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杀人,也是门生意
绕过两处楼阁,又穿过四五道回廊,总算到了前厅。
蒋慕尘刚和凌晏说完事情,踏出门槛,就见苏音款步而来。
愣了愣,停下脚步打招呼,“苏姑娘,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蒋公子也是风采依旧。”苏音淡笑着回礼。
她能猜到蒋慕尘归属哪方,蒋慕尘自然也能想到她所猜测的内容。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蒋慕尘便作揖告辞。
苏音回头看着他大步走远,眼神有些飘忽。
几方势力的人都逐渐浮出水面,皇子间的争斗自然也由暗转明。现在只是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可能仅仅是一场雨,就能打破。
“怎么没在房间休息?”
温润的嗓音将苏音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扭头,凌晏已经行至身后。
他伸手揽过苏音的肩膀,将人半拥入怀中,带着她朝屋里走,“雪快要化完了,正是冷的时候,你现在身子虚,别着凉了。”
“我注意着呢,出来的时候专门加了件披风。”
苏音配合着他的步子,头稍稍朝他颈侧靠,“白日睡太久了,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
声音有些软糯,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凌晏难得听到她这般说话,心里顿时软哒哒的,嗓音更是柔和,“正好我晚上要处理公务,你陪我一起?”
“好啊。”
凌晏看着她乖巧的样子,笑了笑,低头轻轻含了含她的耳朵,又用鼻尖剐蹭,厮磨道,“吃过晚饭了吗,用不用让厨房再做些。”
苏音摇头,“喝了一碗粥,不想再吃了。”
“那让厨房做些零嘴吧,不然你干坐着也无聊。”
苏音这倒没有反驳。
她不想看书,总得找些东西来蹉跎一下时间。
苏音选了凌晏对面的位置坐下,托腮看他,“殿下,蒋慕尘怎么会这时候过来?”
“他刚巡视完生意回来,便给我汇报情况。”
苏音嘴角微勾,“真的是巡视生意吗?”
凌晏点点头,眉梢挑动,“杀人,不也是门生意吗?寻常人还做不了。”
楼月山当时逃出去了一部分残党,现下已经全部清楚干净,这段时间,蒋慕尘四处奔波也源于此。
现在回京,就当休息了。
苏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殿下说得在理。”
凌晏面前放着二十来份奏折,一半是看过的,一半大约今晚须批阅完。
凌晏做事的时候很认真,眉目沉静,不怒自威,就这么看着,总是让人觉得有种疏离感。
而苏音忍不住想打破这种感觉。
她盯着面前骨节分明的手,眼底蓄起些笑意,用食指轻轻戳了戳,换来凌晏一个询问的眼神。
苏音只是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凌晏便继续提笔批阅。
片刻后,手背渐渐传来痒意——
苏音正用披肩上的流苏在剐蹭着他的手背,一下一下,又轻又缓,简直磨人。
凌晏失笑,放下折子,将她的手握住,“太无聊了?还是想我陪你?”
“都不是。”
苏音心底明白,自己是有些恃宠而骄了,行为却一点没收着。
第557章 哄人要紧
她只是想看看这样一个清冷孤高的人,被自己打断会不会生气发火。
但貌似,他好像只是有些无奈,却没有任何恼怒之意。
苏音略带歉意的笑了笑,面对凌晏直勾勾又饱含情意的目光,她脸颊实在有些烫得慌,于是想收回手。
“殿下专心批折子吧,我不打扰殿下了。”
她动了动手腕,却没脱离男人的掌控,“嗯?”
“晚了。”
凌晏说了一句,顺手将折子合上,“不看也罢。”
苏音:“??”
她双眼瞪得浑圆,指着剩下的那一沓折子道,“还有这许多呢,殿下若是明早不能送到御书房,皇上会不会怪罪?”
“估计会气得用来砸我。”
凌晏行至她跟前,弯腰,在苏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臂绕过她的膝窝,将人横抱起来。
由于极轻,他还稍微往上掂了掂,“多吃些,长点肉才好看,你现在太瘦了。”
苏音被他抱着往外走,下意识抬起双臂,搂住他的脖子。
没计较她是现在好看,还是长肉之后才好看的问题,而是道,“殿下我错了,我自己回去休息,你接着处理公务吧,耽误正事就不好了。”
“不打紧,陪你要紧。”
“……”
瞧着苏音一脸不赞同的模样,凌晏轻笑两声,低头,贴着她的耳朵道,“要是明日父皇问起来,我就说哄人要紧,别的事情都可以先放在一边。”
其实那堆折子,凌晏基本都翻过。
都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
还有些一个月前就已经上报过了,只是可能回应时间延后,对方误以为上面的人没看到,所以又呈上来一份。
苏音听完他的话,哭笑不得,“那我就真成祸国妖妃了。”
“没关系,我惯的。”
他抱着苏音,健步朝偏殿而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基本碰不上的下人,今儿见了个遍。
整得苏音格外不好意思,几度小声让他放自己下来,都没得到应允。
只好埋首在他怀里,装死。
只要她看不见,尴尬的就是太子。
凌晏猜不透她的小心思,但也知道人害羞了,轻笑两声,丝毫不在意下人惊讶的目光,径直将人抱进了偏殿。
白鹭刚收拾完屋子,换了熏香,一抬头,就看到凌晏抱着苏音回来,吓得身板都打直了。
姑娘好好地出去,怎么不到一个时辰就这样了呢?
她着急忙慌地要过去接,结果走到半路,就被裴永祁拽到了旁边,给两人让路。
“裴先生,你干什么呢?”
