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一十一章:李庆的谋划
就在征北军紧密锣鼓的准备着诛杀李庆的计划之时,毫不知情的李庆正在前往来宝县巡察的路上,由于此次是秘密出行,随行的只有五百名亲卫,在刈陵大营停留三天之后,李庆便直奔最前线的来宝县
李庆忧心忡忡,不仅仅是因为北地云昭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征北军先遣部队在贵州已经站稳了脚跟,南征大将朴德猛沉稳持重,来到贵州之后,并没有及于向南军发起进攻,攻城略地以来搏取云昭的欢心来换取自己的地位,而是稳打稳扎,现在已经将贵州,陕州,赣州连成一片,现在已经做到了军粮,军晌自济,不再需要北地的接济,云昭的选人总人那么准确,独到,当初朴德猛来南方独握大权,而不是他麾下赫赫有名的孟姚,霍震廷等人,还曾让李庆有些吃惊,现在看来,这个低调沉稳的朴德猛更加可怕,但愿这一次从良能在赣州有所作为,亦可一振南方士气
比起朴德猛,更让李庆忧心的则是南朝已经初显端倪的内斗,而这内斗的现在已经不止是皇权与世家之间的搏奕,秦柔娘的横空出世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秦柔娘是一个让他感情很复杂的人物,当初,正是因为这个女子才让自己决定重新出来,十年下来,他见证了秦柔娘从一个小小的侍女的褪变,眼看着秦柔娘帮助李逍从颓势之中重新崛起,但当他们都抵达巅峰之时,权力这个可怕的东西终于让他们两人之间有了隙疑,而这之中有了世家的推波助澜,现在正有着失控的迹象
李庆统领南方三州的镇军多年,比起李逍,更加深深了解世家的能量,南部三州的镇军,说到底,便是卫,闵,秦等为代表的世家的军队,军队之中,大大小小的将官与这些世家都有着或紧密,或隐秘的关系,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出自这些世家的佃户,工人家庭,世家对这支军队的影响力无与伦比
当年王相白莲作乱的时候,这支军队开始初始崭露头角,再剿灭王相的战事之中,初步经历了战火,具备了一定的作战能力,再后来李逍来南州,与南方世家达成协议,南部三州军队在世家的支持之下,开始大量扩军备战,有着海量的钱粮的支持,这支军队的装备比起朝廷卫军都要胜过一筹,这些年的战争打下来,这支军队愈打愈强,其战力已经不在任何一支卫军之下
与卫军将领不同的是,南部三州的将领基本出身世家子弟,所谓穷文富武,这些世家子弟自小习武,家中能延请明师教授武艺,军法,他们的底子比起一般的军官要好得太多,再经过战火的历练,对于战事的嗅觉,判断,要远远超出同辈的卫军军官.这也是为什么叶开后来在贵州多年,以威卫的战斗力,亦无法撼动江南丝毫,反而被死死压制的缘故
但这样一支强军,现在却让李庆头疼不已,因为这么多年来,他无法深入改造这支强军,让他成为李氏的看门猛虎,而不是世家的看门狗.自己即便想要提拔一名普通的将领,都会遭受到各种各样或明或暗的抵制.多年的努力,却收效甚微,以前,大家利益相同,自然毫无障碍可言,可是现在,还是这样么?
李逍的密信让李庆震惊不已,秦柔娘竟然已经牢牢地掌控了江南世家,获得了他们的支持,李庆实在想不明白,秦柔娘一介女子,纵然才能非凡,又如何能得到秦,卫,闵等大阀的看重,难道是因为秦柔娘的儿子?但那也是李逍的儿子啊?或者是秦柔娘与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想到这里,李庆不由暗自心惊,秦柔娘想要竞现与世家的某些协议,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力图削弱世家力量的李逍死了,她的儿子上位,母以子贵的她才有可能实现这些意图
这些猜测毫无证据可言,但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让李庆彻底地警醒起来,他的副手卫子民因病去世,自己本想借此机会提拔自己的亲信上台,但不仅遭到了军中各大将领的反对,反对声竟然还来自三州的地方官系统.最终自己的这一提议作罢,而最后被诸多将领提名上台的是雄阔海
雄阔海是谁?那是秦柔娘的心腹,他的夫人便是秦柔娘的副手紫燕,随着秦柔娘从潞州来到南部,随后被安排到军中,作战勇敢,倒是一名合格的军人.震惊之余,自己只能无限拖延,但外部强大的力量迫使自己不得不起用雄阔海,在军中,如果一名将领失去部下将军们的支持,他是不可能呆得长久的
雄阔海被强推上副将之位,证明了江南世家的确与秦柔娘已经在一条船上了,否则,雄阔海这样一个穷小子出身的家伙,怎么会与江南世家这些出身高贵的将领们有如此的交情?
