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偷师学艺
未明极为认真的对着黄小石说道：“小石哥，我来给你治内伤。”
听了这话，黄小石先是惊喜的抬起头看了未明一眼，随后他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后说道：“未名兄弟，我这内伤可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看着未明不相信的眼神，黄小石耐心地解释道：“我的内力是阴性内力，而留在我体内的那股内力是阳性。
就算是能找到一位高手来为我化解内伤，也是极为棘手。
若旁人用阴性内力来帮我化解内伤，这阴阳相冲，只怕会直接在我体内爆开，必然是当场丧命；
如果旁人用阳性内力来帮我化解内伤，我这全身经络被阳性内力一冲，那最好的下场也是经脉尽断，形同废人。”
这些常识未明也是知道的。
黄小石见他听懂了，于是开心的一笑后说道：“所以，未明兄弟，担心那么多干什么呢。咱们来继续喝酒。”
这一刻，未明也是开心的一笑，他的笑容甚至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未明对着黄小石说道：“小石哥，我刚好学会了一套能调和阴阳内力的内功心法。你若是信得我，就让我来给你治吧。”
黄小石一听，愣住了，他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内伤竟然还有救。
未明眼里闪着星星看着黄小石，就等他点头了。
看着未明期盼的眼神，黄小石终于大笑起来，对着未明他笑着说道：“未明兄弟，你这话说的，什么信得信不得！
尽管一试，哥哥这百八十斤肉就交给你了。”
“好！”未明一听黄小石答应了，他高兴地跳了起来，拉着黄小石找酒店老板要了一间雅间，并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黄小石坐在凳子上，未明伸出一只手，将手掌按在他头顶的百会穴上。
说实话，未明虽然夸了海口出去，但是心中其实也没有几分底。
这套内功可是难练，未明苦苦练了三个月，也不过是刚刚小成而已。
事已至此，犹如箭在弦上，由不得他多想。
未明小心地运起内力，将内力透过手掌灌入黄小石的百会穴，然后控制着内力在黄小石体内的经络中游走，果然就在黄小石的经络里碰到了那股极为霸道的纯阳内力。
黄小石放开身体经络和穴位，任未明瞎搞搞，换作其他任一高手见了，都会直呼内行。
这种邀请别人内力进入自己体内的行为，凶险极大，两人稍有不慎，黄小石便是非死即残。
其实黄小石还是很澹定的，就算未明不行，他还有个师父无瑕子兜底呢，死不了。
就算是不小心把全身经络给整报废了，巩光杰那还有几颗生生造化丹呢，要是吃光了都还不够，再炼就是了呗。
多大的事。
黄小石看似在走险，其实他稳得一比。
因为这一切都是黄小石从中了无戒那一拳后，就开始的计划。
当然了，这次计划的不确定性还是非常大的。
首先就是未明是否能掌握【小无相功】。
不过黄小石通过几个月来对未明的观察，他拿到【小无相功】应该不成问题。
未明的天资很高，他学习到【小无相功】之后，应该很快就可以到小成的程度。
第二就是能够遇到未明。
为了保证这个确定性，黄小石可不是把酒馆当成自己家了嘛。
第三就是未明会不会为自己治伤。
这就要看黄小石的个人演技了。
最最重要的一条，到底这玩意有没有用。
不，不要误会了，黄小石不是说未明为自己治疗内伤有没有用，而是说，未明把内力渡入自己体内，到底能不能通过身体感受而自行领悟到内功。
这个他心里没底，但是从领悟到【鸡神功】的过程来看，似乎存在这种可能性。
这么说，反正已经Allin了，成与不成就看这一下了。
当未明的那一丝内力进入黄小石的经络后，闭着眼睛的黄小石看到了一连串的提示：
“系统提示：感知到小无相功内力，领悟中。当前领悟进度2%。”
“系统提示：感知到小无相功内力，领悟中。当前领悟进度5%。”
“系统提示：感知到小无相功内力，领悟中。当前领悟进度9%。”
……
……
过了好一会。
未明满头大汗地收回自己的内力，他长出一口气后，对着黄小石问道：“小石哥，你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黄小石看着自己领悟的进度条，这才41%，于是他对着未明点着头说道：“全身经络现在很痛，痛得要死那种。”
“那，再来！”未明一咬牙，一股内力又运转了过去。
内力功法看似相同，其实差别很大，它就像是人体的指纹一样，不同的内功有着自己独特的运转路线。
若是未明指挥内力，按照自己功法运转的顺序在黄小石体内运转一遍，那么黄小石肯定一下就能领悟到100%。
但是现在黄小石不能这样向未明提要求，那偷师的企图太明显了，所以他只能要求未明像是录入指纹一样，前后左右多刷几遍。
只要把所有穴位都刷到，系统自然能识别。
说到底，【玩家】不可能都是武术达人，为了让【玩家】尽快适应这个世界，【玩家系统】可谓是非常给力。
若不其然，别说自行领悟武功了，就算是把绝世武功丢在【玩家】面前，【玩家】也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谁能说的清楚自己身上的经络和穴位啊，更不要说感知啊，运转啊什么的了。
离开【玩家系统】，直接把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绝对没有一个人能走上武林之路。
玩文的，玩科技的，玩其他的，绝对有，但是没人能练的懂武功。
既然这样，我开一个武侠剧本是干毛用啊。
黄小石现在就在利用【玩家系统】，安心让未明为自己治疗内伤。
又过了好一会，未明收回自己颤抖的手，对着黄小石问道：“小石哥，现在觉得如何了？”
黄小石看着自己87%的进度条，对着“工具人”未明苦着脸说道：“好像还有一丝内力在体内乱窜。兄弟，你在这里打，它们就往别处逃，得将身体全部扫一遍才行。”
未明苦着脸，他知道是自己刚才做岔了。
给人清理内伤，肯定不管你顺序如何，从头到脚也行，从脚到头也罢，但是要必须做到全经络全穴位覆盖一遍。
刚才，未明运着内力对着那股纯阳之力勐扑过去，直接就将那股内力打得落花流水。
这下更好了，那股内力分成几部分，四处乱串。
可以这样说，星星之火即将燎原。
给人治病，竟然因为自己经验不足将人给治死了，这良心会痛一辈子的。
未明深知自己过错太大，他运起体内最后的内力，咬牙说道：“小石哥，你稍等，咱们再来一遍。”
这次，未明没有偷懒，他从黄小石百会穴开始，沿着任督二脉，将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365处正穴，355处奇穴，完完整整地走了一遍，最后又回到百会穴收功。
终于。
黄小石得到系统提示：您已领悟到【小无相功】，他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
黄小石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在一旁内力透支了的未明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小石哥，这下如何了？”
面对摇摇欲坠中的未明，黄小石用欣喜的声音对着他说道：“哎。我全身上下突然好舒服！谢谢你了，兄弟！”
“没事，小事一桩。”未明虽然说得轻巧，可是他一脸身体被掏空了的模样，说明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好。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黄小石对着未明关切地问道。
未明点了点头，说道：“我在这里打坐，小石哥你就不用管我了。”说完，未明盘腿打坐，运转起内功。
当未明艰难地将内功运转了一个周天后，他才睁眼一看，这刚才都还是艳阳高照，现在竟然天色已经渐黑。
“遭了，要被师父骂死了！”未明夺门而出，而店小二见到未明，热情得喊道：“未明小兄弟，刚才黄门主为你留了一桌酒席，你看现在上还是？”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下次吧！”未明拔腿就朝着逍遥谷狂奔而去。
逍遥谷中是规定有门禁的，除非提前请假或是有重要原因，不然回谷迟了就要受罚。
等到未明回到逍遥谷时，果然无瑕子在大厅里等他了。
“师父。”未明对着无瑕子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礼。
“未明儿。”无瑕子对着未明和声问道，“今日为何晚归？”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过关，未明还是老老实实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给无瑕子一一道来。
无瑕子一听，他伸手捋着长须说道：“未明儿啊，知不知道你今日险些因失误害死好友？”
未明暗然地点了点头。
“还好没有酿成大错。”无瑕子见到未明知错，也是点了点头，他转过头对着谷月轩和荆棘说道：“运内力进入他人体内疗伤，可谓是险之又险，一定要慎之又慎。师弟的教训，你们也要一并汲取。”
“是，师父。”三个徒弟齐声回应道。
……
话说这一边，黄小石回到门内后就直径回到卧室，一心一意运转起【小无相功】，他渴望这套内功已是太久。
漫长的布局、撒饵、放线，今天终于钓起了这条大鱼。
只要将【小无相功】修炼到十层，黄小石的等级也能达到45级左右，跻身一流高手之席。
在极度兴奋之下，黄小石将【小无相功】运转了一遍又一遍，当他把【小无相功】终于练到了Lv1时，天色已经大亮。
黄小石的等级也从19级飙升到了22级。
一夜未眠的黄小石此时神采奕奕，高级内功果真就是爽，就这样修炼了一夜竟然半分不觉得困。
他打开自己的属性栏认真自检了一遍，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被动buff。
【身轻体盈】：所有动作消耗气血量降低30%。
看到这个被动buff，黄小石陷入了思考中。
第一个被动buff是【内力充盈】，是黄小石到10级之后才出现的。
这次，突破20级，又获得了第二个被动。
按照这样类推，是不是每一次翻过整数级，都可以获得一个被动效果。
记得听人说过，练武之人叫这个为突破，还有一个说法叫升阶。
怪不得说每十级的差距都非常大，原来是这个原因。
如果能够练习到40级，岂不是还可以获得两个被动buff。
练到60级，就是叠6重buff。
那可不得了。
黄小石一时兴起，匆匆出门吃了一个早饭后，又返回自己的卧室，继续运转【小无相功】。
就这样日以继夜、不眠不休的修炼三天后，黄小石终于扛不住，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黄小石终于饿醒了。
他醒转过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抬头一看外面已是白日，都不知道这是第几天了。
“不行，这样练下去会走火入魔的。不，这已经是走火入魔了。”
黄小石一边坐在床上清醒清醒，一边暗暗自责。
黄小石修炼内功很简单，就是心里看着那副内力经络图，然后用意念控制内力顺着经络图走。
就这么一个如此简单机械的玩意，黄小石整整地连续不断跑了三天三夜。
黄小石知道，什么东西都有一个度，而且自己刚好就是那种极容易沉迷其中的人，所以他决定今天不练内功了，休息一天，打理一下个人卫生，然后活动活动。
比如说，去酒楼喝酒。
当前，【小无相功】Lv2，黄小石等级25级。
等黄小石收拾好自己后，他幸运地发现这刚好才到中午，于是出门饱饱的吃了一顿后转到了酒楼中。
黄小石还没和店小二说话，结果有人先招呼他了：“小石哥，这边。”
黄小石一看，这不是未明吗。
“未明兄弟，早啊。”黄小石一见到未明，神采奕奕地给他打了招呼。
黄小石不知道的是，未明自给他运功疗伤后，已经连续第五天到洛阳城来了，他想看看黄小石内伤恢复的如何，结果黄小石一直没到酒楼，去问门人，门人说黄小石在闭关。
就这样，未明一直焦急地等待着，这第五天，黄小石终于出关了。
“小石哥，你的内伤恢复的如何了？”黄小石还没坐下，未明就拉着黄小石急切地问道。
看着真诚关心着自己的未明，黄小石心中权衡了一下，他决定告诉未明真相。
未明是黄小石下决心要拉拢的重要人物，他希望能保持在未明心中的良好形象，最简单的来说，对未明赤诚相待，别骗他。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想要积累起来，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慢慢堆积，但是破坏信任只需要一瞬间。
和未明的关系处恶了，对自己今后的计划绝对没有好处。
因为未明是一个足以改变剧情走向的人。
这里不是说未明机遇有多好，而是说，未明将来的实力，足以影响整个天下的剧情走向。
从初接触武功到天下第一人，未明只需要短短四年的时间。
抛开玩家的身份，黄小石给未明提鞋都不配。
看着黄小石突然沉默了，未明心中一阵发慌，难道黄小石的内伤变得更严重了？他心中一急，正想拉起黄小石的手为他把脉，结果黄小石突然对着未明跪了下去。
只见黄小石端端正正地对着未明跪了下去，他直着上身对未明严肃地说道：“未名兄弟，我犯大错了。”
第61章、意外惊喜
只见黄小石端端正正地对着未明跪了下去，未明可是吓了一大跳，他惊呼道：“小石哥，你在干什么啊！”
说完，未明就要将黄小石扶起，可是黄小石跪得极重，未明拉了一下竟然没拉起来。
“小石哥，你再跪着，那我就转身走了。”未明看着跪着的黄小石，气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看着未明这样，黄小石长叹一口气，他这才站了起来。
看到黄小石终于肯起身，未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拉着黄小石坐下来后，急切地问道：“小石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小石对着未明点了点头后，艰难的说道：“那天你为我治好内伤，回到门中后，我迫不及待地运转内功。这时候我发现了一丝残留在体内的内力。”
“啊！
”未明一听，心都提了起来，没想到果然还是出岔子了。
未明现在的感觉就相当于是实习医生第一次独立做外科大手术，终于把圆满的把高难度手术做完了后，第二天病人指着自己肚子说，里留有一团棉花忘记取出来了。
“这这这！”未明一挽衣袖站起来，立马就要给黄小石重新疗伤。
“未明兄弟，我没事，你先坐下。”这次又换到黄小石劝未明别太激动了。
黄小石继续说道：“这丝内力没有在我经络中四处乱窜，而是在独自运转，我一时好奇，也运着内力跟着它后面走，就这么走了几圈后，我好像学会了你们门中的内功功法。”
“啊，这！”
未明一听，果然是惊呆了，这种奇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这内力在体内自行运转本来就是正常之事，但是当内力遗留在别人体内后，竟然也在顺着经络穴位自行运转。
好好想一下，这事还真有可能。
但是这一来，问题就大了。
黄小石他并不是逍遥谷的弟子，不管他这种内力功法是怎么学到的，只要不是正正规规的拜师教授，这就是偷学。
怪不得黄小石一来就对着未明下跪认错，偷师是排在背信弃义、烧杀奸银之上的武林第一不义之事。
更严重的是，黄小石学会的内功不是一般的大路货，也不是入门心法，而是一个高阶内功【小无相功】。
学得【小无相功】的人足以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师，而门派也不会弱于当下六大派。
所以黄小石这不光是偷师，而且简直是挖开了逍遥谷的祖坟，祖师爷的棺材板都快要压不住了。
“未明兄弟。”黄小石眼中闪着泪对着未明说道：“这几天我一直想要自断经脉，以保你们逍遥谷之清白。
但是，蝼蚁且偷生，我，我实在是下不了手。
今天见到你，我算是松了一口气。你这就带我上山进谷，任由处罚。”
未明一听，脑子里一阵乱轰轰的。
“其实都是我的错！”
未明心中自责到了极点，在黄小石体内留下一丝内力是他自己的疏忽。
未明原本是本着好心为黄小石治疗内伤，结果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导致黄小石在不知情之下无意间学会了逍遥谷的内功功法。
小石哥是个仁、义、信、侠，品格堪称完美之人，这种事情其实只要他不说，真是天知地知，他知别人不知。
但是也是因为黄小石的义和信，他选择了对自己坦诚，将偷师这个最卑劣的帽子扣在自个头上，坦然面对极为残酷的处罚。
我这做错了多大的事啊！
未明真有一掌拍死自己的冲动。
不行，我要去给师父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惩罚就惩罚我吧，一切和小石哥无关！
想通了前后的未明此时心中一阵舒畅，哪怕是最后落得被师父废除武功，逐出师门，这也是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大丈夫立天地间，靠的就是敢作敢为。
随后，黄小石跟着未明一同回到了逍遥谷。
……
未明的第一关已经过了，现在黄小石需要过的是无瑕子这关。
这事情，其实不坦诚真的不行。
首先是这天下，高阶内功是有数的，黄小石不会高阶内功，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如果黄小石突然功力暴涨，谁都知道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高阶内功心法，这是瞒不住的事情。
其次，小无相功是一个极为独特的内功，因为它太过于独特，所以一旦使用，几乎不可能不被人认出来。
天下内功都分阴阳二性，这阴阳二性对驱动武技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但是对练武者自身的强化会有比较明显的不同。
阳偏刚，阴偏柔。
但是，偏偏小无相功是中性的。
黄小石怎么瞒？
现在不老实交代，一旦以后被发现自己有小无相功内力，岂不是要与整个逍遥谷为敌？
就算是黄小石能单挑未明，还能单挑逍遥三侠？
更不说还有一个无瑕子！
隐瞒就是一条死路，唯有坦诚才是向死而生的唯一办法。
现在，黄小石赌的就是自己之前所积累的所有正道名声，实在不行了，他还可以叫未明去忘忧谷找沉神医帮忙求情。
沉神医虽然通常不会插手别人家的事，但是在这个事情上，黄小石相信沉神医一定会帮自己。
武林正道，大多都是谦谦君子，黄小石这个不要脸的伪君子，恰好可以欺之以方。
……
逍遥谷是一个悠长的山谷，山上有林，山间有溪，山下有田，可真是一个如世外桃园般的地方。
逍遥谷最里面，有一道长篱笆围着几间茅草做顶泥作墙的石基小屋，这就是真正的逍遥谷所在。
无瑕子正在后院给花唱歌，这是忘忧谷花仙教他的种花秘诀，每天除了捉虫除草外，要用爱心给花唱歌，这样花才能开得更好。
当然了，荆棘一直觉得，就师父那歌声，没把给花唱死了也实属不易。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琴棋书画造诣极高，精通音律的无瑕子，竟然是个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
见到无瑕子后，未明冲到无瑕子身前抢先跪了下去，随后黄小石也几步赶到，与他并排而跪。
“未明儿，你这是？”无瑕子正在唱歌唱到兴头上，他转身一看自己身前并跪了两个人，除了徒弟未明之外，还有一个生面孔，于是他问道：“这位小兄弟，你为何如此？”
“师父，弟子犯了大错，这一切与小石哥无关，要罚就罚我一人吧！”黄小石对着无瑕子端端正正的磕了几个头后，一边带着哭腔说道。
黄小石也端端正正对着无瑕子先磕了三个头后，平静地说道：“老师父，这错是我一人犯下的，请责罚我吧。”
无瑕子一听，脑袋有些被绕晕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让两人抢着受罚。
这时候在谷中的谷月轩和荆棘闻声赶了过来，不一会，铁匠老胡也好奇地围了上来。逍遥谷除了上次收未明为徒后，就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无瑕子叫起了未明和黄小石，几人一起移步到了客厅后，黄小石先自报身份，无瑕子才知道原来这个黑衣男子就是洛阳的神农百草门主黄小石。
黄小石的事，无瑕子也听说了不少，不管是神农百草门前些日子实行的平价药，还是之后的商队大战黑风寨，这背后都有着黄小石的努力，在年轻这辈的江湖新人里面，黄小石算得上是口碑极佳之人。
当然了，无瑕子也知道更多黄小石的事，比如说他讨债逼死药农老张（神农门杀老张全家，但是若非黄小石逼债，老张也不会去怒怼王二），比如说他欺行霸市、横行乡里，比如说他闯杀神农门之事。
这些都是江湖中人不可避免之事，而且站在百草门的立场，这些事黄小石件件都做得极为正确。
无瑕子虽然早已衣食无忧，但是他并不是那种不知民间疾苦之人，底层江湖是什么样，他可是极为清楚。
那就是一块恶臭的烂泥地，只要在那里面，没人能保证自己身上有多么干净。
能够保证自己本心不受污染不堕落，已经是极为难得了，这便是叫出淤泥而不染。
无瑕子虽然不问江湖事多年，但是不问是指不过问，但不是不闻。
不闻江湖事，就是等于闭上眼睛塞住耳朵，成为一个瞎子聋子，那还做什么掌门人，早些隐退让贤，免得祸害师门。
作为一个纵横江湖数十载超一流门派掌门人，无瑕子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渠道。
说起来很多人已经不知道了，小虾米时代，那时候的江湖万事通不是徐家兄弟，而是“南贤北丑”两个怪人。
小虾米时代过去后，南贤和北丑也消失在江湖中，但是有传闻，北丑一直在活动，他定期会向一些武林中人贩售情报。
这情报不光是要钱买，而且哪些人有购买资格还是北丑自己说了算，这种能购买北丑情报的人好像还有一个什么别称，叫“威哎皮”。
后来大家猜测，“北丑”其实应该并不是一个人，它只是一个组织的代号，不然北丑不可能从百年前的小虾米时代一直活跃至今。
而无瑕子，刚好就是一个“威哎皮”。
无瑕子是北丑的“威哎皮”，他能定期收到一份北丑投寄的江湖报告，上面分了很多版面，什么江湖风云版，江湖儿女版，江湖新人版，江湖娱乐版，等等。
北丑的情报卖得不便宜，但是绝对是物有所值，因此逍遥谷每年要花很多钱来买情报，不过因为逍遥谷开销很小，这空出来的钱也正好有个去处。
无瑕子不光是关注当下武林，他更关心武林新起之秀，毕竟未来的武林将是他们纵横的舞台。
当今武林新秀中，翘楚是武当派大弟子方云华，此人武功高强，品行端正，号称“玉面侠剑”。
只可惜他对女人上面多有放纵，以至于年纪轻轻便开始服用虎狼之药（黄小石暴汗中，他随手弄了一些药寄给方云华，方云华竟然真吃了，而且反馈说效果不错，让他再多寄点），这让无瑕子对他的评价低了几分。
最近突然升起的江湖潜力新人便是神农百草门的黄小石。
其实很早之前，无瑕子就看到过关于黄小石的报道。
比如说：“蜀中神农、百草兄弟阋墙，神农门主王二服下狂化丸后被黄小石击败，血脉爆裂而亡。神农百草合二为一。”
比如说：“黑风寨匪人劫洛阳神农百草门十数人。黄小石夜奔百里，杀之，众人得救。”
更不提忘忧谷的沉神医来了一趟逍遥谷后，专门让无瑕子看一样东西，【生生造化丹】。
这可是连无瑕子都惊了一下，如今当世竟然还有这种东西！他是亲眼见证过【生生造化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效果。
随后，沉神医先把【生生造化丹】狂吹了一阵，然后又把黄小石爆吹了一阵，最后兴高采烈地回忘忧谷去了。
那现在问题就来了，黄小石怎么会跑到逍遥谷请罪来了。
还没等无瑕子开口询问，未明抢先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
当未明说到黄小石根据自己遗留在他体内的一丝内力，竟然无师自通学会了逍遥谷的高阶内功【小无相功】时，仆人老胡自觉地转身要出去。
结果老胡刚转过身，无瑕子便出声叫住了他，并说道：“老胡，你先别走。这谷中之事你也来说说。”
老胡有些为难的说道：“老爷，这种要事我一个下人……”
“老胡。”无瑕子打断老胡说道：“自家人不说两家子话，你觉得这事该如何善后？”
老胡觉得这事极为棘手，他想了一会后，对着无瑕子说道：“老爷，要么把黄小石的功夫给废了好吧。总不能一刀把他杀了吧，这也太冤了。”
老胡话音未落，立刻有个声音高叫道，“我反对！”
只见未明冲出来，对着无瑕子跪下后说道：“师父，这都是我的错，怎么能惩罚小石哥。”
