了。”
此时的商雀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倒不是他已经认定了眼前这道人是灭门案的凶手,而是在经过数十个城池被毁,无数凡俗百姓死亡之后,缉侦司从两百多年前便不再允许山上修士擅入俗世,违者斩杀之。
“是缉侦司的大人啊,还请大人先息怒,贫道此次入世也是逼不得已,还望大人容贫道些时日,只要等到了人,贫道立即就走。”
“哼,既然认得我缉侦司,就应该知道规矩,再多狡辩也无用,接下来该如何做你自己清楚。”
商雀打断道人的话,腰刀凝聚杀意,含而不露,若非刚才他看出眼前这道人是在为那孩子治病,此时长刀早已出鞘。
虽然他看不穿道人的修为高低,但是他此时若是选择退缩,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缉侦司的狠可不仅仅是针对敌人,对于怯战退缩者,事后一样要被斩杀。
跛脚老道显然脾气极好,哪怕面对商雀的强势逼迫,脸上也无半分不满,只是神情越发愁苦道:“大人,贫道不能走啊,贫道一走这十牛村的人可就都要死了啊。”
“你……嗯?”
商雀一愣,狐疑道:“说的什么疯话,十牛村的百姓死不死跟你又有何干。”
商雀之所以逼迫道人是因为职责所在,但是道人是正是邪他心里也有判断,首先他刚才就用真元探查过道人的长幡,且不说外观与那噬魂幡有所不同,同时幡中也并无戾气。
这一点就能消除道人大半嫌疑,再一个,刚才道人为稚童治病的那股清气中蕴含了一丝浓郁水精,这一点同样瞒不过商雀。
人是万物之灵,水是万物之源,水精有灵亲善厌恶,这是本性,任你修为再高,水精宁愿自毁也不会接受恶人驱使,道人能够控制水精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也是为何那道人在帮稚童治疗之前说这就是命,若是那稚童生性本恶,那么水精也不可能会被他吸收,更谈不上治病。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商雀压了压手中腰刀,等道人给他一个解释,牵扯到一个村子的人命他也不敢大意。
只听道人越发凄苦道:“贫道有一位师弟误入邪道,在俗世之中闯下了祸事,贫道此次入世正是为了寻找师弟,以门规处置。下山前贫道算了一卦,师弟将会在十牛村应劫,所以贫道提前来此等候。”
……
商雀目光一凝盯着道人身旁的长幡,幽幽道:“你那师弟不会恰好炼了噬魂幡吧?”
道人一惊,“大人如何得知?”
牛鼻子,你摊上事儿了。商雀眼神冰冷……
第七十三章:应劫
天边有雷鸣般的轰隆声传来。
三道人影在常人视野之外从天空落入山涧,不多时已经出现在了十牛村村口。
此时村口站着三名缉侦司密探,商雀带着两名手下把跛脚道人围在中间。
奇怪的是几人四周有灵光倒扣,隔绝了凡俗视线。
带着柳河跟丁宁匆匆赶来的易云目光一凝便看穿了这个简易的障眼法,同时也看到了灵光中的商雀几人。
一天前身在南梁城的易云接到了武梁县丁字牌的密报,说商雀带着手下去了十牛村抓捕一个疑似灭门案凶手的道人,两个时辰不未归,按例上报郡城。
易云当即带着柳河跟丁宁离开郡城,三人全速赶路,到了武梁县问明了十牛村具体位置后又一路赶来,刚好用了一天时间。
“你叫商雀?我是易云。”
易云三人闪进灵光范围内,说话间几人的气机都已经锁定了跛脚道人,只是他有些奇怪,为何明明围住了这个道人,但是三个缉侦司密探身上却并无太多杀意,难道找错人了?