李逍的隐忧在李庆这里变成了现实,从李逍的密信之中,李庆甚至嗅到了一股杀意,李庆特意嘱咐李逍千万不要冲动,秦柔娘不是一个普通的妃子,此女手中握有的力量已经十分巨大,在不能断定杀掉她会激起如何的剧变的时候,是万万动手不得的.更何况,从各个方面来看,秦柔娘现在与李氏王朝在大的目标上还是一致的,她现在的动作,看起来倒像是一种要自保的意思.或者是为了李逍剥夺了她的皇贵妃之位,以及心湄拿走了她的儿子的一种反击
为了不让事情不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李庆决定无论如何要拿到南部三州军队真正的权力.多年的努力,他已经收集到了不少军中重将贪污腐败,克扣军饷等一系列罪证,这一次巡视他便是为了在他动手之际,稳持前线上的稳定为目的的,在湖口,临襄是由苏灿的虎卫驻扎,李庆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来宝,刈陵一线,这里是南部三州镇军的防线,由上而下的军官都是由世家子弟担任,一旦自己动手,这些地方异动起来,让朴德猛乘虚而入,那就会出大事了
此次前来,他已经知会了苏灿和鄂州的权昌斌,两支部队已经全员戒备,一旦自己动手,南部军队有异动的话,权昌斌所部当立即出动,围捕所有异动军官和官员,而苏灿亦将同时向南军发动进攻
这是双管齐下.南部三州镇军的军官虽然都是世家子弟,但士兵毕竟都是老百姓,如果让他们知晓了这些军官贪污他们军晌,赏银的事实,李庆不认为还会有多少人支持他们,而苏灿的进攻,会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对外战事上去,内部有事的时候,向外发动战动以分散众人的注意力,团聚众人一致对外,必然能起到作用
彻底掌控南部镇军,将挫败秦柔娘试图控制这支军队的意图,将她逼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去,这便是李庆的想法,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李庆并不想把秦柔娘怎么样.李庆一直认为,只要秦柔娘愿意,她可以帮助李庆将这个庞大的帝国控制得更加稳固
在彬州的中军行辕之中,雄阔海已经被监控,只要拿下来宝县的守将,稳定了防线,回过头来便可以收拾刈陵的世家将领,等自己返回彬州的时候,便可以好整以暇的将中军的世家军官一次性地处理掉
李庆自以为做得万无一失,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与苏灿,权昌斌的书信往来以及秘密会面等一系列事情,已经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秦柔娘断然发动了针对他的斩首行动
来宝,将是他的最后一站
来宝县城守将秦家卫恭恭敬敬地站在城门口,看到李庆的马队驶来,双手抱拳,一揖到地,”来宝守将秦家卫恭迎王爷!”
李庆没有下马,冷冷地小视着秦家卫,半晌,才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秦家卫,你知罪么?”
秦家卫一惊,抬起头来,”王爷!末将镇守来宝,兢兢业业,与北军对峙,未让北军越雷池一步,不知王爷所说之罪缘由何来!”
李庆大笑,”好,好一张利罪,我来问你,今年初,大军赏给每名士兵十两纹银的赏赐,有多少到了士兵的手中?”
秦家卫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我再来问你,驻守最前线的军队士卒,军晌上浮三成,这来宝的三千守军有多少人知晓此事?”
秦家卫双手微微颤抖,抬头看着李庆,眼中突地露出明了之色
不等他有所辩解,李庆大手一挥,”来人,给我将他拿下!”李庆身后亲卫一跃下马,身手矫健之极,将秦家卫反剪双手,按倒在地.秦家卫身后的将校们一阵骚动
李庆冷眼看着他们,”秦家卫贪污士兵赏银,吞没士兵军饷,你们当中,有无人知晓,有无人合伙贪污?”
将校们看着李庆杀气四溢的双眼,身体不由一阵颤抖,一齐躬身道:”王爷英明,末将等尽皆不知.”
李庆冷笑一声,”不知就好,现在马上召集所有士兵,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个秦家卫的罪状公之于众.”
“
第八百一十二章:夜杀
事情正如李庆所料,当所有士兵被集中到校场之上,李庆当众公布了秦家卫贪墨的铁证之后,本来有些躁动不安的军队安静了下来,看向被捆在旗杆之上的秦家卫,眼中露出愤怒之色.秦家卫垂着头,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趁热打铁,李庆就在校场之上,将秦家卫麾下一干心腹干将一股脑地加以逮捕,投入大狱,从自己的亲卫之中选拔了一众人等接任了来宝县守将之职.