裴永祁耷拉着眼皮,“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
“当然是照顾姑娘啊!”白鹭说得理直气壮,“姑娘昨晚才解了毒,身体还需着呢,瞧瞧,只出去了一会儿就被殿下抱着回来了。”
裴永祁:“……”
无言以对。
想了半天,才问道,“要不我给你找点话本子看?”
省得这么大年纪,平常人家都该嫁人了,还不解风情。
“我看过啊!”白鹭扬了扬下巴,“打虎和倒拔杨柳之类的,我可喜欢了。”
第558章 没一个好东西
裴永祁以拳抵唇,咳咳两声,老脸一红,“我说的话本子,可不是那种话本子,而是……那种话本子。”
“啊?”
白鹭眨眨眼,不明白他的话,“哪种跟哪种啊,我们说的还不是一种吗?那先生你说的‘那种’是哪种啊?”
“嗯……”
看着白鹭如此单纯,裴永祁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罪恶感。
罢了罢了,蠢点就蠢点吧,自己的徒弟,不能嫌弃。
他正要说算了的时候,白鹭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脸色瞬间胀红,倒退两步,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瓮声瓮气地说道,“先生,你、你……你好变|态啊!”
说完,直接跑了出去。
裴永祁:“……”
不知作何表情,只能重重地把门关上。
这种事情,女子在出嫁前都有专门的人教的,他跟着瞎操什么心,还平白被骂了一句。
裴永祁边摇头,边上床睡觉了。
明天起,开始让她背千字文吧。
白鹭一溜烟跑了出去,坐在回廊下努力平复着心跳,可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
正当她以手作扇,不停给自己扇风的时候,洛七过来了。
看到她,眉毛一蹙,走过去问,“你热啊?”
原本是一句极为平常的话,可前有因,便导致了白鹭此刻一蹦三尺远的果。
洛七眉毛一挑,“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你才吓我一跳呢!”白鹭跟个小炮仗似的,此刻也不惧他了,脑子短路,想到什么说什么,“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洛七一脸莫名,总觉得自己是个躺枪的,“谁教你的?”
“……芳琉苑的姐姐说的。”
白鹭去芳琉苑的次数不多,但那里的姐姐可喜欢她了,教她古琴琵琶,教她识人,还教她怎么揣摩人的心思。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她也知道裴永祁把自己拉开的原因。
只是当时关心则乱,压根就没往别处想。
洛七满头黑线,嘴角一抽,“也不能以偏概全,你看我们殿下,就是极好的人。”
冷风一过,带走了她脸上的温度,脑子也跟着回来了。
白鹭点点头,“倒也是哈。”
洛七看着她,无奈一笑,寻了个石凳坐下,“过来,给我倒杯热茶,渴死了。”
“你来偏殿,就是为了喝茶的?”
话虽这么说,白鹭还是听话地倒好茶摆在了他手边。
现在跟洛七熟悉了,她也不再时时刻刻用敬语。
“是有消息要跟殿下禀报,”洛七抬眼,看着紧闭的房门,“不过我觉得现在可能不是一个好时机,等等吧。”
房间里,凌晏直接把苏音抱到了床上。
苏音虽然探出脑袋来了,但手还没松开。
凌晏便顺势同她滚在了一起。
他一早就知道,苏音在生病或是身体虚弱的时候很粘人,于是笑道,“不想放手?”
苏音抬起下巴,盯着他,“殿下不让抱了?”
一句话,激得凌晏心神一荡,收紧了搭在她腰间的手,“抱,抱。”
此情此景,他还能说什么呢?
第559章 蒋明远上门
寻不到合适的话语,于是低头去寻她的唇。
苏音顺从地在他怀里仰起头,两人贴得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这段时间较为特殊,两人也许久没有好好待在一起说过话了。
难得的温存一刻,很容易就动了情。
难分难解间,还是凌晏先一步退开了,同她相拥。
苏音迷迷糊糊间嗯了一声,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还没等问出口,就听到男人耳语道,“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声音中略含低喘,仅仅是听着,都足以脸红心跳。
苏音闷在他怀里,点点头。
她也没什么力气,折腾不了。
衣裳有些凌乱,半穿半褪。凌晏脱了外袍,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拍了拍她的后肩,“睡吧。”
他这几日就没有睡个好觉。
本来今夜需将折子批完,明早送到御书房,现下到了苏音这里,正好早些休息。
手臂一抬,桌上唯一的烛火便随之熄灭,眼前尽是黑暗。
原本坐在回廊下闲话的两人顿时止住了话头,面面相觑。
白鹭张张嘴,“额,殿下只怕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了。”
洛七:“……我知道。”
灯都灭了,自然是睡了,他要是这个时候去敲门,多少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幸好手里的事情也不算太紧急,明天再禀报也是一样。
洛七看着暗下来的房间,突然也困意袭来。
这几日,太子没休息好,做属下的自然跟着奔波,他也该回去补补觉了。
洛七仰头,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我先走了,你看书也别看太晚啊。”
白鹭捧着脸看他,没说话。
洛七往前走了两步,没听到回应,于是扭头,“听到没有?”
白鹭点点头,然后认真道,“洛七大人,其实你也是个好人。”
嗯?