“缉侦司丙字牌商雀,参见大人。”
三个密探躬身行礼,都不用怀疑,因为他们认得柳河这位缉侦司“老人”,自然就没有怀疑易云的话,再说人家腰间那块甲字牌散发的特殊气息也做不得假。
“什么情况,你说。”
易云看着商雀,心说这小子咋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啊。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易大人,商雀强压内心激动,三言两句就把事情经过复述一遍,包括道人救治稚童的事儿也一并说了。
易云眉头微皱,目光移向道人,此时老道脸上皱褶越发深刻,他之所以一直没走就是为了等他师弟,而商雀不走同样是为了等灭门案的凶手。
所以两方就一直耗到了现在,那个障眼法也是道人随手布下,就是为了隔绝十牛村人的视觉。
“如此说来,道长是来清理门户的了?”易云缓缓开口。
道人目光挣扎最后缓缓点头。
“既然知道师弟入了邪道,又为何放任其下山为祸?”这是易云想不通的地方,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早干嘛去了,杀了近百人啊。
道人无奈道:“贫道尸坐三年,师弟正是离了看护才入了邪道,待贫道出关后不见了师弟,起卦后才知其闯下祸事。”
靠,此时的易云比道人还要无奈,山上修士闭关入定,动辄以年计算,这个他是知道的,老道人情真意切,没有半点作伪,让人无法责难,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老道人的错。
此时人家能够冒着被缉侦司盯上的风险下山清理门户已经算不错了,换成有些门派要么装聋作哑赶紧做个切割,要么就直接放任不管说不定还会悄悄把人带回去护着。
“那噬魂幡又是怎么回事。”
“大人,噬魂幡可不是贫道门中之物啊,只是道门中人炼制噬魂幡有着先天优势而已。”
随后老道一番解释,道门中人常用两种幡,白幡名为招魂幡,用于召唤孤魂所用。
他手中的是第二种,蓝幡,名叫引魂幡,是比招魂幡更强的法器,接引游魂后念动道诀超度。
道门中人基本都能炼幡,只是噬魂幡走了歪路,夺取生人魂魄是真正的禁忌邪物,一经发现就会被视为邪道,最轻也是废去修为赶出山门的下场。
像他师弟这种,必然是要以死谢罪的。
似乎是看出了易云心头的不满,跛脚道人接着道:“大人,贫道愿立下心誓,清理门户后,愿意办一场法事,为那些死在师弟手中的冤魂超度。”
道人这一句话说的就很重了,就连柳河个商雀都有些动容。
道门修士所说的超度,与俗世中那些只会念咒没有半点修为的道士有着天差地别的效果。
一场法事过后,每一缕亡魂身上都会敷上一缕主持法事的修士气运,若是还有来生的话绝对不会是普通贱命。
而且这种法事对于修士的伤害也是极大,气运流逝后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修为下降,严重一些的直接跌境,试问谁会舍得自己辛苦多年的修为就这样白白丢掉。
而老道既然愿意立下心誓那就不可能反悔,因为后果可比跌境要严重无数倍。
此时的易云已非才出林的雏鸟,修行界的常识他也恶补了许多,所以同样深知道人会为此付出多少。
易云眼中闪过一抹钦佩道:“清理门户的事儿不用你,既然犯了缉侦司的律法,就归我们管,但是那些亡魂就拜托道长了。”
易云使个眼神让柳河跟商雀几人带着道人进入十牛村,而他则是和丁宁在村口等着凶手到来。
对于这一点他相信道人没必要骗他,因为人家都不知道缉侦司会来抓人。
再说一个能够立下心誓为近百亡魂超度的修士,人品自然是有保障的,更别说对方还能驾驭水精。
只是在那道人跟随柳河离去后,易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然后此时迫在眉睫的是处理凶犯,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就在易云到达十牛村的当天下午,村民们开始有些惶恐,先是乡里的三老和里正被请了过来。
然后村民们被告知待在家中不准出门,违者当论。一应吃食由衙门补给。