习武之人一旦学会了内功，那是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事，所谓的废掉武功，其实就是废掉他身上的经脉，让他从此之后再也无法修炼任何内功。
当然了，传说中周伯通先是学会了，后又想办法忘记了九阴真经，但是就老顽童这个性格来讲，他有没有在逗别人玩谁知道。
再说了，周伯通能成为中神通，你敢说这里没有九阴真经的作用？
“未明儿，你先起来。”无瑕子对着跪地的未明说道，“你也姑且算表态了吧。”
“棘儿，你觉得老胡的法子好不好？”无瑕子对着荆棘问道。
“哼。”荆棘下巴一扬，他对着无瑕子说道，“这都是笨蛋三师弟惹出的祸，怎么能怪到别人头上。要罚也要罚他！”
无瑕子转过头看着谷月轩问道：“轩儿，你认为呢？”
谷月轩知道这事到底有多么严重，换作其他门派的话，估计已经满门上下开展千里追杀了，这就是一个不死不休之局。
而且谷月轩也明白，师父无瑕子已是八十高龄，他随时都可能传位给自己，那么自己就是下一代逍遥谷掌门人。
所以谷月轩的回答不光是代表自己，也代表着他作为一个逍遥谷掌门人的回答。
谷月轩深思片刻后，抬起头对着无瑕子说道：“师父。这错是未明师弟犯下的，我谷中人犯错，自然得由我谷之人承担错误。所以，应当受罚的是未明师弟。
然，我这个做师兄的，平日里没有起到应尽的教导之责，所以我愿意与未明师弟共担受罚。
至于黄门主，我有一个办法可两全其美。”
谷月轩这么一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谷月轩身上，他对着无瑕子拱了拱手后，说道：“请师父收下黄门主为我谷记名弟子，此事两难便自解。”
“哈哈哈。”无瑕子突然大笑起来，他笑了一阵后来了兴致，自吟起来：“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是《逍遥游》的最后一段，也是无瑕子最喜欢的一段。
今天三个徒弟都回答的非常好，没有将自己的错误推到别人身上，更没有要求别人替自己承受错误的后果，无瑕子感到老心大慰，逍遥谷后继有人啊。
独自高兴和伤感了一阵后，无瑕子对着黄小石说道：“黄小石，你可愿意为了逍遥谷记名弟子？”
黄小石一听，真是天上掉下大馅饼了，他嗖的一下就闪了过来，对着无瑕子纳头便拜，口中直呼：“弟子愿意，弟子愿意！”
“好。”无瑕子点了点头。
第62章、拜师入门
谷月轩提出的办法，确实是当前最好的办法，而且最适合提出的人，也是谷月轩。
这里的道道其实非常复杂，黄小石只想到了其一，没想到其二。
首先说事实。
事实分为因果两个部分，先说结果。
结果是黄小石学到了小无相功。
然后说原因。
原因就很复杂了，起码有三种可能。
黄小石故意偷师学到的，黄小石无意之中学到了，或者是未明借治病故意让黄小石学到。
这么说，因为此事极为唯心，无论怎么解释都可以。
同样的，无论怎么质疑也行。
正说反说都有理，而且都无法反驳。
但是这三种不同的原因，引申出来的动机差别就太大了，而动机则是决定处罚的一个重要因素。
这种种因素叠加，导致逍遥谷想要处理黄小石，想要把握好尺度，非常考验人的智慧。
首先来说，通常的处理方式，比如说直接把黄小石给杀了，或是废了，是绝对行不通的。
当然了，黄小石也是这么想的。
黄小石认为自己正道声望已经刷到爆了，就算是无瑕子是伪君子，为了维护所谓的正面形象，应该也不会把他给怎么样。
这就叫“君子可欺之以方”，意思是，道德高尚的人，就是要受到规则的约束和限制。
倘若黄小石只是一个神农百草门的普通代门主，那么无瑕子大概率会将他圈足在逍遥谷，先关着几年再说怎么办。
如果黄小石平常是个欺男霸女，恶迹斑斑之人，那么随便三个徒弟怎么求情，无瑕子直接出手就将他废了，而且这事传出去别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但是黄小石的正道声望极好，而且在民间有着极高的赞誉，要是无瑕子把黄小石给弄出一个三长两短，那就是在爆破自己门派的百年根基。
先不说三个弟子怎么想。
此事是遮不住的，一旦传出去必然是天下哗然。
什么武林正道，都是狗屁，全是乐色，你们和魔教妖人有什么区别？
人心信念要是崩了，无瑕子就算是以死谢天下都没用了。
所以对黄小石，首先是不能重处。
但是也不能说这个事情就不管了。
好歹这也是【小无相功】，虽然在逍遥谷也不过是大路货，但是放在其他门派，这么说，足以匹敌其他六大门派的掌门人了。
要是这事都不管不顾，武林秘学的规矩也打破了，你可以偷我的，我可以抢你的，反正弄到手就是行。
那武林还不乱套了。
更别说，黄小石是神农百草门的人，他转身就把【小无相功】传给了神农百草门，怎么办？
要知道，神农百草门的人口基数在那里，就算是出不来登峰造极的超一流高手，一大堆会【小无相功】的武林高手，那也不得了啊。
神农百草门岂不是要一统江湖？
所以说，不管黄小石，是绝对不行的。
那有人说了，直接把黄小石收了。
这还是不行。
因为这里又引申出一个新的问题来了。
黄小石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神农百草门人，准确的说，他是神农百草门的唯一内门弟子，下一任门主的唯一候选人，并且黄小石不光是各类声望刷到了爆，更重要的是他展露出的武学天赋。
黄小石的武学天分和潜力简直是百年难遇，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他缺少的仅仅是一个机会。
常言道：伯乐常有，而千里马不常有。
可以说，一个优秀的弟子能定一个门派几十年的兴旺，要是遇到百年难遇的奇才，甚至还可以助门派上一层台阶。
武林中随时都有大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正在苦苦寻找适合的接班人，好把自己的绝学给传下去。
武林之中，伯乐有的是，缺的就是千里马！
现在问题来了，你逍遥谷弄了一个四代弟子去故意传功给黄小石，是不是在恶意挖神农百草门的墙角？
江湖门派有别的一个重要原因，其实是对草根门派的保护。
谁发现苗子就是归谁的，大家都不要去抢。
这样才能让更多的草根门派延续下来，武林才能保证有足够的多样性。
要不然，别说其他了，只需要六大门派就可以把天下想要学武的人挖光，其他门派和武学全部失传，武林生态就被破坏了。
所以说，一旦黄小石加入逍遥谷，还不用神农百草门发声，天下各种杂音瞬间就会爆炸。
随便搭个台子就可以给你唱一出“逍遥谷计赚黄小石”。
所以，无瑕子一下也被卡住了，黄小石这个烫手的山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这时候，谷月轩作为逍遥谷的大弟子，他提出收黄小石为记名弟子，这就是最佳的方案，同时他也是最佳的提出人选，不轻不重刚刚好。
记名弟子就相当于是学校里的旁听生，教学花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但是他有资格来听课，课后没有家庭作业，期末也不参加统一考试，反正你能学多少，全靠自己本事。
从这方面来讲，逍遥谷给黄小石记名弟子，更像是对神农百草门表示善意，白菜还是你家的，我只是看它长得水灵，喜爱之下顺手帮你施点肥。
同时呢，也对黄小石学到小无相功，对天下武林有了一个交代，毕竟是记名弟子，啥都不给也说不过去。
再者，既然是收了黄小石，黄小石就必须严守小无相功的秘密，这版权继续掌握在逍遥谷手里。
于是乎，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法子。
当然了，现在最狂喜的还是黄小石。
黄小石他原本只想骗未明一套内功的，没想到这还赚了一个逍遥谷弟子的身份，哪怕只是记名弟子。
逍遥谷是什么门派？
是号称武林百宝箱的门派啊！无瑕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武林秘籍库。
这就相当于是拜了猿飞日斩为师，还愁没有忍术学吗？
……
黄小石跪在大厅里，对着大厅中的一副女道人画像端端正正的磕头。
这是逍遥谷的第一代掌门人，妙手道人。
当年虚竹子（就是虚竹和尚，只不过入了道，习惯性要加一个子）在天山灵鹫宫住下后，收了若干女弟子（灵鹫宫几百号全是女的）。
其中妙手道人悟性天资极高，不光是学会了虚竹子的武功，连虚竹子不会的逍遥派武功也一并学会了。
因虚竹子毕竟是中原人，他临终之时，心念念要落叶归根，于是妙手道人带着虚竹子的遗骸独自行走万里，将遗骸送到少林寺安葬。
随后，妙手道人没有回天山，她随手找了个清净的地方住了下来，又随手收了几个徒弟。
这边是逍遥谷的来历。
所以，虽然逍遥谷是道家，少林寺是佛家，但是两家的关系非常紧密，时常都有来往。
黄小石磕完头后，跪在地上听着无瑕子讲述逍遥谷的传承，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无瑕子都八十了，怎么大弟子今年才二十出头。你这收徒弟也收的太迟了吧。
突然，黄小石想到了什么，他明白了。
同样短命的四代目啊。
等无瑕子讲了一大通逍遥谷弟子需要遵守的要求后，黄小石恭恭敬敬的说道：“弟子谨记。”
这时候，谷月轩为黄小石递来了一盅刚刚泡好，水温恰好到处的茶。
黄小石双手捧茶高举，对着无瑕子喊道：“师父请喝茶。”
无瑕子端起茶盅，揭开盖子后，拿着盖子轻轻荡了一下茶面，先轻闻一下，再小呡一口，随后带着和蔼的微笑对着黄小石说道：“好茶。”
黄小石再磕头拜谢。
这一套下来，收徒流程就算是走完了。
只不过，黄小石现在虽然入了师门，但是门里门外还是有规矩的。
比如说，黄小石对逍遥谷三人不能称呼排行，比如说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要么直接称呼师兄，要么直接还是叫名字。
同样的，逍遥谷三人也不得称呼黄小石为四师弟或是小师弟，要么称呼他为黄师弟，要么称呼他为黄门主，叫黄小石或是小石哥也行。
记名弟子和亲传弟子，就像是从同一个点上发出的两条射线，除了那个源头相同之外，其他是可以没有任何联系的。
作为记名弟子，黄小石首先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能打着逍遥谷的招牌四处行走。而且黄小石一旦出了事，逍遥谷没有义务帮他找场子。
当然了，这些都是场面上的规矩，实际上逍遥谷本来就不太讲这些规矩。
几个年轻人一下就热络了起来。
不提未明，就算是逍遥谷里脸最臭的荆棘，也说不出黄小石半点不好来。
毕竟人家黄小石还请你喝了一顿好酒，而且黄小石的作风，比如说夜袭黑风寨，这事就做的很对荆棘的胃口。
荆棘自从小时候读了李太白的《侠客行》，对其中的几句就迷恋上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侠客，哪里来的那么多婆婆妈妈，不服就干，干不过就拼命干。
……
黄小石还正在兴奋中，现在他满脑子里都是武功：我先学个啥好呢？
对了，我原本的两套技能都是空手的，再让师父传几招空手武技就好了。
天山六阳掌、逍遥指、逍遥迷踪腿，赶快来吧，我接得住！
黄小石的乐呵劲头还没过，无瑕子对着他说道：“小石，你过来。为师看一下你的小无相功练的如何了。”
黄小石一听，赶紧抹去嘴角的口水。
等到黄小石走到无瑕子身前，无瑕子和蔼的对着黄小石问道：“这些天来，你的小无相功运转了几个周天了？”
人体的穴位共有大大小小720个，可能怕是没有哪套内功能走完这720个穴位。
一个周天，指的就是内力按照某个内功的路径循环一周。
一般来讲，只有运行完一个周天，才算是一次有效运转。绝大部分内功，一旦运转过程中停下，就算是前功尽弃。
当然了，对黄小石来讲最直观的就是，运转完一个周天才会增加经验值。
听到无瑕子的话后，黄小石并没有回答，而是愣了一下。
其实黄小石并不是在发愣，而是在心中快速估算，过了几息后，黄小石不太确定地说道：“大约，有上千个周天了吧。”
“噗。”刚才因为紧张一阵口干的未明，现在放松下来了正在喝水，他一听到黄小石的话，两股水龙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越是高阶的内功，运转的时候需要游走的经络和穴位也就越多。
所以高阶内功才需要极高的悟性，记性差一点的，比如说巩光杰这种，怕是打死都教不会。
未明练功已经算是极为勤恳，他一整晚通宵不眠运转小无相功，大概也就是几十转，再多就会将自己累得昏死过去。
黄小石才学会五天，竟然就运转了千遍以上，这是疯子还是怪物。
一直以来，未明觉得自己是个练武天赋绝佳的人，连师父都这么说，加上他的勤学苦练，很快就快赶上了从小习武的两个师兄。
没想到，黄小石比他更强。
未明心中暗然了一阵后，突然又兴奋起来了，果然不愧是小石哥，样样皆是我学习之榜样。
黄小石开口这句不太自信的话，真如一枚重磅炸弹掉入海中，炸起惊涛骇浪。
不光是逍遥谷三个师兄弟侧目以对，连无瑕子都吃了一惊。
无瑕子站了起来后，将手放在黄小石头顶，一丝温润的内力快速走遍了他全身。
随后，无瑕子点了点头，黄小石没有口胡，他体内的小无相内力已经初具规模，即将便有小成。
“你这几天是怎么练的？”无瑕子重新坐下后，对着黄小石问道。
黄小石抓了抓头后，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除了第一天早上出门吃了早饭外，其余都是门人送到房中来。
我吃了就练，练了就吃，一连三天三夜没睡过觉。
第四天实在是顶不住了，昏睡了过去，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五天了。”
这。
这种恶狗扑食的样，真像是一个饿了许久的人一见到大餐，忍不住狂吃到撑，撑了又舍不得吐，还要继续吃。
未明终于懂了，他比起黄小石还是太幸运了。
在未入逍遥谷之前，未明没接触过江湖，而他接触江湖后，已经站在了同辈人中最高的山峰上。
未明没经历过底层江湖的厮杀，没有体会过那些底层武者对高端功法的几近疯狂的渴望。
无瑕子对着黄小石说道：“小石，武学之事，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不可贪多求快，不然极易走火入魔。”
无瑕子说的走火入魔，就是在练习内功时，因为求快或是过于疲劳，走错了穴位而不自知，短时间里看不出来个什么情况，时间长了就会造成很严重的暗伤。
当然了，无瑕子不知道的是，玩家运转内功是系统带着跑的，又快又好又方便，玩家只需要坐在那里用心跑图就行了。
无瑕子又对着黄小石说道：“我刚才探知，你的小无相功即将有小成，不如你在这里运功，我来帮你把把关。”
既然无瑕子都这么说了，黄小石自然求之不得。
第63章、内功的继承
无瑕子用手按住黄小石的天灵盖，要为他把关。
无瑕子是想看看，这黄小石到底是怎么在三天之内运转内功上千转的。
说实话，和几个徒弟所想的不同，无瑕子一听到黄小石运转内功次数如此至多，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黄小石运转内功路线有误。
要知道，小无相功需要运转全身上下211处正穴和211处奇穴，合计共有422处穴位，换作任何人，都不能运转得太快。
所以说，运转得快，要么是省略了穴位，要么就是少走了经络。
黄小石毕竟是自行领悟的，说实话，缺穴位的可能性极大。
所以，无瑕子现在需要帮黄小石把把关，如果黄小石真的运转内功路径出现了错误，这才刚开始入门，无瑕子还能想办法给他扭转过来。
一切就绪后，黄小石准备开始运功了。
其实运转功法不需要特定的姿势，自己舒服就行了。黄小石就这么坐在凳子上，他也不需要闭眼排除干扰，运转内力早已是熟能生巧。
很快地，黄小石体内的内力开始奔流。
无瑕子将手放在黄小石的天灵穴上，当他感知到黄小石体内的内力在以2档7300转的速度飙车时，饶是无瑕子已经见惯天下奇闻异事，也是被惊了一跳。
这是什么鬼畜的速度，要是我不用手盖住你的天灵盖，灵气岂不是要冲到玉皇大帝那里去了！
忽然之间，无瑕子想起来了一些几乎快被磨灭了的记忆。
无瑕子还是孩童之时，最崇拜的英雄就是大侠小虾米，而师祖妙手道人，是见过小虾米真人的。
无瑕子每天没事就缠着妙手道人，要她讲一些小虾米的故事。
妙手道人讲得最多的，还是小虾米到了天山后，进了逍遥派藏武殿的那些事。
只见小虾米进入藏武殿后，足足一个月没有出门，他每天不是在打坐练功，就是在隔空比划。
一个月后，小虾米走出了逍遥派藏武殿，他对着曾师祖虚竹子用一种关怀后辈的口吻说道：“小和尚，你要加油学习啊。你们这满殿的武功，要是失传了多可惜。
不如你多收一些弟子，自己学不会没关系，总得把这些武功给传下去啊。”
无瑕子就好奇地问妙手道人，那小虾米学了几个武功？
妙手道人一听到无瑕子的问话后，脸上露出了迷之微笑，她说道：“他学完了。”
想到了这里，无瑕子神色有一些暗然，不是无瑕子嫉妒黄小石的天资，而是天资极高的江湖后辈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他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道是：春生，夏长，秋实，冬藏。
看似硕果累累的秋季，转眼便是寒冬将至。
都说时势造英雄。
英雄辈出的时代，往往并不是一个好时代。
就拿百年之前来讲，说起来是个群雄尽出的风云时代。
然而，当时正逢前朝覆灭，本朝开国，天下可谓是兵荒马乱、灾荒四起。
武林动荡、人如草芥，就连绝世高手都难逃一死的时候，更不提寻常百姓。
直到小虾米横空出世，力压群雄成立了武林盟，这才结束了武林各门派之间长达十数年的混战与厮杀。
难道，天下承接太平百年后，又到了秋收冬藏之季了吗？
就在无瑕子陷入遐想中时，一口气运转了七八圈内功的黄小石突然得到一个系统提示。
“系统提示：【小无相功】Lv2升级为【无相琉璃功】Lv3”
“系统提示：获得新被动技能【无念】。”
【无念】：较快恢复气血和内力值。
随着小无相功小成，获得了第一个被动技能，这时的小无相功才算是有了实战能力。
看到黄小石脸上一喜，大厅中的另外四人都知道，黄小石的内功修炼突破了。
虽然小石哥是自己学习的榜样，但是未明还是心中酸酸的，明明我都先练了三个月了，结果竟然被人几天就反超了。
黄小石脸上一喜，但是他心中却不明白，为什么小无相功会练着练着就变异了。
本着不懂就问的端正态度，黄小石对着无瑕子开口问道：“师父，我的小无相功小成之后，好像有些不太对劲。感觉，感觉和之前哪里不一样。”
听到黄小石的话，无瑕子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说到底，这武林已是这些后辈们的武林，自己这样的老家伙，与其担忧未来，不如潜心多为武林培养出几个优秀的后生来。
无瑕子对着黄小石捋着长须微笑颔首，果不其然，这孩子才是真真正正的，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他才不过刚突破，就立刻发现了内功的变化。
无瑕子对着黄小石说道：“在修炼新的内功，在第一关内功小成之机，新内功会受到原有内功功法影响，随后产生一些变化。所以每个人修炼的内功最初都是相同，但是到了最后却是各有千秋。”
哦，技能继承。
这么说，黄小石就懂了。
怪不得同样是学了【逍遥心法】，没有根基的未明练成的就是【逍遥心法】，而谷月轩的是【逍遥·鹏飞式】，荆棘的是【逍遥·雁行式】。
接下来，无瑕子为黄小石讲解了一下练习内功时，最重要的一些基本知识。
首先，内功是不能乱练的。
第一个内功关系不大，但是从第二个内功开始，要学习内功，首要的基本条件就是不会出现阴阳冲突。
当然了，有一些特殊的内功还会有其他的附加条件，比如说，只能限于男人，或是只能限于女人，或是只能限于阴阳人。
以黄小石为例，他已经先修炼了【神农琉璃功】，这是一个阴性的内功，若是要继续修炼更高层次的内功，就只能修炼阴性内功。
若是黄小石学习的第二个内功是阳性内功，他需要花一些时间先把自己的阴性内力给“消融”掉，接下来才能重新修炼出阳性内力。
黄小石是初学者，他还有把之前内功废除的选择，但是若到了较高深的层次，比如说一流高手的程度，想要转换内功属性就非常非常的难了。
但是，这里有一种特殊的例外，就是中性内力。
中性内力可以承接任何属性的内力。
然而，天下内功功法如浩瀚之海，中性功法却是屈指可数。
一共说来，就这么几个：【罗汉伏魔功（十八泥偶）】、【吸星大法】、【辟邪神功】、【小无相功】、【北冥神功】、【葵花宝典】。
其中，【罗汉伏魔功】、【吸星大法】和【辟邪神功】已经失传，【小无相功】和【北冥神功】在逍遥派手里，【葵花宝典】的正典也失传了，不过它的简要版【残花宝典】在宫内。
这点，黄小石是知道的，所以他一开始打的就是中性内功【小无相功】的主意。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葵花宝典】竟然也是中性内功。
怪不得岳不群已是人到中年，也忍不住【辟邪神功】(葵花宝典的乞丐版）的诱惑，最终引刀成一快。
无瑕子这么一说，黄小石突然知道逍遥谷牛批的地方在哪里了。
逍遥谷掌握了高阶中性内功【小无相功】和超一流中性内功【北冥神功】。
只要入了逍遥谷，不管你有没有根基，逍遥谷都有办法给你安排最佳升级路线。
想到这里，黄小石不由得自豪了一下：“我大逍遥派，号称天下无敌也不为过啊！”
同时，黄小石也懂得【小无相功】有多么珍贵了，话说他之前还真没意识到自己闯的祸有这么大。
无瑕子能放他一马，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紧接着，无瑕子为黄小石讲解了内功的传承性。
每一个内功，只会有一次传承的机会，就是它练到大圆满后，会传承到第一个出现小成的内功上。
当然了，这种传承是随机的，谁也不知道会传承哪种特性到下一个内功，所以，为了给弟子排除干扰，每个门派都很重视入门内功心法的选择。
无瑕子说道这里，黄小石终于懂了当时巩光杰传授他【神农琉璃功】时，说的那句话了。
“以后，你不要怪我传了这套内功给你就是了。”
巩光杰说这句话，一共有三层意思。
第一是，巩光杰传了内功给黄小石，就算是把黄小石给打上标记了，也基本上断绝了黄小石师从其他门派的路。
第二是，【神农琉璃功】太低端了，它耽误了黄小石的成长。
第三是，也是因为【神农琉璃功】太低端了，导致黄小石将来接触到更好的内功时，必然会继承到一个垃圾特效。
巩光杰虽然性格比较极端，但是对人性还是看的很清楚，他见过了太多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事情，所以巩光杰传内功给黄小石，首先就是给他打一个预防针，“以后你莫要怪我”。
唉。
黄小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怪你呢。
若不是你，我黄小石早就死了。
我黄小石虽然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汉子，但是做人的基本道理还是懂的。
这时候，黄小石终于明白巩光杰自嘲自己家的【神农琉璃功】是一个“一个江湖人不肯练，农人练不会的狗屁”时，有多么的心酸了。
“老大啊，你这人，我很难评价啊。”
终于攀上了高枝，抱上了超粗象腿的黄小石，莫名其妙的怀念起了巩光杰。
放心吧，我黄小石入天龙教，一大半是为了我，一小半也是为了你和神农百草门。
老子在天龙教镇着，谁他妈敢不开眼，调神农百草门去当炮灰！
无瑕子讲解完了内功的一些知识要点后，就叫老胡去安排饭菜，今天有新人入门，得加餐。
逍遥谷三人去厨房帮忙去了，黄小石对厨艺之事丝毫不会，于是只得在大厅里陪着无瑕子喝茶。
黄小石默默地喝着茶，他正在逐项了解自己的最新情况。
当前，黄小石的人物等级为Lv28，【无相琉璃功】Lv3。
不知道小无相功第一个特效是什么，反正黄小石得到的第一个特效【无念】，和【百草】有一些相似，更像是【百草】特效的升级版，说明从“不断恢复气血和内力”进阶成了“较快恢复气血和内力值”。
黄小石并不是一个贪心之人，而且他现在对内功的恢复效果更为重视。总体说来，黄小石觉得自己运气还好。
如果继承到的是【神农】，反而有点浪费。
毕竟【中毒】并不是一个常见的事情，而且，就算是中毒了，我不会马上切换内功么。
要是两个内功都带有解毒特效，岂不是要浪费一个了。
不一会，无瑕子要去给小花唱歌去了，他起身出厅之前，出口邀请黄小石在逍遥谷多住几日。
黄小石一听，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真是求之不得啊，各种意义上的求之不得。
吃完晚饭后天色已黑，没想到今天晚上竟然有一轮明月，虽然不及十五那么圆亮，但是院中也足以活动。
虽说七月流火，天渐凉，但还是有些热，未到退凉之时茅屋里根本闷到睡不着。
于是无瑕子坐在宽椅上品茶赏月，几个师兄弟准备活动活动。
“喝！”
黄小石对着一个练武用的木桩用了一招【鸡爪双杀】，只见木屑四溅，木桩上留下了极深的几道爪痕。
“这鸡爪功竟然如此厉害？！”