这个评价有些新鲜。
他跟在太子身边多年,手里处理了无数的事情以及……许多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被列入好人的行列。
洛七突然叹了一口气,笑道,“多谢。”
星子落下,红日初升。
沉寂了一夜的京城又重新热闹起来,连同许久不曾有来客的肃王府。
凌祈正在院子里练剑。
一招一式,威力十足,没有任何的花架子。
剑锋所到之处,草木尽折,就连不远处的腊梅都受到了波及,枝头本就不多的花朵更添风霜。
雪化了,腊梅也该消了。
他这段时间足够低调,除非昭帝召见,否则绝不出门。
也没有任何人找上门来。
今日却有些不同。
凌祈刚把剑扔给姜罗,用湿帕子擦了擦手,正要去用早膳,突然有侍卫来报,说蒋家公子求见。
凌祈眉毛一挑,“他向来都是直接进,什么时候‘求见’过?难不成出去这一趟,还改了性子,知礼了?”
侍卫又禀,“王爷,不是蒋慕尘公子,是他的弟弟,蒋明远。”
凌祈擦手的动作蓦然一顿,他不是应该在蒋家争家产吗?
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肃王府来。
见凌祈许久没回应,那侍卫便迟疑道,“王爷,要不属下去把他打发了?”
第560章 我一样可以为王爷提供帮助
“不。”
凌祈眯了眯眼,“将人请进来,去正厅等我。”
“是。”
侍卫立马拱手而去。
凌祈擦完手,将帕子扔给姜罗,脚尖微转,朝正厅而去。
饭,可以先不吃。蒋明远找到肃王府来,还挺让他诧异的。
凌祈对他的目的,好奇得很。
“姜罗,你说他这么一大早过来,是想干什么?”
蒋明远不会不知道他和蒋慕尘关系不错,两兄弟之争,他是不会参与的。
就算非出手不可,那也是保蒋慕尘才对。
姜罗摇头,亦步亦趋,“属下不知。”
凌祈嘴角微勾,“那就看看去吧。”
正厅里,有一少年脊背挺直,穿着华服,头戴玉冠,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身量和蒋慕尘相差无几,两人的面容却大不相同,气质也相去甚远。
蒋慕尘带着富家子弟特有的风流和玩世不恭,而蒋明远则携着商人的那一股子精明劲儿。
凌祈也没有故意让人等着,直接大步走进了正厅。
蒋明远恭恭敬敬地行礼,“小人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凌祈择了主位坐下,手虚虚一抬,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听侍卫说,你找本王有事?”
“是。”
蒋明远抬头,视线落在了姜罗身上。
凌祈懂他的意思,“无妨,说吧。”
蒋明远这才开口,“今日冒然打扰王爷,是有家兄的一个消息想告知王爷。”
他顿了顿,“家兄昨日上午便回了京,可直到快傍晚才回家,期间不知所踪,我还以为他会跟往常一样,在王爷这里来。”
正厅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凌祈微微压着眼皮,一双眼睛不断地在蒋明远身上打量。
他这句话,信息有些大啊。
“什么意思?”
蒋明远对着凌祈再作揖,“我与家兄的关系,想必王爷也知晓,便不做隐瞒了。蒋家财力雄厚,我一样可以为王爷提供帮助。”
蒋慕尘得势,肃王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他如今处处被压制,想单纯从生意上超过蒋慕尘,夺得家产,太难了,所以只有另寻他法。
蒋慕尘平日行事谨慎,纠不出错误,给家中书信写的也是傍晚回京。
可偏巧,他昨日出城,听城门外溜达的一个小乞丐说早上就见到了他。
心里若是没鬼,为何要谎报时间?
从前他一直觉得蒋慕尘神秘兮兮的,是在办肃王交代的事情,可细细想来,总觉得不对。
今日之事,他也是赌。
不过,赢面很大。
凌祈听完他的话,心中虽有所疑,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吗?本王和他是多年好友,你觉得,仅凭你的几句话,就能挑拨我和他的关系吗?”
“小人不敢。”
蒋明远没有慌张,“小人只是陈述事实,也希望能得到王爷的青睐。”
有能力争夺皇位的几人里,太子不好亲近,且他似乎也不需要自己;之前跟七皇子打交道时,发现他还是太过稚嫩,若不是淑妃受宠,根本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姓名。
思来想去,肃王最为稳当。
还能顺势把蒋慕尘给解决了。
第561章 您怀疑蒋公子?
算是一举两得。
凌祈撑着下巴看他,暂无表示。
他这样坦诚,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你的勇气,本王很欣赏,”凌祈顿了顿,“但你知道本王想要的,是什么吗?”
蒋明远拱手,刚要开口,突然发现这个问题有坑。
急急咽下快要说出口的话,转而道,“不管王爷想要的是什么,小人都当尽心,唯王爷马首是瞻。”
一派,只能有一个主子,剩下的,只负责办事就好了。
不需要那么多想法,更不必揣摩主子的意图。
凌祈眉毛一挑,眼尾带着几分笑意。
不愧是生意人,说话滴水不漏,回答得漂漂亮亮。
凌祈指着旁边的椅子,“本王一直都还没注意,让你站了这许久,快坐吧。”
蒋明远拱手,“多谢王爷。”
“来人,上杯茶。”
两人简单说了些话,等外面枝头挂着的露水快消散了,蒋明远才起身告辞。
凌祈弄着手腕上的木珠,目送他步步远去,突然问道,“这个人,你看如何?”
正厅里只有姜罗在,他纵是不知如何回答,也逃脱不了。
只好摇头,“属下看得不是很分明。”
“感觉到了什么,便说什么,我又不会治你的罪。”
姜罗这才道,“属下觉得,他身上有着商人的精明,应该很会算计。”
凌祈轻笑一声,“京城里,愚笨的人可活不长。”
方才说了片刻的话,凌祈对这个人就有了掂量。
因为双方并没有达成什么约定,所以言语都流于表层,除了他想告诉自己的,并没有得到多余的信息。
姜罗思索道,“这样的人,难保没有二心。”
“但这样的人,也好控制。”凌祈眯眼,看着外间庭院树枝摇曳,北风劲吹,“一个人有所求,便相当于有了把柄,只要能攥住,就算他生出别的心思,又有什么要紧呢?”
