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喜
萧锦悦去见太夫人的地方并不是正堂,而是太夫人住的松鹤堂。
传话的丫鬟走在前面领路,白果趁机将打听到的消息悄悄告诉萧锦悦。
据说,老镇国公和太夫人是镇国公府最具有话事权的两个人,又因老镇国公常年在外征战,可以说,太夫人是整个镇国公府的最高领导人。
不过,每次老镇国公出征的时候,太夫人都会去法门寺为老国公斋戒祈福,因而太夫人不在府里的时候,就由常安县主掌管。
白果打听到,太夫人为人慈和,对府里的小辈都不错,最疼爱的是常安县主所出的二公子和二姑娘,对三房章氏生的二男一女也不错。
但是对陆承廷却比较严苛,据说是因为陆承廷是世子,以后要继承整个镇国公府,太夫人担心若是对他溺爱,会让他变成一无所成的纨绔。
白果忧心忡忡地提醒萧锦悦,要她对太夫人要恭敬,不可得罪了她。
萧锦悦对她的担忧无语,她并非是喜欢惹事的人,只要别人不针对她,她还懒得理会呢。
太夫人对陆承廷的严苛她能理解,毕竟要当好镇国公府的继承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要将一族人的重担挑起,以后还要继承老国公的位置,镇守边关,常年在外征战,若不对他严厉些,让他变成跟京都其他纨绔子弟一样,只会吃喝玩乐,那镇国公府就完了。
太夫人跟常安县主不同,萧锦悦自然不会得罪她,若是太夫人不喜欢她,大不了对她远着就是了。反正她迟早都要跟陆承廷和离,太夫人喜不喜欢她都无所谓。
跟着丫鬟到了松鹤堂,萧锦悦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太夫人,一头花白的头发精心梳理得整整齐齐,戴着一副贵气耀眼的宝石,颧骨有些高。听到动静,缓缓抬头一看,许是猜到了她的身份,神情严肃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萧锦悦觉得她的眼神有些淡漠。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镇国公府的人对她的印象都不好,身份低微,又是嫁进来冲喜的,要是对她表现出一副欢喜的态度,那才奇怪。
旁边侍候的丫鬟,见萧锦悦走近了,立刻拿出一块蒲团摆在太夫人面前。
这么明显的意图,萧锦悦当然不会看不出来,第一次拜见太夫人,态度自然要恭敬。
她也没什么好说的,端端正正地走上前,跪在蒲团上叩拜,“孙媳萧锦悦,拜见太夫人……”
一息,二息,三息……
半盏茶时间都过去了,太夫人都没有叫起。
萧锦悦依然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坐在两侧的二房和三房的众人,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她们在萧锦悦面前没讨到半点好,如今见太夫人对她使用了下马威,心中自然得意。
萧锦悦直跪了一盏茶时间,才听到上首传来太夫人带着歉意的慈和声音,“哎呀,廷儿媳妇怎么还跪着,快快起来。我呀,年纪大了,坐的时间长了,就犯困,这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太夫人又对着坐在下面的常安县主和二夫人嗔怒道,“你们也真是的,廷哥儿媳妇跪了那么久,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萧锦悦从蒲团上直起身子,微笑着站了起来,并没有说什么。
对这种待遇,她早已心中有数,太夫人对陆承廷这个世子既严苛期望又高,肯定想让他娶一位身份地位都匹配得上的贵女当世子妃。对她这么一位身份低微的冲喜姑娘,心中定然是不喜的。
二夫人搁下手里的茶盏,笑眯眯地对太夫人道,“廷哥儿媳妇还年轻,又是对一次拜见祖母,跪一跪也没啥。太夫人今天刚从法门寺赶回来,路上肯定没有歇好,犯困也在所难免。您这到家了,还非要撑着见一见廷哥儿的媳妇才肯去休息,您如此疼爱她,世子妃肯定欢喜都来不及呢。”
萧锦悦瞥了一眼二夫人,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也不知今天还会有什么招数在等着她。
只希望能快点完事,那些护卫和暗卫的伤她还没来得及帮他们处理呢,还有陆承廷今天的解毒丸虽然服了,但是针灸药浴泡澡都还没做。
这么多事情等着她,实在是没什么心情陪着她们慢慢玩。
太夫人笑叹了一口气,对章氏道,“你呀你,整个府里,就数你那张嘴最会说。”
摇了摇头,这才转头问站在下首的萧锦悦,“你们今天回门,听说回来的路上还遭遇了刺客,你们都没事吧。”
“回太夫人,夫君腿上不小心中了一箭,刚刚服了药歇下了,所以没来拜见您,还望太夫人莫怪。孙媳运气好,倒是躲过了一劫。”
萧锦悦对遇刺的事没有具体说,三言两语带过。
太夫人皱了皱眉头,叹气道,“没事就好,廷哥儿既然受了伤,那就让他好好歇着,不用急着过来拜见,等他好了再说。”
“是,多谢太夫人体谅。”
“唉,我们这些武将人家,对这种打打杀杀的事都习惯了,廷哥儿媳妇还年轻,今天遇到刺客,定然吓坏了。龚嬷嬷,你不是让人给我煎了安神茶吗,让人给廷哥儿媳妇端一碗来吧。”
萧锦悦看了一眼满眼担忧的太夫人,心中惊讶,对她这么好?
不过,她穿来短短时间,遇到的意外自己都数不清了,今天的刺客还真没有吓到她,“太夫人,孙媳今天没有被吓到,用不着喝安神茶。”
“廷哥儿媳妇,我知道你刚嫁进来我们镇国公府,难免会害羞。不过呀,你还年轻,今天的事可不能轻忽了去,免得半夜睡不安宁再被梦魇住,那就不好了。
安神茶又不苦,喝一碗,回去好好睡一觉,廷哥儿如今还要靠你照顾,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祖母还等着你给我们镇国公府开枝散叶呢。”
萧锦悦还真不需要喝什么安神茶,可太夫人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劝她,若是再拒绝,怕是其她人又要怪她不知好歹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一碗安神茶吗,希望喝完就能让她回去。
萧锦悦福了福身子,“那孙媳就多谢太夫人了。”
见她没再拒绝,太夫人慈蔼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喝完回去早点歇着,明天起来就精神了。”
龚嬷嬷领着一个穿青菱掐芽背心的丫鬟走近厅堂,丫鬟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随着走动,安神茶的味道在厅中散开。
安神茶的味道萧锦悦不是没闻过,可此时她的眉头却狠狠地皱了一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怪异
萧锦悦看了一眼丫鬟手中的托盘,又抬眸看了一眼太夫人。
不知道二夫人跟她说了些什么,太夫人边听边笑,连眼尾的皱纹都透着一股满满的慈祥,整个人看起来跟别的府上富贵又温和的太夫人没什么区别。
“啪,哐啷啷……”
气氛温馨祥和的松鹤堂里,突然响起一阵盆碗砸地的声音。
众人被吓了一跳,循声一看,正端着安神茶走过来的丫鬟,白着脸,手足无措地看着地板上四分五裂的茶碗。
“怎么回事?”看到安神茶被砸了一地,太夫人转头,一脸严厉地盯着那位丫鬟。
丫鬟被这严厉的声音惊了一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奴婢突然手抖,砸,砸了安神茶,求太夫人恕罪……”
萧锦悦也没想到会发现这种意外,忽然余光扫到房梁上有一道火红的身影,趁着众人正看着那位丫鬟,萧锦悦悄悄抬头一看。
赤炎正躲在上面的房梁上,见她看过来,朝她呲了呲牙,指了指碎了一地的茶碗,然后对她摇头摆手。
萧锦悦惊讶,赤炎不是一直跟小白在世安苑后院的湖心岛玩耍吗,什么时候跑来了松鹤堂,偷偷躲房梁上,还趁机用小石子砸了丫鬟端过来的安神茶。
见没人注意,萧锦悦赶紧示意它快走。
龚嬷嬷也没想到好端端的,丫鬟怎么会砸了茶碗。见太夫人态度不悦,她赶紧拧眉斥责,“你这丫鬟怎么笨手笨脚的,连一个托盘都端不稳。还不快下去,重新端一碗过来。”
萧锦悦没看丫鬟,而是快速地扫了一眼太夫人,见她一脸严厉地盯着丫鬟。
她心中升起一股怪异,丫鬟不过是不小心砸了一碗安神茶,慈蔼的太夫人竟然一脸严厉,甚至还有一丝丝阴沉之感。
萧锦悦转了转眼珠子,趁机笑吟吟地道,“算了,不过是一碗安神茶,砸了就砸了。太夫人,世安苑也有安神茶,孙媳回去再喝也一样。
天色已经不早了,您今天赶了那么远的路回来,想必也累了,孙媳就不在这里扰您的清净了,明早再过来给你请安。”
她想回去,太夫人却不同意,满脸笑容地道,“不急,安神茶龚嬷嬷煮得多,现在还有不少,让丫鬟再端一碗过来,你趁热喝了,免得回了世安苑还要折腾。”
此时的太夫人,笑呵呵的,连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慈爱,可不知为何,萧锦悦就是觉得这样的太夫人透着一丝说不上来的怪异。
萧锦悦眉头皱了皱,太夫人这样,非要她喝这一碗安神茶,这是推都推不掉了。
不过一会,刚刚那个丫鬟,又匆匆用托盘端着一碗安神茶走进来。
许是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看,那丫鬟突然感到一阵紧张,担心又砸了药碗,不由地悄悄咽了咽口水,将手中的托盘端得更紧了些,就连急匆匆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萧锦悦盯着丫鬟慢慢地,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随着越走越近,刚刚那股熟悉的药味再次飘近鼻端。
心中一沉,她用眼角余光朝正跟常安县主说着话的太夫人望去,却见她神态温和,说话不缓不急,就连端茶的动作都没有一丝异样。
萧锦悦收回目光,对着离她还有几步远的丫鬟,朱唇微微一动,“四分五裂”,言灵带着隐秘的神光朝着托盘上的药碗冲去。
“啪……”
众目睽睽之下,托盘上的那晚安神茶突然炸裂,大家不由又吓了一跳。
那个丫鬟更是凸睁着双目,一脸错愕地盯着托盘上四分五裂的茶碗发呆,就连身前的衣裳被溅满了茶水都没发觉。
等意识到安神茶又砸了的时候,丫鬟脸都吓白了,甚至心中怀疑大白天见鬼了。这碗茶炸虽然炸得突然,但其实在第一次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并不是突然手抖才砸了茶碗,而是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疼痛之下,再加上突然受惊,手中的托盘才没拿稳。
可是当时她身边并没有人,不管是二房还是三房的夫人和各位姑娘,离她都还有一段距离,她也没看到什么人拿东西砸她。
药碗被砸,她想说出是有人拿东西砸她,可她既没证据,也没有证人。无奈之下,只能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太夫人脸色一沉,想开口责骂端药的丫鬟,可那药碗是众目睽睽之下突然炸裂的,这倒不好怪她没端好碗。
倒是龚嬷嬷对着丫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就算再怎么着急,也不能拿一只有裂痕的碗来装药啊。
这么蠢笨,还在这里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滚下去,去找董嬷嬷重新学一学规矩,学不好,以后不许回来做事。”
龚嬷嬷一边骂,一边从她手中夺过托盘,那丫鬟半句话不敢说,只白着脸,红着眼眶,神不守舍地退了下去。
见太夫人脸色不虞,龚嬷嬷堆起笑脸,转头朝萧锦悦道,“世子妃稍等,老奴马上再去端一碗安神茶过来,很快的,你再等一等啊。”
萧锦悦淡淡地看了一眼龚嬷嬷,却没接她的话。她倒要看看,她们到底给她准备了多少碗安神茶。
二夫人和三夫人悄悄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若无其事的一边聊天,一边品着茶。
常安县主也像没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侧头再次温声细语地问着太夫人一路的行程。
几位姑娘面面相觑了一会,虽然觉得两次药碗碎得突然,可太夫人都没说什么,她们也只敢在心里偷偷嘀咕,半句话也不敢说。
面对神色各异、袖手旁观的众人,萧锦悦心中冷笑。这会她倒不急着走了,她想看看,到最后要怎么收场。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龚嬷嬷亲自用托盘端着一碗安神茶走进来。
虽然大家表面上都在跟身边的人若无其事地说着话,可实际上都在用余光偷偷地注视着龚嬷嬷的一举一动。
龚嬷嬷毕竟是在太夫人身边侍候了大半辈子的人,面对众人的眼光,自然半点不惧。双手端着托盘,走得四平八稳,这一看就知道规矩礼仪是下过狠心思,认真学过的。
太夫人见龚嬷嬷亲自端着药碗,阴沉的神色在不知不觉中缓了下来。
萧锦悦余光从太夫人脸上一扫而过,嘴边翘了翘,眨眼又恢复正常。
“……啪嗒!”