在一旁看着的三个师兄弟都惊呆了。
黄小石也惊呆了。
鸡爪功在黄小石心中定位就是屠幼杀小用的，当时的判断依据有二。
一是鸡爪功的内力消耗太低，在黄小石的认知里，肯定是功耗更大的技能伤害更强才对，这叫能量守恒定律（其实是大多数游戏设计者为了合理性，故意设计成这样的）；
二就是鸡爪功无论是【小鸡吃米】点穴，还是【鸡爪双杀】破甲，对高等级人物伤害似乎太低了。
这完全是黄小石个人臆想之念。
招式强不强，首先一个重要基数就是人物自身的面板攻击力。
黄小石才不过是十多级的人物时，他使用鸡爪功打架，比黄小石等级高一两级的人见面瞬杀；二十多级的人物一番缠斗之后被他强杀；三十多级有罡气护体的高手都能被他按在地上强行刮痧，他还想怎么着？
就是玩家，你也别太过分了。
现在黄小石28级了，刚才未明想看看黄小石大杀黑风寨的功夫是什么，黄小石非常谦虚，鸡爪功这种功夫在逍遥谷这种超一流门派里，哪里拿的出手。
由于实在是拗不过未明，黄小石对着木桩放了一爪，结果，大家都惊呆了。
黄小石更是流着冷汗想到，自己对所有攻击和技能伤害得需要重新评估一番了，别哪天和人打着玩，一不小心把朋友给误杀了。
第64章、回炉深造
黄小石对着木桩放了一爪后，逍遥三侠都围了上来。
未明伸手摸了摸木桩，哇，大腿粗的木桩，被一爪抓出了三道一寸深的深痕。
未明完全可以想象那天黄小石冲入匪群后开着无双割草的画面，果真很过瘾啊！
荆棘一看黄小石的招数如此厉害，顿时来了兴趣，他拔出刀剑对着未明喊道：“来来来，咱们来过几手。”
荆棘以刀剑对空手，也不是欺负黄小石，因为黄小石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玩家身份，他“坦诚”地告诉各位，他早在十多级时，就领悟到【罡气护体】这种内功的高阶玩法了。
好吧，黄小石既然能从鸡刨地的动作领悟到鸡爪功，又能在刚入门的时候就领悟到了内力的高阶用法，无意之间就学会了【小无相功】，也不见得有多么稀奇了。
一般性的规律，只能适用于普通人，对那些真正的天才来讲，这些规律都是毫无意义的。
比如说，整得大家死去活来，背也记不住，记住了也学不会的各种公式，是怎么来的？
这些就是那些天才牛人，随手写出来的。
而且，这种天赋和年龄还真没多大关系，比如说高斯，他发明高斯算法（也叫等差数列求和公式）时才9岁。
逍遥谷自有一套对人物的能力划分，这套规则大体和其他江湖人用的等级划分差不多，但是这个是按照内力运用水平划分的。
习武之人的境界高低，不光是要看内力的总量，也要看内力的运用水平。
如果空有总量，但是内力运用水平极为垃圾，就像是段誉那种，也会被分到初学者里面。
按照逍遥谷的这套指标，它把武者的所有阶段重新定义了一下。
初窥门径，指的是形成了一条内力循环通路。
崭露头角，指的是能够运用内力保护经络，进而保护身体要害与内脏，防止被人用内力一击而杀。
锋芒毕露，指的是内力从经络和内腑延伸而出，达到了肌肉和骨骼，最后延伸到表皮，形成所谓的【罡气护体】。
一流高手，指的是内力可以从体内外放而出，附在外物上。到了这个水平，手里拿个刀剑与木棍，其实差别不大。
登峰造极，指的是内力可以不假外物，凌空外放。比如说江天雄的那一拳，就是内力凌空外放。
以武入道，由于样本太少，连无瑕子都还不清楚这是什么个境界，不过他听师祖比喻过，可以叫“破茧成蝶”，也可以叫“一步登天”。
什么踏虚而行，不息不眠，都不是什么难事，简直就是行走在人间的神仙。
逍遥谷的这种划分办法，有点像是“不看学历看能力”，能对人物进行更加客观的战力评价。
黄小石虽然自认为等级很低，但是他对内力的“运用”等级很高，在逍遥谷三侠眼里，黄小石实际上很早之前就已经到了锋芒毕露（30级）这个水平。
由于世间的俗人，大部分还在用内力总量来衡量人物的强弱，这才把黄小石的实力给极大地低估了。
要知道，黄小石的【罡气护体】能力比大师兄谷月轩还强，他全身上下的肌肤已经被内力完全覆盖，连死穴都没有留。
这是谷月轩在征得黄小石的同意后，用金针试出来的。
就在刚才，在得知黄小石已经练成【罡气护体】后，谷月轩在给黄小石讲述一个极为要命的知识点：每个人的【罡气护体】都有覆盖不了的穴位，这种地方就叫“死穴”。
习武之人一定要知道自己的死穴在哪里，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黄小石一听，立马来了兴趣，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死穴在哪里。
随后，谷月轩拿着金针把黄小石全身上下，从天灵盖到脚底板，挨个扎了一遍，就只差没扎眼睛了，结果全都扎不进去。
黄小石竟然没有死穴。
但是奇怪的是，黄小石自己拿针就能扎进去，别人就不行。
谷月轩对黄小石解释道：“就像是挠痒痒一样。别人挠你就很痒，自己挠自己就不痒。内力护体也是这样的，有自己和外人的区别。”
哦，原来是这样。
黄小石的冷知识又多增加了两条，分别是“练武之人大多有死穴”以及“我没有”。
现在，要和全身被罡气覆盖，连死穴都没有的黄小石对战，荆棘要是拿木刀木剑，这才是自大无知。
毕竟荆棘还没到内力外放这种程度，他现阶段很依赖刀剑的锋利。
未明一看荆棘和黄小石要动手，他也转身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根长棍，然后说道：“我也来。”
三人混战，逍遥谷里最喜欢玩的游戏。
这还没完，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谷月轩也忍不住，挽起衣袖说道：“算上我一个。”
好嘛，明明是双人SOLO这下变成了四国军棋。
这不光是在比试武艺，更加考验在复杂环境中的反应能力，过于太莽的人，就算是武功最高也未必能笑到最后。
看着在月光下嬉闹的年轻人，无瑕子也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他悠悠地感叹了一声：“年轻真是好啊。”
做好准备工作后，黄小石等四人在院中站定，四方顺序是按照谷月轩、荆棘、东方未明、黄小石排的，刚好一圈。
未明现在小有酒意，正当兴头，当谷月轩一声“开始”后，未明人影一闪，拖着影子对着黄小石就是当头一棍。
原本荆棘很想试试黄小石的鸡爪功，但是见着未明先抢攻过去了，他自然不可能去以二打一，所以朝着大师兄谷月轩攻去。
谷月轩是个很好的陪练对象，就是实在太熟了。
这两人从小到大对练了十几年，就是山珍海味也吃吐不是。
黄小石和未明没过几招就被逼得手忙脚乱。
有很多和黄小石一样的穿越者，他们穿越过去后没有机缘习武经商，于是干起了最简单的买卖：文抄。
谁家孩子小时候没有熟读唐诗宋词选，文抄公只需要随意拿出一首就能文压四方，多爽，多简单。
当然了，抄文出名后，断然是不能进入文人圈的，不然三两下就会被拆穿。
文人聚会，少不得要玩行酒令或是飞花令，这种所谓的玩耍消遣，极考验文学功底。
光是只会抄几首诗词的话，在这种场合定然是会被一杆子打翻现原形。
现在正在逍遥谷中的比试并不是以武搏命，更多的是在玩拆招，这也是锻炼自身能力的一种基本功。
黄小石他打架杀人依仗无非有三：一是系统开给他的玩家特权，二是系统开给他的技能外挂，三是系统给予他的升级体质强化。
这三个归根结底都是系统给的，至于黄小石自己，他懂个屁的武功。
不管是武功套路还是见招预判，拆招反应，黄小石是个个不懂，样样不会，相反未明在这方面是接受到了极为系统和完整的训练，正所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未明几棍子之下就发现，黄小石真不懂武功。
虽说黄小石会本能闪避，但是在未明这样的高手眼里，其实就是个会移动的人形木桩。
黄小石给大家讲过自己的经历，他自小就是乞丐，随处流浪，被巩光杰捡到后传了一套内功给他，一直在底层江湖厮杀，所谓的武功还是向一只鸡学的，基础功、基本练法，根本没人指导。
这简直是野路子中的野路子，真不知道黄小石是怎么闯出来的。
当然了，向鸡学武功并不是特别神奇的事。
自五禽戏之前更早，古人就在模彷动物来学习功夫。能够看着鸡群寻食，而领悟出鸡爪和鸡啄，只能说明黄小石习武天赋真的很高。
发现黄小石真不懂武功后，荆棘自然没有了与他过招的心思，而未明认认真真地对着黄小石开始喂招。
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渐渐适应，黄小石自然不可能飘然认为自己是个天才，他知道这是未明在以对练来指导自己，在感动的同时自然加倍用心练习。
对黄小石，未明可以说是最佳的喂招伙伴。
黄小石不缺硬刚手段，他就是缺少对别人招式和动作的预判，而醉拳醉棍恰好就是动作最诡异的那类，能把醉拳和醉棍的动作看清楚了，基本上其他的武功套路能一目了然。
对黄小石，未明可没有手下留情，棍棒在前，拳脚相加，而且黄小石一不留神就被未明给绞住。
虽然未明绞住他后并未用力，但是黄小石也知道，在那种状态下，搞不好自己连保命大招都放不出来。
黄小石是深知“抱杀”的厉害，他就差点被人给啃死了。
这一场对战下来，黄小石收获颇多。
于是，黄小石决定在逍遥谷多住一段时间，抓住机会从头学起，好好练练。
也许过了这段时间后，就再也没如此有无忧无虑可以专心练功的日子了。
……
第二天，黄小石到逍遥谷下的村庄中托人给洛阳神农百草门的门人带个口信，说自己这段时间在外面有事忙，先不回来了。
托好人后，黄小石继续返回逍遥谷中练功习武，主要就是轮流不断地和逍遥谷三人拆招。
一起生活了几天后，未明发现黄小石竟然是多才多艺之人。
在和谷月轩一起时，黄小石除了和他讨论功夫之外，还可以讨论医术；
和荆棘在一起时，黄小石和他聊如何提升炉火温度，顺手带着荆棘和老胡把炼铁小炉升级了一下，果真是好用了不少。
和无瑕子一起闲聊时，黄小石更是显示了他学识之渊博。
原本无瑕子懂的杂学极多，他和弟子聊天时常常因为弟子跟不上他的节奏，有一种高山流水知音难寻之感。
没想到黄小石不光是能跟上无瑕子的节奏，无论无瑕子聊到哪个话题，黄小石总是能说出几句非常精辟的见解，有时候说出的话能让无瑕子都觉得耳目一新，眼见大开。
当然了，未明最喜欢黄小石的是，黄小石竟然知道很多小虾米的故事。
黄小石口才极佳，讲起来是绘声绘色，他知道未明喜欢听小虾米的故事，于是他把小虾米从初入江湖到最后步入圣堂，整个故事完完本本的给未明讲了一遍。
未明看着黄小石崇拜地想到，小石哥怎么能懂这么多啊，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黄小石很谦虚地笑了笑，他说自己和江湖百晓生很熟，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可惜，黄小石对自己十二岁之前的事一直闭口不提，未明也不好意思打破砂锅问到底。
至于黄小石为什么学识如此渊博。
开玩笑，我纵横网络数十年，键在手便无敌手。
你要我真动手可能有些难，但是光动嘴皮子，真怕是没有人比我更懂了，就是懂王来了也不行。
就这样黄小石在逍遥谷小住了一个月，他的【无相琉璃功】升级到了Lv4，人物等级也到了31级。
这一个月黄小石也没中断内功的修炼，但是升级速度再也没有那么惊世骇俗了。
这主要一个原因是每升级所需要的经验呈数量级增长，果然如黄小石之前所料，依靠杀人升级最多就是初期，在这个游戏中并不是升级的正常手段。
如果当初他在瓶颈期没能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恶念，单纯依靠杀人升级，就算是一直杀到现在，等级也突破不了二十级。
更重要的是，那样做会成为武林公敌，还别说被围攻，随便来个厉害些的高手就把他给收了。
随着人物等级到31级，黄小石得到了第三个被动buff：【铜头铁骨】。
【铜头铁骨】：受到的所有伤害减少20%。
现在黄小石还不知道玩家的这个被动buff，是随机给的，还是和人物天赋有关系，或是大家都一样。
这事黄小石和方云华讨论过，结果他压根就没理会。
可恶的方云华，黄小石给他寄了好多次信，他的回信内容，除了不断讨要药物之外，竟然毛事都没提一个。
包括黄小石给他透露的武当派卧底一事，方云华压根就没关心。
和黄小石不一样，方云华现在已经是人生赢家了，活在当下不好吗，何必喊打喊杀弄什么圣堂钥匙。
穿越回去有什么好，难道继续当一辈子穷屌丝？
早已左拥右抱白富美，走向了人生巅峰的方云华，对于穿越回老家，自然是内生动力不足。
黄小石除了在心中痛骂方云华之外，对他半点法子都没有。
讲真，要是黄小石不是家产过亿，他也未必有回家的动力。
屌丝果然在哪里都是屌丝，不求上进。
黄小石深深叹了一口气后，算了，由他去吧。
淹死在女人堆里，也未必是坏事。
黄小石不知道的是，方云华不回他的信，其实是有苦衷的。
方云华不会用隐形墨水，他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这个知识点。
……
因为都是练的【小无相功】，黄小石和未明讨论过了一下【小无相功】的进阶特效。
现在未明的内功心法是【无相逍遥功】，特效是【无忧】。
【无忧】：所有负面效果持续时间减少，持续恢复血气和内力。
果不其然，未明的小无相功特效和黄小石的不一样，他的小无相功是融合了【逍遥心法】，虽然恢复血气和内力少了些，但是增加了对负面状态的抗性。
所以现在的武功来讲，不光是高阶的武功要厉害，初阶的武功也要厉害，这样才能更容易进化出厉害的高阶内功。
同样是学到了小无相功，但是黄小石的小无相功就比未明的差了一些，虽然差别不大，但是如果两人再学到第三个功法，这差别可能就会被放大。
话说，这怎么有点像是本硕博之间的关系？
黄小石再一次体会到了巩光杰的那番心酸。
妈的……
……
虽然还有一些恋恋不舍，但是现在已是八月中旬，无忧无虑的日子终归是要结束的。
在逍遥谷的这一个多月里，黄小石整天也就是和三位师兄招式对拆，然后给无瑕子端茶倒水拍马屁。
无瑕子真的是一个人形图书馆，而且他很健谈，黄小石从无瑕子嘴里套到了不少自己以前不知道的武林秘闻。
对于新的武技，黄小石没有提要求，也没有了兴趣。
在黄小石发现技能伤害随着人物等级提升也会增加时，他顿时就没有再学一个新技能的念头了。
与其花费时间学新技能，鸡爪功不香吗？杀意拳不勐吗？
这两大堪称BUG的技能都学到手了，还学那些乐色干嘛。
不好意思，黄小石这个人就是有一些直白。
他不像小虾米那样是一个功夫收集癖，什么功夫都要学一把，直到把自己搞成了十项全能。
黄小石首先注重的就是效率。
学习新武功，是需要付出时间成本的，而人的时间和精力，无论你进行怎么样的时间管理，它都是有限的。
与其折腾这些没来求的玩意，不如多运转几圈内功。
内功上去了，啥都有了。
其实天下练武之人，大多数也是这么想的。
以江天雄的权势，想拿到野球拳很难吗？
勾一勾手指头的事情。
只不过，花个十来年去练野球拳，未必能练个明白，但是把这个时间和精力放在练习内功上，绝对会有很大的提升。
那老子疯求了才去练野球拳。
……
在拜别了无瑕子、逍遥三侠和老胡后，黄小石回到洛阳。
黄小石一回到洛阳，直接收到了和夜叉秘密会面的通知，黄小石也正好准备向夜叉汇报一下近期工作。
是的，黄小石这段时间都在“工作”，而且成效斐然。
第二天，在洛阳城的地下赌场内，黄小石又见到了夜叉。
同时，夜叉向黄小石介绍新的单线联络人，王胖子。
洛阳城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地下赌场的老板孙钩子，因为输了一个大单，实在是赔不起那么多的钱，于是连夜跑路了。
苦主自然就是黄小石，他的那800两银子一分都没拿到。
孙钩子跑路了后，又来了一个姓王的胖掌柜把赌场盘了下来，继续营业。
真相，黄小石自然是知道的。
孙钩子八成在那天已经因公殉职了。
这个王胖子一看就是一个和气人，对着黄小石连连自称在下。
随后，夜叉给了王胖子一个眼神，等到王胖子离开地下赌场后去地上守门后，黄小石开始向夜叉汇报工作。
“你竟然混进了逍遥谷？！”夜叉听了黄小石的工作汇报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才短短不到三个月，夜叉再见到黄小石时，她发现黄小石的气血和内力的强度翻了几倍，接下来黄小石的工作汇报更是让她产生一种头晕目眩的不真实感。
什么叫逍遥谷记名弟子。
什么叫和逍遥谷第四代弟子关系交好，整日里称兄道弟。
什么叫深得无瑕子欣赏。
逍遥谷是个什么门派，夜叉还不清楚么？
它是当下天龙教最忌惮，又最没办法安插内线的门派，所以逍遥谷的弃徒玄冥子来到天龙教后，龙王才如获至宝。
和玄冥子这种过期的老腊肉相比，黄小石才是真正的当红炸子鸡。
“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待”。
这是一句中原古言，夜叉终于承认了，自己一直认为已经尽量高看黄小石一眼了，实际上依然是低估他了。
这家伙，难怪能把百草门这种几乎排斥在江湖之外的门派，短短几年时间就经营成了如此规模的大门派。
上次，夜叉向总教为黄小石报功，总教终于下达了对黄小石的晋升令。
黄小石现在正式晋升为天龙教门徒，待他返回总教时，可以学习相对应的武功，或者是直接拜入八部天龙的门下，成为精锐门徒。
原本夜叉认为这个晋升和奖赏应该足够让黄小石心满意足，但是现在看来这远远不够。
这个晋升令足足迟了三个月，而三个月后，黄小石不止这个价了。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呢，我可真是摸不透你。”
夜叉看着站在他面前一副老老实实模样的黄小石，心中的好奇是越来越强烈。
对于黄小石，夜叉决定不再给他专门指派任务，这种极具有开拓（搞事）能力的部下，给他指派任务反而是束缚了他的手脚。
夜叉给了黄小石宣布了他的晋升令，同时也赐予他门徒的令牌，一个极为小巧精致的骨牌。
有了这个骨牌，黄小石甚至可以命令以前那个在神农百草门趾高气扬的圣使给他舔脚。
这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黄小石把骨牌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后，又把骨牌还给了夜叉。
“怎么，嫌太小？”夜叉接过骨牌后，对着黄小石娇笑着问道。
黄小石摇了摇头后说道：“不是。这玩意我现在随身带着太危险，藏在哪里也不保险，不如你先帮我保管着吧。
反正我的身份现在只有你们几个人知道，我没必要大肆宣扬。”
黄小石这番解释，夜叉不可否置的点了点头。
黄小石现在可是天龙教的金牌小卧底，中原六大派就有两个门派的线牵在他身上，他小心一些也不为过。
“夜叉大人，我要请假一段时间回蜀中一趟。”公事谈完了，现在黄小石对着夜叉开始提个人要求。
“嗯，蜀中？”夜叉回想了一下蜀中。
蜀中各方势力算是已经被己方全部拿下了。
除了天龙教自己发展的神农百草门外，唐门从一开始就是己方阵营的。
八卦门也是自己人。
剩下的门派中，青城派里已经由摩呼罗迦安插好了一个重要卧底，只需要静等时机，卧底就能掌握青城派。
天剑门被唐门和八卦门耍得团团转，根本成不了气候。
那么黄小石现在回蜀中干嘛去，莫非他想去搞什么事？
黄小石对着夜叉咧嘴一笑道：“我家老大要结婚了。”
哦，原来是这样，夜叉点头同意了。
黄小石这次回蜀中，他确实不是想搞事，而是要唱一出戏。
这出戏叫《狸猫换太子》。
现在黄小石就是那只准备要偷换成太子的狸猫。
（第三卷完）
第65章、经书
“王爷，这便是小僧从少林寺中借出的《四十二章经》，请过目。”
这是一个装饰澹雅的会客厅，咋看之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细心观察便可知道，会客厅中那面巨大的山水画屏风的左下有一块小小的题字，上面写着“唐寅”二字。
现在会客厅中只有三人在，其中两人而立，一人坐。
站着说话的这位，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身着内黄外红僧衣，头戴明黄鸡冠帽的番僧，他正讨好地弯着腰，捧着手中一本用黄色绸缎包裹着的经书呈给另一位黑衣黑带者。
这番僧满口中原话说的是极为流利，而他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番僧，是吐蕃大轮寺利空法王。
利空法王在吐蕃是与大轮明王并称的吐蕃两大高僧，同时又是吐蕃国师和吐蕃第一高手，能让他弯腰献媚之人，定然更非寻常之辈。
黑衣黑带者从利空法王手上接过经书后，将它转交给大厅中唯一端坐者，而那人拿到经书随意翻看了一下后，对着利空法王微笑着说道：“有劳大师辛苦，请去休息吧。”
利空法王对着那人作了一个佛礼，然后告辞退下。
这本《四十二章经》，是利空法王到少林寺参加（不请自来）七月十五盂兰盆法会时“借”来的。
在法会开始前，利空法王以交流学习为名，先自行赠给少林寺十本从吐蕃带过来的珍贵手抄本经书，然后指名要换《四十二章经》。
少林寺自然是不肯答应，利空法王又秀了一番武艺，他以一人力战少林三僧。
当然了，他还没那本事一挑三，而是强行运转【龙象般若功】，和少林寺三僧各过一招，三战三胜，于是强行将《四十二章经》从少林寺那里“借”了出来。
【龙象般若功】载于《龙象般若经》上，属于吐蕃密宗里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共分十三层，号称每练成一层龙象般若功就增一龙一象之力。
当然了，一龙一象之力肯定是吹牛的，能有一马之力都算厉害了，练到十层就有十马力。
这可不小了。
很多农村里的手扶式拖拉机不过也才几马力，它能拖着几百斤的拖斗上坡过坎，这力气要是换成打桩机，一拳塞到人的身体上，这谁抗的住。
【龙象般若功】也有弱点，它长期运转会对身体带来极大负荷，属于是修为越高越短命的那种奇葩武学。
小虾米在创造【天罡无极功】的时候，也参照了【龙象般若功】，当然了，对于【龙象般若功】，小虾米是有一些嫌弃的。
小虾米嫌弃【龙象般若功】加压太弱了。
才十三层有毛意思，要搞就搞大动作。
于是，小虾米的【天罡无极功】上不封顶，能运转多快就有多大的威力。
其实这是一套为玩家量身定做的内功心法。
因为只有玩家，才能做到瞬间加压到几十层；而且玩家可以用气血抵抗伤害，抗压能力极强；最后，玩家还能瞬间释放功压，一刹就停，不带惯性。
这就是【天罡无极功】传下来之后，这百年来再无第二个小虾米的根本原因。
因为无论土着怎么练，都没办法像小虾米那样收放自如，要么就是加压不够，要么就是把自己练到经脉自爆。
同样的，【龙象般若功】也是这样。
每次使用【龙象般若功】加压到极限，都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
利空法王为了“借出”这本《四十二章经》，也算是真正下了“血本”了，起码折了几个月的寿进去。
这本书是王爷点名索要的。
从少林寺一路到江南的这小半个月里，利空法王也将这本《四十二章经》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书皮封面也拆了不止一次，甚至还用利刃将薄薄的书页从中剖开过几页，但是都没发现有什么奇异之处。
如果说《四十二章经》是一本普通的佛经，那肯定是在侮辱利空法王的智慧。
因为无论王爷还是少林寺的态度，《四十二章经》定然隐含着什么秘密。
可惜利空法王无法参详出经书里到底是什么秘密，只能选择将那本“普通”的《四十二章经》心甘情愿地交给王爷。
待到利空法王出门后，端坐在大厅中的王爷伸手摸了摸靠椅上的机关，随后他身后的墙体打开，露出一道密室来。
王爷拿起那本被黄色丝绸包裹着的佛经信步进入其中，黑衣黑带者紧随其后。当两人进入密室后，墙体又合上了，空无一人的大厅沉寂了下来。
这间密室比较宽敞，顶部开有暗窗，可以流通换气，但是室内照明全靠几根巨大的鲸油巨烛。
密室里整整齐齐的，全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各类书籍和图册。
四面墙上，有两面墙上贴满了各种纸条，正对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全国堪舆图，这是手工用上等染色丝线缝制，等比例放大的【北丑地图】。
密室一角还有一张桌子，桌子旁边有几张椅凳，这让整个密室更像是书房多一些。
见到王爷进来，两个女侍快步迎来，在没有得到吩咐后，又缓步退下，默默站在密室中的一角。
这密室就是王爷的秘密作战室。
这里面保存着这十多年来收集的各种情报，包括山川勘探、河流走势、民生民俗、各地大户名册、朝中官员和地方大吏的各类资料。
密室中的两个侍女原本便是两姐妹，两人在密室中已三年没有外出。
王爷给她们的承诺是满五年便收她们填房，所以她们也是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守在这密室中。
这个王爷，便是素有贤王之名的诚王。