士兵们的反应让李庆十分满意,他们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将秦家卫绑在校场之上示众了整整一天之后,李庆将他也投入了大狱,准备在明天的时候将他带回彬彬,虽然铁证如山,秦家卫杀十次也不为过,但这个人却是不那么好杀的,他是彬州秦家的子侄,李庆只能先将他带回彬州去再说.
这个晚上,李庆睡得很安稳,看起来,世家的力量也不过如此,也许是自己以前太过于小心了,只要抓住了这些人的铁证,普通士兵们对吃他们血肉的这些家伙并没有多大的好感,明天就返回刈陵,那里的主将是卫家的人,地位比秦家卫可高多了,先将他逛回彬州自己的中军大营之后,再来收拾他.
大狱之中的秦家卫就没有睡,他盘膝坐在枯草之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在他的周围,围坐在他在来宝县的心腹.
“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啊李庆会不会杀了我们”一人有些担心地道.
“要杀当时就杀了,何须等到现在.”秦家卫横了他一眼,道:”放心吧,这家伙心里有顾忌,看样子是准备将我们带回彬州去了.”
“将军,带回彬州去我们也活不了,这次我们被抓着了铁证,为了家族荣誉,家族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们的.”
秦家卫冷笑一声,站了起来,走到铁窗边,看了一眼外面昏暗的灯光,”他带不走我们的.”看着众人迷惑不解的目光,秦家卫却闭上了嘴巴,这些属下不知道,他却是知道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一点事情的.
也许,他们就要来了.
秦家卫心中笃定地走了回来,盘膝坐下.今天晚上,征北军将对来宝县展开突袭,自己突然被抓,对于先前的约定或许有些影响,但是没了自己的指挥,新来的将领,即便加上李庆本人,对来宝县的防御设施不熟,对基层军官以及士兵不熟,如何守城,更何况,他们以为就抓完了自己的人么那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更何况,在来宝县中,还有另外一支力量的存在.
好得很!他在心中想道,来宝县被破,李庆丧命,自己逃回彬州是去也有了说法,就是李庆乱命,在敌军来袭之际突然撤了自己的守将之职,这才导致了守卫混乱,作战不力,因而破城.正好将自己摘得干净,再加上家族的力量,自己可以干干净净地脱身,换个地方,照样带兵.
他冷笑着闭上了眼睛.
梆子声敲过了二更,秦家卫霍地睁开了眼睛,就在那一瞬间,来宝县城之上,突然传来了声震全城的警钟声.
来了!秦家卫一跃而起.
震天的喊杀声虽然隔着重重墙壁,仍然传进了牢房之中,大狱的尽头,几名普通士兵模样的人急步而来,狱卒惊慌失措地迎了上去,大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士兵们手按在刀柄之上,边跑边道:”不好了,征北军打来了,全城都乱起来了.”说话间,已是奔到了狱卒跟前,一柄柄钢刀突然出鞘,刀光闪烁之间,几名狱卒已是尸横就地.
秦家卫兴奋地看着这一切,刀光一闪,牢门上的铁锁已经被斩开,秦家卫一步抢出门去.
“秦将军,我是罗网属下,现在,你可以带着你的手下走了.”
秦家卫点点头,回头望着还呆呆地站在牢房中的下属,低吼道:”还不跟我走,呆在这里等死吗”几名下属这才反应过来,一哄而出.
“秦将军,你走那个门”
“我走东门,那里的守将是我的一名属下,平素与我秘密联系,是我监控军中的眼线,我在那里打开东门,放征北军进城来.”
“好,打开东门之后,你带着你的属下趁乱走,记住,不要去刈陵了,绕路逃!”罗网的这名属下特别叮嘱道.
“我明白!”
一行人匆匆地离开了大牢,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警钟之声刚起,李庆已经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地穿戴整齐,他刚刚提拔的来宝县城守将张琦已经奔到了房外,”大将军,征北军突然来袭!”
“我知道!”李庆脸色严峻,”来了多少人”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来宝县城四面都有火光,看来敌人来得不少!我们在来宝县城与对面的沙阳敌军之前,应当布有不少哨骑,这些敌人是如何悄无声息地便到了来宝县城的!”张琦显然迷惑之中又有些不解.还有着一些震惊和担心,他倒不是怕打仗,而是李庆在这里,如果出了问题,那可就有**烦了.