众目睽睽之下,龚嬷嬷毫无预兆地重重摔趴在萧锦悦的面前。
第一百六十八章 蹊跷
萧锦悦垂眸看着咕噜噜滚到自己面前的青瓷茶碗,眼里的笑意一闪而逝。心中惊讶,竟然没砸碎,看来这碗的质量还不错。
再抬起头时,她眼中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反而惊呼道,“哎呀,龚嬷嬷,我虽然是世子妃,但又不是公主,你倒也不必如此大礼参拜,还是快快起来吧。”
董嬷嬷整个人一动不动,呈大字型摔趴在地上。她不是不想起来,而是她已经摔懵了。她明明端着托盘,走得稳稳当当,脚下既没有打滑,腿也没打颤,更没有人偷偷给她使阴招伸脚绊她。
她非常确定,什么异常都没有。可是她跨过门槛,才走了没几步,突然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只是还没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啪嗒一声,朝着世子妃的方向重重地摔了下去。
厅堂里,大家听到萧锦悦的这一句,对她的厚脸皮无语,可同时又觉得今天的事实在是怪异无比。
刚刚那个丫鬟,端了两次安神茶,第一次没摔倒,可茶碗却砸了,第二次就更是奇怪,那只药碗,可是众目睽睽之下,突然炸裂的。
若说第一次是丫鬟手抖没端稳砸了,第二次是那只碗本就有裂痕碎了,倒也说得过去。可龚嬷嬷可是在太夫人身边伺候了大半辈子的人,一向做事稳重,看她身体也硬朗得很,什么毛病也没有。
可刚刚,众目昭彰之下,董嬷嬷却是突然摔了一个大马趴。
太夫人看着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董嬷嬷,脸阴沉得能滴墨,不过眨眼间又恢复了正常,只是打量龚嬷嬷的眼神却透着一丝狐疑。
太夫人的神色变化没有逃过萧锦悦的眼,只是她的心中也充满了狐疑。
常安县主皱了皱柳眉,声音轻缓地道,“龚嬷嬷想来是年底大了,又陪着太夫人走了那么远的路,累狠了,这才不小心摔了。”
看了一眼神色缓了下来的太夫人,常安县主转头对身后的丫鬟道,“还不快去将龚嬷嬷扶起来。”
“是,夫人。”两个丫鬟福了一礼,快步朝龚嬷嬷走去。
“太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正厅外,一个粗使婆子一脸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常安县主脸色一沉,皱着柳眉朝来人怒斥,“会不会说话,太夫人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你乱喊什么。”
对她的训斥,婆子没有理会,而是白着脸,哆哆嗦嗦地朝着坐在上首的太夫人道,“太夫人,祠……祠堂,走……走水了。”
太夫人脸色一变,陡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婆子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道,“祠堂,祠堂,突然着火了……”
这次众人都听清了她的话,却同时都变了神色。
大家心里都在嘀咕,怎么太夫人让世子妃喝个安神茶都接二连三地出意外,现在祠堂更是莫名其妙突然着火。
今天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蹊跷。
“快,快去看看……”
听到祠堂着火,太夫人再顾不上让萧锦悦喝什么安神茶,扶着丫鬟的手,快步出了松鹤堂,匆匆朝祠堂赶过去。
常安县主见太夫人走了,也带着丫鬟匆匆跟了过去。
二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了一眼,没有犹豫,同样带着丫鬟婆子追了上去。
祠堂走水是大事,几位姑娘一脸担忧,纷纷带着身边侍候的人,急匆匆地跟在几位夫人的后面跑了过去。
不过眨眼间,偌大的一个松鹤堂正厅,呼拉拉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萧锦悦一个人还站在里面。
环顾了一圈,整个厅堂静悄悄的,连房梁上也没有赤炎的身影。
萧锦悦皱了皱眉,刚刚怕被人发现赤炎的存在,没敢往房梁上看,又顾着观察太夫人的神色,没留意赤炎是什么时候走的。
好端端的,也不知道祠堂怎么会突然走水。
人都走光了,萧锦悦想回世安苑,可是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转身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身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妃,祠堂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若是不过去看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刚走出松鹤堂,迎面遇上匆匆跑过来的白果和茴香。
原来刚刚白果候在松鹤堂正厅的门外,见那位丫鬟砸了两次碗,太夫人都坚持让萧锦悦喝拿碗安神茶,白果觉得有些蹊跷,担心姑娘出事,于是匆匆返回世安苑,想将世子爷喊过来。
谁知她才走到半道,恰好遇上了正往松鹤堂赶过来的茴香,一问之下,才知道世子爷听说祠堂起火,已经坐着步撵赶去了祠堂。
生怕萧锦悦出事,白果只好带着茴香又匆匆赶回了松鹤堂。
带着两个丫鬟赶到祠堂,萧锦悦远远就看到祠堂前一堆丫鬟婆子还有小厮,拎着水桶匆匆往祠堂跑去。
起火的是祠堂侧边的厢房,护卫在陆承廷的指挥下,正有条不紊地接过丫鬟小厮拎过来的水桶,泼在起火的位置上。
陆承廷正坐在步撵上指挥人灭火,原本他在世安苑,迟迟不见萧锦悦回来,心里正担心她出什么事,如今见她好端端地站在不远处,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萧锦悦看着起火的位置,心中奇怪,按说祠堂一直有人守着,不应该起火才对,而且这烧的不是供着香火的正堂,而是空无一物的偏厢,这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蹊跷。
幸好今天没什么风,守祠堂的婆子发现得还算早,惊叫声引来了府中的护卫,加上听到消息赶过来的下人多,众人齐心协力之下,没多久就将大火扑灭了。
太夫人沉着脸,扶着丫鬟的手往前走了几步,一脸怒火地喝问,“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祠堂怎么会突然起火?”
太夫人的话刚落,谁也没想到,高空中突然毫无预兆传来一声巨雷的“咔嚓”声。
众人都被这一道惊雷吓了一大跳。
还没等反应过来,后背突然传来二老爷的怒喝声。
“怎么回事,祠堂怎么被烧了?”
萧锦悦跟着众人转头,二老爷和三老爷,以及府中的几位少爷正一脸惊怒地看着眼前烧得焦黑的祠堂。
原来他们一早就外出不在府中,刚刚在回来的路上,远远看到镇国公府的方向起火,一惊之下,急匆匆赶了回来。
“啪啪啪……”
像似回应二老爷的话,祠堂里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
众人又齐刷刷转头,透过大门,大家惊愕发现,供桌上原本摆放得密密麻麻的的祖宗牌位,如今全部齐刷刷朝前倒下。
倒下的牌位前,端端正正摆着的,真是太后的那一卷赐婚懿旨。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满
萧锦悦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又低头看了一眼齐齐摔倒的牌位,心中的惊讶也不小,可这不是她用言灵弄成的。
祠堂门外,众人看着齐刷刷对着懿旨倒下的牌位,心里几乎同时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这怎么看着像是陆家的列祖列宗在跪着接太后的赐婚懿旨?
就连二夫人和三夫人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是上天对刚才发生在松鹤堂的一幕示警?
二老爷拧着眉,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二夫人偷偷瞥了一眼太夫人,见她正一脸阴沉地盯着祠堂的牌位,于是悄悄对着二老爷附耳,将刚刚发生在松鹤堂的事告诉了他。
听完二夫人的话,二老爷皱着眉头,同样对太夫人的行为感到不解。因廷哥儿是世子,母亲一直对他期望甚高,日常对他也颇为严厉,她就算不喜欢廷哥儿的媳妇,大不了远着些就是了,犯不着为难一个小辈。
二老爷看了一眼常安县主,倒是大嫂,别看她日常总念叨廷哥儿的好,待他似乎跟她亲生的两个也没啥差别,可那都是表面功夫。
许是大嫂见廷哥儿媳妇那天大闹了喜堂,让她当众落了脸,敬茶的时候又出手对付蒋嬷嬷,大嫂怀恨在心,所以趁着娘让廷哥儿媳妇喝安神茶的时候,动什么手脚。
他早已看出这个大嫂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善,不过想着这是长房的事,他一个做二叔的,总不好插手大嫂的事。再加上又想着反正廷哥儿已经大了,大嫂的行为伤害不到他,所以才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本长房怎么闹是她们的事,谁当世子妃他都不在乎,可连累到祖宗,那就是他们这些后辈的大不孝了。如今老天爷示警,供桌上的牌位齐齐对着赐婚懿旨跪拜,是不是代表陆家的列祖列宗都承认了廷哥儿的媳妇?
父亲和大哥都不在府中,廷哥儿又腿脚不便,如今只能由他扛起府中的重担。想到此,二老爷看了一眼对着满供桌沉默不语的太夫人,抬脚走进了祠堂,小心翼翼将摔倒的牌位一一扶起摆好。
然后拿出三支清香点燃,对着供桌上的牌位跪了下去。
太夫人阴沉着脸,跟着跪了下去。
连太夫人都跪了,常安县主、二房和三房的各位主子自然也要跟着跪。
祠堂外的下人见状,呼拉拉跟着跪倒一片。
见大家都跪了,萧锦悦总不好还站着,只能跟着跪。
二老爷对着牌位叩头,“不孝子孙,扰了各位先辈的清净,……”
二老爷领着一府人对着祖宗的牌位请了罪,又表了一大通振兴家业的话,这才领着众人起身。
跨出祠堂后,二老爷对着众人宣布,“守祠堂的人没有尽心,下去领十板子,罚三个月月钱。大管事尽快安排人将祠堂修缮好……没事大家都散了吧。”
想了想,二老爷对萧锦悦温和地道,“如今世子腿脚不便,廷哥儿媳妇,你早些陪他回去,安心养好身子。府中的事有我们处理,你们就不必操心了。”
“是,二叔。”
萧锦悦虽然不知这位二老爷为何对她的态度似乎变了,但是能多一份善意她也乐见其成。
常安县主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看了一眼烧得乌黑的祠堂壁,如此大好机会,她岂会容得那个贱人全身而退。
“这次祠堂起火实在是蹊跷,刚刚的炸雷也不寻常,依我看,许是上天示警,对世子的这一门婚事不满。毕竟你们夫妻既没有拜堂,也没有敬茶,萧姑娘还算不得我们陆家的世子妃。
廷哥儿媳妇,不若你先在祠堂里呆几天,抄一抄经文,对着祖宗牌位请罪祈福,若是没有再发生什么异样,就证明你这个世子妃,祖宗们也是认可的……”
陆承廷脸色一沉,拧着眉打断了她的话,“县主这理由未免太牵强,当初这一门婚事可是你跟太后求来的,你这是怪太后赐婚不对,还是说陆家的列祖列宗对太后的赐婚不满?”