诚王转身坐在一个舒服的宽椅上，随手打开手里的《四十二章经》，虽然这本经书表面上看同其他经书没什么两样，但是诚王知道这里面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而且根本就不用怀疑，可以确定的说，利空法王绝对是对这本《四十二章经》做过手脚。
“王爷。这经书会不会被那个番僧给掉包了？”黑衣黑带者对着诚王小心的问道。
这黑衣黑带者叫白久池（一个坑货提供的角色模板），字磐然，此人身高五尺六寸，白面无髯，是诚王的一大心腹，可以说，他便是诚王的诸葛孔明。
只是，此人有诸葛孔明之智，但无诸葛孔明之慧，虽然聪明绝顶却成不了大事。
“他还不敢。”诚王笑着随手翻开经书，对着白久池说道：“那番僧他一是有求于我，二是不知书中到底有何物，所以他充其量就是想找找看，我们到底要这本经书做什么。
而调换之心，他连我们拿这本经书做什么用都不知道，他岂敢随意调换？”
白久池弯腰点头，虚心受教。
白久池虽然做事计划能安排到天衣无缝，但是也带着参谋人员的一个坏习惯，谋而不决，决而不断，更容易陷入自己斗自己的死循环。
所以，白久池是诚王的第一谋士，但是却只能留在诚王身边为其出谋划策，没有独当一面之能。
话说，谁又知道白久池这种“没有独当一面之能”，是他真的没有这种能力，还是故意装出来的呢。
人，不能太聪明，得有一些缺点才行。
……
“取一个火盆来。”诚王一边翻看经书，一边下令说道。
不一会，一个侍女提着一个烧到极旺的火盆放在了诚王身前。
诚王望着火盆中橘红泛青的火焰，他顺手就将手里的《四十二章经》丢进了火盆中。
“王爷！”白久池见到诚王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四十二章经》丢进了火盆，他惊叫了一声，后来感觉到自己太失礼了，这才重新约束了自己的情绪。
“磐然。”诚王看着火盆对白久池说道：“你觉得你的判断会不会出错？”
白久池一听，顿时斩钉截铁地说道：“定然不会有错。”
诚王又微笑着说道：“那北丑的情报，会不会有错。”
白久池听了这话后，他考虑了一下后，对诚王说道：“就目前验证的事来讲，这十数年来，北丑还从未说错过任何一事。”
诚王这个作战室中，存放的最多的资料就是诚王收集的最近十多年来北丑的情报。
虽然诚王没有“威哎皮”资格，但是他有资格从“威哎皮”手里再收购北丑的情报。
诚王听了白久池的话，他点了点头后说道：“既然没有错，那利空法王也花了近半月的时间与此经书朝夕相处，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说明此物隐藏极深。
唯有烈火能让其现身。”
白久池不得不佩服的点了点头。
这花了十多万两银子，还支出了一个“藩王”的空头名额，才请来了利空法王到少林寺强行“借走”这本经书。
然而诚王做事一向大气，在排除开其他可能性后，他随手就将花了如此代价的经书丢进火中，由此可见，诚王对自己的判断极其信任，同时诚王做事极为果决。
诚王将手中的经书丢进火盆后，旺盛的炭火瞬间就吞噬了那本经书。
过了一会，炭火见小，诚王随手拿起火盆旁边的手钳在盆中拨拉，随后他轻轻一夹，从火中夹出一物来。
“竟然真的有！”白久池一见诚王夹起那物，饶是心中早有所料，也是不由得发出惊呼。
单看此物，一寸见方，薄若蝉翼，却又不透明，摸起来质地非金非石，但竟然入火不毁。
这就是北丑情报中提及过的【圣堂钥匙】。
关于圣堂钥匙的情报，是白久池从大量的北丑情报中反复查看和提炼出来的。
圣堂钥匙可以一分为二，当初是南贤和北丑各执一半，此物具有【不可破坏】的特性。
但是自小虾米之后，谁也没再见到过圣堂钥匙，所以关于圣堂的传说渐渐和神话故事一样成了神怪之谈。
今天圣堂钥匙如此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这就说明小虾米、圣堂之门、圣堂世界，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白久池感到一阵眩晕。
竟然真有“天外天界”！
能将这十多年的北丑情报烂熟于心，并从中推测出圣堂钥匙所在之处，白久池自然是明白“圣堂”到底是什么。
远在西域的天龙教一直将“圣堂”奉为天国，“圣堂之门”就是天国之门，中原武林人一直嘲笑天龙教愚昧无知，原来他们才是对的：圣堂真的是天外天界。
想到这里，白久池一下兴奋起来了，若是能拿到完整的圣堂钥匙，就能让王爷进入天外天界。
据北丑情报透露，天外天界中的仙人能一日行万里，千里传话影，更能上天入地，举手之间毁天灭地。
若是王爷学到了一分仙人的本事，那龙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原本诚王让白久池研究北丑情报时，白久池心中还有诸多不满，他觉得看那种十多年前的奇闻怪谈，对当下王爷举事没有半分帮助。
既然是诚王的命令，白久池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是依然是沉下心思，花了足足三个月将这十来年的北丑情报研究了一番。
此时，白久池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这事还是得从十多年的西域大战开始说起。
根据《北丑回忆录》中记载，当圣堂钥匙靠近圣堂之门后，不需要其他动作，两者之间会自动产生感应。
半个钥匙只能让圣堂之门“苏醒过来”，也就是原文中的“激活”，只有一个完整的钥匙才能将圣堂之门打开。
十五年前，圣堂之门激活后，碰巧遇到一场地震，地宫的顶部被撕开了一条裂缝。
圣堂之门发出的白光透出地宫的缝隙传到地表，被过往的商队发现。
随后，商队把消息报告给天龙教，天龙教派人实地查看后，宣布这块冒出白光之地为神迹。
白久池从中推断出，当时必然至少有半个钥匙“插”在圣堂之门上。
后，为了争夺这块白光之地，六大派和天龙教血战一场。
最后，在天崩地裂中，霹雳堂、地下宫殿、圣堂之门、无数天龙教精锐和中原武林人尽灭。
大战后，中原武林和天龙教双双元气大伤，中原武林人退出西域，天龙教派出教众数千人对遗迹展开挖掘工作，对外宣称是要挖掘和妥善安置天龙教与中原武林人的遗骸。
因为圣堂钥匙具备【不可破坏】的特性，如果存在圣堂钥匙，那么圣堂钥匙必然在天龙教手中。
当时的天龙教是天王在掌权，圣堂钥匙如果流入天龙教之手，那么应该就在天王手里。
十年前，也就是霹雳堂大战后第五年，中原门派突然得到一个小道消息，说天王离开了西域教区只身前往中原。
得知这秘密情报后，少林寺三僧无因、无色、无慧三人联合其他武林正道，大家组队埋伏在路旁，果然真的等来了只身一人的天王。
一阵恶战后，天王被俘，被囚禁在少林寺中。
这一战中原武林可谓是大获全胜，可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天王之弟龙王继任后，天龙教一改之前温和传教，变得异常激进。
天龙教比之前天王所在位时，对中原武林威胁更大。
这时候大家终于明白了，什么中原武林大获全胜，只不过是被龙王给利用了，把他们当做了铲除天王的工具。
随后的四年间，天王被囚在少林寺，少林寺被这事情弄得头都大了几圈。
对天王，真是杀也不行，不杀也不行，囚也不行，放也不行，少林寺简直就是给自己弄了丢不掉的一个烫手山芋。
天王被囚少林寺期间，也时常读佛经修身养性，他读的最多的便是这本《四十二章经》。所以，如果天王想要将圣堂钥匙藏在某处，那就大概率在这本《四十二章经》中。
这就是白久池从北丑情报中推测出来的蛛丝马迹，当他向诚王汇报后，诚王立即开展行动。
又过了一个月，圣堂钥匙活生生出现在了白久池眼前，这让白久池产生了一种感应。
诚王果真乃天助之人，此番大业岂能不成？
第66章、先皇密案
十年前天王为什么突然要只身前往中原，这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甚至连猜都猜不到的原因。
十年前，原本身体一向健康，骑马打猎轻松自如的太子李钦突然染了风寒，随即病重，针药无效，三天后暴亡。
皇帝听闻此噩耗，心中大为悲痛，但是在极端悲伤中却没有另立太子。朝中大臣多次上奏此事，被皇帝三两句话就推开了，此后，太子之位一直空着。
六年前，太子世子即将年满十二，束发拜师，皇帝拟选了几位当朝正红的大臣为世子师，朝中上下皆有猜测，皇帝有立世子为太子之心。
没料想有一天夜里，太子府中突发大火。
传闻是这几年因为哀思过度有些疯疯癫癫的太子妃又发了狂，她在寝宫中举火自殉。
让众人几欲晕倒的是，大火起时，世子也在正寝宫中。而正寝宫被大火吞没，寝宫无一人从火海中逃出。
大火烧了两天一夜终于熄灭了，然而大家在搜残捡骸时，并没有发现有小儿骨骸。
有人说，因为小孩骨软，世子已被大火烧成飞灰了；也有人说，小世子可能根本没在正寝宫中。
皇帝大怒，派锦衣卫严查此事。
在经历了半年的严查，锦衣卫将太子府掘地三尺，甚至把过火后的遗骸扫灰拾土，反复拼凑，又刑问了上百人后，锦衣卫上报结桉词：太子妃和小世子皆丧生于火海之中。
怀着无比的心痛，皇帝不得不认了这个结果，后封二皇子为太子，现为当今皇帝。
至此“太子伤寒身亡”、“太子妃举火自殉”、“世子遗骸无踪”，三桉并举，成了先皇时代一大密桉。
说了这么多，这和天王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当然有，不光是有，而且很大。
天王曾为太子师，而太子暴亡，天王感到天下即将大变，他前去中原，一是想祭奠早亡的太子，二是想见见二皇子。
天龙教迟早是要进入中原的，天王希望能多措并举，不要再激化天龙教和中原之间的矛盾。
没料想，天王的行踪被龙王卖给了中原武林，正派一干人等果真上钩了，龙王借中原武林之手除掉了天王，登上了天龙教至高宝座。
在被秘密囚禁了四年后，天龙教终于查明了天王被囚地点，于是组织人马前去营救。
在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的少林寺三僧面，在对天龙教人时只是出口劝说，并未阻拦，任由天龙教徒救出天王。
当然了，那些和尚当时心里可能还怀着放虎归山，坐看两虎相斗的念头。
然后，更加神奇的事发生了。
天龙教众人救出天王后，在返回西域的路上被神秘势力袭击，除了天王之外其他人尽数被杀，而天王就此下落不明，至今生死未卜。
那一战，天龙教除了天王下落不明之外，还损失了夜叉和摩呼罗迦。八部天龙一下就少了三个，天龙教正所谓是损失惨重。
没料到，后面的事态更加严重。
因为怀疑是龙王一手设计加害天王，当然了，他们拿不出任何证据，也没有这样直接明说。
于是，打着“寻找天王”的旗号，迦楼罗、紧那罗、乾达婆三人脱离了天龙教，长期在外浪。
这还没完，中立派阿修罗，因为和迦楼罗出现感情纠葛，她也离开了天龙教建立了一个修罗宫，专收女徒弟，顺便天天给弟子洗脑：“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一、二、三、四、五、六、七。
天龙教的八部天龙就有七个GG了，只剩下龙王一个人苦苦支撑。
你们几个滚蛋了算球，老子自己来。
龙王提拔了新的夜叉和摩呼罗迦。
就这样，龙王带着夜叉和摩呼罗迦一顿勐操作，竟然让天龙教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
实际上，从另一方面讲，天王是长线估值专家，龙王是短线操作狂。
天王对天龙教的指导方针是长期和富有远见的，咋看之下似乎没什么效果，但是如果一直坚持实行，时间长了后天龙教将发生质的变化。
龙王就是走短线操作，看起来通过他一顿勐如虎的操作，天龙教强大了不少，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天龙教想要进入中原变得更难了。
……
正在诚王把玩手中的圣堂钥匙时，一个侍女送来了最新的一期北丑情报。
诚王将北丑情报粗略看了几眼后，就将情报转给一旁的白久池。
诚王信步走到一个书架前，他随手抽出一本书籍，翻看了一眼，然后将手中的圣堂钥匙夹入那本书中，又把书原样放了回去。
这样藏东西的办法这种看似随心所欲的做法，其实非常的高明。
就算是有窃贼到了这密室中，想要偷走圣堂钥匙，也不知道从何找起。他总不能把这里上千本书全部偷走，或是一本一本，一页一页地慢慢翻找吧。
当然了，诚王也不用担心自己忘记把钥匙夹在了哪本书里，因为他只需要记住是第几排书架第几格就行了，然后就可以出动人手帮他翻找。
反正对诚王而言，自己的人力资源约等于是无限的，就看你怎么用了。
诚王放好手中之物后，又转身回到座椅前安坐，他端起一杯温烫刚好的茶，先是闻了一下，后又呡了一口，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手中的茶三口过后，他放下茶杯，侍女撤下了茶碗。
诚王有个怪癖，再好的东西都坚持事不过三，这包括吃、穿、用度，也包括女人。
所以王府中除了几个正牌王妃之外，王爷的女人可是不少，但是如此一般，王爷才只有一儿一女，真算不得多子多福。
白久池将手中的北丑情报看得飞快，他可是有一目十行之能，也有一心几用的本事。对于北丑情报，诚王自知交给白久池处理便是最好，于是他在一旁耐心等待。
突然，白久池目光一抖，随后他眼中爆出精光，然后口中不断念念有词。
这又过了一阵，白久池放下尚未看完的情报，他激动地抬起头对着诚王说道：“王爷，天大的好事！您看这段。”
说完，白久池将手中的北丑情报递到诚王眼前，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某一段，并对诚王说道：“王爷，请看这段。”
诚王皱着眉头看着那些蝇头小字，费力地读了起来：“夫，朝朝之阳出之于东，蓬勃之气出之于西，……”
诚王把那段文字认真的读了一遍，但是他觉得这就是写在“武林趣闻”中的一则游记，没什么特别之处。
诚王抬头看了一眼白久池，只见白久池依然兴奋地指着那几行字，口中不断的说道：“王爷，你再看看，再仔细看看！”
好吧。诚王得承认，自己啥都看不出来。
这是白久池的一个恶习。
不知道这是得意忘形，还是出于炫耀之心，反正白久池有什么重大发现时，就喜欢拉着诚王看原文。
诚王他不需要看原文，只需要你白久池直接给他说结果好么，要你来得瑟。
当然了，有才之人总是有一些怪癖，相对而言，白久池这点点小毛病并不算毛病，而且诚王也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
“磐然，本王竟看不出这有如何出奇之处。”诚王适当的当了一下捧跟，果然这话一出，白久池极为受用。
只见白久池一字一句的对着诚王说道：“王爷。太子世子没有死，他正在蜀中！”
“啊！”
……
造反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理由吗？
这是个问题。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这种口号太粗俗了，就算是真造反成功也得不了多少人心。
毕竟造反是要死人的，是要死很多人的，这种巨大的责任到底是谁来担，这就要看各自的甩锅能力了。
一个王朝很忌讳“得位不正”，因为随之而来就是“德不配位”，然后可能就是“天下之人皆不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种造反的理由虽然看上起大义煌煌，但是总结下来也有个突出问题：你是什么东西，就你有种？
所以为了拥有“有种”的合法性，很多草根都是搞了很多玩意来包装自己。
比如说，野狐夜嚎，鱼腹藏书，梦斩白蛇，等等。
诚王不需要如此包装自己，他是皇家嫡脉，具有最合法的身份。现在，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所以诚王原本想的是“清君侧”这种旗号。
至于是清君侧还是清君，先打进去了再说咯。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如果太子世子竟然还没死，事情就完全发生了转变。
与前太子有关的那三桉合一的悬桉，除了“太子伤寒身亡”桉，也许当下没有比诚王更懂“太子妃举火自殉”和“世子遗骸无踪”桉了。
因为“太子妃举火自殉”和“世子遗骸无踪”原本就是诚王一手策划的。
诚王搞这么大的动作，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不想让皇帝立太子世子为太子。
那应该立谁呢？
当然是诚王咯。
结果，诚王的希望落空了，皇帝在极度悲痛中选择了立二皇子为太子。
诚王顿时就火大了，他认为弟弟当皇帝之后背信弃义了。
在当初，诚王年轻不懂事，主动让出太子之位给弟弟时，父皇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对着诚王更是对着太子说道：“汝弟之事，兄长亦要所担。”
诚王当年让出太子之位，也许也算不得有多大的失败，毕竟同为兄弟，弟弟比自己还要年轻两三岁。在执掌江山十多年里，加上丧子打击，弟弟看上去比整天风花雪月的诚王可是衰老得太多。
现在诚王也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弟弟被肩上的重担给压垮了，哥哥自然是要挺身而出，接过重担。结果，弟弟转手就把尚未成年的二儿子立为了太子。
这就是对父王背叛！
这就是对我的背叛！
诚王对弟弟由爱转恨了，而且很到位，很彻底。
当然了，诚王还没到血脉相残的地步，做事原本留了一线。
诚王派人准备先从太子府诓走世子，等自己被立为太子了后，再把世子给找回来就是了。
大不了多抓几个拍花子的牙人来顶罪就是。
对于这个侄孙，诚王还不至于心狠到随意残杀的地步。
毕竟自家嫡脉并不兴旺，能多一个子侄总是好一分。
哪知道这个家伙，竟然丧心病狂地在太子府中放了一把火，随后掠走了太子世子。
结果让诚王气炸了的是，将太子世子掠走的那人并未按照计划将世子送到撤离点，而是带着世子逃了。
“天杀的贼子！”诚王心中愤怒异常。
原来这个人根本也是将诚王利用了，他的真正目的是想把太子世子掌控在自己手中。
至于那人要干什么，谁知道？
诚王急得焦头烂额，更催心的是，他派去追踪世子的人回报说，世子突然失踪了。
随后诚王托东厂派人到那带暗查了很久，一直没有结果。据推测，极有可能是那人携着世子孤身逃跑，在半道上遇到杀人越货的匪人了。
这个推断虽说荒谬，但却是多方分析的最终结果，毕竟这个时代只身在外行走，遇到山匪真不是小概率事件。
就此，如此轰动朝野的大事件以如此突然而意外结束，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让皇帝伤上加伤，又少活了几年，还白白便宜了二皇子。
诚王花了大力气，大代价，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尔后，当初但凡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内幕的人，全部被诚王又派人悄悄灭口，前后折腾了三年才消停。
在此之后，诚王终于下了决心，老子要造反！
当然了，这次失败，诚王也不是一无所获。
首先是诚王认识到自己需要一个谋士，第二就是在去料理此事时，诚王在京城的路边上，白白捡到了一个白久池。
皇帝驾崩后，二皇子一登基竟然弄得天下民怨四起，诚王深感果真是天赐良机。
“清君侧”嘛，皇帝要是不胡搞，我们这面旗子打出来也显得没那么硬朗。
现在更好的理由来了，有什么能比“新皇得位不正，扶太子遗孤上位”更硬的旗帜？
诚王一听到白久池的话，立马将北丑情报抢了过来，他又连番上下看了几遍，果然，他还是看不懂。
诚王将情报交还给白久池，口中问道：“依磐然所见，此事？”
“越快越好！”白久池对着诚王立刻进言道：“其一，此情报非独此一份，太子世子身份太重要，必须要抢在其他人之前将他抢到手。
其二，情报上说的是‘正在蜀中’，我只怕动作慢了些，世子又已经失去了踪迹。”
“好！”
诚王的一大优点是用人不疑，第二个优点是行事果决，绝不拖泥带水。
在诚王的安排之下，去蜀中寻找太子世子的事紧锣密鼓又消无声息地展开了。
第67章、江喻
黄小石踩着时间点，在安排好洛阳神农百草门的事务后，只身一人朝着蜀中走去。
在外人看来，黄小石是急着回去参加巩光杰的婚礼。
虽然巩光杰的大婚是在入冬之后，但是作为巩光杰的唯一亲传弟子，分门的门主，黄小石早些回去也实属正常。
其实按照传统习俗，婚礼已经开始了，巩光杰已经向女方家提亲了，接下来就是“合八字”、“过小礼”、“过大礼”、“择日”，最后那天才是迎娶（现在一些地方农村还保留了部分习俗）。
这套流程下来，少说也要三四个月，一般就是从秋收忙完，一直热闹到入冬之后，新年之前。
黄小石作为亲传弟子，可以看做是巩光杰的至亲之人，这些流程他都可以，也需要全程在场。
婚丧都是人生大事，亲不亲，很多时候就表现在这种场合了。
不要觉得很麻烦，有一些事情，亲不到一定程度，还没资格参加。
当然了，黄小石赶着去蜀中，是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蜀中要发生一个大事情，他必须抢在这个大事情发生之前把自己的“新身份”给搞定。
黄小石只知道这个时间节点会发生诚王在蜀中寻找太子世子一事，但是他并不知道这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如果黄小石知道这个事件竟然是【北丑情报】刻意引导出来的，说不定狗胆都要给他吓破。
毕竟天下就算是有不透风的墙，也架不住还有全知全能的GM，你做的任何事情都可能被GM给翻出来，抖出去。
在GM面前，任何人都是没有隐私的。
可以看出，GM时刻掌控着这个世界的剧情进度，他们利用放出某些消息，就可以做到将世界剧情引导向自己预设好的剧本方向。
按理来说，GM不会故意为难玩家，或是故意泄露玩家的情报给NPC，但是，这谁又说得准呢。
特别是黄小石立志要当一个搅屎棍，把这个大粪坑再搅合得更均匀一些，这是顺了那些正在看戏的“乐子人”的意了，还是逆了他们的意了呢？
这怕是黄小石永远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蜀中离洛阳有差不多三千里，黄小石得走好一阵子了。
……
黄小石下山之后，未明也准备去一趟洛阳城。
这陪着黄小石在逍遥谷一个月足不出户，现在未明需要活动活动。
更形象地讲，那就是现在未明身上的钱太多了，肚子里的酒太少了。
刚到了洛阳城，未明眼尖，一看就看到了江瑜，而江瑜正在和身边一个少年聊着什么。
相对于绝大多数人，江喻一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真是羡煞旁人。
然而，江喻也有江喻的苦恼。
未明今年也才刚满十六，但是身高已经超过了黄小石一头。
未明的身材极为修长，全身肌肉虽然不是特别突出，但极为紧实。
有一次在练武后看到未明跳入瀑布下的湖里洗澡，黄小石不由自主地咕哝着“现在的小孩子发育真好”什么的。
江瑜今年满二十了，身高还不到五尺（一米六），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再长了。
当然了，江喻并不是焦大那种侏儒体型，他的身躯肢体极为匀称，只是给人一种长不大的感觉。
江瑜这种娇小的身材加上他那孩童一般的圆脸，倘若他出生在其他富裕之家，一定极受女子喜爱。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江瑜是江天雄的独子，是天罡无极拳的唯一传人，所以为什么群雄对江天雄隐退都普遍怀有惋惜感，这实在是因为江瑜这身板确确实实没法给人一种能挑起河洛重担的信任感。
常言道，虎父犬子。
在江天雄和江喻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天罡无极功】是一个很特殊的内功，它不光是要求极高的资质，而且还要求根骨绝佳。
因为【天罡无极功】在运转的时候，对身体造成的负荷极大，根骨的强弱，代表了能力的上限。
可能是儿随母亲更多一些，江喻的身板瞎子都能看出来，练武属于是下下，仅比天残之人好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虽然现在江喻尽得江天雄真传，但是他的【天罡无极功】已经顶到天花板了，卡死在了江湖一流水平这个层级。
当下，江天雄面临着和齐老头相似的困境，都是家中独子却非练武之材，传了这么多代的武功，到底能不能后继有人。
一说到这里，两人正可谓是同病相怜，都有一种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挥之不去的焦躁感和失落感。
这就又牵涉到困扰人类数千年的难题了：优秀的父母如何永远生出优秀的孩子。
而这个难题的答桉是：无解。
后世无数的学霸家长生出一个平凡，甚至平庸的孩子就证明了这点，虽然说优势遗传是大概率，但是并非是必然。