若是敢背叛,一出手便能毁掉。
凌祈突然看向姜罗,“你不会以为蒋慕尘看起来没个正形,就当他是个只懂得做生意的富家子弟吧?”
姜罗摇摇头,“不是。”
蒋慕尘如若真是这样,早就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何至于逼得蒋明远求上肃王府来?
不过——
姜罗蹙眉问,“王爷,您是怀疑蒋公子了?”
“我只相信事实。”
凌祈声音清清淡淡,没什么起伏,个中偏向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皇室中人,多以利益羁绊,感情都是附加的。
一旦发现不妥,关系随时能崩塌。
姜罗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属下这就去查。”
“嗯,”凌祈颔首,“让人把早膳端过来吧,省得我再走过去,麻烦。”
“是。”
姜罗刚离开,刚才的小侍卫又跑来了,“王爷,蒋公子来了。”
凌祈舀粥的动作一顿,“去而复返?”
“这次是蒋慕尘公子。”
侍卫的话还没落下,蒋慕尘就已经从外面大步走来。
人还没进正厅,声音便先到了,带着他特有的漫不经心的嗓音,“还是王爷这里舒服啊!”
第562章 执着
凌祈这才继续手里的动作,将粥送到口中。
带着一丝丝咸味,正好合适。
“这么早就过来了?”凌祈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用过早膳了?”
“没有。”
蒋慕尘掀袍落座,十分自觉地问管家要了副碗筷,却没着急吃,反而问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蒋明远了。”
凌祈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蒋慕尘怨妇一般地盯着他,好像被抛弃了一样,“他为什么会过来找王爷?”
“说想让我帮他争家产。”
蒋慕尘眉头一蹙,“王爷你答应了?”
凌祈捏着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的粥,不答反问,“这么不相信我?”
“那倒不是,”蒋慕尘咕哝道,“我对王爷还是十分信任的,不过对他嘛……就不太行了。”
凌祈摇了摇头,这两兄弟的关系还真是水火不容。
“出去一趟,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自然是妥了。银子之后会分批入京,不走钱庄过,王爷派人接应就好。”
蒋慕尘顿了顿,继续问,“可需要我亲自去交接?”
“不必。”和往常一样,凌祈直接否定了他的说法。
两人相识多年,蒋慕尘却从来没进入过中心地带,所有的消息,都是自己一点点摸索、拼接出来的,足以证明他有多谨慎。
他还给出了一个完美的理由,“虽然众人皆知你和我关系好,可很多事情你还是不能暴露。”
官商勾结,不是一件小事。
更何况……凌祈敛眸,想起蒋明远方才的话,心中有疑惑未消,连同之前稍有怀疑的地方,也合在了一处。
他生性多疑,如今更是得多加考量求证。
蒋慕尘对此没有异议,吃过早饭,在肃王府逗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只不过这次,心境和往昔不同。
他猜想,蒋明远这一趟大概是抓到了自己的把柄,可从始至终,凌祈都没有说出来,更没有要询问的意思。
应该会派人去查。
蒋慕尘眸光一暗,暂且摒弃了回府的念头,转而朝钱庄去。
这个时节的京城多雨。上午还出着太阳,下午却陡然转阴,开始飘起了雨。
风一吹,雨丝便斜落,像一根根银针,刺入青瓦灰墙。
魏子渊在窗前,负手而立,看着两只鸟儿并排蹿进了屋檐。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房间外的走廊上渐渐响起脚步,由轻及重,最后在门外停下。
“叩叩叩。”
魏子渊头也没有,只应了一句,“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朱覃走了进来。
他穿着正式,眉宇间略带倦色,刚经历了一场唇枪舌剑,有些疲乏。
“谈得怎么样了?”
朱覃:“还需要继续。”
北璃在和宣周谈合作,他也就能顺理成章地住下。
北璃开出的条件太苛刻,宣周自然不会搭理,讨价还价间,好几天就过去了。
就这么拖着,不知何时是个头。
几位使臣心里都清楚陛下想做什么,却不知陛下为何非得执着于一名女子。
第563章 是你?
他们几个使臣私下里也讨论过,但并没有得出一个合理的、能让众人信服的解释。
陛下不是一个耽于美色之人,苏音算得上好看,但称不上倾国倾城。
何至于此?
现在他们一致认为,大概是因为苏音和陛下心底的那位故人比较像吧。
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再像,那也不是她。
陛下总不能一直沉湎于过去。
再三思索之下,朱覃还是开口道,“陛下,咱们在宣周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谈判可以继续,但您还是先回去为好。”
魏子渊没有说话,只转过身,淡淡地看向他。
朱覃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您是北璃的君主,北璃没有您坐镇,不行啊。”
他言辞恳切,只差落下泪来。
平都和京城相去千里,车马都要走大半个月,更何况魏子渊现在完全没有要启程的意思。
这几个大臣怎么能不着急?