常安县主一噎,婚事确实是她跟太后求来的,总不能说太后错了,那不但是打太后的脸,也是打她自己的脸。
若说陆家的列祖列宗对太后的赐婚不满意,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自己将把柄递到跟镇国府立场不对的另一方手中?
陆承廷见萧锦悦面色冷然,他知道她巴不得大家对这门婚事不满,她好趁机和离。
可他如今一身的毒还要靠她来解,离了她,他怕是就真的时日无多了。
他原以为退一步是海阔天空,却没想到原来是万丈深渊,已经退无可退!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一再隐忍。
“大婚那天我中毒昏迷不醒,自然没法跟世子妃拜堂,这错不在她。你身为掌一府中馈的人,却安排了三只家禽来代替我拜堂,敢问这是陆家的哪一条规矩?敬茶那天,我已经领着世子妃敬了祖宗,当时可没有发生半点异常。”
府中上下几乎全部都在此,若是今天的事传出去一星半点,被捕风捉影的御史听到消息弹劾,形式可是不妙。虽然动摇不了镇国公府的根基,可是皇上和太后不见得对此毫无意见。
二老爷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常安县主,不得不开口和稀泥,“行了,都少说两句,既然廷哥儿的媳妇是太后赐婚,她就是我们镇国府的世子妃。今天的事大家都闭紧嘴巴,若是被我知道有人胆敢在外面乱嚼一句舌根,一律杖毙。”
对着大家敲打了几句,二老爷扶着脸色阴沉的太夫人走了。
常安县主气得脸色铁青,可她也知道今天的事不能传出去,否则老国公回来了定饶不了她。
那些丫鬟婆子唯恐再留下去,被心气不顺的常安县主迁怒,纷纷轻手轻脚地退下去了。
萧锦悦斜睨了一眼陆承廷,暗道可惜了,大好的机会又被他三言两语搅没了。
她刚刚还想着,若是常安县主敢说陆家的列祖列宗不满太后的赐婚,不承认她这个世子妃,她准备趁机进宫找太后要和离书呢。
可惜她这点打算,陆承廷知道得一清二楚,没给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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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亲生
大家转身离开祠堂,没走几步,突然从另一边花丛中窜出来一头白虎。
“吼……”
白虎朝着她们怒吼了一声,转头朝后面的萧锦悦走去。
不少人被吓得腿软,认出这正是那天大闹喜堂的白虎,这几天都没有在府中看到它,还以为它已经走了,谁知道这突然间又冒了出来。
听到熟悉的虎声,萧锦悦就知道是小白来了。
这几天它都跟赤炎呆在世安苑后面的湖心岛玩耍,也不知道这会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护卫抬着陆承廷的座辇往世安苑走,白虎则驮着萧锦悦跟在一旁,一路上见到的下人无不窃窃私语。
甚至有丫头偷偷议论,“没想到那头白虎竟然对世子妃那么听话,甚至愿意给她当坐骑。”
另一个丫鬟道,“我可是听说白虎是祥瑞,它跟着世子妃来了我们镇国公府,是不是代表我们镇国公府今后会瑞气盈门,以后越来越好?”
“应该是吧,虽然世子妃的身份低,但若是她能助我们镇国公府更上一层楼,老国公知道了,必定对她大加赞赏……”
常安县主扶着丫鬟的手站在一丛花后,听着两个丫鬟的议论声,长长的手指甲将扶着她的丫鬟手臂都掐破皮了。可那个丫鬟也不敢吭一声,只能死死地咬牙忍着。
幽幽的目光盯着那道骑着白虎越走越远的背影,常安县主脸色青黑,半晌,却又突然展颜一笑。
贴身丫鬟见到那扭曲的笑脸,心里陡然打了一个激灵,更是怕得不行。
萧锦悦不知道别人在背后议论她,白虎要跟在她身边,不愿意回大青山,她也由得它去。说不定有小白陪在她身边,也能震慑一下那些怀有不轨之心的人。
忙了一通,回了世安苑,俩人终于能坐下来喝上一口茶。
陆承廷放下茶盏,刚想问问萧锦悦去松鹤堂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抬眸却见她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看。
陆承廷心中升起一股不自然,本能地又想去端茶盏,可很快反应过来,萧姑娘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抬头再一看,果然,她虽然是在盯着他看,但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别人。
陆承廷皱了皱眉,“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长得跟太夫人像不像。”萧锦悦瞪了他一眼,竟然趁她出神套她的话。
“可看出了什么?”
萧锦悦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长得不像太夫人。”
见陆承廷没有反驳,萧锦悦好奇道,“你长得跟老国公爷像不像?”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好奇他的长相,但他还是坦言道,“我的长相有三分俏似祖父。”
见萧锦悦一副欲言又止的,陆承廷道,“想问什么就问吧,不必憋在心里,免得憋坏了。”
萧锦悦觉得自己心里的疑问若是没有得到答案,她今晚怕是要抓心挠肝地睡不着了。
“太夫人是老国公的原配妻子吗?”
怎么越问越奇怪了?
虽然疑惑,不过陆承廷还是点头,“自然,祖父只娶过一任妻子。”
萧锦悦皱眉,“这么说,你的父亲是太夫人亲生的没错?”
这话就更离谱了,太夫人是他的祖母,父亲是她和祖父的嫡长子,这满京城谁不知道?
不对。
陆承廷拧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锦悦看了一眼陆承廷,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你父亲是太夫人和老国公亲生的,那你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亲生的吗?”
陆承廷简直啼笑皆非,“不是亲生的,难不成是捡来的?”
他原本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成想萧锦悦竟然一本正经的颔首,“没错,我觉得你就是捡来的。”
“那这可就要令你失望了,我的长相,可是集齐了父亲和母亲两个人的优点。”
萧锦悦脱口而道,“你确定你自己长得像父母?”
陆承廷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依然点头,“我虽然中了毒,可不至于连这点事都会记错。”
萧锦悦脱口而出,“那就奇怪了。”
“什么事奇怪?”
萧锦悦叹了一口,算了,是与不是跟她关系也不大,她还是别纠结了,那些受伤的护卫还在等着她去诊治呢。
“没什么,我去给受伤的护卫和暗卫处理一下伤口,等下回来再给你针灸。”
陆承廷拧着眉头看着她走出花厅,他总觉得萧锦悦看他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特别是最后看他的那一眼,令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可他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过了半晌后,陆承廷朝窗外喊了一声,“东离。”
“属下在。”
“世子妃刚刚在松鹤堂发生了什么事?”
东离垂手而立,将发生在松鹤堂的事,一五一十对陆承廷和盘托出。
听完东离的话,陆承廷心中的疑问非但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更加疑惑了。
祖母要萧锦悦喝安神茶,他本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可那个丫鬟砸了两次茶碗后,祖母还坚持要她喝了安神茶才回世安苑,这就有些奇怪了。
一碗安神茶而已,哪个院子都备有,按说萧锦悦就算是回了世安苑再喝也没什么。可一向只服侍祖母的龚嬷嬷竟然亲自又端了一碗,结果又莫名其妙摔了茶碗,这就更是蹊跷了。
可这些事,跟他的长相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说?”陆承廷原本见萧锦悦去了松鹤堂迟迟不回,有些不放心,所以让东离悄悄跟了过去。
东离抬头看了一眼陆承廷,欲言又止。
陆承廷眼神当即一冷,“怎么,这是有什么事要瞒着我?”
东离心中一凛,“不敢。有一件事,属下不知是不是看错了。”
“何事?”
“世子妃拜见太夫人的时候,属下好像在太夫人眼里看到杀意。”
当时世子妃低着头没看到太夫人的眼神,可他藏在暗处却看得一清二楚。许是对太夫人的杀意太过意外,他几乎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陆承廷脸色一沉,“你确定没看错?”
东离皱了皱眉头,他也觉得自己定是眼花了。谁不知道太夫人一向最是仁善,极少打骂下人。萧姑娘可是世子爷的妻子,太夫人就算不满意这个孙媳,又怎么会对她有杀心。
“松鹤堂有老国公留下的暗卫,属下为了不让他们察觉,当时离得有些远,许是看错了。”
陆承廷对这话不置可否,东离是暗卫出身,不仅武功高,对杀气最是敏感。虽说怕惊动祖父留下的暗卫,离得有些远,可他相信凭东离的本事,不至于连是不是杀气都会看错。
第一百七十一章 疑心
陆承廷知道祖母一直对自己严厉,从小就对他期望高,那是因为他身上担负着整个镇国府的重担,祖母担心若是对他溺爱,会让他养成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
虽然祖母对他不像对二弟三弟他们那么亲近随和,但是他也能理解。
萧锦悦嫁给他,他猜到或许祖母对她的出身会有些不喜,但是最多也就是失望,怎么也不会对她动什么杀心才对。
再说,祖母一向信佛,每逢祖父出征的时候,更是要住到法门寺去斋戒祈福。祖母还说,她不仅是为了祖父,更是为了那些在战火中失去生命的无辜百姓祈福。
尽管在松鹤堂的事有些不对劲,可这样有着一颗向佛心的祖母,就算再怎么不喜她的妻子,对她失望透顶,理应也不会想着要杀了她。
陆承廷又将暗卫禀告的事撸了一遍,还是没发现跟他的长相有什么相关。
可萧锦悦说怀疑他是捡来时的神情语气并不像是开玩笑,她一定是在怀疑什么,可他非常确定自己就是父亲母亲的嫡长子。
若他是捡来的,又怎么可能让他继承国公府的世子之位。
陆承廷想了又想,也没想到安神茶跟他的长相有什么关联。
“你再去一趟松鹤堂,设法将那安神茶的药渣找到,送去给郑太医看看有什么不妥,记得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东离身子一闪,离开了世安苑。
萧锦悦并不知道陆承廷对那安神茶起了疑心,她将那些受伤的护卫和暗卫的伤口都拆开检查了一遍,见没有什么不妥,消过毒后,给他们换上新药再重新包扎好。
这些受伤的人对萧锦悦的药赞不绝口,他们虽然不懂医术,但因为时常受伤,药好不好他们还是能分辨得出来。世子妃给的金疮药,他们一敷上伤口就开始止血,这药效甚至比太医手中的药更好。
有一位医术高超的世子妃,等于他们的性命也多了一重保证,大家都觉得,以后要将世子妃的地位上升到跟世子爷一样重要才行。
处理完护卫的伤口,萧锦悦回来后,开始给陆承廷针灸推拿。
“腿上的筋脉恢复得不错,大概再有十天半个月,你就可以站起来了。”
天天坐着不能动的滋味还真不好受,尽管陆承廷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听了这话,心中也难免松了一口气。
“还望你先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背后下手的人,我至今还没有头绪。”
“放心吧,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萧锦悦针灸完,找来一套笔墨纸砚,将她前世那位堂哥改良过的兵器锻造术默写下来,然后拿去给陆承廷。
陆承廷原本对她提到的刀剑锻造术并没有放在心里,接过萧锦悦递过来的纸张,原本只是打算随便看看当作打发时间,可没想到只看了几眼,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萧锦悦给他的虽然只有薄薄的十几张纸,不过上面记载的刀剑锻造术却非常详细,从将铁块烧熔提炼、祛除杂质,折叠捶打的次数,淬火的方法、强度,渗碳的方法,炉火的温度等等,都有非常详细的记载。
他虽然不会铸剑,但也能看出这上面继续的锻造法怕是不简单。若是让有锻造技术的师傅按照这上面记载的来打造,说不定锻造出的刀剑比军器局锻造出来的水平更高。
陆承廷将这十几张纸反反复复研究了好几遍,越看眸光越亮,心情越是激动。作为一位将军,他太知道兵器的重要性了。
只是军器局锻造的效率不高,每次锻造出来的刀剑有限,而且锻造出来的兵器每次都被朝中的将领争抢。
品级高的将领还好些,拿到手中的兵器还算完整锋利,可是底层的那些兵士,极少能分到军器局新锻造出来的刀剑。
他们几乎只能从上一级将领手中拿到他们淘汰下来的刀剑。运气好的,能拿到一把完整的,运气差的,拿到手的兵器有豁口也是常有的事。
再着,军器局打造出来的刀剑,也并不是每一批的质量都是好的,有时候拿到手的刀剑看起来挺锋利,可是硬度却不够,一场战斗打下来,手中的刀剑就有大大小小的豁口,更有的没砍几刀就直接整把刀都断掉了。
若是萧锦悦给的这一份锻造术真的可行,那岂不是意味着他手下的人,每一个都能拥有一把好武器?