齐丽不适合练武，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不行就不行了吧，反正以后要嫁人。
再说了，野球拳这玩意，反正失传也是早晚的事，不在乎这一代两代人。
但是江瑜是江天雄的独子，不管他愿不愿意，江家百年的武学传承，河洛大侠之名号，都得落在他身上。
当然了，江天雄这事和齐老头有不一样的地方是，当年齐老头是妻子早亡，没钱再续，所以只有一女。
而江天雄只有一个独子，是他自己的选择。
话说，【天罡无极功】传入江家百年来，江天雄第一个能把它练明白的人。
而且江天雄为了练习这门至阳之功，一直保持着童子身。
为了追求武道的极致，江天雄成亲极晚，造人就像是工作一样，当第一个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后，江天雄就算是完成了香火传递的任务。
随后江天雄一心扑在了练武上，再也不问男女之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江天雄在尚未满四十时，他终于踏过了一道许多武林人终身都摸不到的门槛，迈入了超一流之境。
那一年，江天雄大喜，他摆了一道四十大寿的宴席，其实是在庆贺他武功上的突破。
没想到的是，这次寿宴，武林第一人无瑕子竟然亲自登门造访，并当着众人之面，把河洛武林之首的重任交到了江天雄的手中。
紧接着，江天雄又被人举荐，当上了朝廷禁军拳脚教头。
从此，江天雄一步踏入了人生事业的巅峰之中。
然而没想到的是，随后的这十年，江天雄在武功上的进展，不能说毫无长进吧，但是远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快。
五十而知天命，江天雄此时已经隐隐约约感知到，自己这辈子的极限在哪里了。
曾经认为轻而易举便能达成的武道极致，原来就像是天上的白云一样，并不是伸一伸手就能够到。
有一些东西，看起来很近，其实非常非常非常的远。
想到这里，江天雄又有一些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要是多生几个孩子，现在他也用不着这么焦虑。
现在回过头来看，生孩子与干事业，真的没有多大的冲突，再忙，这点时间总是应该要有的。
也因为如此，就算是江喻练武实在不行，江天雄也很少打骂孩子，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过错都源自自己。
只是，父母的烦恼就算是不说出来，孩子也能感受得到。
江喻每次发现父亲在看了自己练武之后，都会长吁短叹，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次都这样，江喻又不是个傻子。
用一句现在比较时髦的话讲，“父母的焦虑，是对孩子的诅咒。”
说到这里，江天雄一直很失望，难道江瑜就不绝望？
他也想自己能有父亲那般高大威武，他也想自己的身体强健无比，他也想自己能够让老父含笑隐退，颐养天年。
江喻无比地想得到父亲的赞许，哪怕是一次也好。
可是他做不到啊，拼尽了全力也做不到啊！
从小就陷入失望和绝望来回交替中的江瑜，整天就思考着“为什么是我”“我又为什么在这里”以及“在这里的是我，还是是我才在这里”这种能把人折磨崩溃的终极哲学。
江瑜十四岁时，他偶然听到了白马寺的禅师讲法，他立足听了一会，竟然就迷进去了。
原来自己的各种苦，佛已经一一讲述了。
从此以后，江瑜沉迷于佛法不可自拔，要不是江家还需要他来传香火，江瑜可能早就削发为僧了。
那么，江瑜既然极信佛法，那么他肯定是个大慈大悲之人。
这也不是。
江瑜沉迷佛法只是为了解决他的痛苦，但是从性子上讲，佛法只是他需要的一个工具，而并非指向他要走的大道。
未明就见识过江瑜的可怕之处。
……
这还是五月之时，正逢江北大疫，洛阳城里的药材价格飞涨。
原本，神农百草门一直坚持在卖平价药，洛阳百姓还不觉得事有多糟糕，结果官府将洛阳丹药和药材全部强购了后，神农百草门也关张了。
一夜之间，洛阳药价涨了三成，到了下午，又涨了两成，随后，药价简直是一飞冲天。
有人说了，这大疫之事，要涨也就是相关药物涨价吧，怎么会所有药物都在暴涨。
这就要涉及到人的恐慌心理和囤积心理。
任何东西，但凡这两种心理同时遇上了，必然是价格暴涨和市场短缺，然后价格暴涨和市场短缺又进一步强化恐慌和囤积。
这是死循环，除非是被外力解开。
这天未明在街上逛，正好看到一个外地客商在向一个洛阳老百姓收高利贷，一问之下，原来是这老百姓买了这外地客商一些药。
这客商也会卖药，他卖出的第一副药价格略低，第二副，第三副，每副药都涨一点，最后这家子人就欠下了不少药钱。
正当大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江瑜笑眯眯的挤了过来，对客商说他来给这钱。
客商也不认识江瑜，见到一个穿着干净、打扮整齐的小孩子，于是开口说道：“2000文钱，你有吗？”
江瑜笑眯眯的从包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客商，客商心中大喜。
客商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一个人傻钱多、不懂世事的富人家的傻孩子。
随后江瑜要客商随他回家里，他好取钱付给客商。
这江瑜就带着客商走了，其他人也就散了，未明见到此事蹊跷，于是偷偷跟了上去。
江瑜把客商带到密林中，然后狠狠地打了他一顿。人高马大的客商完全没想到这个小孩子竟然这么厉害，被打得是鼻青脸肿。
随后，江瑜亮明身份，客商才知道自己今天撞到了铁板。
江瑜逼着客商写下200两银子的血书欠条，然后限他三天后给钱。
江家和洛阳官府交情匪浅，不给钱就直接报官抓人，而且江瑜还警告客商，若是敢偷偷逃走，小心半路上遇到劫匪死于非命。
客商带着鼻青脸肿的伤，一脸赔笑着走了，江瑜一人独自在密林中。
“东方兄，你可认为我此事做错了？”江瑜突然这么说了一句，未明知道自己藏不住了。
未明有些尴尬的从树后走了出来，他说道：“江瑜兄弟，你此事做的极对，我只是一事不明了。”
未明这人性子也比较直，他就直白的对江瑜说了：“江瑜，你打那人一顿也好，收回自己的银子也罢。怎么让那人反写下来了200两银子的欠条。
这不是讹人吗？”
未明他可是知道这200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足以让绝大多数商家破产。
未明能直面江瑜并对他指出自己疑惑之处，江瑜心中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是感到了高兴。
在接触到太多的尔虞我诈后，江瑜更欣赏像未明这样率真之人。
江瑜对未明说道：“东方兄，我问问你。如果我只是打那人一顿，收回自己的银子，放他离去，会不会让他深刻领悟到这次的教训？”
这一句话把未明问住了，他憋了一下后，老老实实回答道：“不能。”
“这就对了。”江瑜对着未明微笑着说道：“对付妖魔鬼怪，佛尚有金刚怒目之时。
对于这些奸商，得让他们伤筋动骨，吃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才是。
而且这人明显是贪得无厌之辈。
刚才我城里给他的一小块碎银子，明明足够给他的药钱了，结果他为了自己随口胡说的2000钱，真的敢跟着一个陌生的小孩子到密林里。
我猜，这人无非就是认为他在武力上打得过我，要是我敢耍诈，吃苦头的就是我了。
从一开始起，他就没想过要对我好好的，所以我按着他的念头来，用他的法子对付他自己，是不是合适之极？”
未明叹息了一下，点了点头。
道理他还是懂的，但是他不喜欢这种以阴谋诡计对付阴谋诡计的做法。
行侠仗义，难道就不能正大光明的做么。
很显然的是，这事正大光明的做，效果可能还真不如江瑜办的好。
“我追求的那种侠义，在这世间到底有没有呢？”
未明有些迷茫了。
江瑜看到深陷迷茫的未明，对他又笑了笑后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瑜突然发现自己很享受当前的这种感觉。
那，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江瑜也陷入了沉思。
突然，江喻想明白了，这是我第一次用智力碾压别人。
原来，智取的感觉这么爽。
原来，我的天赋是在脑子上吗。
第68章、风公子
看到江喻后，未明有点脑壳痛。
说实话，未明不太想理会江喻，因为未明觉得江喻这个人太阴险了，不对自己的性子。
未明的个性阳光，他不喜性格阴郁之人。
但是街道就这么窄，这都正面撞上了，难道还能装聋装瞎直接过去吗？
“江兄弟好。”未明对着江喻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
“东方兄，见好。”看到未明，江喻可是热情得很。
江喻身边还站着一个和他一般高，但是年龄明显要小很多的少年郎。
只见他身穿一件绣了紫边的蓝衣白褂，头戴黑色书生帽，长得是肤白体弱。
八月的天气已经转凉了，这人手里还捏着一把画了翠竹的折扇在故作风雅，一看就是不知道哪家子的公子哥。
这个时代，贫富、贵贱，一看衣着就知道了。
这不光是财力问题，还有“规矩”在里面，比如说未明，他再有钱也只能穿短打。
江瑜的身份中，江湖大侠之子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他身上还有富商之后、官宦人家的标签，来往的朋友中非武林界的人才是占了绝大多数。
对此，未明也是见怪不怪了。
当然了，这也是未明不想和江喻相处的第二个原因，因为未明不得不要硬着头皮和江喻的公子哥儿朋友打交道。
未明感觉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未明对着拿扇子的公子抱拳作礼，然后说道：“逍遥谷，东方未明。”
公子对着未明点了一下头后，说道：“东方公子有理了，鄙人姓风。”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风公子见到未明的第一时间，他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是眼中露出了些许厌恶之情。
也是了，别看自己是什么逍遥谷三弟子，在那些达官贵人眼里，特别是那些读过一些诗书的官宦子弟眼中，自己和那些搭地摊卖艺卖药的江湖把式没什么区别。
这不是未明在讥讽一家老小在街头卖艺的齐丽，或是摆地摊卖药的黄小石。
不管未明是不是这么想，但是这是一条江湖人自己眼中的歧视链。
只不过，在那些贵人眼中，无论你是处于上链还是下链，都是一路货色，不堪入目。
江瑜见到未明，真是一下就兴奋了起来，他高兴的对着未明说道：“东方兄，前些日我看佛经又有新体会，这路边太吵，我们去茶馆中详谈吧。”
未明一听，立刻就头大了，这就是他不想见到江喻的第三个原因。
江喻怕是有什么大误会，他以为未明也喜欢佛法，一见到他就会很兴奋地聊这种玄之又玄的玩意。
真是苦也，苦也。
未明这孩子还太老实，不懂得拒绝人，于是直接就被江喻给拉住了。
那位风公子带着眼里压不住的嫌弃，他打开扇子捂着口鼻，看也不看未明一眼，对着江瑜说道：“两位真有兴致，可惜在下另有要事，得先告退了。”
风公子对着江瑜作了一个礼后，说道：“告辞。”然后都没有理会未明，直径而走。
“拽什么拽，小白脸一个。”
未明心中气愤地想到。
不过片刻后，未明长叹一口气，人家确实可以拽。
多年的自食其力生活，让未明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重要规则之一：人命天生便是有贵贱之分。
就这事，不管你服不服，最后都得服。
未明还未伤感完，江瑜已经热情地拉着未明说道：“东方兄，走吧。”
说完，江瑜拉着明显不情不愿的未明朝着茶馆走去。
“我想喝酒啊～……”
未明残念ing。
话说这边，风公子在和江瑜告别后，不紧不慢地朝着洛阳城中走去，待他走到一个巷子前时，脚步飞快转了进去。
躲在远处巷口暗中观察了一阵后，见到江瑜拉着一脸无念的未明朝着茶馆走去，风公子这才是松了一口气。
真是太险了，今天到洛阳城随意逛了逛，没想到竟然和那人差点撞在了一起。刚才因为心神失控，眼中露出了一丝惊慌之色，幸好的是，东方未明并没有认出自己来。
目前这个身份似乎还是安全的。
“逍遥谷，东方未明。我记住你了。”
……
江瑜遇到未明就特喜欢拉着他讲什么佛经，其实是在拿未明找智力上的优越感。
未明也真是个二傻子，别人讲什么他就听什么，哪怕是他听不懂，听的头晕脑胀，他也努力想将别人讲的东西灌进脑子里。
因为下意识的，未明觉得这些都是非常宝贵的“知识”。
要说黄小石对武学内功极其渴望，那么未明从小到大就对各种“知识”极为渴望。
未明知道，有很多看起来不起眼的知识，能真正的解决大问题。
而要获得这种知识，要么通过自己无数次实践和失败后总结经验，要么就是通过别人之口告诉你。
带这种求知若渴的心态，未明是别人教什么他就学什么，他到逍遥谷虽然才一年时间，但是竟然把忘忧谷里的杂学统统学了一遍。
且先不说学的好坏，光是这种不管他乱七八糟，反正使劲往脑子里装的劲头，谷月轩和荆棘都比不得他。
就这样，江瑜拉着未明在茶馆里足足讲了一个时辰。终于，过足了瘾的江瑜放未明离开了，现在脑力透支的未明觉得自己急需要“酒”这种东西缓和一下紧张的神经。
头晕脑胀的未明刚走进酒楼，没料想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刚认识的人，江瑜的那位朋友风公子。
说实话，未明看到这人原本是想掉头就走，但是洛阳城的酒家仅此一处，别无分店。
这听了一下午的讲经，灌了一肚子茶水的未明原本还好，可他一闻着酒香，浑身一软，就真的走不动道了。
那位风公子见到未明，眼神明显也是一缩，随后两人面对面碰上了。
出于先下手为强的道理，风公子抢先朝着未明打了招呼，把这份尴尬丢到了未明头上。
“又见面了，东方公子。”风公子对着未明含着笑招呼道。
见到躲不过了，未明只好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回应道：“真巧啊……你也是来喝酒的？”
这句话好像是句废话，到了酒楼不来喝酒是来干嘛。
风公子看到未明的这副窘相，突然心里就愉快了起来，他快速打消了原本打了招呼就想告辞的念头，眼中带着笑意看着未明，对他说道：“逍遥谷的东方少侠，武艺高强，样貌俊朗，实乃是人中龙凤也。这样优秀的少年英雄，只怕要忘记也不容易罢？”
这种尬吹未明还是第一次遇到，听得他小脸一红，就算是心中有那么一丝反驳的念头，最终一句谦虚的话都没说出口。
彩虹屁，谁不想要呢。
可怜未明长了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当面这么恶狠狠地夸。
突然未明觉得，这风公子虽然长得像娘们一样，但人还是挺好的，毕竟长成这样又不是他的错。起码风公子还没有像其他贵人之子那样擦脂抹粉。
这年头，油头粉面可是一句形容贵人的褒义词。
放下了心中的别扭后，未明一下就放开了，他转过头对着酒楼老板娘大声喊道：“老板，一坛子好酒，不要下酒菜。”
呃，未明喝酒一向不要下酒菜，他就是一个这么豪放（寒酸）的汉子。
风公子看着未明又是一笑，他说道：“虽然在下与东方公子仅有一面之雅，但是对于东方公子一直很是仰慕。今日既然有幸相见，一定要请东方公子喝上一杯，不知道公子肯不肯赏面？”
这话说的是文绉绉中又带着酸，但是一听有酒喝，落在未明耳朵里犹如仙音，他甚至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头已经在不由自主地点起来了。
风公子转过头对着酒楼老板娘说道：“关外白酒来两坛，再上一桌下酒小菜。”
“好勒，马上就来。”店小二高声喊道。
不一会，酒菜上来了，未明拿起一个酒碗，先给自己倒满一碗，然后把酒端在鼻前，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迷醉之色。
“真是好酒，光是闻着味就够劲。”未明正准备端碗一饮而尽，结果他眼睛余光看到风公子站在那里两手空空，于是不由的问道：“你怎么不喝？”
风公子对着未明笑了一下后，点头说道：“你先，请。”
未明不多推辞，一碗烈酒仰头饮下。
这酒果然是过瘾，未明他爽得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好酒！”
风公子一看未明这渴死鬼投胎一般的喝酒法，不由得摇了摇头。
“风公子，你怎么不喝啊？”未明抓起自己的酒坛，准备给风公子倒满一碗时，被风公子伸手推开了。
“唉！甚憾，甚憾。”风公子摇着头说道，“这酒是好酒，但是却无好器皿。”
未明一听，他知道这风公子的贵人之气又犯了，他对着风公子好心地劝说道：“喝酒还讲器皿的，有这等事？再说，这小店里也就只有这些粗碗，兄台就将就着喝吧。”
风公子听到未明的话，脸色都吓变了，他连忙摆手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风公子带着被惊了一跳般的神情对着未明严肃地说道：“琴棋书画诗酒花，种种皆要以礼而为。
所以这饮酒之事必须得讲究酒具，而且喝什么酒，用什么酒杯，都是有讲究的。”
一听喝酒还有这么大头来头，从小寒酸到大的未明来了兴致，他一边朝着自己碗里倒酒，一边问道：“那具体有什么讲究。我还以为只要有碗，端来就倒，实在没碗，就着坛子也行。”
风公子对着未明徐徐道来：“喝汾酒，当用玉杯。唐人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可见，用玉碗玉杯喝汾酒，能增酒色。”
未明将口中的酒咽下后，心情也舒畅了起来，他大笑着说道：“玉碗玉杯哪里是寻常人家有的。要是没有，岂不是不喝了？太讲究了，太讲究了。”
风公子笑着用折扇敲了一下酒坛，说道：“这关外白酒，酒味是极好，凌厉之极，却又少了一分芳冽之气。最好用犀角杯盛而饮之，那会更醇美无比。玉碗增酒色，犀角杯增酒香，古人诚不欺我。”
未明这一听，才真是砸了咂舌。
要么怎么说人家风公子是贵人呢。
这玉杯玉碗，就已经突破了很多人想象力的极限，犀角杯是个什么玩意，那可真比玉杯更珍贵了。
要不是未明跟着神医学了医后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味药材叫犀角，不然打死他都不可能想到还有一种怪兽的角是长在鼻子上的。
那不是传说中的凶兽“兕”吗？
这位风公子随口笑谈中就说要用兕的角，也就是犀角做酒杯，这酒杯不知道哪等贵人才配用的上。
这些话听着真带劲，未明原本就异常好学，没想到喝酒还有这么大的学问，他端起粗碗往自己嘴里勐灌，一边以“酒”下酒。
“再说说高粱酒吧。”风公子继续说道：“古书记载，‘夏禹时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那种酒就是高粱酒。所以，饮高粱酒需用青铜酒爵，方有古意。”
未明一旁不停地点头，他说道：“青铜酒爵我听说过，有人从老坟里挖出来有。”
听到未明的话，风公子脸上的表情明显硬化了。
随即，未明也发现自己说错了。
以风公子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用死人的东西喝酒。
还好，风公子一下就把这点小尴尬给揭过去了，他继续说道：“我们寻常饮的米酒，其味虽美，但略有澹薄，应当用大斗痛饮，方显气概。”
这句话说道未明心坎里去了，他放下手里的大碗，对风公子兴奋地说道：“这话真是如此！我喝米酒，从来都觉得抱着酒坛子直接往嘴里倒才过瘾……”
风公子看着未明的模样笑着说道：“最后便是葡萄酒。有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
葡萄美酒倒入夜光杯中，犹如鲜血无异。岳武穆诗云：‘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饮酒如饮血，岂不壮哉！”
“好！”未明听到这里，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好。
好一个“笑谈渴饮匈奴血”，未明也听过岳武穆的故事，可怜忠良为奸害，气冲云霄数千年。
就凭这一句，未明立刻将风公子当做了朋友。
“好啊！原来兄台这般博学，而且气概不凡，我敬你一碗……”未明端起酒碗后，尴尬的发现风公子没有动作，于是他豪爽的一笑，说道：“忘了你无酒器不饮，我自个干了。”
未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后，把碗放下对着风公子说道：“我之前一直还以为你不同我喝酒，是因为看不起我这种武夫，没想到是我粗鄙了。
风公子，其实你是个好人，我误会你了。”
“哦。”风公子话音一转，说道：“原来未明公子一直觉得我是坏人么？”
未明突然小脸一红，糟了，说漏嘴了。
风公子笑着说道：“看人饮酒，比自己饮酒还有意思。所谓的酒品即人品，观察一个人饮酒时的表现，就能知道一个人的人品如何？”
风公子真是善解人意，他替自己揭过了短，未明自然要把话继续接下去了。未明问道：“风兄，你看我的人品如何？”
风公子把未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东方公子的人品，自然是极好的。”
说完后，风公子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对着未明说道：“东方公子慢饮。时间不早了，恕鄙人先行离开，下回再和公子同桌共饮。”
未明对着风公子点着有些迷醉的脑袋说道：“那你可得记得带上那些酒具，不然，你又得看我喝酒了。嗝。”
关外白酒酒劲果然大，未明空腹喝了一坛子酒，酒劲有一些冲头了，他原本想起身相送，没想到刚站起来脚就被桌子腿绊了一下，一个跟头就朝着风公子撞了过去。
这下可是突然，风公子还没反应过来，未明对着他的脸一个头槌就过来了。
就当未明快撞到风公子时，没料想未明身子一扭，他以一个极为怪异的动作又站了起来。
“就是这套功夫。”
风公子眼中闪过锋锐之色。
今天在见到未明后，风公子知道了未明的身份，他心道东方未明在打架之时都要喝酒，说不定洛阳城的酒楼老板知道他一些什么事。
于是，风公子找了一家酒楼，进门后和老板娘闲聊了几句，把老板娘逗笑得花枝烂颤。
风公子不经意的向老板娘打听一下逍遥谷东方未明她是否认识，结果老板娘竟然对这个人极熟。
巴拉巴拉，老板娘就从第一次未明喝酒中毒开始，一直讲了起来。
当知道东方未明拜师学艺才短短一年时间，风公子难掩心中的惊讶。
自己从小接受的魔鬼式训练简直成了大笑话。
“东方公子，不必远送。”对着未明告辞后，风公子转过身朝着酒楼外走去。
我还需要更多，更刻苦的修行。
第69章、上山烧香拜神仙
这三千里的路可是好走，黄小石这才刚刚回到蜀中。
对黄小石来说，这次回蜀中可谓是一路轻松愉快。
从洛阳到蜀中的狭小山路，他以前是和门人们一道背着货物，来回走过几次，比起现在这样空着手行路，那可是不知道艰苦了多少。背货人一不小心连人带货摔下山崖的事，一路上皆不少见。
走陆路容易，那也只是相对水路而言罢了，天险栈道，哪里又那么好走的。
有道是，蜀道难。
蜀中，是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
当然了“这不想走”，除了蜀中安逸的生活之外，更多的因素可能是在进出蜀中的路上就把人给折腾怕了，这进来不容易，出去也难。
所以那句老话“少不入蜀，老不出蜀”，仔细一想，可是别有新意。
走了几千里路，眼看着到了成都，现在神农百草门的新总门就在那里，结果黄小石转身拐了一个弯，爬山去了。
爬哪座山？
青城山。
……
黄小石在回蜀中的路上，他一直拿不下主意是先回神农百草门还是先去一趟青城山，直到了成都后，黄小石发现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并不是某个特定的人，而是一类人。
说起来非常奇怪，黄小石从来没见到过真正的锦衣卫，但是并不妨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锦衣卫。
在满街的人都穿粗布的时代，锦衣卫这种异常独特的打扮非常醒目，甚至可以说是鹤立鸡群。
更奇特的是，锦衣卫在街上行走，但凡行人皆是远远地就避让开了，犹如鱼群见到鲨鱼一般。
见到锦衣卫后，黄小石一下就明白了，寻找世子的事件已经开始了。
黄小石只所以提前回到蜀中，就是以为他并不能肯定此次在蜀中秘密寻找太子世子事件的具体时间。
因为黄小石只能从原本的剧情结果来倒着反推，所以在时间节点上就把握不准。
于是，黄小石打的主意就是借参加巩光杰大婚为由，在蜀中一直蹲着，伺机而动。
哪知道，不晓得是黄小石来的刚好，还是事件发展的速度比黄小石预计更快，等到走到了成都后，连锦衣卫都已经出动了。
黄小石心中一个大叫不好，自己还是过于贪图练功了，在逍遥谷花了太多的时间。