陛下是悄悄出来的,朝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更何况还有心怀鬼胎之人。
“嗯,我知道了。”魏子渊拧了拧眉头,似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晚上吃饭不用等我。”
说完,大步从他身侧离开。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朱覃一人。
他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叹了口气,等其余使臣围上来叽叽喳喳地询问时,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我已经跟陛下说了,也不知道陛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做臣子的,只能规劝。
陛下不愿意回去,他们也不能将他绑回去。
魏子渊离开客栈,挑拣着小巷走,天色抹黑,也没多少人注意到他。
很快,他就消失于一道高墙外。
吴勇达正在前厅用茶,听属下汇报近日的事情,正好要说到曾天佑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打斗声。
他蓦然放下茶杯,双目一凛,盯着院外,“怎么回事?”
“属下先出去看看。”殊九立马说道。
跟着魏子渊来的暗卫和守在府中的暗卫起了冲突,而正主却不在。
见殊九半天没回来,吴勇达等不及了,刚要起身出去,蓦然发现房间里出现了一个人。
他一个甩袖,暗器就直奔阴影中的人而去。
没打中目标,被对方躲过了。
魏子渊从暗处走出来,手里还捏着方才打过来的枣镖,看了几眼后,放在桌上。
吴勇达眯了眯眼睛,看向来人,“是你?”
好端端的,跑到自己府里做什么?
“是我,”魏子渊找了个位置坐下,语气还算客气,“贸然打扰,吴统领见谅。”
抬头,见吴勇达还一脸警惕地望着他,轻笑一声,“吴统领不必如此看我,我没有恶意。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就算想做什么,也得先掂量掂量不是?”
“统领……”
这时候,查看情况的殊九终于回来了,刚开口,见到里面的人,立马闭了嘴。
吴勇达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在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进来。”
“是。”
吴勇达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掀起眼皮,看着魏子渊。
第564章 我要带走一个人
“你过来,应该没人发现吧?”
他现在已经惹得昭帝怀疑了,若再被发现和魏子渊有联系,只怕不能善了。
“吴统领放心,我谨慎得很。”
好歹是上门求人办事的,这点觉悟他还是有。
吴勇达稍稍放下心来,端起茶杯,却没有心思喝了,“这次过来,意欲何为?”
“有件事想和吴统领商量。”
魏子渊没有打哑谜,开门见山,却让吴勇达心里泛起了嘀咕,“我和你好像并没什么事情需要商量。”
“吴统领先别着急拒绝啊,”魏子渊嘴角微微往上挑,眼底带着三分笑,像只狡猾的狐狸,“我都还没说呢,你先听听再做决定也不迟。”
吴勇达顿了两秒,突然叹了口气,“那你说吧,我听着。”
这段时间,其他国家的人都走了,只有北璃的还留在京城,他就知道魏子渊心中定有谋划。
但猜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如今他倒是准备自己说出来了。
魏子渊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细细道来,“我很快就要回平都了,但是我要带走一个人。”
吴勇达眉毛一挑,不用他说出口,都能猜到这人是谁。
“苏音?”
“没错。”
吴勇达摇摇头,失笑道,“那你可找错地方了,苏音在东宫,又不在我府中,你即便同我讲了,也没有用。”
当时寿宴上他就觉得奇怪,现在好奇心更甚。
他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苏音是个香饽饽呢。
一个随手捡的孤儿,被培养成杀手,最后背叛了他这个主子,转投东宫门下,有什么值得争夺的?
“若东宫能放人,我又何必找到你这里来?”
吴勇达:“你这话说的……我知道,你能查到苏音此前是在我手下办事,但现在她已经成了太子的人,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寿宴上,皇上面前都没能将苏音要走,我又哪里有能力让太子放人呢?”
魏子渊也没恼,顺着他的话道,“普天之下,只怕没有谁能让太子松口了,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想把苏音带走啊。”
“什么意思?”吴勇达稍微眯了眼睛,脑子转得飞快,“软的不行,准备来硬的了?”
“未尝不可。”
现在的他,只要能达目的,什么都能做。
“你要是想绑走苏音,我可不帮。”吴勇达态度很坚决,他现在必须好好藏着。
多少人等着他出错,稍差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
魏子渊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一双眸子深如寒潭,“不用吴统领做太多事情,只用在适当的时候帮个小忙就行。”
“陛下可说笑了,我们心里都清楚,涉及到苏音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小事呢?”
吴勇达小小地抿了一口杯中的茶,又道,“她现在可不是一个无名小卒,可以任人欺压。被太子亲口承认了身份,还是德妃的义女,若是失踪,抑或被人绑走了,必有大批人寻找,你带的人足够抵挡吗?
当然,我也并不是看不起陛下,只是此地毕竟是京城,不是平都。”
第565章 鱼死网破
即便魏子渊在北璃能够呼风唤雨,可现在是在京城,自然就得按照京城的规矩来。
吴勇达语气不重,分量却很足。
魏子渊不是听不懂他的意思,更体会出来了他的言下之意,但——
那又如何呢?
他想要的,必须得到。
“如果此事不难办,我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找你了。”魏子渊姿态放松的坐在椅子上,显然做好了长时间拉锯的准备。
“我知道你对苏音也有所不满,太子没了她,相当于没了一个助力,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
吴勇达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你是欺我不懂其中门道吗?高风险有收益,可是这件事很明显,对你是最有利的,可对我就不一定了。”
苏音被绑走,对他益处不大。
一个不留神,就会埋下祸根、留下隐患。
更何况现在非常时期,他不会轻易出手。
魏子渊见他态度坚决,表情冷了几分,“这么说,吴统领是一点小忙都不愿意帮了?”
“恕我无能为力。”
“可我们之前明明合作得很愉快啊。”
吴勇达眼睛一眯,精光乍现,“你威胁我?”