陆承廷越想越激动,连忙召来一个暗卫,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他,“把这一份锻造术,悄悄拿给铁大,让他按照上面记载的方法,打造一把长剑出来。另外,夜里派人去将军器局丢弃的废铁,运一部分回去给铁大,让他试一试上面记载的废铁提炼,是不是可行。”
铁大是他早年间救下来的一位铸剑师,他的技术并不比军器局的人技术差,有时候会帮他修复一些损毁的刀剑。
朝廷禁止将领私下打造兵器,可从他那次军中中毒,以及祖父在边关出事来看,他心中隐隐有一股不安之感。
从小祖父就教导他要忠于皇上,忠于朝廷,他虽然没有造反之心,可如今……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他不想再成为别人粘板上待宰的鱼。
暗卫从陆承廷手中接过那些纸张,扫了一眼上面的字,心里立刻激动起来。
“世子爷,这,这……”
暗卫的激动,陆承廷能理解,毕竟他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效果了。
“不要声张,让铁大悄悄打造,等长剑锻造完,再拿过来给我。”
“是,属下马上去。”
萧锦悦并不知道陆承廷这么快就让人按照她给的锻造术打造长剑,她给陆承廷针灸推拿完,然后去用膳洗漱。
忙了一整天,她已经累得不行,洗漱完回到寝室,却看到赤炎正躺在大床上等她。
“姑娘、姑娘,她们欺负你,我就放火烧了她们的房子,解不解气?”
赤炎一看到她,立马叽叽喳喳的。
萧锦悦眼睛都瞪圆了,瞥了一眼里面的房间,悄声问赤炎,“祠堂的火,是你放的?”
赤炎昂着头,得意洋洋地道,“没错,是我烧的。哼,她们太坏了,若是下次还欺负你,我就将她们的宝贝通通偷过来,全部送给你。”
萧锦悦无力扶额,没想到这小家伙为了帮她出气,竟然放火烧了祠堂。
第一百七十二章 羞辱
“姑娘,姑娘,我是不是很聪明呀?”
看着赤炎一副得意洋洋求表扬的神情,萧锦悦简直哭笑不得。
虽然放火的行为不好,但说到底,这小家伙也只是见她被欺负了,想帮她出气。
萧锦悦伸手摸了摸它毛绒绒的小脑袋,“谢谢你为我出气,但是以后可不能再放火了,万一伤了人就不好了。”
“不能发火啊?”赤炎一听,顿时没精打采的,它还以为姑娘会表扬它,顺便赏它一些好吃的零食呢。
一看它的神情,萧锦悦就知道它在想什么,她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从空间里拿了一些小肉块出来给它,“为了感谢你帮我出气,还有来镇国公府帮世子爷盯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这些零食奖励给你吃。”
一看到心心念念的肉块,赤焰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两个肉乎乎的小爪子立刻接过来,就往嘴里塞。
一边吃,圆溜溜的眼睛一边转动,姑娘不让它放火,可没说不让它动手。
以后若是还有人敢欺负姑娘,它还帮着出气,出完气,再过来找姑娘拿奖励。
累了一天,萧锦悦躺到柔软的大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用完早膳之后,照例给陆承廷把脉,然后配药,熬药。为了让他的腿早日恢复康复,萧锦悦打算每天再帮他多推拿一次双腿。
虽然没有知觉,可看到萧锦悦的双手在自己的腿上动作,陆承廷心中依然有些不自然。
萧锦悦心中正盘算着,今天要到寻糖记去看看,二管事去了闽州,也不知店里的生意怎么样了。还有作坊那边,她也有一段时间没去了,不知运转是否正常。
谁知刚给陆承廷推拿完,府里几位姑娘却来找她,说要跟她一起去给太夫人请安。
她现在是世子妃,无病无痛的,若是不去给太夫人请安,实在是说不过去。
萧锦悦叹了一口气,只能带着白果,随几位姑娘去了松鹤堂。
一路上,几位姑娘跟她说话都是连嘲带讽,萧锦悦懒得搭理她们,不是装聋作哑就是随口敷衍几句。
见萧锦悦神情淡淡,几位姑娘满脸不痛快。
萧锦悦皱眉,也不知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既然看她不顺眼,又何必要过来跟她一起去松鹤堂呢。
“哎呀,世子妃来得正好。太夫人昨天大老远赶回府,又被祠堂那场大火惊着了,夜里没睡好,现在浑身不舒坦。世子妃的手柔软,手劲应该也不错,正好过来帮太夫人按一按。”
萧锦悦看了一眼说话的二夫人,她才一脚踏进松鹤堂,连一口茶都没来得及喝,这就开始使唤上她了。
“唉,还是你们这些小年轻好,不像我们这些人,整天操劳,手上都是一层茧子,若不是手太粗糙,怕伤了太夫人,我们早就帮太夫人按上了。”
“谁说不是呢,我们这些人整天杵在太夫人面前,怕是太夫人早就腻了我们这张脸,世子妃就不同了,正是年轻颜色好的时候,太夫人稀罕着呢。有世子妃帮着按一按,太夫人的心里指不定跟喝了密一样,甜着呢,中午一定能再睡上一个好觉。”
萧锦悦抽了抽嘴角,这几个夫人一唱一和的,她若是拒绝,该说她没有孝心了。
太夫人笑眯眯地听着几位儿媳的话,非但没有阻止,反而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行吧,按就按,就当是日行一善吧。希望把太夫人按舒服了,能让她早点回去,她还等着去寻糖记呢。
萧锦悦笑吟吟地道,“那我就给太夫人按一按,不过,锦悦没有专门学过侍候人的活计,若是按得不好,还希望太夫人别怪罪。”
“无妨,你尽管按,若是按得不好,我自会让你停下来。”
太夫人笑眯眯地,态度温和,让萧锦悦差点以为昨天的事是一场梦。
太夫人都这样说了,萧锦悦只能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用手在她肩膀上捶捶捏捏起来。
“还别说,廷哥儿媳妇这手劲按得就是舒服,不像你们几个,那粗手,没点分寸,按得我浑身骨头都痛。”
太夫人见她乖巧懂事,笑呵呵地对二夫人她们夸赞起来。
三夫人立刻点头附和,“看看,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太夫人果然是有了新人厌旧人。看来我们几个,以后在太夫人这里要失宠啦。”
太夫人笑着摇头,“就你那嘴巴巴巴的,最会说。”
二夫人见状,也立马开始讨巧卖乖。
几位姑娘,嘴里的好话更是一串接一串地,将太夫人哄得开心。
萧锦悦什么也没说,只笑着看她们奉承太夫人。
二夫人见萧锦悦在太夫人面前一副乖巧的神情,心中暗哼,总算有人能治一治这个贱人了。
眼珠一转,二夫人道,“太夫人从法门寺赶了那么远的路回来,腿脚必定又酸又疼,世子妃不如也帮太夫人按一按脚吧,夜里也能睡得好些。”
龚嬷嬷趁机点头,“可不是,太夫人在半路接到信息,说是世子爷要大婚了,太夫人喜得连觉也睡不好,急着要回来见世子妃,路上几乎没怎么休息,一路急匆匆赶回来的。”
“如今见了世子妃如此有孝心,太夫人的腿脚想必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萧锦悦皱了皱眉头,竟然要她捏脚,这是把她当丫鬟来使唤啊。
她想拒绝,可肩膀已经帮太夫人捏了,若是现在拒绝,她岂不是白费了这半天功夫。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捏就捏吧。
萧锦悦将太夫人的鞋袜脱掉,开始给她捏脚。
太夫人垂眸看了一眼正蹲在她脚步的萧锦悦,“这手劲真真是不错,捏得很舒服,等会赏你一根簪子。”
萧锦悦正捏着,丫鬟领着一位穿戴华贵的夫人走了进来,
“哟,太夫人,我看你这丫鬟捏脚捏得不错,正好我腿脚也酸疼得很,等会让这丫鬟也帮我捏一捏,我也赏她一根簪子。”
二夫人见到来人,立马笑着迎上前去。
“大嫂,这可不是什么丫鬟,这是我们府上新进门不久的世子妃呢。”
“哎哟,原来是世子妃呀,实在是抱歉,我没想到堂堂镇国公府的世子妃竟然干这种低贱的活,我还以为是丫鬟呢。”
这位宁远侯夫人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可看萧锦悦的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屑和鄙夷。
萧锦悦心中冷笑,她说怎么今天大家突然一反常态对她大加夸赞,让她捏完肩又捏脚,原来是为了在外人面前羞辱她。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过分
这位夫人是二夫人章氏的娘家大嫂,宁远侯的妻子李氏。
“哎呀,太夫人,我真真是羡慕你,不仅娶了孙媳回来,这位孙媳还如此有孝心,竟然连丫鬟的活都抢着干。不像我那个儿媳,除了针线女红,就只会吟诗作赋。我这前天去慈光寺上香,回来后腿脚又酸又疼,也没个人说帮我捏一捏。”
李氏嘴上说着羡慕的话,看萧锦悦的眼神却跟看一个丫鬟没什么差别,表面嫌弃儿媳笨手笨脚,实际却是在炫耀她的儿媳知书达理,针线女红样样不差。
老夫人笑眯眯点头,“我这孙媳啊,出身不高,琴棋书画那些都不懂,也就是还剩这一份孝心还不错。
见我大老远从法门寺赶回来,非说要帮我捏肩捶背,听说我腿脚酸疼,又要给我捏脚。我说这些粗活,让丫鬟来做就是,她非不听,说嫌丫鬟的手太粗了,会弄疼我。
不过,还别说,我这孙媳的手劲,捏起来还真是比那些笨手笨脚的丫鬟捏得舒服。”
萧锦悦垂眸冷笑,好得很。
太夫人这话乍一听是夸赞她,可话里话外将她堂堂一位世子妃跟那些丫鬟比,实际是当着外人的面,将她踩进尘埃里。
萧锦悦伸手将掉落的袖子往上撸了撸,太夫人既然夸她孝心不错,她若是不对她做出一点回报,岂不是对不起她这一通夸赞?