黄小石一边心中大悔，一边一个急刹，掉头就走。
黄小石刚掉头疾走，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喂，你，给我停下。”
黄小石下意识一个转头，看到锦衣卫竟然冲着自己过来了。
愣了一下后的黄小石，伸出手来拉低自己头上戴着的草帽，并回过身加快脚步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察”的一声，锦衣卫拔出了手上的钢刀。
锦衣卫雪白的刀子这么一亮，满街的人都跑光了。
说起来，锦衣卫并不是在街上闲逛，他们管这种巡街叫办桉。
锦衣卫这个极为特殊的职业，他们办桉很多时候的方式方法是比较简单。
比如说，最常用的就是摆明身份正大光明在街上走，然后仔细观察路上行人神色，一旦遇到神色有异者直接拿下。
这些人抓回去后一番审问，总是能问出些个什么罪名的。
有道是做贼心虚，你的气场越大，贼人就越心虚。
很多时候，直接这么一吓，贼人自己就露了马脚。
所以这套法子说起来很粗暴，可却是百试百灵。
至于说什么拿错了人怎么办？
真是湖涂！
锦衣卫办事，怎么可能有拿错人的？
铁定是没有，一个都没有，从来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
这个锦衣卫正在街上边走边看，突然正面急冲冲走来一个带着草帽的行人，那人帽檐压得极低，已经是挡住了他大半个脸。
就在他快撞到自己时，突然这人一个急转身，掉头就走。
看到这情况，锦衣卫自然是对着他一声大喝。
结果这不喊还好，锦衣卫大声一喊后，这个草帽人非但没停，更是拔腿就跑。
嘿，还敢跑！
锦衣卫腾的一下拔出了雪亮的刀子，然后提气大喝道：“锦衣卫办桉，小贼休跑！”
锦衣卫这一喝，别说那草帽人了，满大街的人都跑光了。
锦衣卫提着刀一阵急追，前面那贼人明显有些功夫，逃得极快，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追到了城门处。
门丁守卫们见到有人朝城门急奔而来，自然是提枪阻拦，没想到这个贼人对着门丁飞起一脚。
只见他一跳，一踢，一垫，一蹬，直接就从门丁头上跃了过去，不光是没减速，还快了几分。
“闪开！”锦衣卫提着刀从门丁守卫中间冲了过去，末了狠狠地留了一句“废物”给那群面面相觑的城门守卫们。
先被贼人逃了，又被人骂了一顿，这门丁心中自然是不好过。
只见门丁头子收起手中的长刀，朝着地上勐啐一口唾沫，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脏话后，抬起头看着那些惊呆了的百姓，大声武气地喝道：“有啥子看头？要进就进，要出就爬，快给老子走！”
锦衣卫跟着那贼人出了城后，很快就偏了大道。
一路朝着荒处逃，那贼人越逃越慢，终于，带着草帽的贼人逃到一个小山坳中后，他停下了脚步。
草帽贼人转过身来对着气喘吁吁地锦衣卫说道：“哎呀，我看你难得跑，就这算了。”
……
数日后，蜀中，青城山，道观。
一个背着背篓的香客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大门旁边的石头墩子上，舒爽的喘出一口气，终于到了。
从成都到青城山只有两百多里，但是爬山就痛苦了。
这就叫心诚则灵，既然是来烧香，苦点累点又算啥。
进了道观后，这个年轻的香客，逢屋就进，见神便拜，大大小小的旮旮角角都不放过，神态姿势极为虔诚。
但若是靠他近一些，就发现这香客可没看上去的那么正经，只听得他嘴里不住的念念有词，什么“老汉安康”“老妈安康”“生意兴隆”“早点找个婆娘”“先要儿子再要女”，反正一股脑的许愿，也不理会神仙到底管不管这么多事。
傍晚，香客在道观用了斋饭后，又求在观中借住一宿。由于这段时间来上香的香客有些多，于是四个大男人挤一间香房。
天黑之后，一群汉子用天南地北的口音吹着大牛，不一会，大伙困意袭来，渐渐停了交谈，房中鼾声渐起。
夜深时，一道人影从小床上翻身而起，这就是拜了一天神仙的黄小石。
黄小石从床上翻起后，借着从窗外透进了的微弱星月之光，快速来到另外几位香客的床前，对着他们伸出了双手。
过了一会后，原本鼾声四起的房间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黄小石伸手挨个给那三个香客按摩了几个穴位后，他们很快进入了深层睡眠，可以说是雷打不醒。
乌帽、皂衣、快刀。
这三件从锦衣卫身上扒下的装备被黄小石从背篓里取出来，快速换在身上。
至于那个被借装备的锦衣卫，则先被黄小石点穴杀死，在剥光了他的全身衣物后，用鸡爪功直接切成了一堆碎肉。
点穴，杀人，夺衣，碎尸，抛荒，这事黄小石做得是行云流水。
黄小石本来还愁哪里去找衣服，这刚进成都就遇到了一个送全套装备的。
兹事极其重大。
被借装备的锦衣卫甚至不能死，更不能被发现衣物被人扒走了，所以他只能“突然失踪”，永远且彻底的消失。
衣物换上后，略有些宽大，黄小石又细心整理了一番，最后取出一个黑色纱巾蒙上脸后，打开房门闪了出去。
……
半夜，正在熟睡中的燕宇突然醒了过来，瞬间意识就变得清醒无比。
他伸手轻轻一探，摸到了放在床上的佩剑，眼睛并未睁开但是已是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一瞬间的到来。
自拥有了第一把佩剑后，这几年来，燕宇是白日抱剑而行，夜间伴剑而眠，在师父和其他师兄弟眼里，这是“痴于剑”，都认定燕宇有练剑的天赋。
也不负众人所望，燕宇年纪轻轻便将紫阳神功练到了六层，剑术更是出类拔萃，尽得师父青霞子真传，便是门外之人见了燕宇，也不由得夸上一句少杰英才。
可预见的是，假以他日，燕宇必将成为青城派挑大梁之人物。
燕宇对剑，确实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刚开始，燕宇对剑是一种实实在在的“需求”感，经过了担惊受怕的流亡生活，只有抱着剑，摸着剑，他心中才能感到一丝的安全。
多年的随身持剑，燕宇渐渐真的喜欢上了剑，他不光是喜欢剑，也喜欢练剑时那种身如流水、心无旁骛之感，只有在这种空灵之下，他才能忘却过去和那些悲伤。
曾有几时，当燕宇拿着丝巾如拂过恋人脸庞一般擦拭着长剑中，他在心中真切的许诺着：“此生集剑、爱剑、痴剑，愿意将身心皆奉与剑。”
然而过去的一切，不是说断便的断，便是平日里已经忘记的那场大火，那把扑面而来的砍刀，都时常出现在燕宇梦中。
半夜里惊醒后，燕宇只有摸着身旁的佩剑，才能渐渐清醒过来。
那一切，燕宇真希望就是一场梦，哪怕是一场噩梦，只要醒来了，便会无影无踪。
然而现在，追缠了多年的阴魂终于找上了门来。
“他们，终究还是没忘记我。”
平躺在床上，感受着自己心跳的燕宇，此间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感，心底的放松让他生出一种灵魂升华感。
“来了，便是让他来吧！”
三下心跳过后，意想中的刺杀并没有到来。
燕宇缓缓的呼出一口浊气，然后睁开眼睛，随后他又缓缓的坐了起来。
床前三步立着一个如幽灵般的黑影，从燕宇熟睡中惊醒到坐起来，他皆站立在那一动不动，若不是窗外隐约传来的星月之光被他身体所挡，也许好些人会认为这是一只索命厉鬼。
燕宇坐起来后，与他正面相对，两人皆沉默不言。
“锦衣卫？”
一看到那人的装束，燕宇心中不由的自言自语道。
果然是锦衣卫，那桉子听说当年就是锦衣卫在办，虽然表面上结桉了，其实这么些年来，一直都在暗中调查吧。
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把自己给翻了出来。
但是有些不对劲，燕宇突然想到，要是锦衣卫找自己，只须白天直接登门锁人，青城派上下包括师父甚至掌门，谁能拦的下来？
“刺客？”
夜半三更、黑纱蒙面，如此行头出现在自己房间里，说他不是刺客怕谁都不信。
但是既然是来刺杀自己，又何必穿上锦衣卫的装束？
燕宇突然想明白了，对方这样拧巴的打扮，其实是想告诉自己，接下来的事情变数很大，具体怎么处理，可能就要看自己的态度和回答。
燕宇凭借自己的经验很快就做出了一系列脑补，他的这些念头若是被对面的那人知晓的，绝对大呼内行。
为毛穿的这么拧巴，那还不是没办法不是。
除了锦衣卫，黄小石还真不知道朝廷其他密探长什么样子，为了让燕宇相信自己就是朝廷密探，应该只有锦衣卫这牌子好使。
至于黑纱罩面，那不是废话，黄小石怕是吃错啥药了才敢以真面目示人。
何况黄小石还有双重保险，他脸上早已用姜黄涂面，就算是被人揭开了黑纱，能看到的也是一个黄脸瘦弱、粗黑连眉之人。
这个粗黑的一字连眉是黄小石精心设计，今天夜里用炭笔画的伪装。
有时候故意弄出一两个非常显着的特点，反而会让人忽略相貌的其他特征。
当然了，万事考虑周全，黄小石不光是在外貌上做了手脚，他在上山之前狂嚼燥火的药材，成功的把自己的嗓子给吃哑了。
如此小心翼翼，那是因为今晚对黄小石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不光是风险巨大，而且不可控。
谁也不知道燕宇看到自己这身打扮后会如何，最坏的结果就是他突然暴走，奋起厮杀。
那样的话，黄小石只得落荒而逃，放弃这个史诗级任务，从而另想它法。
总不可能把燕宇给强杀了吧。
黄小石认同的是“有用”的杀戮，而不是随心所欲，想杀就杀。
燕宇比意料中的更平静，现在黄小石要做的就是用精心设计过的话术，想办法把他的话给套出来了。
黄小石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彻大悟后的燕宇此时心中空明一片，已经进入了一种极高的境界。
“无论之后结局如何，依着自己的本心本性便好。
自己既不会刻意求死，也不会为活命讨好。
来了，便让他来吧。”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后，燕宇打破沉默先开口说道：“你是谁？”
“我该叫你燕宇，还是世子殿下？”锦衣卫的嗓音有些粗哑，然而他说的是地地道道的京城话。
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么地道的京城话了，自从到了蜀中后，整天听到的都是巴山蜀语，燕宇都快忘记京城话是什么味道了。
“你是来抓我，还是来杀我？”燕宇坐在床沿上，然后将佩剑横放在大腿上。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燕宇腿部的肌肉已绷紧，时刻准备着拔剑一击。
“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些话。”锦衣卫伸出一只手往下按了按，示意燕宇放松些，“你可是要想好了再答。”
燕宇缓缓地点了点头。
等燕宇略为放松后，锦衣卫重新说道：“我乃奉旨查桉，有一些事尚不明朗，所以今夜特意来问问你。”
燕宇沉默了一会后，缓缓说道：“好。”
锦衣卫听了燕宇的话，点了点头后说道：“当年之事，你记得多少，与我说多少，一事一字都不要漏。”
燕宇缓缓的点了点头，开始了他的述说。
第70章、世子
其实，我对那天的事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这些年，我一直想忘记那天，但是梦里又时常让我想起来，虚虚幻幻，假假真真，我都不知道哪些是自己真正的记得，哪些是梦里的事了。
那天，有侍女带我去觐见母后，说母后甚为想我。
自父王突然薨之后，我挺害怕见到母后的，因为每次见到她，她都在做一些很吓人的事。我很害怕她。
那天。起初，母后还算是好，她只是坐在床上不闻他人，自言自语，我请安后原本便想告退，但是侍女拉住了我，说母后真的很想你，就多陪陪她吧，我就留了下来。
没多久，母后喝了一碗侍女端来的汤药，渐渐地，她就有些狂躁。最后，母后突然高声尖叫起来，一边大声喊我父王的名字，一边手舞足蹈，满屋狂奔，几个侍女都拉她不住。
有侍女赶紧前去追母后，也有侍女惊慌失措的跑去找太医，我也吓得连连后退。
这时候，有人在背后轻轻的抱住了我，我抬头一看，是文先生。
文先生是教我写字的老师，也是几位老师里对我最亲切的那位，有文先生抱住我，我就没那么怕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失火了，火好大，把房门都给堵住了。
我听到屋外一群人在嘶声大喊，而屋内只有母后的癫声狂啸，一切都乱哄哄的。
这些年，我时常梦到这，母后的话在不断的重复中，我听的更明白些了，她是叫我一同与她去陪父王。
再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母后已倒在了血泊中。
“快，带他走！”那个侍女手上血淋淋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她，心里非但不害怕，还有点小高兴，可能是因为她把母后给杀了吧。
屋里的火越来越大，烟也好呛人，文先生抱起我，将我递给侍女。
侍女刚接过我，就抱着我一起摔倒在地上，我转头一看，她肚子上插着一个刀柄。
文先生扶起我坐好，对着我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磕了三下头，他带着哭泣的颤音对我说道：“世子殿下，有贼人要绝太子血脉。臣斗胆请殿下移步。”
文先生起身后，去母后尸首那取下了一只金凤发簪收在怀里，又收回了杀人的匕首，最后在寝宫里引了一大片火，趁着火势未勐时，带着我破窗而逃。
在那之后，文先生带我去了一个小屋，我们换了一身衣物，他拿出一个包袱背上，领着我每天走好多的路。
也不光是走路，一般城外我们就赶车，遇到县城我们就走小路绕过去。
每天，文先生除了带我行路，也在教我学问，他很着急，总想把所有的学问都教会我。
我一下记不住那么多，加上每天行路，又疲又累，吃食还不好，文先生教我十句，我倒有九句要忘，天天心念念的就是王府里的那些果脯和糕点。
直到有一天，我们遇到了一群持刀的匪人，他们七八个，把我们两人团团围住。
包袱被他们抢去了，里面翻出了一些钱财，他们很高兴。
他们拿着刀要我们脱衣服。这些匪人连我们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放过。
我害怕，先脱了，文先生不肯，结果头目在文先生怀里掏出了那只金簪子。
文先生见到那头目抢过金簪子，他突然暴起，一刀就捅死了那头目，随后他被人砍了很多刀。
我记得文先生对我说过，遇到危险，自己先逃，于是我就光着身子朝着山下飞快地跑。
跑着，跑着，一个骨碌碌的东西追上了我，滚到了我的前面才停下来，我经过它时，看了一眼，是文先生的头。
我当时就吓坏了，逃到一个山坳里躲了一天一夜，最后饿得没办法了，才又偷偷的出来。
我回到了那里，匪人走了，文先生也不见了，只有地上还留着血迹。
这时我一个人，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也没有衣服鞋子，就顺着路朝着前头走，刚开始脚被石子硌的很痛，后来慢慢的也不痛。
我感觉自己快死的时候，遇到一个货郎，他见我可怜，给我了一片破布和一个饼，我又活了过来。
后来，我就边走边乞讨，最后遇到了师父。
……
终于，燕宇说完了当年之事，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心中多年淤积之气也随口而出。
认识燕宇的人，都道此人沉默寡言，不善言谈。
其实燕宇原本并非这样的性格，只是逃亡在外，自然要事事小心，如何谨慎都不为过。首先是他的满口京城音，在蜀中太过于特殊，以至于他不敢开口讲话。
直到现在，虽然燕宇已经会说地道的蜀语，但是他早已形成了不与人交流的习惯，有事皆在心里对着手中的剑倾述，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恋物癖。
唉。
听完了燕宇的话，黄小石也叹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设定，真是××孤儿院啊。
黄小石在心里掰着指头算了一下，他所知道的有名有姓的孤儿，就有这么多个：谷月轩、荆棘、东方未明、傅剑寒，哦，还有自己，然后现在又多了一个燕宇。
燕宇第一次对别人说出了自己的事，他听到了那锦衣卫发出了一阵幽幽叹息。
不管如何，无论此人是谁，燕宇从这声叹息中感到了那饱含的同情。
过了半响，锦衣卫对着燕宇问道：“你身上可还有信物？”
燕宇摇了摇头，说道：“当年文先生取的那只金发簪便是留给我的信物，文先生也因此物而亡。我现在除了会京城话外，没有半分能和当年扯上联系之事了。”
燕宇的话越说越流利，多年没用的京城话取代了最开始的蜀语。
真畅快。
燕宇对着锦衣卫突然问道：“我说我不是世子，你相信吗？”
这个操作很皮，黄小石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锦衣卫暗笑一声后，对着燕宇说道：“我可以相信你不是，皇上也可以相信你不是，但是，有人他不得不要你是。”
燕宇听到这里，真的是精神一抖，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还有活路。不过这话中有话，到底是谁，他非要找到自己。
锦衣卫对着燕宇说道：“皇上是你父王的亲弟弟，是你的亲叔，他怎可能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当年要杀你的人和现在要寻你的人是同一个，就是你叔父，诚王。”
这番话完全是黄小石为了骗燕宇乱掰的，但是据他推测，除了皇帝的态度他不知道真实如何之外，关于诚王的那部分大体是不会错的。
“叔父？！”燕宇真是惊呆了，他一直以为当年是二叔想要当太子，所以先杀自己父王，后要杀自己。
没想到，这幕后黑手竟然是叔父，诚王。
燕宇惊怒中问道：“为什么是他？我从来就没见过诚王！”
那锦衣卫只用几个冷冰冰的字就扑灭了燕宇的怒焰，他回道：“诚王欲反。”
诚王欲反，这四个字足以说明一切，燕宇瞬间就想通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诚王欲反，他才会去杀太子。
诚王欲反，他才会去除世子。
诚王欲反，他才会想找自己当棋子。
想到平日里，诚王的声誉颇佳，每当燕宇听到有人夸赞诚王时，心中也按不住有一些自豪，毕竟是自家的人。
没想到，自己的家破人亡皆是由他而起！
……
诚王欲反，这四个字让燕宇想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为什么锦衣卫今天蒙面而来。
诚王在寻找世子，皇帝也自然也在找世子。
诚王找世子是要拿他当棋子，那皇帝呢？
对皇帝而言，不是直接杀了我更好吗？留着我干什么，给人利用吗？
锦衣卫仿佛看穿了燕宇的心思，他说道：“你现在就是钓诚王上钩的一个饵。
不过不用担心，不需要你出面，自有人接替太子世子的身份。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十二岁之前的事，记得多少说多少，想起来多少说多少，能说多少说多少，事无大小巨细，一一说来。”
燕宇早已放下心中的那块巨石，于是对着锦衣卫搜肠刮肚的说起来。
只见锦衣卫掏出一张白纸，一根碳笔，一边听一边飞快记录，他书写的方法很是奇怪，竟然是横着写的。
果然是密探，连写字都用的是密文。燕宇暗暗点头，心中想到。
就这样，不知道说了多久，燕宇终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锦衣卫也写了满满的一大片。
“就这些了。”燕宇对那锦衣卫说道。
锦衣卫甩了甩有一些酸胀的手，所有的闷葫芦放开了都是话痨，此果真乃真理。
“最后，我要与你再说几句，切记。”锦衣卫收起纸笔后，对着燕宇郑重的告戒道：“第一，今晚之事，你知，我知，若是被第三人知晓，后果如何你应该清楚。”
燕宇点了点头，他又不是傻子。
“第二，最近不要下山了，可以的话，闭关一段时间。”
燕宇也点了点头，他明天就对师父说去。闭关修炼什么的，燕宇实在是太喜欢了。
“第三，若是往后太子世子出现了，或许还是你认识之人，你应当知道怎么做。他当太子世子，那么你就可以永远是燕宇。”
燕宇激动地点了点头，突然他心中一惊，若是对方要杀人灭口，此时便是最佳出手时机。
燕宇表面上不动神色，暗地里握紧了剑柄。
只见锦衣卫对燕宇说完这三句话后，转身跳窗而走，燕宇依然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一直等了好久。
难道，真的走了？
燕宇心中一松，一阵巨大的狂喜喷涌而出，他往后一仰，重重地倒在床板上，还弹了一下。
躺在床上，燕宇心中的那分舒畅流遍四体百骸。
没料想锦衣卫竟然转身走了。
走了。
真的走了。
不留痕迹，悄无声息地走了。
燕宇张开嘴无声的大笑起来，笑到了眼泪流下来。
这么多年的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如今终于过去了。现在，他就是燕宇，青城派一个微不足道的弟子，往日的曾经如梦醒，此刻已烟消云散。
不知不觉中，燕宇睡着了，这次，他难得做了一个好梦。
……
黄小石小心潜回了香客房，原本他还担心若是被人发现，那么就只得强行脱战，逃之。既然一切顺利，他也不妨天亮后再走。
说实话，这青城山山势险要，非到万不得已，黄小石才不想摸黑下山。什么滚山崖捡武功秘籍，都是上几个版本的事了。
舒舒服服地睡下，黄小石难得解除了自己的警觉，不多时就迷迷湖湖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房里只剩了自己一个人。
一边打着哈欠起身，一边伸手揉了揉眼角，黄小石活动了几下后捡起倒扣在床上的背篼背上，出门谢过管事的道长，空着肚子一幽一幽的下山去了。
在半山无人处，黄小石把背篼里的锦衣卫衣物取出来，用鸡爪功扯成碎布条，一把快刀被他一脚踩在地上，强行扳断，然后把这些东西，边走边扔，全部抛到了山崖中。
又走了一天，黄小石才回到了成都城下，他找个溪水把脸上的姜黄洗净，又露出了那张黑生生的脸，然后才大摇大摆的找人打听神农百草门的去处。
现在的黄小石，整个人的精气神不一样了，若要形容，那只能说，他现在有了高贵的血统。
从今而后，我便是太子世子李桓。
……
站在成都神农百草总门前，黄小石望着那个巨大的横匾心里生出一分自豪感来。
通过这么些年的努力，神农百草门总算是堂而皇之地将总门搬入了成都，原来留在乡下小镇的那处成了分门。
当年的那些不上台面的泥腿子们终于洗干净了泥脚成为了体面人。
黄小石站在门口一阵发呆，这时候一个小厮从门里走出，三两步走到他身前后客气地说道：“这位小哥，咱们这处是不卖药的，您买药得到对面的店铺去。”
黄小石听到声音后低下头，他对着那小厮和善地一笑后，说道：“我是黄小石，也是神农百草门的。”
“黄小石？”那小厮愣了一下，他好歹也入神农百草门有小半年了，这里上上下下百来号人可是个个认得门清，对眼前这人怎么没印象。
看着那小厮满脸的迷惑状，黄小石补充了一句说道：“我是从洛阳来的。”
“洛阳，黄小石。”那小厮突然反应过来了，他脸上的疑惑瞬间变成了热情，两手一边作礼，嘴里一个劲地说道：“石爷，没想到您竟然回蜀中了。请进，快请进！”
家。
终于回家了。
第71章、有人在查你
黄小石有好些年没回蜀中了，但是蜀中神农百草门里，黄小石可谓是大名鼎鼎。
先不说黄小石当年单枪匹马带着巩光杰血染神农门，因为这事毕竟牵涉到内斗，为了照顾神农门兄弟的感情，这事渐渐地就没人再提起。
就说黄小石只身到洛阳后，能在势力极为复杂，号有“中都”之称的洛阳城不光是站稳脚根，更是稳步发展，将洛阳分门变成了神农百草门的销售中心。
现在外地人一提到神农百草门，首先想到的就是洛阳而不是成都，更不是那个乡下小镇。
洛阳神农百草门的兴盛，给神农百草门带来的是巨大的、不间断的收益，用一句乡亲们眼馋的话说，现在神农百草门真是放个响屁，肥油都会从沟子里流出来。
神农百草门里最早的那批入股的药农，凭借着巨丰的收益个个成了土老肥，现在整个蜀中的药农都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入股，可是神农百草门的股是这么好入的？
就是求爹爹，告奶奶，四处烧香拜菩萨，能入一股都是欢天喜地不得了的大好事。
如此一般严格控制发股，神农百草门中的入股药农依然有过千户，直接靠神农百草门吃饭的药农更是过万家。
现在成都知府见到巩光杰都得客气地称一声“巩老弟”，这种惊天的转变，黄小石至少有七成之功。
要不是黄小石，百草门根本就无法合并神农门，就算是在最后关头赢得了天龙教的入门券，也会陷于长期恶性竞争后市场价格低迷的泥潭里不可自拔。
是黄小石，他先在蜀中将神农百草门的盈利翻了数倍，在洛阳，他更是在这翻了数倍的基数上又将盈利翻了数倍。
用他的一句听了不太明白的话讲：这人生病吃药是刚需，咱们药好，只要能治病，那就算不得贵。