魏子渊没有跟他打哑谜,直接应下,“是,你也知道我手里有你的把柄,你若是不帮我,我保证明天就会让它出现在昭帝面前。”
“嘶——”魏子渊突然停顿了两秒,“我居然忘了,你现在掌管着禁卫军,我不一定能把东西送到昭帝面前,但我也可以送到太子手里啊。”
他不慌不忙地说着,似乎还在考虑最佳方式。
吴勇达面色微沉,攥紧手中的茶杯。
他此刻想弄死魏子渊的心都有了。
两人的合作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结束,他居然还用这个相要挟,让自己帮他办事,实在太过无耻。
“你别忘了,当年的事情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我这里同样也有你的命门。”
那一场大战,北璃先三皇子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宣周段将军被指认通敌叛国,最后满门抄斩,都是两人预谋好的。
而后,他们也得到了各自想要的。
魏子渊干掉了最强劲的对手,登基为帝;吴勇达步步高升,成了禁卫军副统领。
这场合作中,一个是猛虎,一个是饿狼,都将对方陷害本国人的证据搜集得完完全全,就是为防有朝一日,对方变卦。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魏子渊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看谁的动作更快了。”
前厅一是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良久,吴勇达咬着牙,“这是最后一次,你若再这般,咱们就鱼死网破!”
魏子渊身为北璃君主又如何,北璃朝堂他又没有完全收服,且还有一个逍遥王在。
若真相大白于世,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好!”魏子渊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直接拍案定下,“一言为定。”
吴勇达现在看着他那张脸,火气就蹭蹭蹭的往上冒,于是别过头去,猛灌了一口茶。
勉强压下骂人的话,说道,“想绑走苏音,太难了,实在不行,就从她身边人下手吧。”
第566章 处理干净
魏子渊眉毛一挑,“身边人?”
苏音出门,几乎都是独身一人,很少带丫鬟侍卫。
裴永祁又是个老狐狸,整日躲在东宫,除了那日在寿宴上,魏子渊就没再见过他,更别提绑走他了。
可若不是重要之人,又不可能把苏音钓出来。
魏子渊觉得吴勇达在说废话。
“哼,”吴勇达读懂了他眼神里的不信任,撇撇嘴,“陛下来京城的时间还是太短啊,不知道苏音身边还有个小丫头。
虽然很少带出门,但绝对够得上资格。绑她,不亏。”
魏子渊思索片刻,“你说的,是那日跟着她进宫的人?”
“没错。”
吴勇达也不是傻子,说到这里,就再不肯说下去。
要不要从白鹭入手,怎么入手,什么时间地点……这些通通都不是他该操心的。
留给魏子渊慢慢想吧。
反正谈判的事情也不用他出马,有那些使臣给他拖延时间,足够了。
魏子渊瞥了他一眼,也没再为难他,起身,“多谢吴统领提点,我就先回去了,有需要会再来寻你的。”
“请便。”
吴勇达手臂一抬,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魏子渊淡淡地收回视线,再度隐于阴影中,离开了。
外面的暗卫也悄然离去。
殊九掐着时间进来,见吴勇达沉目喝茶,知他心情不好,于是道,“统领,这魏子渊欺人太甚,要不属下去把他……”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呵。”吴勇达冷笑一声,抬眼,视线扫向前方,却没有焦距,“若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事情并不一定要从魏子渊的嘴里说出来,就算他死了,手下也必然有应对之策。
自己经不起冒险。
殊九见此,只好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你去仔细查一查,当年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处理干净。”
这些天,吴勇达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待仔细想去,又没有头绪。
他拧着眉头,“除了袁谦手中的账本外,还有没别的丢失的东西?”
殊九:“没有。当时会把账本给他,也只是因为段家钱银太多,需要流通一遍才行。其余的物证,我都是亲自盯着的。”
“嗯,”吴勇达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那人证呢?当时的知情人,可有处理干净?”
尤其是当年第一个跳出来指认段容宇通敌的副将。
“副将被毒蛇咬死,府里的其他人,也都一把火全烧了。”
吴勇达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想起魏子渊来之前,他汇报的事情,“你刚刚说曾天佑怎么了?”
先前他觉得书房出现贼人,曾天佑出现的时间又太过凑巧,于是让殊九去查,这么久过去,也该有眉目了。
殊九:“回统领,我们的人跟踪了几天,发现曾大人似乎会武功,于是找了个时机,出手试探了一下。”
“然后呢?”
“曾大人确实会武功,而且还不低。”
虽然算不上高手,可也能击退一两个普通暗卫。
吴勇达默了几秒,嘴角耷拉下来,“从前的资料里,可没有一点提及他会武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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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探望
一个书生,寒窗苦读十几年,按照寻常逻辑,哪里来的时间来练武功?
这种事情,没有师傅领进门,自己摸索很难有精进,更别说击退他府中的暗卫。
有意思。
若不是此次他恰巧有所怀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之前谁负责去查他的背景,得到的消息核实过吗?”
殊九回答道:“都核实过了,也问过当地的村民,身份没有问题。”
就是一个普通庄稼汉的儿子,且庄稼汉病弱,早几年死了,现在家中就只剩下个老母亲,守着破破烂烂的土墙房子。
吴勇达轻轻摩挲着杯盖,视线随指尖晃动,片刻后,突然问道,“他现在既已高中,为何没把老母亲接到京城来,反而放心地留在那个穷乡僻壤呢?”