老夫人见萧锦悦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笑着继续给她捏脚,心中满意。
“我这腿脚现在舒服多了,廷哥儿媳妇,你也累了,回去照顾世子吧,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萧锦悦伸手放下挽起的袖子,神情乖巧道,“好,那锦悦就先回去了。若是太夫人下次腿脚还酸疼,尽管让丫鬟去世安苑喊我来给你捏。”
“好,好,好,就知道你有孝心。”太夫人满脸笑容地吩咐龚嬷嬷,“去将我妆台上的那支玉簪子拿来赏给廷哥儿媳妇。”
萧锦悦瞥了一眼太夫人白皙圆润的双脚,没说什么,只笑着从龚嬷嬷手中接过玉簪子,“多谢太夫人赏赐。”
老夫人满意点头,“行了,快回去吧。”
二夫人瞥了一眼那支半新不旧的玉簪子,心中嗤笑,真是眼皮子浅,这么一支破玩意就高兴成这样。
“廷哥儿媳妇,我这大嫂手中可是有不少好东西,不如你也帮她捏一捏腿脚,她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哎呦,那感情好,那我今天就托太夫人的福,也沾一沾世子妃的孝心。”宁远侯夫人心中不屑,脸上却堆满笑,伸手就将手中的玉镯子褪下来。
宁远侯夫人还有些心疼,这玉镯子还有七成新,算是她比较喜欢的一个镯子,不过能拿它换一次镇国公府世子妃的捏脚,也值了。
萧锦悦淡淡看了一眼二夫人,让她一个世子妃给她娘家大嫂捏脚?
呵,脸真大。
太夫人用孝心压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尽管心中不乐意,她也忍了。
可是让她给宁远侯夫人捏脚,她凭什么还要忍着?
真当她好欺负啊!
正好她空间里还有一些前世帮堂哥做的药,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物尽其用。
她这人一向讲究有来有往,既然要赏她镯子,她的言灵也是好东西,自当拿出来招待招待才不失礼。
萧锦悦从袖袋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又塞回袖袋里,抬脚就朝宁远侯夫人走去,“那行,锦悦就帮夫人捏一捏。”
二夫人和宁远侯夫人见她答应了,心中更是嗤笑,这位世子妃果然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破落户,这眼皮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浅。
“噗……”
萧锦悦刚朝她们那边迈了两步,突然一声响亮无比的臭屁从宁远侯夫人身上传了出来。
花厅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臭味,不少丫鬟婆子被熏得差点翻白眼,就连那几位姑娘也忍不住,纷纷掏出帕子捂着口鼻。
几位夫人心中同时升起一股厌恶,却顾着宁远侯夫人的脸,没好意思拿出帕子捂鼻。
太夫人脸上扭曲了一会,不过却不好说什么,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悄悄屏住呼吸。
而萧锦悦早就快速朝着大门口那边退去,同时在自己的鼻子抹上了风油精。
大庭广众之下放屁,宁远侯夫人那张浓妆艳抹的脸瞬间红成了猴子屁股,可还没等她开口说几句场面话挽一下丢掉的脸,腹中又传来一股雷鸣声。
宁远侯夫人心中暗道不好,红着脸迅速中圈椅上起来,抬脚就想往外冲。然而她才迈开步伐,又一连串臭屁噼里啪啦传了出来。
啪的一声,宁远侯夫人手中的白玉镯子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可她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镯子,双手捂着肚子,满脸扭曲地道,“我,我吃坏了肚子,二妹妹,快带我去茅房。”
章氏心中又羞又恼,宁远侯夫人是她娘家大嫂,她当众丢脸,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见宁远侯夫人痛得满脸汗,又不得不忍下心中的怒气,让身边的丫鬟将她领去茅房。
宁远侯夫人前脚匆匆跟着丫鬟出了花厅,老夫人立即朝众人挥手,“都散了吧。”
听到老夫人的话,萧锦悦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花厅里的众人再顾不上在老夫人面前讨巧卖乖,纷纷快步朝大门口走去。
出了松鹤堂,萧锦悦将手中的玉簪子递给白果,“等下出府,把这簪子卖了,再把银子拿去买馒头,分给街上的乞丐。”
“是,姑娘。”白果气鼓鼓的,老夫人和二夫人简直欺人太甚,竟然当着外人的面羞辱姑娘,合该那位宁远侯夫人当众出丑。
回了世安苑,萧锦悦第一件事就是洗手。
陆承廷见她洗手,本没在意。
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萧锦悦用香胰子将双手搓得通红,连换了十几盆水都还在叫茴香去给她打水。
陆承廷皱着眉头,问白果,“世子妃这是怎么了?”
白果正一肚子气,见陆承廷问,她也没想瞒着,噼里啪啦一顿竹筒倒豆子,将松鹤堂的事全说了出来。
陆承廷越听脸色越黑,祖母让萧锦悦给她捶背也就算了,可却当着外人的面让她捏脚,这未免过分了些。
没想到二婶更是过分,竟然还想让世子妃给她娘家大嫂捏脚。
这不光是羞辱萧锦悦,更是当众打他这个世子的脸。
第一百七十四章 生意
陆承廷心情低落,他从没想过要争什么,可没想到他的退让,换来的却是羞辱。
也许,他真的错了。
若是今后还是一味地退让,想来只会让这些所谓的家人更加变本加厉。
见萧锦悦还要让丫鬟去打水,陆承廷赶紧阻拦,“锦悦,别洗了。再洗下去,你那手还要不要了。”
萧锦悦低头看了看双手,又红又痛,再洗下去,真要破皮出血了。
拿起帕子擦干净水,走到陆承廷旁边坐下,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完。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以后再有这种事,直接拒了,若是有人敢有意见,让她来找我。”
萧锦悦放下茶盏,斜睨了一眼陆承廷,“若是太夫人还让我去给她捏脚呢,也拒绝?”
陆承廷点头,“没错,直接拒了。你就跟她说,若是连捶背捏脚这种活都要你这个世子妃来做,那这满府的丫鬟婆子要来何用?既然府中没有一个侍候得满意,上到龚嬷嬷,下到扫地的丫鬟,我会一个不剩,全都帮她换了。”
萧锦悦惊讶,“你就不怕太夫人生气?还有,府中下人的身契都不在你手中吧,你就是想换,估计也换不了。”
“我好歹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这一点权力还是有的,区区卖身契,我想要拿到手,并非是什么难事。至于祖母生气,既然那些下人没有一个能让她满意,正好换一批手脚伶俐的岂不是更好。”
萧锦悦点头,“那好,以后我就照你说的办。”
陆承廷拿出一块腰牌递给她,“好了,别生气了,你不是要出府吗,拿我的腰牌,没人敢拦你。”
萧锦悦斜他一眼,“我才不气,有气我当场就出了。对了,提前跟你打个招呼,以后再有人敢欺到我头上,我绝不手软。”
有气当场就出了?
莫非宁远侯夫人当众出丑,就是她动的手?
陆承廷嘴唇动了动,想问一句有没有对太夫人动手,可想到祖母当着外人的面让她捏脚,这话就怎么也开不了口。
萧锦悦扫了他一眼,没再理会,拿着腰牌,带着白果就出府了。
坐着马车上街,耳边听着喧嚣热闹的声音,心情都好了不少。
到了寻糖记,萧锦悦见店里客人来来往往,带着白果从后门进了院子,然后上了二楼雅间。
二管事去了闽州建作坊,如今寻糖记的新掌柜换成了萧平渊的另一个亲兵,萧忠。
见萧锦悦来了糖店,掌柜一脸高兴,立刻将店里的账本抱过来让她过目。
萧锦悦接了账本,问了问店里的经营状况,听说生意不错,作坊的运转也没出什么事,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店里客人多,萧锦悦让掌柜下去忙,她则在雅间里看账本。
看到一半,有个丫鬟撩开珠帘进来道,“世子妃,金源正商号的大掌柜有事求见。”
萧锦悦从账本中抬起头,金源正的掌柜要见她?
糖店的事,她不打算多插手,反正大掌柜萧忠在店里,“你去跟掌柜说,让他去接待金源正商号的大掌柜。”
丫鬟闻言并没有走,而是道,“掌柜已经在接待了,不过金源正商号的大掌柜坚持要见您,说是他要谈的事,掌柜做不了主。”
萧锦悦挑眉,这是非见不可了?
算了,反正今天她不打算早早回府,账本可以慢慢看,见就见吧。
“你让掌柜将金源正的大掌柜带去后院的花厅,我等下就过去。”
“是。”
丫头退下后,萧锦悦不紧不慢地又看了两页,喝了半盏茶,这才带着白果下楼,转去后院。
花厅里,掌柜萧忠正陪着两个男子一边品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见到萧锦悦进来,掌柜立马起身行礼,“见过世子妃。”
萧锦悦朝他颔首,“忠叔不必多礼,你先下去忙吧。”
刚在主位坐下,胖胖的金源正大掌柜,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笑容朝萧锦悦行礼。
“世子妃,好久不见。”
萧锦悦朝他淡淡点头,目光却看向坐在大掌柜旁边的另一个男子。
看到萧锦悦朝他看过去,那个男子并没有起身,而是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地刮了刮茶杯。
见男子一副爱答不理的神情,萧锦悦随意扫了一眼,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不知大掌柜要见我,有何事?”
男子态度轻慢,大掌柜却态度恭谨,“世子妃,是这样的,我们金源正商号想从你们寻糖记进一批货。”
“从我们的糖店进货?我们掌柜应该已经有告诉你,我们店的货不多,仅够自家卖,没法提供给你们商号。”
大掌柜听到这话,没有丝毫意外。毕竟当初,这位萧姑娘想从他们金源正商号进一批蔗糖,被他给拒绝了。
说实话,他心中早就后悔了。
若是当初没有听从大姑娘怂恿,将蔗糖供给这位萧姑娘,是不是就没有今日的局面了?
也怪他当初眼拙,没有看出这位萧姑娘竟然有如此大的造化,不但从一位身份低微的嫡次女,摇身一变,成了镇国公府的世子妃。
而且还开了一家糖店,卖的糖还是元康朝独一份的不说,那些糖品种多,不但看起来赏心悦目,最重要的是,还没有杂质,价钱又便宜。
自从寻糖记开张后,他们商号的蔗糖基本就没什么人来买了,店里的收入直接缩水了一大半。
大掌柜心中苦笑,那位石青色缂丝锦袍男子却突然道,“世子妃,其实我们商号想跟你们谈一笔生意。”
萧锦悦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男子见状脸色难看,大掌柜赶紧陪着笑脸为萧锦悦介绍,“这位是我们金源正商号的东家,邹平。”
原来是金源正商号的东家,萧锦悦记得陆承廷曾经说过,金源正实际是户部左侍郎府的产业。因朝廷官员不得经商,所以金源正由邹昌原的二弟,庶出的邹平负责打理。
“不知邹东家想跟我们谈什么生意?”
“我想将你们寻糖记每一份糖的配方买下来,不管是哪一种糖,我都给五百两,你看如何?”