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子商雀几人就能轻易控制住局面,再说还有三老和里正这种在地方上最有威严的人出面,村民们自然愿意配合。
三天后,村口山道上缓缓走来一个手持黑幡的阴沉男子,当然这是在普通人眼中看到的景象。
然而在易云和丁宁眼中,男子周身围绕着数十个狰狞恶鬼,这些恶鬼形成一道黑雾把男子护在中间,正慢慢逼近十牛村。
躲在榕树上,易云早已运行他从丁宁那里学来的功法,比之以前越发熟练,在收敛了全身气息后,他和丁宁两人就像完全不存在一般,彻底瞒过了修士的感知。
终于,男子走到了村口,先是有些疑惑的扭头看了一眼榕树,随后踏出一步,再缩回脚。
也就是这时候易云和丁宁一左一右掠向男子,虽然老道说他已经屏蔽了此处天机,保证师弟算不到这一劫。
但是修士的五感还是帮助了男子在即将进入村子时发现了一丝危机。
他想退,只是有两道身影比他还快。男子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周身鬼影四散,狰狞的面孔胡乱撕咬。
易云的真元透体而出,其中带着丝丝缕缕七彩光芒,身形快到毫巅,直接穿透数十鬼影。
丁宁的鱼鳞匕闪着寒光几乎是同时来到男子后心位置。
面对两个筑基修士的突然偷袭,男子只来得及挥出手中噬魂幡,同时侧身让过刺向后心的寒光。
噬魂幡挥动间阴风阵阵,恐怖的拉扯力让近身后的丁宁神魂不稳,男子狞笑,趁着这个空挡,五指如沟一把抓向身后。
而他手中的噬魂幡本体则是狠狠拍向正面袭来的易云,只要被拍中他相信就算对方是筑基修士也会神魂震荡,到时候两人都得死。
然而下一秒男子愕然,五指抓空,身后偷袭他的女子突然消失,紧接着耳中传来一声轻响。
“刺啦”
易云的手掌如同利刃瞬间刺进噬魂幡中。
幡破!
第七十四章:你不配
当初落入易云体内的那丝七彩光线十分神秘,他在强化易云脏腑筋骨的同时也在悄然改变着他体内的真元。
这一段时间以来易云时常内视自查,发现体内真元的总量在缓慢减少,一开始让他惊骇莫名以为自己的修行出了问题,后来发现并非是真元减少了,而是被压缩提纯了。
原本经脉内如同大河奔涌的真元再一次变成了一条潺潺小溪,小溪中流淌着的是更加精纯的真元,爆发出来的威力是原来的一倍还多。
他不停的吸收天地灵气转化成真元,然后再被那丝七彩光芒不断的压缩提纯,易云有些期待,当他经脉内被填满压缩后的真元会是什么情形。
而眼前他用来撕破敌人噬魂幡的就是被七彩光线提纯后的真元,看似的普通的黑幡,却拥有着超乎想象的韧性,这也是对方敢于直接用噬魂幡当做武器的底气。
可惜他遇到了易云,一个拥有变异真元的修士,宽大的黑幡迎风便长,想要完全将易云裹进去。
而噬魂幡上发出的阵阵阴风也一刻不停地想要钻入他体内侵蚀神魂。
易云以手为刀,猛地斩在黑幡上,整个人在大片黑色碎布飞舞中突进,一掌拍在男子心窍位置。
“噗”
男子护体真元瞬间被拍散,口中喷出大量鲜血,这还不算完,一击得手后易云闪电收手,手腕处一个轻微起伏,就像海浪蓄力,更加凶猛的真元凝聚掌心。
“砰”
再一次拍在了相同的位置,没有丝毫偏差,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
失去了护体真元的保护,男子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大片血雨在空中喷洒。
而之前在万分危机之下消失的丁宁鬼魅般闪过,男子心窍位置不知何时插着一把小巧匕首。
鱼鳞匕吞噬真元的细微响声让人头皮发麻,而被易云连续两掌击中的男子早已重伤濒死,他甚至来不及感受真元流逝的恐惧,意识便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您有新的尸体请查收……”
听到系统提示音后易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就见他缓缓走近尸体,在拔出鱼鳞匕的同时顺势用手触摸尸体。
“系统提示,摸尸完成。摸尸经验值+5000,摸尸技能点+50”
一串细微血线被鱼鳞匕带出,这是对方的心头血,血线被真元牵引着直接飞入丁宁口中。