李庆没有说话,径直奔上了城墙,来宝县城不大,但因为地处要冲,城墙着实不低,看着围绕来宝县城的无数火光,李庆冷笑一声,”做得太过了,如此多的火把,怕不有数万人,你征北军在沙阳有这么多的军队么虚张声势,张琦,告诉士兵们,不要被敌人的惑敌之策吓住了,敌人不会超过五千人,我们有三千五百守军,又有城墙倚仗,功城之道,五倍围之,十倍攻之,他这点人马,还想攻下来宝县城,给我擂鼓,我要亲自指挥,杀一杀敌人的锐气,张琦,集合我的亲卫,听我的命令,我们不但要守住来宝县城,还要杀一杀对方的锐气!”
“明白了!”听到李庆豪气干云的话,张琦精神大震,既然只有三五千人,那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兴奋地奔了下去.
看到张琦离去,李庆的脸色却严峻了起来,来得好巧,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吗如果当真是冲着自己来的,那这里面的事情可就严重了,李庆握紧了拳头.秦柔娘,这是你的手笔吗
“来人!”他低声道.
一名亲卫应声走到他的身边,”王爷有何吩咐”
“持我的令箭,去狱中,立即将秦家卫等一众人等正法!”李庆冷峻地道.
“是!”亲卫转身迅速离去.
如果真是秦柔娘的手笔,那这个秦家卫就留不得了,否则必然会生乱.李庆摸了摸腰畔的钢刀,好久没有杀过人了,今天倒是要开开荤了.
四面火光突然之间一齐歇灭,由光明到黑暗,瞬间的转换让城头的士兵顿时有些不适应,黑暗之中,伏魔弩的啸叫之声特别刺耳,李庆眉头微皱,身子一侧将自己掩在了墙垛之后,夺夺之声不绝于耳,光听那声音,弩箭只怕入墙半尺有余.
征北军的军械当真是独树一帜,远超朝廷,想到这里,李庆不由摇头叹息.光是这伏魔弩,在作战之中,便曾让朝廷大军蒙受重大损失,还有那些让步兵们们更痛苦的霹雳火,发射之时,其射速更是让人避无可避,朝廷花费了巨资,至今还没有仿制出这两样东西,更可气的是,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从征北军手中夺得过这样的实物,如果有一些这样的实物作为模子,也许朝廷的军械在制造之上能上一个台阶.
今天倒是一个机会!李庆暗想道.
来宝县城之上的霹雳炮开始还击,虽然看不见敌人,但石弹砸出去,总能对敌人形成干扰.
呐喊之声震耳欲聋,征北军的进攻开始了.
派出去诛杀秦家卫的亲卫急匆匆地奔了回来,一脸的紧张之色,看到亲卫的脸色,李庆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王爷,秦家卫跑了,狱卒都被杀了!”亲卫道.
“秦家卫跑了!”李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如果这一次行动真是针对自己的,那么秦家卫必然知情,他的跑会不会对来宝县城的守卫有影响脑子之中刚刚闪过这个问题,东门之处突然灯光大亮.
“城破了,城破了.征北军进城了!”有人惊慌失措地在大叫着.
转身重重一拳击在墙垛之上,”秦家卫,我要剥了你的皮!”李庆愤怒地大叫着.
东门大开,秦家门带着他的人,奔入黑暗之中,而在郭锋的率领之下,以职方司特别部分为先导,第五营的主力一涌而入.
东门的来宝县城守军被秦家卫全中带走了,约有五百人,以郭锋所部为行导,这一部如同一把铁锤,一路杀向西城,所过之处,但有阻拦,皆被砸得粉碎.
其实来宝县的守军并不差,否则也不会顶在第一线了,但正如秦家卫所说的那样,刚刚经历了剧变的来宝县守军的确人心不稳,新上任的将领完全不熟悉这支部队,从开始作战起,这支部队就陷入到了混乱之中,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特别是当秦家卫带走东门的人之后,
第八百一十三章:高手
火光,喊杀,惨叫,狼奔鼠窜的士卒,以及犹如一条火龙自东而西扫荡而来的征北军,李庆的双手微微颤抖,现在他终于明白,这是一个早就设好的局,一个针对他的局
“王爷!”张琦飞奔上城,”亲卫集合好了,我带他们去冲上一冲,阻住他们,王爷在城上组织来宝守军,在西城就地反击.”
李庆盯着如狼似虎一般迅猛突进的征北军,缓缓摇头,”张琦,来宝县的守军已经垮了,征北军进城的最多两千人,但是很显然,这两千人是他们的精锐,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街道狭窄,你的马队起不了什么作用,下马步战,人数根本不足以与其对抗,即便你们拼光,也难以阻挡对手的来势,白白送死,有什么必要!”
张琦看着李庆,眼中露出震惊之色:”冲着您来的,可是您来这里是极其机密的,便连秦家卫也不知道啊,征北军怎么会知道?王爷,这应当是凑巧吧!”