每份配方五百两,加一起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若是光靠店里的收入,还不知要多久才能赚到。
只是把配方卖给他,转手就能有一笔巨额收入,邹平信心满满,觉得这位世子妃肯定不会拒绝他的交易。
第一百七十五章 拒绝
邹平可是听说这位世子妃出身低微,以前跟着家人生活在贫苦且战乱不断的北边,家境并不富裕。
如今虽然开了一家糖店,但是时日还短,想来赚到的银钱有限。
现在听他开出这么大金额,就不信她不心动。
然而邹平想象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萧锦悦只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好意思,我不打算卖掉配方。”
邹平正微微抬着下巴,等着她露出惊喜的神情,谁知听到的却是拒绝,脸上的自得当即消散不见,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萧锦悦没想到邹雪曼的这位二叔来见他,竟然是想要买她手中的制糖配方。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竟然会以为他一开口,自己就会将配方卖给他。
乍一听,每份糖的配方出价五百两,听着似乎是不少,可她又不是傻子,好好的独门生意不做,却要把配方卖给竞争对手。
这么一笔钱,她还没看在眼里,就算她如今困在镇国公府里,没法将生意扩大。但仅仅是凭着店里的那几种糖,想要赚个几万块钱,根本不需要多长时间。
除却这些不说,她爹之所以想要进户部任职,就是想要查户部左侍郎邹原昌的帐目。
如此一来,她爹跟邹原昌势必是敌对的关系,她又怎么可能拖她爹的后腿,把自己的配方卖给邹平,让他帮金源正赚钱。
邹平原本以为他开出这么高的价,这位萧姑娘定会喜不自胜地把配方卖给他,根本就没想过她会拒绝。
这会阴沉着脸,满脸不快地道,“世子妃,这五百两一份的配方,价钱可是不低了。整个京都,出得起这个价钱的虽说不是没有,但是我敢保证绝对没有几个。
而且,别人看上了你的配方,未必会像我这样,会上门来跟你好好商谈。你要知道,那些重利的商人,可多得是办法将你的配方谋了去。
世子妃,我劝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邹平以为自己这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这位世子妃总该改变主意了。
谁知萧锦悦偏偏不买他的账,“不用想了,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的配方不卖。”
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随便恐吓几句就会将配方双手奉上。别说她不会卖配方,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非卖不可,她也不会卖给跟邹昌原有关的人。
邹平没想到自己都将话说道如此份上了,这位镇国公府世子妃丝毫面子都不给他。虽说他是一介白身,但是身为金源正背后的东家,又是户部左侍郎府的二爷,走出去,谁不给他几分脸面。
他何曾被人如此下过脸,且还是一位姑娘家。
一再被人拒绝,邹平心中已经满是怒火,若是平常,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可想到今时不同往日,他那脚就怎么也抬不起来。
自从寻糖记开业之后,不管是那些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人家,需要买糖的,基本都是去光顾寻糖记。甚至就连那些小摊小贩都去寻糖记进货,导致他们商行的蔗糖从原来的供不应求,到如今几乎无人问津。
若紧紧是蔗糖滞销也就罢了,可他们商行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出现各种问题,比如好端端放在仓库里的货物,不是被老鼠大量咬坏了,就是发霉发臭了。
就连二管事外出进货,途中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淋,那十几车盖着油布的各式绸缎竟然也进了大量雨水,生生将那一批布匹给毁了。
偏偏,他的嫡长兄最近又急需用大笔银钱,可商行的收入大大缩水,他根本拿不出兄长需要的数目。
他将商行的困难原原本本告知兄长,想让他宽限些时日,等商行恢复正常运转,资金回笼之后,再将银两给他,或者是让他少要些银子。
可他那好嫡兄根本就不听,说是商行交给他打理,在他需要银钱的时候就必须按时按量交给他,否则就收回他打理商行的权利,交给三弟打理。
他那嫡母更是过分,怀疑商行那些莫名其妙发生的事是他搞的鬼,目的是趁机将商行的盈利收入自己的囊中。
偏偏他平时花钱习惯了大手大脚,有事没事又喜欢堵上几把,更是时不时光顾各处青楼。这就导致他手中的银钱根本就不够花,久而久之,他就将目光盯上了商行的收入。
挪用商行的银钱也就成了常态,虽说他拉了账房下水,让他做了假账,但是难保不被嫡兄和嫡母察觉。
再加上三弟和族中的人早就不满他独揽商行的管理权,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他的错处,想将他剔出商行。
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利,他不得已之下,只能东拼西凑,将商行的存货低价贱卖了大部分,甚至将平时瞒着府中偷偷置办下的一处田庄以及一间铺子都卖了,这才凑够了嫡兄要的大笔银钱。
他的妻子甚至为此跟他大闹了一场。
如今他的手中已经没有什么银钱,商行的资金周转也是困难重重。若是再不想几个来钱的法子,下次嫡兄再找他要钱,他拿不出来,只能交出商行的管理权。
他已经习惯了人人奉承的金源正东家这一个身份,若是被收回商行的管理权,谁还会将他一个庶出的二爷放在眼里?
再说他已经过惯了挥金如土的日子,让他再过回一穷二白的生活,那简直比杀了他更难受。
这一趟,他说什么也要买下镇国公世子妃手中的配方。据他所知,寻糖记制出来的那些糖,在整个元康朝都是独一份的。
他若是买下了配方,将糖店开遍整个元康朝,势必会有源源不断的银钱。到那时,就算嫡母和兄长要收回他手中的商行管理权,他也不俱。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心中的怒气不得不压下去,再次对萧锦悦道,“世子妃,我诚心想买你的配方,若是价钱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商量。
还有,若是你将配方卖给我,你的寻糖记可以照开。我拿了配方,会到京都以外的地方开店,绝对不跟你抢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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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威胁
萧锦悦皱眉,没想到她都连着拒绝了两次,这位邹平还不死心。
“邹东家不必再说了,我们寻糖记不过一个小小的店铺,而我也只是赚一点胭脂水粉钱,你们金源正商号家大业大,实在是不必盯着我这点小生意。天下赚钱的门路多得是,邹东家又何必将心思白白浪费在我这里呢。”
邹平见她还是不松口,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那双青黑的眼眸透着一股冷意,“不妨告诉世子妃,我们金源正背后可是户部左侍郎府,我劝你最好想一想,是不是非要拒绝到底。”
萧锦悦笑看了一眼金源正的大掌柜,“金源正商号是户部左侍郎府的产业我一清二楚,最开始的时候,我上你们商号想进些蔗糖,可是被你们大掌柜拒绝了。若不是我拿不到蔗糖的货源,我也不会开了这间寻糖记。
说来我能研制出那些新糖,还得多亏了你们当初的拒绝。”
邹平还不知道有这事,冷着脸怒问苦着脸的大掌柜,“世子妃说的可是真的,她一开始是想从我们商号进货,而你,却拒绝了?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擅做主张?”
大掌柜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对邹平的怒火他可不想一个人担下,“此事是大姑娘的主意,她不准我给世子妃供应蔗糖,小的不敢不听。”
邹平拧眉,“邹雪曼?她为什么不准你供应蔗糖给世子妃?”
大掌柜弓着身子垂头道,“这事小的不清楚。”
萧锦悦看了他们一眼,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既然邹平威胁她,她又何须客气,将当初的事说出来,正好让他回府里闹一闹。
邹平没想到大侄女竟然还插手了商行的生意,若不是因为她,镇国公世子妃就不会想到研制那些新糖。他实在没想到,这个竞争对手竟然是邹雪曼促成的。
尽管他现在恨不得冲回府对邹雪曼狠狠扇上一个耳光,可也知道这事只能想一想,毕竟嫡母将这个大侄女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又哪里容得他动上一根小指头。
虽然他没法扇侄女耳光,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邹平狠狠瞪了一眼大管事,转头对萧锦悦道,“我实在是不知道还有这种事,让世子妃受委屈了,等回了府,我定好好教训一顿邹雪曼,让她上门给世子妃赔不是。”
“赔礼道歉就不必了,毕竟选择给谁供货是你们商行的权利。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忙,邹东家还是请回吧。”
萧锦悦这话的潜台词是,你们金源正有权利选择给谁供货,那她今天自然也有权利解决将配方卖给他们。
邹平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放低了姿态,好说歹说,这位世子妃依然是油盐不进,拒绝将配方卖给他。
“萧姑娘,虽然你现在嫁进了镇国公府成了世子妃,可我听说镇国公世子身中剧毒,无药可救,如今双腿残废,成了半个太监不说,甚至太医还断言他活不过三个月了。
你还如此年轻,若是镇国公世子去了,你留在镇国府守寡一辈子,未免太过可惜了些。萧姑娘,我相信你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吧?
我劝你不如早做打算,我们府中的大公子还算年轻有为,长相俊朗,是京都有名的翩翩佳公子。等镇国公世子去了,我可以让嫡母上门跟国公夫人商量,放你出府。我们府中的大公子定会明谋正娶,将你聘回去当正妻。
若是你不愿意选择我们侍郎府,也没关系,我兄长认识不少世家少爷,可以为你挑选一个。或是你看上了哪位公子,我嫡母也可以为你保媒,促成你的心愿。”
萧锦悦实在是无语,这个邹平,为了几张配方,这是要怂恿她改嫁她人?
门外,东离满脸怒火,恨不得冲进去,一刀将那个邹平给砍了。
陆承廷抬了抬手,将他拦下。
原本他见萧锦悦在府中受了委屈,心中愧疚,趁着出来办事,途径她店铺的时候,想着来带她去吃个饭。
到了寻糖记,问明她在后院,拒绝了丫鬟的带路,没想到到了花厅门外,却意外听到这一番对话。
尽管他觉得那个邹平的话刺耳,但是萧锦悦嫁给他,本就是被逼无奈,他跟她迟早都是要和离的。
萧锦悦还如此年轻,离了他,总还要嫁人的,他就算觉得那些话刺耳,又有什么权利阻止她?
萧锦悦并不知道陆承廷在外面,冷声对邹平道,“太医虽然诊断镇国公世子只剩三个月寿命,但他一天还没死,我就还是他的世子妃。
就算哪一天我要离开镇国公府,想要改嫁他人,也无需邹东家操心。况且,我的父母健在,还有大哥长姐,我的事,自有他们安排。
邹东家就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你们认识的那些世家少爷,还是留给你们府中的大姑娘吧,想必她比我更需要。”
邹平依然不死心,还想继续劝,“萧姑娘,你爹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殿前司都虞侯,他认识的那些少爷,想必身份也高不到哪里去。
我大哥可是户部左侍郎,他跟不少达官贵人都关系不错,你就算是想再嫁一位国公府的世子爷也不是不可能,总好过让你爹将你嫁给那些身份低微的普通人家吧?
我劝你最好别急着拒绝,好好想一想,可这是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
萧锦悦皱眉,她又不是那些天真无脑的小姑娘,这个邹平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画大饼。
他一个侍郎府庶出的二爷,户部左侍郎府的大公子可是嫡出,凭他的身份,怎么可能让左侍郎夫人点头答应将她一个嫁过人的姑娘,嫁给她的儿子为正妻。
就更别说那些达官贵人家的贵公子了,她若是离开陆承廷,相信没有哪一家贵夫人会将她娶回去当儿媳妇。
若她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姑娘,知道自己的夫君只剩三个月性命,或许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
只可惜,她并非无脑之人,更何况,就算她跟陆承廷和离,也根本就没有再嫁的打算。
萧锦悦不想再跟邹平扯下去,端起茶盏送客,“邹东家请回吧,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将配方卖给你,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
面对萧锦悦的一再拒绝,邹平已经耐心告尽,黑着脸站起来冷声道,“哼,配方不卖,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讽刺
邹平愤怒地甩袖而去,踏出花厅,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口侧边,东离正想尾随过去,将他揍上一顿,却被陆承廷阻止了。
萧锦悦放下茶盏,正想回去雅间继续看账本,不料一脚踏出花厅,就看到了门外的陆承廷。
“咦,你怎么来了?”
萧锦悦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色是一惯的淡然,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萧锦悦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刚才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陆承廷也没隐瞒,“那个邹平看来不是什么善茬,你往后出入注意些,最好是也提醒店里的伙计警醒一点。”
她并不担心有人来闹事,或者是再次发生火烧铺子的事。
不管是店里的伙计还是作坊那边做事的人,都是她爹手下的人。
若是有人敢来闹事,只会让来人有来无回。
不过,陆承廷的提醒也是好意,总归小心些没有错。
萧锦悦颔首,“放心,我会提醒大家注意。对了,你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出来办事,恰巧经过这里,就来看看。中午的膳食你用了没有,若是没用,要不要一起去吃一点?”