“听说曾大人以书信相邀,并亲自回去了一趟,但是他母亲不愿离开,说自己住习惯了,到京城来反而怕成为他的累赘。”
“尽孝道,又怎么会成为累赘呢?”吴勇达嗤笑一声,“找个时间,再派人过去探一探,老妇人的身世也顺便查一查。”
儿行千里母担忧,她孤身一人,实在没有太多理由仍然待在村子里。
“属下明白,一会儿就去安排。”
吴勇达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自己却还止不住思考曾天佑的事情。
如果说他真是故意到自己身边来的,那会是谁的人?为什么没发现他和京城其余势力有联系,莫不是藏得太深了?
眉宇间的沟壑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没想出答案的他只能暂且将此事放下。
让人送来了晚饭。
原本舒舒服服的一个傍晚,就让魏子渊给搅和黄了,真晦气!
翌日,东宫。
苏音刚醒,简单梳洗打扮了一番,就见白鹭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苏音瞥了她一眼,打了个呵欠,“捡到钱了,这么开心?”
“没有,”白鹭嘴角压不住地往上扬,打量了她片刻,才发现苏音今日和往常有些不同,于是问道,“姑娘今日打扮得这么好看,是要出门吗?”
“嗯,”苏音描好眉,对着铜镜端详一番,这才将螺子黛放下,“赵烟生病了,和玉漓约好去看看她。”
“哦,赵小姐病得很严重吗?”
苏音略微蹙眉,摇头,“不太清楚,但应该还好。”
毕竟她之前都没收到任何消息。
白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自己沾了些露水、已经打湿的裙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娘,我一会儿就去换。”
去别人府中,自然是不能给姑娘丢脸的。
“先吃饭吧,不急,离约定时间还有将近一个时辰呢。”
“好嘞!”白鹭乐乐呵呵地跟在她身后。
等到圆桌边,苏音才发现今日的早饭有些不同,不像是厨房做出来的东西,倒像是街上买的。
还有她最喜欢吃的小笼包。
她挑眉看着白鹭,白鹭傻笑着挠了挠头,脸颊泛红。
倒是裴永祁从外面大步而来,拿起小笼包咬了一口,声音如洪,“这丫头天刚擦亮就抱着一大堆字画出去了,换来这一桌早饭。”
第568章 女眷?我尽快
白鹭还远远达不到可以出师的水平,但拿出去卖还是很有市场的。
“原来你这几天都在捣鼓这件事,难怪神神秘秘的。”
苏音笑着,伸手拍拍她的头,“吾家有女初长成啊,都能赚钱养家了,不容易。”
白鹭还没来得及承下这句夸奖,裴永祁就在旁边叽叽喳喳道,“可不是,费了我多少心血啊!”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瞧瞧,都白了多少根。”
说完,还不忘拿起一根油条。
“……”
苏音笑着坐下,三人这一顿早饭足足吃了两刻钟,最后如愿吃撑了,坐在凳子上休息了好半晌才缓过来。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白鹭去换了衣裳,陪苏音一起出门。
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见凌晏带着几个侍卫从外面进来,行色匆匆。
苏音心底咯噔一声,以为出了什么事。
凌晏原本要直接回书房,见到她,堪堪停住脚步,等人走到身边,才将她拉到面前,顺着她的指尖一点点往上摸,有些痒。
“准备出门?”
“嗯,”苏音点头,“去看看赵烟。”
她知道凌晏一早就出门了,此刻又匆忙回府,便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凌晏摇头,“只是回来拿样东西,不必担心。”
他揉了揉苏音的脑袋,又觉得弄乱了她的头发,于是再度动手捋了捋。
提笔握剑都不在话下的手,此刻却对着满头青丝有些无奈,最后只好承认到,“我好像把你头发弄乱了。”
苏音失笑,难得有他搞不定的东西,“没事,一会儿上了马车,让白鹭帮我整理一下就好。”
两人虽说同住屋檐下,却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见着。
有时候,凌晏会半夜跑到她床上来,抱着人睡一觉,第二天天亮便走了。
以至于苏音现在开始习惯了他的怀抱。
能感受到她的依赖,凌晏自然也欢喜,低头浅浅地亲了她一下,“去吧,省得在房间里闷坏了。”
苏音突然歪头道,“不都说你们这般尊贵的人,都希望女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怎么太子殿下不一样啊?”
娇俏的语气听得凌晏心痒痒,捏着她的下巴凑近,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女眷?嗯……我尽快。”
苏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类比一点都不恰当,似嗔非嗔地瞪了他一眼,“殿下,我该走了,一会儿迟到了。”
“嗯,去吧。”
凌晏这次潇洒地放了手,反倒让苏音有些不安,拽着他的衣袖,“你出去办事注意安全。”
“我会小心的。”
凌晏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目送她走出大门后,才抬腿朝书房去。
谢家的马车还没到,两人就在门口站着等。
苏音扭头,发现白鹭眼底含笑,以为她还在为自己能赚钱而开心,于是道,“高兴劲儿还没过啊?”
“不是,”白鹭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是觉得姑娘和殿下刚才的对话好温馨。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伉俪情深?”
苏音动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第569章 看对眼了
白鹭笑嘻嘻地回应道,“没有撇也可以先有捺嘛!”
她见苏音头发有些凌乱,于是趁着谢家的马车还没来,站上一个台阶,替苏音整理。
这发髻是苏音自己梳的,原本就不是很复杂,她手指又灵巧,三两下就弄好了。
苏音听着白鹭的话,总觉得有些无赖,眉毛一挑,“谁教你的?”
“裴先生啊!”
白鹭顺口接道,丝毫没有把人卖掉的觉悟,甚至还乐呵呵地笑了两声。
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
用得时机太恰当了!
苏音摇摇头,就猜到是他,“那裴先生还说什么了?”