“没有那么凑巧的事情!”李庆断然道:”张琦,我们开西城,走.”说完这句话,看了一眼黑沉沉的西方,李庆道:”想必,在那片黑暗之中,还有一支军队在等着我!”
“王爷!”张琦颤声道:”如果真是有人要谋害王爷,秦家卫参与了的话,那刈陵大营,我们还能去吗?”
“只要我活着出现在刈陵大营,就没有人敢动我!”李庆傲然道.”张琦,能不能冲出去,就看你平素带着的这五百亲卫了!”
“王爷放心,那怕就是粉身碎骨,我们也要护着王爷冲过敌人的封锁线.”
李庆点点头,转身大步走向城下,”我们走!”
西城门轰然打开,五百亲卫纵马而出,如风似电,径直冲向前面的黑暗.每名亲卫手中,都是一手提枪,一手提盾,与征北军骑兵与蒙骑擅用近身格斗的马刀不同,南方骑兵基本都是配备着刺枪和铁盾
全益凤牵着他的战马,静静地候在黑暗之中,马蹄声隆隆传来,地面微微颤抖,在北地习惯了与蒙军作战的全益凤立刻明白,李庆来了,来宝守军没有这么多的骑兵,立即翻身上马,一手提起铁枪,厉声喝道:”点火,伏魔弩,霹雳火准备!”
上千支火把猛然点亮,将周边照得一片通明,远处,骑兵奔腾的身影已经愈来愈清楚,看到对方的阵形,全益凤脸色大变,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知道自己犯了错.他早先料定如果郭锋破城而入,李庆的反应一定便是开城逃跑,便早早地守候在这里,而李庆能带着突围的只可能是他的亲卫骑兵.但是全益凤习惯了对付蒙军骑兵的作战方法,想当然的认为李庆也必然会与蒙骑一样,为了避免对方远程武器的打击,而采取分散队形突击的方式,他将伏魔弩,霹雳火一字排开在整个军阵之前,但在火光的照耀之下,李庆的队形却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李庆的五百亲卫居然两骑并排,在军阵的前方拉出了一个长长的阵形,这了不符合作战常规的队形,立时便让他的大部分部署落了空,以对方骑兵的速度,此时再调整伏魔弩与霹雳火的射角已是来不及了
对方是准备瞄准一点进行突击,而他们突击的重点竟然是最中间的部分
“两侧伏魔弩,霹雳火迅速调整角度,中军,发射!”全益凤握紧了铁枪,李庆果然名不虚传,看来今天是一场苦战,五百骑兵对一千步卒,自己占不到丝毫便宜,自己将队形排得过宽,没有纵深,只怕很难拦住对手了
伏魔弩率先发射,排在最前面的亲卫们只是举起了手中的盾牌,他们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伏魔弩虽然没有床弩那么强的力道,但也不是一个士兵举着盾牌能挡住的.但是他们的这种肉盾亦成功地让中间的伏魔弩完全失去了持续杀伤的能力.前面的骑兵倒下,后面的马匹纵马跃过前面士兵的尸体,向前继续突进
霹雳火开始发威,泼雨般的霹雳火弩箭在嗡嗡声中,继续将前冲的骑兵扫倒,霹雳火无法射穿铁盾,但铁盾却无法挡住战马,战马翻倒,士兵们从极快的战马之上摔下来,纵然不当场摔死,也会给后来者踏死
全益凤微微叹了一口气,能够发挥作用的只有最中间的两台伏魔弩和两台霹雳火,而两翼的,还正在拼命地抬起伏魔弩机和霹雳火调整角度.而对方已经冲了上来
“举枪!”全益凤高声呼叫
唰的一声,中军的长枪立了起来,竖起了一道枪林.全益凤长枪召展,两翼的士兵迅速向中军后方靠拢,立图将整个队形加厚
李庆在付出了数十人的代价之后,成功地冲到了全益凤的军阵之前,轰然一声,一字队形的马队突然散开,陡然之间便变成了一个扇面
全益凤是一着错,招招错,从一开始,让李庆看透他的布置而作出了针对性的反应之后,全益凤便落在了下风,当全益凤开始变阵的瞬间,李庆的变化随之而来,显然,李庆已经算到了全益凤的反应以及变化.全益凤的军阵刚刚开始向中间收拢,将要形成军队的瞬间,便被李庆的亲卫骑兵切了进去,动作干净利落,极其准确,顿时将全益凤的千余步卒切成了三块,沿着这两道缝隙,自两侧切入的亲兵迅速杀进了步卒的中间,而最中间的骑兵依然毫无畏惧地纵马飞跃而起,整匹战马落在竖起的长枪之上,连人带马,瞬间便被戳死,后面的继续扑上,打头一人,正是李庆