听到陆承廷约她去吃饭,萧锦悦还有些意外。
“好啊,不过我账本还没看完,你得先等我一会。”不过略想了一下她就应下了,反正她也是要用膳的,一起就一起吧。
“不急,你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
萧锦悦让护卫把陆承廷的座辇抬进厅里,又让丫鬟上了茶,端了一盘糕点过来给他,这才回雅间里继续看账本。
花了一盏茶时间,将账本看完,又跟掌柜谈了谈经营问题,最后提醒他让下面的人注意着些,防着有人来糖店和作坊闹事。
将该处理的都处理了,萧锦悦这才下楼转去后院的小花厅。
“账本看完了?”陆承廷正端着茶盏,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些意外,他都做好了起码要等一个时辰的准备。
萧锦悦点头,“若不是被那个邹平耽搁了那么长时间,早就看完了。”
糖店的账本用的是她在现代的记账方法,账目做得清晰明了,她看起来自然快。
“去哪里用膳?”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有忌口吗?”
萧锦悦摇头,“没什么忌口的,我吃东西不挑,只要食材新鲜、干净卫生就可以。”
“那……去聚味阁如何?”
其实陆承廷也没什么好主意,他虽然在京都长大,但是常年镇守在边关,回京的时间少之又少,对京都的酒楼茶馆都很陌生,唯独对聚味阁还稍微熟悉一点。
“行,走吧。”
萧锦悦其实有些怀念辣椒的味道了,虽然她不太能吃辣,但是偶尔也想换一换口味,增加一些食欲,可惜这才朝代没有辣椒。
二人到了聚味阁,正是用膳的时间,一楼大堂里坐得满满登登。
护卫抬着座辇走进聚味阁,不少吃饭的客人纷纷侧目。
小二听到动静,转头一看,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又扬着笑脸迎了过来,“客官,可是用膳?”
萧锦悦环视了一圈大堂,一楼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没有一个空位。
小二一看萧锦悦的动作就知道她是在找座位,忙陪着笑脸道,“那个,实是抱歉,正是用膳的时候,一楼已经没有空位了。不过,二楼还有雅间。”
萧锦悦对小二摇头,“我们不要雅间。”
小二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来聚味阁的夫人和姑娘不是没有,但是她们极少会在大堂里用膳,一般都会上二楼单独的雅间。
萧锦悦没理会小二,而是转头问陆承廷,“要不,我们换一个地方?”
二楼虽有雅间,但是陆承廷如今双腿不便,座辇也不好上楼梯,还不如直接换一个地方。
萧锦悦正跟陆承廷说话,突然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后方传来。
“喂,好狗不挡道,你们怎么连座辇都抬进来了,这让爷怎么过去?”
什么人说话嘴巴这么臭?
萧锦悦转头一看,后面站着七八位穿着锦衣华服的贵公子,站在最前面的那位蓝袍男子正挑眉不满地瞪着他们。
看到萧锦悦回眸,蓝袍男子惊艳的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随后转向陆承廷。男子摇着折扇,一脸讽刺地道,“喲,这不是镇国公世子吗,听说你的双腿已经残废了,这不好好在府里呆着,怎么还跑聚味阁来了?”
萧锦悦拧眉,那位公子也不知道是谁府上的,说话肆无忌惮的。
尽管男子说话的语气不好,不过确实是他们站在大堂门口挡了路,萧锦悦示意抬着座辇的护卫往侧边靠,让出一条路来。
陆承廷淡淡扫了一眼,见不过是一群纨绔,收回目光侧头对萧锦悦道,“你不想在这里用膳,那就换一个地方?”
蓝袍男子大庭广众之下被他们二人忽视,顿时觉得面子下不来,摇着折扇冷笑道,“大堂没有座位,小二不是说二楼有雅间吗。镇国公世子双腿残废走不了路,要不要我让人将你拖上去?”
蓝袍男子这话,委实是侮辱人。
大堂里原本还有些嘈杂,但是听到男子的话,纷纷安静了下来,没人敢开口。
虽然不少人都觉得那位蓝袍公子的话说得过分,却没有人敢出来反驳一句。这些公子哥儿一看就知道身份不简单,他们不过是一群普通老百姓,谁也不敢开口得罪他们。
对蓝袍男子的话,随他同来的几位公子并没有阻拦,反倒有两三个捧场地哈哈大笑。另外几个虽然没笑,不过也是一副袖手旁观看热闹的神情。
“这位公子,莫非你今天吃了大粪,出门前忘记刷牙了?”
萧锦悦本不想理会这么一群纨绔公子,以为让出挡着的路,让他们过去,这事也就算过了。
可那位蓝袍男子说话委实是太过分了,陆承廷好歹是从二品镇国将军,若没有他跟老国公常年镇守边关,这些纨绔公子哪来的太平日子过。
他们不说感激也就罢了,竟然当众嘲笑陆承廷残废,还说让人将他拖上楼。
就算萧锦悦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怒了,再次怼蓝袍男子,“公子没有刷牙就出门,本就失礼,还是不要多开口的好。
还有,你家是住海边吗,管得那么宽?我们家世子爷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有空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调戏
听着周围响起的嘲笑声,蓝袍男子脸色白了红,红了又白。
原以为那位男子这下总该闭嘴了,谁知他目光不善地朝萧锦悦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忽然道,“这位想必就是刚嫁进镇国公府的世子妃吧?啧啧,倒是长得一副好颜色。可惜你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攀上的高枝,刚嫁进门就变成了废人一个。你这一副花容月貌跟了镇国公世子,未免太委屈了。不如你跟了小爷,小爷定会好好疼你,不会嫌弃你嫁过人……”
“放肆……”
大庭广众之下,自家世子妃被人调戏,护卫大怒,刚想动手,谁知世子爷动作比他更快。
陆承廷黑着脸,手在座辇扶手上一按,瞬间腾空而起。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等看清楚,不过眨眼间,一阵清脆的耳光声传入耳中。
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不过眼尖的却看到,那位镇国公世子从座辇上腾空而起,重重地扇了一耳光蓝袍男子后,然后运转轻功,再次坐回座辇上。
蓝袍男子毫无防备之下,被这一掌扇得转了一个大圈才停下来。
抬手捂着红肿的腮帮子,开口想质问,不料一张口,一只混着血丝的大白牙却掉了出来。
“邹子敬,本世子即便双腿残废,也容不得你对世子妃无礼。再有下次,我定要到皇上面前参户部左侍郎邹大人教子无方。”
陆承廷冷着脸,身上的杀气随着刚才的话,直直朝蓝袍男子压了过去。
原来蓝袍男子竟然是户部左侍郎邹昌原的嫡长子,邹雪曼的大哥,邹子敬。
萧锦悦诧异地看了一眼黑着脸的陆承廷,不知是不是错觉,刚刚他说那话的时候,好像特意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可她转头看过去,那张冰山脸虽然紧绷着,她却没从上面发现什么异常。
萧锦悦猜测,莫非,他是因为在寻糖记的时候,听到了邹平的那一番话,所以特意在提到邹子敬的时候,特意加重了两分语气?
虽然不知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萧锦悦也确实没想到,金源正的东家邹平口中年轻有为,长相俊朗、京都有名的翩翩佳公子,原来是一位纨绔子弟。
萧锦悦摇了摇头,明明他的嫡妹邹雪曼,是一位端庄有礼的闺秀,没想到她的兄长,跟她相差那么大。
邹子敬没想到那位镇国公世子都成了废人一个了,竟然还能运用轻功飞过来扇他耳光。他心中恼怒,不过刚刚那一耳光,还有陆承廷的那一身杀气,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只能目光隐晦地朝旁边那位身穿月白袍的公子看了一眼,然后捂着腮帮子默默地站在一旁。
其实他跟陆承廷倒没有什么大仇,只不过是从小到大,他就被这位威名赫赫的镇国过世子压在头上,他娘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让他向他学习,做一位名震京都的贵公子。
他爹是文臣,而他也只不过是一介书生,又不打算考武举,可偏偏他娘却不顾他的意愿,非要他当一个文武双全的贵公子。
所以从小大到,每次听到陆承廷的名字他就反感。当他知道陆承廷在战场上被西夏人下了毒,无药可医。甚至回京之后,还交出了手中的兵权。
而她娘再也没继续要他向镇国公世子学习,他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
今天跟几个朋友聚在一起,谈起成了废人的镇国公世子,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再被有心人言语间暗示几句,他觉得昔日威名赫赫的镇国公世子如今已经跌落了凡尘,甚至还不如他们这些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
到了聚味阁,乍一看到陆承廷果然双腿残废,只能靠座辇出行,邹子敬只想趁机对他踩上几脚,好出一出心中憋了多年的恶气。
那位月白锦袍贵公子没有理会邹子敬的眼神,目光一闪,朝陆承廷淡淡道,“镇国公世子何必发怒,子敬不过是跟你开下玩笑。他本意是担心你腿脚不便,不方便上楼,想让人扶你上去,只是他嘴笨不会说话,并没有什么恶意。”
萧锦悦冷笑,好一个避重就轻。
“本姑娘跟镇国公世子可是太后赐婚,本世子妃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后促成的姻缘也是能开玩笑的,改天我倒要进宫问一问太后她老人家知不知道这事。”
萧锦悦这话刚说完,聚味阁二楼紧跟着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子声音,“胆敢讽刺太后赐的姻缘,这话不用问,本世子都知道这是大不敬。宁国公世子,莫非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听不出你这话是在粉饰太平?”
萧锦悦仰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吊儿郎当倚在栏杆上的南安世子,旁边还站着两个同样穿戴不俗的男子。
想必是他们正在楼上雅间用膳,被楼下的这一番动静引起了注意。
月白袍男子正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宋志昭。听到南安世子的这一番话,本想发怒,可不知为何,又生生忍了下去。
邹子敬脸色一白,刚刚见镇国公世子妃长得如此惊艳,一时头脑发热只顾着调戏她来气镇国公世子,他还真没想起来这俩人是太后赐婚。
刚刚邹子敬调戏的话,大堂里可是有不少人听到了,宁国公世子无法反对,只能冷冷地扫了一眼白着脸的邹子敬,心中暗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邹子敬见宁国公世子不说话,心中不满却不敢说。
生怕萧锦悦真的哪天到太后面前告状,他只能忍着屈辱低声朝萧锦悦道歉,“是本公子喝醉了酒,胡言乱语得罪了世子妃,请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本公子这一回。”
萧锦悦扫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虽然对这道歉不满,但是人家都放低姿态当众道了歉,虽然托词是喝醉了酒。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再咄咄逼人,此事只能就此揭过了。
“承廷,要不要上来一起用膳?”
南安世子没想到自己离京一趟,陆承廷竟然娶了世子妃,而且娶的竟然还是胞妹明华郡主的好友萧姑娘。
南安世子眼中的八卦只差写在脸上了,陆承廷没理会他,倒是问萧锦悦,“要不要上去?”