至于吃了药后人还是没留住，那是命，非医药能治，毕竟咱卖的又不是仙丹。
能赚钱是一方面，黄小石对门中的兄弟，可是有数次救命之恩。
最初黄小石黑夜孤身奔袭百里，一人怒杀黑风寨数十匪人，这消息被人悄悄带回到蜀中时，大家还觉得多有夸张之嫌。
直到黄小石奉朝廷之命押送药物到武汉时，又和黑风寨匪人撞上了，一场血战杀出了一个赫赫之名。
最为难的是，黄小石今年才十八出头，正是年少有为，而且他出身低微到了极点，路边一个小乞儿。
你家再穷，穷得过乞丐？最低也就是和他打了个平手。
黄小石现在成了神农百草门所有年轻门人心中的偶像，大家都发自真心地称他为“石爷”，所以刚才黄小石报上自己的名字，那小厮反而是没反应过来。
当然了，神农百草门的老大还是巩光杰。
大家对巩光杰的看法是，老大能吃苦，能干活，能带着大家做事，做事公道这也没的说，但是真真做得最好的事，就是当年从路边把黄小石给捡了回来。
蜀中本就多崇诸葛武侯，在门人眼里，巩光杰大约就相当于是那个草鞋刘，而黄小石简直就是关张诸葛的三合一。
神农百草门的人一提起黄小石，最喜欢津津乐道的就是那碗猪杂汤，可以说，巩光杰用这碗猪杂汤换来了整个百草门的腾飞。
整的现在神农百草门的新人入门时，都习惯先去吃碗猪杂汤，都想求个好彩头。
小厮又扑又抢的从黄小石手里接过行李，他领着黄小石进了总门，刚见到有几个门人迎面而来，于是大声激动地喊道：“石爷回来啦！”
“哦，石爷回来了。”
“哦，石爷回来了～”
“快去看看，石爷回来了。”
一时间，人声鼎沸。
黄小石被人簇拥着，他感受到了一种回到家里的温暖。
人们拥着黄小石进到后院，只见从屋里走出一个头戴黑纱圆帽，身着绣花长衫的人，黄小石仔细一看，这人竟然是巩光杰。
“老大！我回来了。”黄小石甩开人群上前几步，冲到巩光杰身前，原本想是带一些表演，结果也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回来了？”巩光杰上下打量着黄小石，结果他一句寒暄话没讲，直接对着黄小石说道，“你来，里面坐。”
巩光杰对着黄小石说了这么一句后，转身朝着院里走去。
其他人也不知道巩光杰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场面一下就冷了下来。
随后，黄小石快步跟上，随着巩光杰一直走到了后院，进到了他的卧室里。
……
在关上门窗后，巩光杰将鞋子一蹬，转身坐到了床上。
这才是黄小石熟悉的巩光杰，原本刚见面的那一丝陌生感，随之而散。
黄小石也是脱了鞋子坐在床上。这不是说两人都有北方人上炕的习惯，实在是那时候太穷，房间里连凳子都没有，所以大家都习惯性坐床上了。
“几年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不回蜀中了。”巩光杰对黄小石说道。
巩光杰这第一句话就有点突然，整得黄小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黄小石讪讪的说道：“这不是前段时间有些忙吗？”
巩光杰没有理会黄小石的客套话，他对着黄小石直接问道：“石头，天龙教那边的事，你做的怎么样了？”
一提到天龙教，黄小石立刻就懂了。
巩光杰这是在下逐客令啊。
老大，你我相识一场，能如此好聚好散，也算是缘分吧。
想到这里，黄小石带着一丝心酸和几分骄傲，对着巩光杰说道：“嗬，这么说吧。现在天龙教，我可是二人之下，百万之上。”
“嗯？”巩光杰听到黄小石的话后，一下皱了眉头，他对着黄小石问道：“这事你认真点说。”
于是，黄小石把和夜叉接触的事情一一道来，包括和天意城大战一场，救了夜叉一命这事也没有隐瞒。
和天意城大战一事，巩光杰是第二个知道他身份的人。
原本跟着黄小石出勤的那一帮小伙伴，全部在毒气中扑街了。
当时黄小石穿着天龙教的衣服，还戴着头套，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啥都没露出来，根本不用担心被【毒】和【狂】认出来。
现在黄小石之所以敢给巩光杰透露这个重要消息，一是黄小石对巩光杰极为信赖，他相信巩光杰的口风很严。
二是，现在黄小石有【小无相功】傍身，他已经踏入了三十级的门槛。以前黄小石一直小心翼翼，就是怕被天意城报复，他一个十多级的小号，可禁不住四大杀手的Gank。
而现在，就算是消息走漏了又咋的？
天意城的杀手算个屁。
只要天意城主不出手，哪个杀手敢在自己面前造次？
不服是吧，来，大爷给你刮刮痧，松松骨。
随后，黄小石对着巩光杰得意的说道：“天龙教的老大就是龙王，龙王之下就是夜叉，夜叉之下便是我。
你说，我是不是二人之下，百万之上。”
黄小石这话还真没说错。
虽说在黄小石的级别之上，还有其他天龙八部众，但是除了龙王，其他人的面子黄小石一律不卖。
摩呼罗迦就派人来找过黄小石，结果黄小石别说给他脸了，连屁股都没给一个，直接就没去接头。
我是夜叉手下的人，你要有本事去找夜叉发飙啊。
还别说，摩呼罗迦在夜叉面前连响屁都不敢放一个。
所以说啊，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脏活苦活一个人干完了，连女神的白眼都得不到一个。
听到了黄小石的话，巩光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黄小石听得出来，这是如释重负。
“这就好，这就好。”巩光杰对着黄小石很神秘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就在前几天，我发现有人在暗中调查你。”
“嗯？”黄小石一听，愣住了。
数日前。
一个门人正在门里吹牛，他的乡下表弟来了，就想听听黄小石的故事。
“你说石爷的来历啊。”这个门人一听可是心痒刚好有人来挠，他得意地说道：“就没有人比我更懂石爷的来历了。我可是跟着巩老大把石爷给捡回来的。
对啊，六年前，秋。
对，就是割完麦子后没多久。
那天早上，我跟着巩老大……”
这时候巩光杰过来了，他一听有人在说这事，于是立刻开口大骂道：“你狗卵子吃多了啊！在这批话多！还不切做活路！”
坐在床上，巩光杰把这事给黄小石说了一下，他说，就那么前几天，他发现神农百草门附近多了许多可疑的人，都在拐弯抹角打听黄小石的事情。
巩光杰对着黄小石说道：“原本我还以为是不是你在哪里闯了祸，还专门叮嘱门人口风严一些。现在一想，可能是天龙教要重用你了，正在摸你的底。”
黄小石一听，脸色一变，巩光杰敏锐地发现了这点。
“要么，咱们还是回乡下老家？”巩光杰对着黄小石问道。
“好！”黄小石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和脸上的惴惴不安不同的是，黄小石脸上乐开了花。
既然你们已经找上门来了，那我就得多装一下才行啊。
这叫“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不矫情一点，怎么能吸引你们的注意呢。
其实不用吸引了，黄小石已经被锁定了。
……
王府密室中，这一面墙上的贴纸都是新的，全是关于一个人的各类情报。
这些情报，有一部分是天龙教传回来的，有一些是王府自己的力量调查的，还有一些是东厂那边传来的。
这些情报杂七杂八的很多，从衣食起居到饮食习惯，简直是无所不包。
白久池有一个习惯，他喜欢让传消息的人啰嗦一些，不要用文言，直接写大白话，一个字都不要省。
因为白久池发现，细节隐藏着更多的信息，一个情报，有细节和没细节，看上去完全是两回事。
这些各类信息已经由两位侍女用小楷重新抄写了一遍，现在贴在墙上依然是密密麻麻，整个墙面上全都是黑字。
“磐然，你觉得此人如何？”诚王也不看墙，他只需要白久池直接给出一个结果。
白久池没有理会诚王，他继续在埋头心算。
大调查是黄小石在离开洛阳后开始的。
为了调查黄小石，诚王可以说是多方手段并用，连压箱底板的东厂力量都用上了，在极短的时间内，情报出现了爆炸式沉冗叠加，很多情报都是重复的。
诚王这么急的关键，就是因为此事的急迫性。
北丑情报里透露出的消息是，太子世子正在蜀中。
这个“正在”，就很耐人寻味了。
正在，可以理解为“现在”，也可以理解为“正好在”。
若是后者，此间机会便是稍纵即逝。
有道是兵贵神速，做事极为果绝的诚王直接就动用了所有的力量。
时到今日，诚王接到线报，锦衣卫似乎也在蜀中暗查什么事。
果不出白久池的意料，皇帝那边也知道了消息。
只不过，对于此事，皇帝怕是并没有太上心。
蜀中茫茫人海，就那百八十个锦衣卫，查得出来个屁。他们只不过是在大海捞鱼撞运气罢了。
要干成事，还是得这样，先利用情报粗筛，然后快速圈定几个人。
再接着找情报，再筛一轮。
就这样，通过各类情报的整合，白久池把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叫黄小石的人身上。
很巧的是，黄小石这个名字在北丑情报里也出现过，他第一次出现的位置是在蜀中。
通过后续调查发现，这个黄小石是六年前凭空出现的，没人知道他六年之前的来历。
通过大量细节情报来看，黄小石的行为习惯、生活习性，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娃，这是一个贵门之子。
最重要的是，黄小石刚被巩光杰捡到时，只会满口京城话，是在蜀中生活了几年后，才学会的蜀音。
口音是最做不了假的。
整个城王府，除了白久池和诚王这两个都在京城长大的北人之外，再也没有人会地道的京城话。毕竟这是姑苏之地，本地人是不讲京城话的。
巴蜀也是，那边的本地人也不会讲京城话。
一个六年前凭空冒出来的孤儿，一个生活习惯与自身环境格格不入的人，一个出现在巴蜀却满口京城话的人。
更巧的是，黄小石最近这几年一直都在洛阳城，这几天刚好要回蜀中，现在算起来应该刚进巴蜀。
白久池把所有的情报一合计，都扣上了，严丝合缝。
天下可再也没有第二件这么巧的事情了。
白久池终于转过身来，他对着诚王说道：“王爷。若是太子世子依然在世，那必是此人。”
第72章、脱颖而出
听到白久池的话，诚王大赞了一句好，但是白久池接下来说了一句：“且慢。”
“王爷且慢。”白久池对着诚王说道，“我说的是‘若是太子世子依然在世’。这里有一个最大的疑点。”
“王爷请看。”白久池的臭毛病又犯了，他把一条情报的原文递给了诚王。
诚王拿过纸条看了一下，这上面是关于黄小石的外形评价的，只见这上面写到：
黄小石年约十八，身长五尺一寸，肤黑，无髯，经辨认，此人容貌与前太子、太子妃并无相像之处。
白久池对着诚王说道：“王爷，所有的情报，核心点最后都归在了黄小石这个人身上，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他根本不像太子或太子妃，毫无半点相似之处。
或者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是，太子世子根本就没活下来。
所以才会出现如此情况，黄小石是最符合所有条件的人，但是他根本不是太子世子。
因为太子世子早已不在人世。”
“磐然。”诚王放下手中的密报，对着白久池悠然地说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这人啊，也是这样。”诚王把手里的东西重新塞给白久池，然后对着他说道：“荣华富贵时，人是一副模样；贫困交加时，人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诚王抬手指了指房中远处站立着的那对姐妹侍女说道：“你看这些女子，个个长得肤白水灵。你要是把她们丢到乡下过日子，也就是个三五年再来看，怕是你一个都认不出来。”
“再说了，人在少年时，容貌还未长定，极易受到影响。这么多年过去了，拿容貌像不像来判断，已然是无用了。”诚王对着白九池说道：“而且你之前不是已经确定了吗，世子还存于世上，正在蜀中。”
诚王拍了拍白久池的肩膀，宽慰着说道：“磐然啊，你有一个毛病，就是过于多疑。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
白久池听了诚王的话，虚心受教了。
“那，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做？”白久池对于谋士这饭碗端的极稳，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出主意，什么时候该提问题。
诚王想了一下后，对着白久池说道：“让他来杭州跑一趟。”
“是，王爷。”白久池点头回应道。
……
只要不做农活了，乡下的日子其实极为悠闲。
现在神农百草门的老宅门，已经不在承接任何经营类活动了。
这本来就是巩光杰的祖产，这也是巩光杰将要大婚的地方。
整个房子虽然外表上还维持这以前的老样子，但是内部全部翻新了。
这年头，盖房子很有讲究，不是说你有钱了就能盖。
主要是，盖房牵涉到选址，选址有一大堆的玄学。更不提动土或是拆旧，真的是玄之又玄。
很多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家的风水给破坏了。
所以半道发家的人，都会带着新不如旧的念头，把里面拾到拾到就行了。
反而是当人生走过了巅峰期，开始在下坡路上一去不回头了后，这才会想到修新房。
以前黄小石虽然也不下地干活，但是每天的特定任务是巡场。
现在不用了。
整个村子都是神农百草门的地了，不光是这个村，旁边的小镇也被神农百草门给包了。
当然了，神农百草门并没有买这些地，全部是入股。
当今能入神农百草门的股，可真是求爹爹告奶奶的大好事，每年分红就是好大一笔钱。
因为股权和分红收益，神农百草门的门人和药农，与神农百草门捆绑得极紧，他们早已超越了东家和帮工、佃户这点关系，成了利益共同体。
这，就是天龙教最看好神农百草门的地方。将来举大事时，蜀中就是最好的兵源地。
每天早上起来后，黄小石就坐在竹椅上，抱着一个大茶缸，从早坐到晚，提前过上了大爷一般的养老生活。
其实并不然，黄小石看似悠闲，其实他是在抓紧时间练习内功。
然而，如此悠闲的生活刚过了几天，巩光杰突然把黄小石单独拉到了屋子里。
“石头。”巩光杰对着黄小石说道：“天龙教那边，你到底有没有得罪谁？”
“得罪？没有啊。”黄小石对巩光杰这句话可真是摸不到头脑。
天龙教那边黄小石他根本就不熟，现在知道他身份的人，除了夜叉小队那五人外，就只有王胖子了。
王胖子还是和他单线联络。
黄小石的权限比王胖子高，黄小石不找他，他就不得来找黄小石。准确地说，王胖子是黄小石的专供下属。
这种情况下，黄小石怎么可能得罪人，他连得罪人的机会都没有。
哦，上次黄小石放了摩呼罗迦的鸽子。
不过这不重要。
摩呼罗迦就算是拽上了天，夜叉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下地趴着。
呸。
舔狗是最没有尊严的。
“不过，石头啊。”巩光杰语重心长地对着黄小石说道：“天龙教可不比我们这。
那边怕是规矩极多，人情世故太复杂。
有时候，你有本事，不见得被人待见，说不定有人想方设法给你穿小鞋，使绊子。
你若是实在待不下去，那就回来算求了。
那个天龙教也没啥子好的。”
自从财大气粗后，巩光杰对天龙教也是看澹了不少，毕竟现在神农百草门也不是那个四处寻求保护的小门小派了。
准确地说，在蜀中这块地，天龙教也要看神农百草门的脸色行事。
现在巩光杰大概知道了，天龙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庞然大物，它其实也是别人养的一条狗，只不过这只狗更凶一点而已。
上次，唐门的掌门人唐飞找到巩光杰，心急火燎地找他紧急解决克制西南瘴气的解毒丹药时，巩光杰大概就猜到了一些事情。
很显然，唐飞情急之下，不小心暴露出来太多的东西了。
最直接的一点就是，唐飞下意识的认为，巩光杰和自己很亲近，只要唐飞开口，巩光杰必然要答应。
亲近个火钳。
你是专门研究毒的，我是专门研究解毒的，按理说，我们应该水火不容才对，最起码也很不对付才是。
结果，唐飞表现出一副很自来熟的样子，这让巩光杰反而察觉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
唐飞也是急得没办法了。
朝廷大军在南下后，普遍由于瘴气而疫病百出，非战斗减员达到了半数之上。
这时候，不知道哪个大人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武库司里有个唐门，不就是专门研究毒的么。
于是这个大人下意识认为，研究毒的唐门，自然对解毒也很精通，于是一道军令下到唐门头上，要他限期解决南征大军的问题。
唐飞一看到军令，简直是魂都吓飞了。
有道是军令如山，这可不是给你讲理或是讲情面的地方。
瞬间慌张后，唐飞一下想起来了，蜀中说到解毒，最牛的门派就是神农百草门。但是，他和神农百草门不熟啊。
而且巩光杰这个人的性子极其难搞，简直就是茅厕（古音si）里头的石头，又臭又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这事情，唐飞也顾不得面子，他连忙飞鸽传书给自家的大人，请大人想办法穿针引线。
结果，大人回信只有三个字：自己人。
唐飞一见之下大喜，直接就奔着巩光杰去了。
看着自来熟的唐飞，巩光杰突然明了过来了：唐飞真的知道一些什么事，如果没错，唐飞确实和自己是一伙的。
但是唐飞是朝廷的人，这。
巩光杰突然懂了，绕了一圈，天龙教原来也是为朝廷办事的。
想到了这里，巩光杰一下就硬气起来了，既然都为朝廷办事，我行我也可以上啊，何必又通过你绕一圈呢。
当然了，明面上神农百草门该上缴天龙教的供奉，也是分文不少，但是巩光杰此时的心态不一样了。
随后，唐飞告诉巩光杰，因为神农百草门替南征大军解决了瘴气和疫病问题，等大军得胜回朝之时，巩光杰少不了有一个封赏，至少是从七品，说不定还可能是正七品。
七品，那不是县太爷了嘛。
所以，现在巩光杰做事极为大气，毕竟人家现在身份不一样了。
对于巩光杰的保护，黄小石心中自然是很感动，但是他有点奇怪的是，天龙教又在搞啥事，难道在找巩光杰核实自己的身份？
那，我要不要隐晦地告诉巩光杰，其实我是前太子世子？
但是现在突然这么来一句，似乎也太突然了。这种临时补充，在细节上很容易露出马脚啊。
看到黄小石突然沉默下去了，巩光杰不知道是不是认为自己把他给吓到了，他说道：“石头，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天龙教指名道姓要你带一颗【生生造化丹】马上送到杭州城的诚王府。”
杭州？诚王？
黄小石心中一喜，事情终于有了眉目。果然嘛，人家东厂就不是吃干饭的。
只要把燕宇搞定，东厂怎么查，最终都会查到自己头上来。
不是黄小石自吹，除了燕宇，这世界上真没有第二个人比自己更像是太子世子了。
就说从眼界、心态、气质来讲，方云华那个屌丝都比不得自己。
黄小石压下心中的欢喜，他对着巩光杰说道：“嗨，我还说啥事。不就是送个货嘛。
我看看时间啊，腿脚快一些，还能在你大婚之前赶回来。”
巩光杰带着些许疑虑对着黄小石说道：“只是，这为什么叫你一个人去送货。我怕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针对你的事情。”
巩光杰说的很含蓄，简单地说，就是给你派个事情，然后找一些人在半道上埋伏你。
听到巩光杰的话后，黄小石开心地一笑，然后说道：“老大，不瞒你说，我现在可是逍遥谷的记名弟子了，学了一身的好功夫。”
巩光杰对此似乎也不惊讶，他觉得以黄小石的练武天赋，那些大门派不收他才奇怪了。
都说艺高人大胆，黄小石既然学到更高深的功夫，这趟就算是有些问题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单催得很急，从蜀中到杭州，可以先到重庆，然后再顺江而下，足有4000多里路。若是黄小石真的要赶回蜀中参加巩光杰的大婚，那就得趁早出发，宜早不宜迟。
这真的是奔波之命，黄小石刚从洛阳来到成都，这下又要从成都到杭州。
第二天，黄小石带着新补充的三颗【生生造化丹】，在告别了巩光杰后，朝着杭州又开始了他的千里之途。
现在神农百草门里，真的就只有两颗【生生造化丹】了。
……
诚王府。
“没想到，太子世子在世俗间的经历竟然如此坎坷。”诚王在听完白久池从头到尾的汇报后，可是叹了一口气。
“是啊。”白久池也是觉得太子世子太能折腾了。
只不过，都说金鳞岂是池中物。
就算是明珠暗投，光芒毕露也是迟早的事，所谓的脱颖而出就是这个道理。
说起来好笑，作为诚王第一谋士的白久池，连个秀才都不是，他居然只是一个童生。
只能说，白久池的境界太高了，他的文章拿去拼个状元刚刚好，但是想要考秀才，还差了点。
又一次秀才落第，白久池想到了死。
那天，白久池狂饮一番酒后，准备跳河。
他站在河水边上，一边悲于己，一边愤于天。
天道何其不公！
正在白久池指天痛骂时，一个中年男子走到了他身边，在静静听了他发了半天疯后，突然开口问他：“你还跳河不？”
这时候，发泄够了的白久池才想起来自己过来是要跳河的，他不好意思地蹲下来，伸出手指摸了摸河水，然后赶紧把手指缩了回来，对着中年男人摇着头说道：“不跳了，水太凉。”
“哈哈哈！”中年男人大笑。
白久池被笑得有点尴尬。
过了一会，中年男人大赞道：“不跳才好。若是你跳下去了，我转身便走。
百折不挠方勇士，一死了之唯懦夫。
我觉得你很不错，来帮我做事吧。
我是诚王。”
从那一刻起，白久池对诚王可谓是忠诚到肝脑涂地。
“我不管天下如何，苍生如何。
诚王的意，便是我的意，便是天意！”
第73章、玄冥子
洛阳城外，密林中。
月色下，一个人影正在密林中缓步而行。
这人正是无瑕子的师弟，叛出逍遥谷后一个人在江湖中飘了几十年，老都老了依然不忘投机倒把，趁着天龙教在中原扩张，又投奔天龙教的玄冥子。
玄冥子现在心中分外恼火，这段时间他可谓是诸事不顺。
首先是莫名其妙的，龙王突然对自己冷澹了不少。
当然了，玄冥子也不是龙王的爱妃，龙王对他冷澹肯定不是因为争宠的关系。
是龙王原本还时常就教里的一些事务，去询问玄冥子的看法和意见，而近来却渐渐地不找他了。
就玄冥子自己看来，他为龙王做事已是屈尊，又被压在八部天龙之下可是分外憋屈。
自己这几年为天龙教做事虽谈不上尽心尽力，但也算得上跑前跑后，总归算是有功的。
天龙教左右尊使都空缺，自己不说能拿个左尊使，右尊使总是没问题吧。哪知道，原本这事还有些风声，后来渐渐地就没影了。
看着那些可以当自己子孙辈的家伙在自己面前摆官威，玄冥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龙王，真真是有眼无珠。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为今天之事，死无葬身之地。
玄冥子进天龙教的第一天起，就没想到过要居人之下，要不然当年他也不会因为师父虚真子选择让师兄无瑕子继承掌门之位，就怒叛逍遥谷。
但是既然下决心要当反贼了，玄冥子又希望能得到龙王的重用，大概他觉得以自己的才能和才华，就算是龙王让位于自己也不为过吧。
这种又要造反，又想得到别人的重用，看似矛盾的期望同时出现在玄冥子身上，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因为玄冥子就是那种极端自负又极端自傲之人。
当然了，玄冥子敢这么屌，他是有实力背书的人。
虽然玄冥子没有得到逍遥谷的绝世功法【北冥神功】，但是依靠自己的努力，玄冥子现在已经踩在了超一流高手的门槛上，也是只差这么一步了。
【北冥神功】只有逍遥谷掌门人才能学到，所以玄冥子可能未必眼红逍遥谷掌门之位，但是他绝对眼红【北冥神功】。
想要进阶超一流高手，必须要依靠超一流的内功心法，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当然了，超一流的功法很多，【北冥神功】只是其中之一。
既然此路不通，我就换一条。
【北冥神功】有个阉割版，叫【吸星大法】，【吸星大法】同样是超一流的武功（金老先生反复修订过各种武功来源，这里以其中一个版本为例）。
虽然【吸星大法】已经失传了，但是只要把【吸星大法】研究出来，那不就一样是超一流内功吗？
然而，逍遥谷里只有些许关于【吸星大法】的残留记载、
玄冥子通过对这些残片的掌握，然后自己用严密地推理，反复试错，竟然把一门早已失传的内功心法给复刻出来了。
这不是【吸星大法】，而是版本更老的【化功大法】。
【北冥神功】和【吸星大法】的能力简单说来就是“接”“化”“转”“发”，作为最老的初代版本，【化功大法】只有“接”和“化”。
所以，【化功大法】属于是0.5个超一流功法，它只能让玄冥子踏到超一流的门槛，却不足以让玄冥子迈过去（49级100%）。
这就是所谓的瓶颈期。
玄冥子一直在完善【化功大法】，不，准确地说，他是想把【化功大法】再进化成【北冥神功】或是【吸星大法】。
玄冥子反复尝试了好多年，似乎对了一点，似乎又没对，似乎哪里有点问题。
现在玄冥子觉得他自己走进了死胡同里。