手一扬,军阵之中的士兵声声惨叫,捂着脸庞,痛苦嚎叫着倒下.在他们的脸上,插着一根根亮晶晶的银针
中了银针的士兵知道是怎么一回来,但后面的人看到当面杀来的对手只是一扬手,前面的同伴便惨叫着倒下,都是心中大惊,火把虽亮,但银针太细,速度太快,后面的根本看不清
人都是畏惧未知的物事的,看到李庆凶神恶煞,一扬手便有士兵倒下,后方的士兵禁不住胆寒起来,本来应当立即补上前面倒下士兵的空隙,这一犹豫,立时便露出了空当,让李庆杀了进来
两侧的骑兵向中翼杀来,而李庆以自己为先锋,亦是势若猛虎,向前突进,他们想得是击溃全益凤的中军,然后全身而退
看着李庆忽而马上,忽而马下,似鬼如魁的身形,全益凤也不由得心中微惧,郭锋曾经说过这个李庆武功高绝,当真是名不虚传,看这身后,只怕连红娘子也得甘拜下凤.特别是那一扬手便有人倒下的玩意儿,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全益凤知道自己这一千人怎么也挡不住对手的冲击了
“左右两翼,各自为战,尽量杀伤对手,不心援救中军!”全益凤大声怒吼,一摆长枪,径直迎着李庆冲了上去,同时抬眼看了一眼来宝县城方向,那里,郭锋应当正在全力赶来,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第五营终究是久经战场的悍军,全益凤此次前来,选择的又是清一色的老兵,在初时的慌乱之后,便立时稳定了下来,全益凤的怒吼声让左右两翼立即便放弃了向中军靠拢的打算,在付出外围一定的伤亡之后,迅速立住了阵脚,组成了两个小小的军阵,在军官的嘶声怒吼,上前,刺杀,再上前,再刺杀.前面倒下,后面补上.两翼的稳定,立时便让亲卫的伤亡急剧增加
全益凤知道自己不是李庆的对手,但这时他已经豁出去了,狂吼声中,挺起铁枪,向着李庆狂冲而来,看到李庆手一扬,全益凤立时便低下了头,叮叮两声,头盔发出两声清脆之极的声音,精钢打制的头盔挡住了李庆的偷袭
全益凤虽然低下了头,但手里的铁枪仍然是向前迅猛突刺,李庆一招失手,对于对手的反应速度亦是暗暗一凛,这个对手不好缠.手中佩刀迎上了铁枪,刀身刚刚搭上铁枪枪身,立刻迅速跳动,一时之间,也不知斩了多少刀,全益凤手臂发麻,虎口剧震,险些握不住长枪,怒吼一声,两手下死力握住长枪,两马交错,全益凤想也不想,长枪一个莽蛇缠腰,横扫过去,李庆反手一刀劈出,格开长枪,手一扬,一枚银针激射而出,顺着全益凤的肩甲缝隙之中便钻了进去,全益凤左手一软,再也握不住枪,长枪一头掉下,狂吼声中,两腿一夹战马,与他配合多年的战马心意想通,猛地人立而起,原地打了一个旋,竟然转了过来,单手绰起长枪,全益凤猛力将长枪向着李庆投出
正在向前突进的李庆听到后面的风声,反身过来,略一侧身,已是将激飞的铁枪抓在手中,反手掷了回来,全益凤却是不敢硬接,右手拔出腰间的马刀,猛力一刀劈出,当的一声响,长枪被挡在一边,仍是激飞而去,将全益凤身边的一名士兵扎了一个透心凉
第八百一十四章:这样的敌人,有一个杀一个
李庆勇猛无匹,但是他的亲卫包括张琦可就没有这般本事了,稳下阵脚来的第五营这些精锐们,除了中军被李庆搅了一个稀巴烂伤亡惨重之外,两翼的士兵们已经稳住了阵脚,开始逐渐挤押骑兵们的生存空间
张琦带着一队骑兵眼看着前面只有一队薄薄的步卒挡在他们前边了,冷笑着他摧马上前,长枪突刺,将那名悍不畏死的步卒刺翻在地上,刚想纵马跃出前面的开阔地的时候,眼前人影闪动,突然就多了两名敌人,长枪刚刚刺倒一人,眼前又多出几排,瞬息时间,他的面前已经密密麻麻地已多出了好几排第五营的士兵
张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呐喊着,再一次向前杀去
长枪一次次地刺出,张琦身边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张琦愤怒地向前冲杀,战马哀鸣着倒下,张琦落下地来,手中的刺枪啪的一声折断,身上传来刺痛,他嚎叫着拔出腰间的佩刀,迎着一柄柄长枪冲了过去,佩刀横削,将一柄柄长矛削断