萧锦悦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双腿。
陆承廷一眼就看出她在顾忌什么,“不必担心,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第一百七十九章 念头
自家世子爷被人当众讽刺,陆承廷的护卫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若不是世子爷一直拦着,刚才他们就想动手将那位邹子敬给狠狠地揍一顿了。
刚才没有机会表现,现在见世子妃担心世子爷腿脚不便上不了楼,他们忙不迭地道,“世子妃放心,有属下在,上个楼实在是不值一提。”
看到护卫讨好的笑容,萧锦悦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对啊,她怎么就忘了有护卫在,真是白操心了。
陆承廷身边的暗卫不便现身于人前,但是他身边的护卫武功也不弱,上个楼而已,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看到萧锦悦神情懊恼,知道她是反应过来了,陆承廷眼里飞快闪过一抹笑意,没想到她平时看着挺聪明的,这偶尔犯迷糊也挺有趣。
萧锦悦斜了他一眼,她不就是一时没想起来这是一个有轻功的世界么。
“行了,你们上去吧,我走楼梯。”
萧锦悦朝他哼了一声,转身带着白果朝楼梯处走去。
陆承廷隐下嘴边的笑意,朝护卫摆了摆手。
两个护卫立马过来,伸手抬起座辇,身子腾空一跃,转眼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二楼南安世子他们旁边。
看到这一幕,跟几位公子哥站在一旁的宁国公世子目光微闪,快速扫了一眼陆承廷所在的方向,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转头招呼同来的朋友,“我们也上去吧。”
热闹没看成,一群纨绔也没放在心上,转眼又嘻嘻哈哈地跟在宁国公世子后面,踩着楼梯上二楼。
萧锦悦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那位宁国公世子身上顿了顿,在他看过来之前收回了目光,带着白果进了南安世子他们所在的雅间。
听到动静,南安世子回头打趣萧锦悦,“萧姑娘,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我不过是出京几天,回来你就变成了承庭兄的世子妃。”
对他的打趣,萧锦悦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笑了笑岔开话题,“南安世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明华郡主也回京了吗?”
“我们今早刚回来,明华那丫头一回京,听到你大婚的消息意外不已,若不是她在路上累着了还没缓过来,早就上镇国公府找你去了。”
萧锦悦心中苦笑,别说明华郡主意外,就是她自己当时听到消息,也吃惊不小。她不过是顺手救了一把镇国公世子,哪里会想到太后会因此给她赐婚呢。
想起刚才楼下的事,南安世子脸上难掩担忧,“承廷兄,你的双腿怎么回事,真的走不了路吗?”
尽管跟南安世子交情还不错,但是陆承廷并不想多谈这个问题,“太医诊断说是毒素损了经脉,所以无法行走。不必担忧,只是走不了路而已,性命暂时还在。”
南安世子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想问他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可转头看到坐在旁边的两位朋友,心知这种话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那到嘴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不过他在心里将那群无能太医狠狠地骂了几句,这才扬起笑脸招呼大家,“承廷兄大婚,我们都没喝到他的喜酒,来来来,我们先敬他三大杯。”
那两位公子,一个是定远侯府的大少爷温景,另一个是武安侯府世子韩琦。他们二人心中一直敬仰镇国公世子,听到南安世子的话,立即兴奋地附和,“对对对,我们先来敬镇国公世子三大杯。”
见南安世子伸手抓起酒壶就开始斟酒,萧锦悦实在是无力扶额。
这种场面,她若是阻止,未免扫兴了些,可陆承廷的身体根本不能喝酒。
萧锦悦借着桌子的遮挡,偷偷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陆承廷察觉到动静,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朝酒杯努嘴,立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过他没说什么,转过头端起面前的茶盏,带着歉意对大家道,“今天这酒我怕是喝不了,我如今这情况,太医叮嘱我不可喝酒,还望大家见谅。只能以茶代酒,敬你们。等以后有机会,再请你们喝个痛快。”
南安世子斟酒的动作一顿,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看我这记性,看到酒就忘乎所以,忘了承庭兄不能喝酒。”
萧锦悦原以为南安世子也会改为喝茶,谁知他嘴一咧,嘿嘿大笑,“承庭兄没口福,这壶好酒正好让我们三个瓜分了。来来来,都别客气,吃饭喝酒,菜都快凉了……”
南安世子插科打诨,气氛立时热闹起来,四个人立时开始推杯换盏。
萧锦悦见陆承廷端着茶盏,南安世子他们三个敬他一杯他就喝一杯,她不由抽了抽嘴角。他们喝得高兴就行,没人打扰,她正好乐得自己一个人大快朵颐。
南安世子不愧是精通吃喝玩乐的纨绔,点的一大桌子菜味道都不错,萧锦悦就着一碗大米饭,慢慢地享用起来。
本来是专门带着她来用膳,没想到碰到南安世子他们,大家只好坐一桌,陆承廷本还担心冷落了她,有些过意不去。
趁着南安世子在闹着敬温景和韩琦,他抽空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嘴角翘了翘。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虽然他现在双腿无法行走,但也不用像以前在边关时一样,每天睁开眼睛不是在打战就是在去打战的路上。一天到晚都得绷着神经,生怕哪天一不注意,就被外族突破防线冲进来屠杀百姓。
虽说他年纪轻轻就手握重兵,看起来风光无限,可却没人知道,那些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实是有些厌倦了。
如今这样,三不五时跟好友出来喝茶吃饭,就算什么也不干,只是默默地看着妻子吃饭似乎也是一种幸福?
下一瞬,陆承廷却被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怔住了。
他,竟然把萧锦悦当成了妻子?
萧锦悦不知陆承廷在想什么,只是专注地品着面前的美味佳肴。
突然雅间的门被人敲响,陆承廷回过神来,抬眼一看,进来的是他的护卫。
“世子爷,大管事派人来寻,让你和世子妃立即回府,说是太夫人身体不舒服。”
陆承廷心中疑惑,出门前祖母身体不是还好好地,怎么突然不舒服。
他心中担忧,想叫上萧锦悦回府。转过头,却见她似乎半点不意外听到护卫的话,不紧不慢地将碗中最后一口饭吃完,这才缓缓搁下手中的筷子。
第一百八十章 罚跪
陆承廷看着这样镇定自若的萧锦悦,脑海中不其然闪过出门前她说的话:“我才不气,有气我当场就出了”
莫非,祖母不舒服,是她动的手?
陆承廷嘴唇翁动半晌,这一句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若真是她动的手,他也没脸责怪她。
二婶三婶拿话挤兑她,可为了他,尽管心中不乐意,萧锦悦也忍着气帮祖母捏肩捶背,可祖母却故意当着宁远侯夫人的面,要她捏脚。
当着外人的面如此折辱她,也不怪她要对老夫人出手。
陆承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萧锦悦用完膳,又不紧不慢地漱了口,跟南安世子他们道了别,这才回去。
萧锦悦早就发现了陆承廷的欲言又止,只是他不问,她就乐得当不知道。
一直到出了聚味阁,上了马车后,萧锦悦这才开口道,“有什么想问就问吧。”
陆承廷转头看了她一眼,半晌,才缓缓道,“我没什么想问的。”
萧锦悦意外挑眉,他那一副神情,应该是猜到了太夫人不舒服是她动的手脚,她原以为就算陆承廷没有责怪她,至少也会问一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他竟然什么也不问。
陆承廷不问,但有些事她必须丑话说在前头,“我呢,一般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我这人比较懒,从来不记仇,因为有仇我一般当场就报了。所以,你最好祈祷你们镇国公府的人,以后少惹我。
我希望的是,能在镇国公府跟你安安然然相处到和离。可若是有人非要找死,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陆承廷听了这话,一直沉默着,倒不是他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讨厌这样的萧锦悦。
他发现自己最近对萧锦悦的反常心思弄得有些茫然。
萧锦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不说话,以为是在恼她对太夫人出手。
他要恼就恼吧,她并不后悔自己对太夫人出手。若不是他救过她的命,就冲着那三碗安神茶,她出手绝不会如此轻飘飘的。
俩人一路无话,一直沉默到回府。
下了马车,陆承廷上了座辇,萧锦悦步行在一旁。
府门口的小厮见到他们,立即上前道,“世子爷、世子妃,夫人让你们回府后,立刻去松鹤堂。”
小厮见陆承廷朝自己摆了摆手,立即一溜烟退下去了。
他就一条小小的池鱼,还是远着些为妙,免得一不小心就遭了无妄之灾。
快到松鹤堂的时候,东离突然现身拦住陆承廷。
“世子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看到突然现身的东离,萧锦悦有些意外。
不过她意外的并非是他出现得突然,而是他身上那一丝熟悉的药味。
萧锦悦眉头快速皱了一下,眨眼又恢复正常,不动声色地抬眸扫了一眼穿着黑衣劲装的暗卫。
陆承廷想起出府前吩咐东离的事,转头对萧锦悦道,“你先去松鹤堂,我随后就到。”
萧锦悦原本还诧异东离身上的药味,如今见陆承廷有意避开她,心里一转,就猜到了原委。
不过既然陆承廷不愿意让她知道他已经起了疑心,萧锦悦正好乐得装不知道。
有些事,她说出来,反而不如让他自己亲自查出来效果更好。
省得他还以为自己对在镇国公府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萧锦悦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若无其事地对陆承廷道,“行,那我先进去,你忙完就过来。”
“好。”
目送着萧锦悦走进了松鹤堂,陆承廷这才对东离道,“说吧,查出来些什么?”
“郑太医今天在宫里当值,并不在药店里,属下找的是郑太医的徒弟。
经过辨认,郑太医太医的徒弟说,安神茶的药渣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实际里面混有一种绝子药,以及一种让人非常难以察觉出来的慢性毒药……”
陆承廷双拳骤然握紧,浑身的气息更是冷得骇然。
东离低垂着头,心中替自家世子爷难过。他虽然不知道对安神茶动手的人是谁,但左右逃不出府里那几个人。
世子爷如今可以说是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了,好不容易娶回一个世子妃,可这些所谓的亲人竟然还要对世子妃动手。
世子爷身上的毒,只有世子妃能解,毒死世子妃,等于也害了世子爷。
这幸亏是世子妃懂医术,否则换了别的姑娘,说不定就着了道。
想起太夫人带着杀气的眼神,东离更是心中发冷。
陆承廷沉默良久,半晌才哑着声音对东离道,“此事先不要声张,还有,记得把药渣处理了……”
萧锦悦一脚踏进松鹤堂,一眼就看到太夫人无精打采地倚靠在罗汉榻上,陈太医正在给她把脉。
常安县主听到动静,转头见到是她,立即目光冰冷地朝着萧锦悦横眉怒喝,“还不给我跪下!”
萧锦悦心中冷笑,想让她跪?
想得倒是挺美。
她早就知道这位常安县主一直盯着她,想抓她的把柄,在她对老夫人出手之前就料到了这一幕,她岂是会蠢得让自己留下把柄的人?
萧锦悦淡淡地看了一眼常安县主,无视她的怒火,直接越过她,走到太夫人面前默默地福了一礼,然后垂首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陈太医把完脉。
萧锦悦行礼,太夫人只是轻轻地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半句话不说,转眼又垂下眼睑。
被萧锦悦那个贱人当众无视,常安县主气得脸色铁青,想发火,可看到陈太医皱着眉头朝她这边不满地看了一眼,她不得不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常安县主轻蔑地朝萧锦悦哼了一声,且容她再得意片刻,等下有得她哭的时候。
半盏茶后,陈太医收回手,却拧着眉头半晌不说话。
常安县主看了一眼沉着脸的太夫人,再次对萧锦悦怒斥,“世子妃,你到底对太夫人动了什么手脚,还不快从实招来?”
萧锦悦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委屈的神情,“县主这话我怎么听不懂?我刚跟世子爷从外面回来,第一时间就来了松鹤堂。你这一见面,劈头盖脸的就让我罚跪,请恕锦悦办不到!
就算县主担心太夫人的身体,是不是也要先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