“说你俩狼狈为奸。”
白鹭说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赶紧捂着嘴巴,糟糕,这句话说岔了。
苏音被气笑了,点点头,“很好,我记下了。”
回来再找他算账。
白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不敢再吱声,以至于谢玉漓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诧异。
习惯了白鹭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模样,今日怎么那么安静?
她给白鹭抓了一把瓜子,笑道,“看你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把你家姑娘惹到了?”
白鹭闷闷点头,“嗯。”
谢玉漓瞧了苏音一眼,没错过她眼底的无奈,继续问,“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白鹭哭笑不得,一副哀求的模样。
谢小姐,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虽然姑娘没发火,但也很恐怖的好不好!
谢玉漓却跟没看懂似的,还等着她的答案。白鹭只好垂首,用指甲磋磨着手中的瓜子,鸵鸟一般道,“裴先生说殿下和姑娘,嗯……狼狈为奸。”
谢玉漓愣了几秒,随即大笑起来。
笑得苏音忍不住抬手摁了摁眉心,“有那么好笑吗?”
“不是好笑,是贴切。”谢玉漓视线落在苏音身上,打量片刻,开口道,“我觉得裴先生说得一点都没错,你和殿下都属于能轻飘飘笑着把人弄死的那种。”
她常听人说,能看对眼的,骨子里总归是有些相同点。
太子和苏音就是很好的例子。
两人都冷静自持,大智若愚,善于谋划,不动声色地就把事情给办了。
苏音歪了歪头,“……谢谢你的夸奖?”
“不用,应该的。”
谢玉漓又笑了两声,边嗑着瓜子边同她聊天,说着说着,就聊到宠物上去了。
“前天家里钻进来一只母猫,肚子圆圆的,好像怀孕了,我瞧着可怜,就让人在院子里给它安了个窝,等生了小猫崽,就请你来瞧瞧。”
苏音当即应下,“好啊,什么品种的猫?”
“狸花猫,”谢玉漓叹了口气,“也不知在外面流浪多久了,脏兮兮的,但洗过之后还很漂亮。”
也不知道是被谁家遗弃了。
她突然想起东宫里也有猫,便问,“怎么从不见你抱着猫出来玩呢?我好几次都想去看看,结果总是被事情耽误了。”
提起偏殿里一黑一橘的两只猫,苏音就觉得有些头疼。
“倒不是我不想。原本是准备养来陪着我的,谁知它俩反倒看对眼了。”
第570章 值得托付
成日厮混在一块儿,形影不离,吃饭睡觉都成双成对的。
没事就窝在屋顶晒太阳,仿佛它们才是偏殿的主子。
谢玉漓听完后一愣,“那也挺好,说不准还能生出一堆小猫崽来,到时候就热闹了。”
苏音嘴角微抽,“……都是公猫。”
“额,”谢玉漓一时无言,“无妨,总归都是你的。”
谈笑间,马车降了速度,稳稳地停在赵家门口。
周致的声音缓缓响起,“小姐,到了。”
“嗯。”
谢玉漓素手拨开帘子,准备下马车,周致立马伸手去扶,捏着她的手指,等人站稳了才松开。
对于主子和下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出格的动作,可偏偏让苏音瞧出了一丝暧昧来。
从前两人的心思,好像还没有这么明显。
苏音笑了笑,兀自跳下横板,和谢玉漓并肩而立。
趁着周致上前叩门时,她压低声音,同谢玉漓耳语,“在外还是稍稍注意些。”
周致身份比较特殊,现在还不适合公诸于世,从前的传闻捕风捉影也就罢了,若真让人看到实情,对两人没有益处。
谢玉漓身体一僵,难得露出了羞赧之姿,“你看出来了?”
“嗯,”苏音宽慰道,“你也不用紧张,稍微收敛些就行了。”
谢玉漓点点头。
在府中,她也有留意,这件事除了身边的丫鬟以及父母兄长外,无人知晓。
只是心意相通之下,哪能每时每刻都做到心无旁骛呢?
苏音又道,“不过他倒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谢玉漓笑着点点头。
如若不然,父兄只怕早已将他调离自己身边,不会默许两人这般。
此前,母亲还时不时和她提及那些适龄的青年才俊,但自父亲找过周致后,便也没再提了。
说话间,周致已经叩开大门,下人见到她们,当即迎了进来。
赵昌夫妇出门去了,他们只好去请示大小姐。
而赵烟一听,眼神顿时晶亮,赶紧让人把她们带过来,顺带将院子里无关的人全都清理了出去。
只留谢玉漓和苏音二人陪她说话。
满屋的药味让谢玉漓蹙了眉头,“你到底得了什么病?若不是前几天上街碰到你的丫鬟,我都还不知道。”
赵烟虽然脸色发白,可一双眼睛却灵动得很,推开窗户驱散药味。
然后慢慢踱步回床上,“原本吧,我只是装病,想躲开母亲给我介绍京中好儿郎,没想到前天夜里着了凉,装病成了真病。”
她哀叹一声,端起手边的热水浅抿一口,“今天不能陪你们喝茶了,喏,都陪我喝水吧。”
谢玉漓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嫌弃的端起杯子,“我记得伯母从不操心这些,怎么突然就合计着想让你嫁出去了?”
苏音看了她一眼,两人想到一处去了。
世家大族子女的婚约,从来都由不得自己,莫不是赵大人也动了心思?
涉及到朝堂中事,两人都没什么思路,于是齐齐看向苏音。
而苏音只是很无奈地耸耸肩,“我也没听到什么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