头盔被挑飞了,肩甲在脆响声中与凯甲分开,没了矛头的铁枪重重地戳在小腹之上,虽然有铁甲保护,但仍然疼痛难忍,肚腹之间翻江倒海,一张嘴,腥红的血液喷了出来
“我要死了!”张琦在心中狂喊
眼前又有无数铁枪迎面刺来,身边已经没有同伴,张琦垂下了手,他已经无力举起他的佩刀,也许是结束的时候了
“张琦!”耳边响起如雷的吼声,张琦身子一震,睁开微闭的双眼,他的前方,李庆飞身而来,人在空中,手腕一抖,拦在他前面的敌人纷纷倒下,”杀!”他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拼尽了全力,向前冲了过去
李庆杀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张琦的手腕,一甩手之间,将他抛起在了空中,张琦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他的身下,有一匹战马,他稳稳地坐在了马上
救出了张琦,李庆又砍翻两人,返身又冲了回来,他的战马,亦同时冲了上来,脚在地上用力一蹬,李庆飞身而起,骑在了马上
李庆左冲右突,将更多的亲卫骑兵聚集在自己身边
远处的全益凤伸手从肩甲处拔出了银针,狠狠地抛在了地上,还好,没有毒,想来李庆这样身氛的人不屑于用毒吧,但他认穴奇准,自己穿着盔甲还被他准确地命中,险些便要了自己的命去.从马鞍边摘下强弓,搭箭上弦,右臂用力,将弓弦拉成满月,嗖的一声,箭支向着李庆飞去
弓是强弓,箭名破甲,啸声刚起,利箭已至,李庆百忙之中侧身,箭支嗖地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将一名骑兵射下马来
“投枪!”全益凤厉声喝道,在他身边,尚聚集着几十名士兵,听闻全益凤的喝声,都是抡圆了臂膀,将手里的长枪拼尽全力向着前方掷出,李庆等人骑在马上,倒是比第五营士兵高出一大截,倒是不怕误伤了自己人
在士兵们投出长枪的同时,全益凤一手绰着一支羽箭,却没有搭在弦上,而是空拉了一下,铮鸣之声特别清脆
李庆在第一次躲过全益凤的冷箭之后,已是对其分外警惕了,毕竟年岁大了,拼杀了这半晌,他已是感到气力所有不济,精力也有些跟不上了,此时便特别忌惮这种冷射.此时他一半的注意力倒是放在不远处的全益凤身上,这名征北军的大将不但武功过人,箭术也相当不错
听到铮鸣声,他下意识地侧身避让,身体刚刚侧过,远处的全益凤已是闪电般地再次开弓,箭支闪电般飞出
李庆侧身避让的时候,却没有发现箭支飞来,心中一凛,上当了.此时真正的暗射才来到,箭支划破夜空,等李庆发现之时,已是近在咫尺,竟是避无可避.百忙之中,李庆猛地竖起左臂,拦在箭支前方,左臂一阵剧痛,那支利箭竟然破开了臂甲,深深地扎进了臂骨里
“射中了!”所有征北军士兵都欢呼起来
抬眼看了一下臂上的利箭,李庆咬牙挥刀,斩去了裸露在外的箭羽,大声喝道:”我们走!”最后看了一眼仍然被困在敌人军阵之中的百余骑兵,李庆痛苦地嚎叫了一声,猛鞭战马,返身向外杀去
“投枪!”全益凤摧马上前,再一次怒喝,同时又拔出箭来,这一次他不再射李庆了,实在是没有多大把握再一次命中,箭啸声中,三名骑兵掉下马来
骑兵们以李庆为首,终于杀出了重围,此时五百骑兵只剩下了百余骑,狼狈地奔向黑暗之中
“将军,要不要追?”有士兵大声问道
“追个屁,你两条腿赶得上他们四只蹄子!”全益凤没好气地道,将目光转向仍在阵中顽抗的没有突出去的百余骑兵,绰枪怒吼道:”统统宰了!”
士兵们咆哮着冲了上去,一层又一层,将这最后的百余骑兵围得结结实实
全益凤回望着逐渐远去的李庆一行人,狰狞地笑了起来,”跑吧,跑吧,等你们的战马跑得快累死的时候,你们就会看到让你们绝望的一幕.”
在来宝与刈陵之间,郝仁的三千骑正在向着这里反兜而回.向那个方向而去的李庆,会迎头撞向他们,那时的他们,将再也无路可逃了
一件大功劳,便宜郝仁这家伙了.全益凤吐了一口唾沫,妈的!