也就是这时候易云发现了周围的异样,狂暴阴风越发强烈,伴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呜咽声从阴风中传出,数十头恶鬼在游荡嘶吼。
扭头看着地上破碎成无数片的噬魂幡,易云顿时反应过来,由于自己打碎了噬魂幡然那些恶鬼没了束缚,彻底失控。
他和丁宁由于有真元护体,恶鬼很难伤害到他们,只能在二人周身缠绕小口蚕食他们的护体真元。
这些被祭炼过的冤魂凶性爆发,驱使着他们扑向附近的生灵,不停攻击易云和丁宁。
然而在发现无法吞噬两人后,恶魂们齐齐一顿,望向了十牛村方向,那里有更多的生灵在吸引着它们。
易云皱眉,他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于是运转真元打算灭杀这些恶鬼,此时它们已经不能在称作枉死的冤魂了,因为被噬魂幡祭炼过后它们已经彻底丧失了最后一点灵性,只剩下凶残和暴戾。
然而就在易云刚要出手的时候,十牛村中,被柳河看守着的跛脚道人轻轻叹息一声。
“嗡”
无形的气浪从道人身上扩散而出,一瞬间柳河瞳孔骤缩,他的手臂堪堪抬到胸口位置,伸出的食指还来不及点出那股烈焰般的真元就当场凝固。
柳河目露惊骇,只剩眼睛能够移动。
“别担心,贫道并非恶人,还请这位大人稍安勿躁。”
跛脚老道面带愁容,缓缓拿起手中引魂幡。
长幡无风自动,水波纹般开始抖动,老道晃动引魂幡以一种怪异的腔调吟道:“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老道的唱腔悠扬中带着悲恸,仿佛有种奇特的韵律飘出村子直达村口。
易云自然也听到了这道怪异唱腔,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脸上更是露出一抹骇然。
只见原本凶残暴戾的数十头恶鬼竟然在一瞬间齐齐一震,恶鬼眼中的凶光缓缓熄灭,变成茫然。
随后这些恶鬼好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向着吟唱传来的地方飞去。
“师弟,回家啦”
老道眼中闪过一抹愧疚,引魂幡再次摇动,就见被易云杀死的阴沉男子身上也飘出一团魂魄,想要跟随着那些冤魂离去。
“你不配”
被老道的术法震撼的易云自然也发现了男子的魂魄,只听他冷哼一声,从袖中抓出往生灯。
带着毁灭气息的幽光瞬间笼罩在男子尸体上,同时也把他即将飞走的魂魄罩住。
“啊~”
魂魄扭曲嘶吼。
“小子,留我师弟一个来生。”
幽光刚一罩住魂魄,一道无比浑厚的嗓音从十牛村中传来,恐怖的威压同时降临想要驱散幽光扯出被困住的魂魄。
然而新死的魂魄何其脆弱,被往生灯的幽光一照立即烟消云散,彻底消散在世间,连被超度的机会都没有。
跛脚老道看到师弟的魂魄被灭后,怒哼一声,恐怖的威压降临,一瞬间易云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
没有任何犹豫,易云把手中往生灯猛的抛出,同时一把搂过丁宁,幽光瞬间笼罩住两人周身三丈位置。
在往生灯的庇护下隔绝道人带着怒火的威压。
“命啊,命啊,怪师兄没有看好你,让你走上了歧途,护道,护道,往后师兄为谁护道,哈哈哈哈哈哈哈”
道人悲恸的嗓音回荡在整个十牛村上空……
数十头恶鬼飞入引魂幡被一层层灵光小心包裹起来,道人深深看了一眼村口那具尸体,一步跨出就此消失在原地。
此时柳河发现自己终于能够动了,他目光复杂走向村口。
“大人,那老道人藏得太深。”
柳河来到村口,此时易云已经收起了往生灯,他终于知道自己之前在疑惑什么了。
从他在见到这老道的时候就从未想过要去询问对方的跟脚,甚至连对方的道号都没问。
此时他才知道不是他不想问,而是他在见到道人的时候就已经被对方影响,心底完全生不出想要去探知其来历的念头,又或者是这些念头在刚一生成的时候就莫名消失了。
此时老道离开,影响自然也就消除。
“处理尸体,写一份密档发往京都。”
道门是一个很大的体系,也不知这老道到底是哪一个门派的人。缉侦司那边或许会有记录吧。
易云不在多想,带着柳河丁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