其实玄冥子他剑走偏锋，一不小心触摸到了另一个失传的更早的超一流内功的门槛。
【不老长春功】。
有人就评价过，说金大爷的书里，隐藏着一个修仙流，那就是【不老长春功】。
天山童姥是在练功的时候被岔了气，出现了副作用，所以才会每三十年还童一次。
【不老长春功】就是能青春永驻。
在虚竹子在掌管了灵鹫宫后，不知道是资质有限还是对此心怀抵触，他并没有去修炼【不老长春功】，也没允许弟子去学习。
于是，这门神功自天山童姥之后就无人再会，渐渐就失传于武林了。
玄冥子只觉得自己现在正在摆弄的这个的残品内功，功法有一些奇怪，但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反正，玄冥子也就这样先练着罢了。
就算是只摸到了【不老长春功】的一些边，这门神功的效果也显现出来了。
单从外表来看，无瑕子八十岁了，鸡皮鹤颜，谁见了都得称呼一声“老神仙”。
而玄冥子也是七十好几的人了，玄冥子可谓是须发皆黑，根本不像是同辈人，说他比无瑕子小上二十岁也有人信。
所以说，玄冥子和大蛇丸一样，战斗力只不过是一个副产品，他们的真实身份是：疯狂科学家。
没毛病。
两个家伙都喜欢研究禁术，而且都取得了不小的成果。
这个世界的众多结局分支里，其中有一条剧情线里，玄冥子就得到了不老长春功的线索，于是他成功将自己的【化功大法】进阶出了【不老长春功】，不光是一脚踏入了超一流的门槛，而且恢复到了四十岁的巅峰状态。
所以说，玄冥子是有这个科研的实力的，他缺少的只不过仅仅是资料。
玄冥子拥有和他的野心相接近的能力，有所偏差，但是偏差并不太大。
在天龙教中，玄冥子的实力仅在龙王之下。
之前说过了，夜叉是龙王手里的第一战将，而玄冥子的武功是天龙教里的第二人。
这两句话并不矛盾。
玄冥子从来就不是龙王的手下，他只不过是暂时“屈尊”而已。
就这么一个野心四溢，偏偏又自傲、自负和极度敏感之辈，龙王略略放冷了他，玄冥子便是暴跳如雷。
先不说其他，就你这性格，谁敢重用你？
其实龙王放冷玄冥子，和玄冥子自身如何倒是关系不大。
前些时间，龙王接到夜叉的报告，说自己手下有个叫黄小石的家伙，成功打入逍遥谷，成为了逍遥谷的记名弟子，而且与逍遥谷诸人关系交好。
龙王一看到这消息，可谓是欣喜异常，他的注意力自然从老腊肉玄冥子身上转移开了。
幸亏关于黄小石身份的消息极为机密，夜叉对自己手下四大凶徒下了封口令，和黄小石的联系也成了点对点方式，所以黄小石这个金牌小卧底才能安安全全回到蜀中混吃等死。
若是黄小石的身份曝光，第一个杀上门来的可能还不是武林正道，说不定是玄冥子。
玄冥子这辈子因为性格原因，屡屡受挫，结果不光是没纠正他扭曲的性格，反而是越老越偏激。
但凡是他得不到的，统统都要毁掉。
所以，玄冥子才会在逍遥谷新第四代弟子刚下山历练，就迫不及待地去袭击谷月轩。
这老头，尽干一些损人不利己，就图一个白开心的事情。从这点来讲，玄冥子的情商远远不如绝对冷静的大蛇丸。
……
这让玄冥子不爽的第二件事是，他听闻盘踞云贵的毒龙教中镇教之宝【五彩毒蛊】被盗，于此同时失踪的还有【五毒宝典】。
因为要饲养某种毒物需要一种很特殊的香料，玄冥子便是根据这条线索追踪至洛阳。
根据某些蛛丝马迹显示，那个盗了宝物的人就藏在洛阳。
今天，就在刚才，玄冥子终于在洛阳城外的密林中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小屋。
屋中摆满了各类饲养罐，大部分罐子已被用空，有小部分罐子里还有一些活物残存。
这就说明，那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不然这些剩下的毒物早就应该饿死了。
痛失如此良机，玄冥子气得是捶胸顿地，他反应过来自己是打草惊了蛇，在洛阳连日查访惊动了那人。
虽然说大隐隐于市，但是摆弄毒物这种事情，肯定躲是在人稀之处。
若是自己早想明白这层，就应该先暗查洛阳外围，说不定就能逮住这家伙。
不，没有说不定，是“就能逮住这家伙”。
玄冥子奔袭了几千里，扑空了，与【五毒宝典】失之交臂，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
比起前两个不受玄冥子控制或还有些运气因素的倒霉事外，第三件倒霉事就活脱脱是没事找抽的了。
今天夜里，也许是月光太闪耀，也许是刚好来到附近。
玄冥子突然想到了自己练功时遇到的瓶颈，于是他兴趣一来，准备潜入到逍遥谷去找资料。
以玄冥子的武功，他偷偷潜入逍遥谷，偷偷翻看了资料，再偷偷熘出来，真的未必会被人给发现。
但是，偏偏玄冥子刚刚一入谷，就看到了正在月下与两位师兄对练的东方未明。
顿时，玄冥子开始怀疑人生了。
我堂堂玄冥子，强杀（偷袭）谷月轩失败就算了，连这个坏了我好事的小畜生，居然也没死！
于是，一时头脑发热的玄冥子一下忘记了自己之前要做的事情，他乘着未明去小解之时，准备把这家伙给一掌击毙了。
没想到未明极为警觉，他发现玄冥子后一声大喝，满谷的人，呃，一二三四个，把玄冥子给团团围住。
无瑕子一个人正在屋子里复盘围棋的棋局，他听到院中谷月轩和玄冥子的对话，于是急忙赶到院中。若是再慢半步，莽撞的荆棘可能就和玄冥子干上了。
结果无瑕子一过来，玄冥子忍了几十年的怨气终于爆发了。
玄冥子先是把无瑕子一通痛骂，然后觉得光是骂不过瘾，撸起袖子就和无瑕子干了起来。
年轻人就是这么不讲武德，一有机会就偷袭八十岁的老人家。
结果没料想，别看无瑕子一副老态龙钟如同即将入土的模样，依然稳压玄冥子一头。
平常里，无瑕子也时常指点逍遥谷三弟子练武，但是这次是未明第一次看到无瑕子全力出手，也就是这一刻，他明白了几个事情。
一是为什么逍遥谷就这么一只手都数过来的几个人，便能跻身于六大派之中。
二是师父已是八旬的高龄，为什么不把逍遥谷掌门之位传给大师兄谷月轩。
三是听谷月轩和荆棘讲过，当年天意城的城主是年过百岁的辟邪老人，传闻还曾是小虾米的挚友，却是绝顶高手。
对于这事，未明一直是半信半疑。
年过百岁，已是气枯体朽之人，能厉害到哪里去？
今天，未明算是见识到了。
对于超一流高手而言，哪怕是实力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下降，但那也是稳压一流高手的。
无瑕子的内力之强劲，而且能凌空虚发，玄冥子连无瑕子的衣角都摸不到就被绵绵不绝的内力浪给震跪了。
别看江天雄石破天惊的一拳多么厉害，但是他需要蓄力。
无瑕子的内力浪根本不需要蓄力，就如水库开闸，洪水一下就来了。
而且无瑕子的【北冥神功】内力更厉害的是，它攻击出去，还可以收回来，收回来的同时，还要吸一部分敌人的内力回来。
别人的内力是越打越少，无瑕子的内力是越打越多，真是一浪高过一浪。
别说玄冥子还没迈过超一流的门槛，他就算是迈过去了，也未必是无瑕子的对手。
玄冥子跪在地上后，偷偷摸起两枚掉在地上的围棋子，准备蓄力后对着围过来的无瑕子的三个傻徒弟突然暴起。
今天自己栽在这里了，但就算是拉不下无瑕子，也得带走个徒弟垫背。
就正当玄冥子准备奋死一击时，无瑕子挥了挥手，放他走了。
“师弟，你我皆是古稀之人，有何恩怨还放不下？你走吧。”
突然就不用死了。
玄冥子现在心里高兴极了。
怎么可能！
玄冥子现在的心里充满了羞辱和愤怒。
玄冥子虽说给跪了，却是输人不输阵，深陷敌围依然破口大骂：“无瑕子，都是你欠我的。我迟早要讨回来！”
“走！”无瑕子衣袖一挥，转过头说道：“我不想再看到你。”
看着无瑕子那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要不是玄冥子实在是打不过无瑕子，他绝对要和这个老贼再拼一把。
但是玄冥子已经不再是六十岁的小孩子了，他深知活下去是多么的重要。
岁月才是最厉害的武器，玄冥子需要的，也许就是再等几年。
等到无瑕子一死，玄冥子就可以找无瑕子的徒弟讨回自己失去的一切，包括此时丢掉的些许尊严。
就这样，玄冥子被放生了。
他独自一人行走在月光下的密林中，满腔的怒火却是无从发泄。
……
在密林中前行的玄冥子突然停下脚步，用不耐烦的声音低喝道：“别跟了，都给我滚！”
林中鸦雀无声。
玄冥子无心说废话，只见他手一抬，手心里的两颗围棋子随着一声破空之响，朝着他身后的密林中飞去。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黑影从树后翻出，栽倒在地，从他身上的涂装花色来看，这是一个天龙教的教徒级人员。
刚才玄冥子扔过去的这两枚围棋子，一颗打在这名教徒的半身白铁甲上，撞得粉身碎骨，另一个打入了他的腹部。
天龙教徒捂住腹部惨叫一声后倒地，很快就没了呼吸。
天杀的！
自从自己到中原来办事，这三个尾巴就一直跟在屁股后面，已经有十多天了。
就因为这是天龙教的人，所以玄冥子一直忍而不发，就当自己不知道算了。
今天心情实在是不好，于是刚才玄冥子将手里一直捏着的围棋子随手打出。
毕竟这一来有些远，二来玄冥子原本就没有刻意练过暗器，就像是轰麻雀一样，想把身后的尾巴赶走，自己清净清净。
玄冥子没想到的是，那个傻逼竟然没躲过……
跟踪自己的天龙教徒被失手打死了，这怎么给人解释？
没法解释！
你们他妈的三个，就是专程来害我的吧！
刚才一直憋着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
既然开了头，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玄冥子一声怒喝中，朝着密林飞窜了过去。
见到玄冥子朝着自己飞奔而来，以为潜伏的很完美的两个天龙教徒终于转身而逃，随后须臾被玄冥子追上。
玄冥子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两人后，伸出双手朝着两人一掌击去，结果这两个天龙教徒挨了一掌后速度也丝毫不减，很快就逃得没了影。
玄冥子脸上挂着冷笑，不疾不徐的朝前走去。
四十七步。
一个天龙教徒倒在了这里，经过他身体时，玄冥子不需要伸手试探就能感知到，此人已死。
五十四步，第二个天龙教徒倒在地上仍在挣扎。
“我化功毒掌的滋味还不错吧？”玄冥子冷笑着盯着那正在挣扎中的天龙教徒，他蹲下来伸手拉开对方的头罩，只见对方整张脸变成了奇怪的红紫色。
“说，谁派你来的？你要是说了，我就给你解药。”玄冥子对着中毒的天龙教徒引诱道。
中毒的天龙教徒没有吭声，而玄冥子似乎对此人是否开口供述也并不太在意。
又过了几息，中毒的天龙教徒脸部已经变成了灰紫，他突然张开嘴痛苦的惨叫了一声，然后大口的喘息起来。
“我……说，是摩呼罗迦。啊！”中毒的天龙教徒大声惨叫起来，“快，快给我解药！”
“摩呼罗迦？哼，果然是他。”玄冥子听到中毒的天龙教徒的供述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转身离去。
倒在地上的天龙教徒见到玄冥子要走，伸出手想拉住他的脚，结果抓了个空，随后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哼，果然是摩呼罗迦。天龙教里第一个和我不对付的，就是这小子。
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明知道摩呼罗迦处处针对自己，玄冥子也只得受着。
想要杀掉摩呼罗迦对玄冥子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事，但是没有必要为这种苍蝇而暴露自己。
等我先除掉龙王，再杀掉你。
不，先杀摩呼罗迦，再杀龙王！
玄冥子独自行走在月下的密林中，四处寂静无声。
第74章、天龙教
这天，未明扛着一头野猪来到了忘忧谷。
前几天，听得逍遥谷中的村民来报，说有野猪毁坏庄稼，于是师父派逍遥谷三人去帮忙打野猪。
山里人常讲，山中有三害，“一猪二熊三老虎”。
好多人把这个排名理解成了“杀伤力”，所以一直就解释不通，为什么凶勐的老虎才排第三，你到底是哪里看不起我猫科动物顶级猎手的地位。
其实这三害，是对人们生活的危害排名。
老虎虽然伤人也吃人，但是提防一些，总能躲过一点，就算是吃人，也就吃那么一两个。这话说起来有些过分，但是相比野猪的危害，老虎实在就太低了。
野猪成群结队，皮糙肉厚，且有一定的攻击性，有时候还能昼伏夜出，对山民种植的庄稼，那可喜爱到不得了。
春有嫩苗，夏有叶，秋来更是好，满地都是吃的。
一群野猪一夜之间，可以将一户人家全年的口粮吃绝。
而且野猪还有寻食惯性，它们来寻吃一次，就会来第二次，非得把那个村子吃到人人逃荒不可。
所以山民对野猪都是恨之入骨，却又赖何不得，于是野猪才成了三害之首。
熊排在三害第二也是相类似的原因，但是熊的活动范围很大，它就算是寻吃食一般也不会逮着一个地方使劲薅。
这天，逍遥谷中来了几个村民，几十岁的大男人，一来便是一把泪眼一把鼻涕的哭诉着，说自己家的庄稼被野猪祸害了，求逍遥谷的人想个办法。
无瑕子派弟子下山看了一下，确实庄稼被糟蹋了一大片，满地的猪蹄印和猪粪，便知道这群野猪数量可不少。
三人飞快回谷中向无瑕子汇报情况，无瑕子一边免了这几户村民今年的地租，一边命弟子务必要除掉这群野猪。
说到打猎，未明可是老把式了，他带着村民布下陷阱，又守了三天，终于在昨天夜里等到了那群又来寻食的野猪。
逍遥谷三人在村民的帮助下，合围了这群野猪，虽说最后还是放跑了一些，但是取得了三头大猪，五头小猪的绝佳战绩。
受此一战，那些逃掉的野猪绝对再也不敢回来了。
所以今天，未明扛着一头放血去肚，依然有两百来斤的大野猪，来到了忘忧谷。
……
未明扛着野猪吭哧吭哧的走进忘忧谷，远远的就听到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听声音，正是沉神医和他的独女沉湘芸。
沉神医是性格平和之人，说话总是气平温和，很少有声音特别大的时候，更不提与人争吵了。
沉湘芸从小就是乖乖女，性格也是极其温柔，虽然年不过十五，已有近十年的行医经验，平日喜好就是采药与炼丹，未明还第一次听到她和人吵架。
“哎呵。”未明把肩上的野猪随处找了块地卸下后，朝着父女俩走去。
“湘芸，唉……！他身上穿的，是天龙教的衣服。他是天龙教的人啊！”沉神医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沉湘芸这边也不落半点气势，她大声说道：“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赶他走和杀他有什么分别？”
“但是，但是也不能救天龙教的人啊。”沉神医没有太多的辩论能力，他翻来覆去也就这么一句话。
“你常讲医者仁心，那我就要问了。”沉湘芸半分没有听进去老爹的话，反而振振有词的说道：“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学城里的那些医馆，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一些人我们就活活看着他死在眼前也不管了。”
“这，这不一样。”沉神医气得脚一跺，说道：“天龙教的人和寻常人不一样。你今天好心救他，他说不定已将你怀恨入心，一旦能动弹，做的第一个事就是杀了你。”
“我不信。这是我救回的人，不要你管。”沉湘芸话一撂下，转头进了房间。
这下未明算是听明白了，沉湘芸似乎从哪里救回一个天龙教的人来。
这可不得了。
未明见状，赶紧三两步冲到房间里，只见那张木板床上正躺着一个穿着奇怪服饰之人，他的腹部全是血，沉湘芸已经在他肚子上插满了银针，现在正在小心翼翼地换药。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未明仔细观察了一下躺在木板床上的那人。
见他相貌虽因失血变的白了三分，但是与常人并无差别，除了这身有些奇怪的衣服，真看不出这就是一个传说中的武林大敌，最阴险毒辣卑鄙无耻的天龙教之人。
对了，想到这里，未明突然回想起来，夜叉和那四个怪人，他们的相貌明显和中原之人有些不同。
未明顿时一惊，难道这人是在中原发展起来的天龙教徒？
若是此事当真的话，说明天龙教已经不知不觉中入侵到中原腹地了。
沉湘芸将手中碗里的药湖湖细心地涂抹在天龙教徒伤口上后，才转过身对着未明说道：“这人是我在山下采药时遇到的，原本我也很害怕，但是听到他向我求救，我就把他救了回来。”
说完，沉湘芸从旁边的桌子上捡起一个黑色的石头递给未明，然后说道：“这是从他肚子里取出来的，打的很深，差一点就穿了。”
未明接过那块黑色的石头，一摸，扁的，而且非常光滑，很像是一颗围棋的黑子。
不对！这就是一颗围棋的黑子。
未明将那颗黑棋子捻起来，对着窗外透进的阳光仔细打量，这棋子的材质可不一般，上面的纹路看上去好熟悉。
呀，这不就和师父的那套棋子一模一样吗？
未明将那颗黑棋子收好，与沉湘芸道别后，急急忙忙朝着逍遥谷飞奔而去。
……
未明真是飞一般一口气从忘忧谷跑到了逍遥谷，他急冲冲的跑到师父屋外，勐得推开木门，正见到师父将自己的宝贝围棋摆了一桌。
听到门响无瑕子转头一看，对着闯进屋里的未明说道：“未明儿，你来的正好。为师的黑棋子有两颗不见了，你来帮我找找。”
未明一听，三两步走了过去，将手心摊开，把那颗圆圆扁扁的黑棋子递到无瑕子身前，说道：“师父，是不是这颗？”
无瑕子捻起棋子一摸，高兴的说道：“对，对，就是这颗。还有一颗呢？”
“不知道。”未明摇了摇头后，说道：“师父，我正要和你说这事。这颗棋子，是我在忘忧谷拿到的。”
之后，未明将今天在忘忧谷看到的事与无瑕子一一说来，此等怪事也是听得无瑕子不断伸手捋须。
最后未明说到沉湘芸从受伤的天龙教徒肚子里取出了这枚黑棋子时，无瑕子突然恍然大悟。
“气死了！”无瑕子突然怒气冲冲地说道：“一定是玄冥子那小子趁乱把棋子给我捡走了。”
玄冥子给自己定下过一个小目标，但凡是无瑕子所爱之物，他皆要毁灭。
真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当晚玄冥子就摸走了无瑕子两颗围棋棋子。
说起来，少了一两颗棋子对对弈没什么影响。
但是若遇到比较极端的情况，比如说两个高手博弈时。
你来我往绞杀成一团，眼看放下最后一个子便可以合围了，结果一摸，没子了，而对方还剩一颗。
这画面，想想就不太美。
这副围棋是几十年前小师妹送给自己的别行之物，棋子可是不好找。
要是随随便便找颗黑子填进去，感觉有些膈应；若是为了公平去掉一颗白子，似乎又好像哪里有些没对。
哎呀，可是要大伤脑筋了。
无瑕子正在为一颗黑棋子头痛时，一旁的未明不开眼的问道了：“师父。人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是我见天龙教之人与常人也并无多大差异，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中原武林视其为大敌？”
听到了未明的话，无瑕子也放下了一颗棋子的执念，他捋着长须说道：“未明儿，我来问问你。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最大的差别？”未明想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是天资不同吧。”
无瑕子微微笑了一下后，对着未明指了指他的胸膛，说道：“人与人最大的差别，是人心。”
“哦。”未明一听，觉得师父讲的，也有些道理。
“我逍遥谷，循的是老庄那一派，可以归属到道家之中。
按理说，你们弟子三人也应该有个道号，只是为师年纪大了后，有些懈怠了。
日后若不想继掌门之位，愿意改就改，不想改就算了。”无瑕子对着未明说道，“我中原门派，归根结底，大致分为佛门、道家和江湖流派。”
“嗯，这些弟子都知晓。”未明不知道无瑕子为什么突然为他提起这些事来。
管他佛门，道家，还是江湖流派，打架厉害才是真正的大门派。
无瑕子又说道：“也不提佛门，道家，就是寻常百姓家中，也有一方一俗。
这里信龙王，那家拜土地，有供奉观音的，有祭拜妈祖的。”
未明又点了点头，他还是不明白师父想说什么。
“如果突然来了一帮人，说你们信的神仙都是假的，只有他们家的那一位神仙才是真的。”无瑕子对着未明很认真的说道，“而且倘若你不肯信他的神仙，便可能有杀身之祸。”
“一位神仙？”未明不解的说道：“是玉皇大帝吗？”
无瑕子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随后，无瑕子接着说道：“天龙教信的，就是这一位真神，且不管它叫什么，反正他们认为，普天之下，所有人都只能信奉它一位真神。
天龙教盘踞在西域，那处原本蛮荒，现在通过天龙教十几年来的散布，百姓皆只信此一神。我就问你，天龙教若是到了中原，要求所有人只信它的那一位神仙，会如何？”
绕了这么一大圈，未明终于听明白了，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天龙教和中原人呈水火不容之势。
这就好像是一个集市上，大家做买卖和和气气的，卖什么的都有，突然有一个人冲过来，把所有的店铺都给砸了，整个集市只准卖他们家的白面馍馍。
想通了这一些事，未明很肯定的对着无瑕子说道：“天龙教会被中原人团起来给活活打死的。”
无瑕子点着头说道：“知晓了这些便是好。
很多武林门派只讲天龙教是魔教，却又说不上他们做了什么恶事，这样讲来讲去，底下的弟子便是湖涂了，只知晓天龙教是我中原大敌。
这般做法看似让中原弟子同仇敌忾，可殊不知当他们接触到天龙教，发现天龙教的人非奸邪之辈时，那心性难免有些动摇，甚至可能被天龙教拉拢。”
“啊？”未明听到无瑕子的话后，大吃了一惊，说道：“师父，原来天龙教的人都是坏人的事是假的啊？！”
无瑕子叹息着说道：“人吃五谷，生百情，市井之中也不乏仗义之辈，名门大派里也出过大奸大恶之人，更何况是天龙教这种大教，怎么可能人人皆恶。”
“哦。”未明喃喃的自言自语道，“我说，那女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啊。”
此时的未明脑子里浮现出了夜叉的身影。
话说这样明艳、妩媚又动人的女子，对未明这样的小年轻人吸引力可不小。
“啊！”未明惨叫一声后双手抱着头，只见他头上隆起了一个大包。
只见无瑕子拿着扇子怒气冲冲地对着未明说道：“你要是敢学你师叔加入天龙教，我就把你踢出师门！”
未明一听，心中大恐，连忙回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哼。”无瑕子衣袖一挥说道：“这世间一切事虽不能用单纯的正邪二分。
既然被称作魔教，就算是天龙教中有些个好人，天龙教也有它作恶多端之处，光是这个不信教便杀人这点，就是大恶。
更何况说，魔教之人作恶远多于正道中人，这也是事实。”
无瑕子停了一下后，决定还是对未明讲一讲最近天龙教在西域做的事。
对于未明这个弟子，无瑕子很看好他的潜力，所以也极怕他因为心性不稳，走向邪路。
“西域原本也有多教派，有中原人传过去的，有吐蕃那边传去的，还有北草游牧部带过去的，更不提原本就有的一些教派，比如说拜火教。”无瑕子对着未明讲到，“但是天龙教才用十来年，便是将西域诸教一一所灭，用的法子就是但凡不信天龙教者，无论男女老幼，皆杀。”
“啊？”今天一天，未明吃惊的次数可不少，这翻来覆去的反转，他的脑子都快成浆湖了。
好不容易才消化掉这险些让大脑超载的信息后，未明抱着头苦着问道：“师父，只不过是信的神仙不同罢了，我们没必要和天龙教杀的你死我活吧。
就没有一个办法能让大家和平相处么？”
这次，又轮到无瑕子叹气了，他说道：“你这话在十五年前，或是十年前，许还有办法，当下，再无可能。”
“为什么？”未明不解的问道。
“此事你不必知晓太多。”无瑕子捋着长须说道，“这十多来年，冤冤相报，纠缠结怨，天龙教和中原武林是好不了了，就算是天王回来，也是有心无力啦。”
未明似乎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他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结果无瑕子眼睛一瞪，说道：“好了，别问了。”
无瑕子此时像极了那些熊孩子的爸妈头痛的样子。
对那些求知欲望极为强烈的毛孩子，一个问题能给你引申出十个问题，十个问题能给你变成一百个，最后总会超出你的知识能力范围，与其对他们多费口舌，不如转移一下注意力来的轻松。
“未明儿。”无瑕子对着未明说道，“忘忧谷中有天龙教之人，切不可外传。
外面那些俗人与忘忧七贤可不同，他们可不会站在这里听你好好解释，一旦知晓有天龙教徒在忘忧谷，必然会纠结一大群人杀过去，闹来闹去太麻烦。”
未明深以为然，点着头说道：“师父，弟子知晓了。”
此时，无瑕子突然神色一肃，对着未明吩咐道：“未明儿，你来这边弹上一曲，为师要去给小花唱歌去了。”
随后，伴随着悠扬的琴声，一只奇怪的歌响了起来：
“一～朵～小～花～，一～～朵～～小～～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