半个时辰过后,当郭锋清扫了来宝县城的所有南军,率一部军队赶到战场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除了在战场之上游荡的一些马匹之外,李庆的骑兵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样?”郭锋冲到全益凤的身边,急切地问道
全益凤指了指战场,”李庆带着百余骑跑了,剩下的都在这了!”
“还真叫他跑了?”郭锋摇头叹息道:”幸亏咱们还有第二道保险.”
全益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我知道为什么王爷还有朴德猛将军一知道有机会能干掉李庆这么兴奋了,这家伙,当真就不是人.”
郭锋吃惊地看了一眼全益凤,他可是很少服人的
“怎么啦?”
“今日一役,可真是将我打怕了!”全益凤眼中闪烁着难以述说的复杂情绪,”一直以来,我还认为我是绝对不会怕的,郭锋,如果李庆今天身边的不是五百骑兵,而是一千骑兵,输的就是我.”停顿了一下,突然又道:”其实今天我已经输了,不管是排军布阵,还是个人武勇,我都输了,输得干净利落.”
“李庆个人武功极其厉害我是知道的,但排军布阵方面?”郭锋有些吃惊
全益凤叹了一口气,将今晚上的战斗一五一十地给郭锋讲了一遍,”从一开始,他就算准了我的每一步,而他的应对,每一招都卡在我的软胁之上,让人难受无比,处处受制的感觉我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
听了全益凤推崇的话语,郭锋亦是骇然,两人面面相觑,半晌,郭锋才道:”还好,这样的人终是要死在这里的.他死了,我们征北军可就去了一个大敌.”
全益凤沉默半晌,才道:”可惜了,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不能光明正大地击败他,我想这会是我一生的遗憾.他不是输在个人能力上,而是输在政治层面上,他们的内斗白白浪费了这样一个可以与我们一较上下的大将.”
郭锋不以为然,”这样的人,我们愈多愈好,敌人愈少愈好,敌人有一个,我们就要想法设法地干掉他,不能让他成为我们的畔脚石.对付这样的人,无所不用其极才是最妙.”
全益凤哈哈一笑,这就是他与郭锋的不同之处了,也是自己无法适应职方司的原因
“我们回来宝县城吧.从今天开始,这里是我们的了.”全益凤扬扬马鞭,”既杀了李庆,又得了来宝,一举两得,不胜快哉!”
“走吧!”郭锋策转马匹,”剩下的就看郝仁的了,要是还让李庆溜了,我看郝仁的脑袋也不必在顶在脖子上浪费粮食了.”
征北军整顿队形,将战死士兵的遗体以及伤兵抬上,缓缓地退向来宝县城,而敌人的尸体,则就地挖了一个坑,草草地埋了下去
全益凤转头回望着身后的黑暗,无言地摇摇头
郭锋知道全益凤的心事,笑着扬起马鞭,在全益凤的马股上抽了一鞭子,战马无辜挨了一下子,长嘶一声,一向子向前窜去
带着仅余的百余骑兵,李庆狼狈逃了出去,狂奔了近半个时辰,已经远离了来宝县城,身后,一片安静,看来没有骑兵的对方终究是没有办法追上来的
“王爷,休息一下,将伤口处理一下吧!”看着李庆手臂上触目惊心的那半箭箭杆,张琦叫道
李庆点点头,今夜熬战半晚,又狂奔了这么长时间,胯下战马也有些停不住了,有的已经开始口吐白沫,才不停下,那可就活活累死了
众人翻身下马,看着几乎个个带伤的百余骑兵,人人都是心中惨然.张琦握住露在外面的箭杆,”王爷,忍着点!”
“拔吧,这点疼我忍得住!”李庆道
唰的一声,张琦用力拔出破甲箭,虽然早有准备,李庆仍然疼得一抖,利箭被拔了出来,血立即狂涌而出,李庆用力握住手臂,对张琦道:”我怀里有伤药,替我掏出来敷上!”
从李庆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抖出手将药粉倒了出来,这药倒是极为灵验,药一上去,血便迅速地减缓了涌出,片刻之后,终于不再流血.张琦撕下一截战袍,替李庆紧紧地扎好
“现在怎么办?”张琦道
“让弟兄们休息半个时辰,让马也喘息一下,然后我们去刈陵!”李庆盘膝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第八百一十五章:云昭不灭,永不追究
天边露出一丝曙光,张琦霍地睁开眼,从地上跳了起来,看着李庆依然盘膝坐在地上,并没有站起来,毕竟年纪大了,又拼杀一晚,虽然武功极,但恢复起来的确要比年轻人慢多了.张琦轻手轻脚地走到李庆跟前,低声叫道:”王爷!”
李庆猛地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张琦,苦笑一下,”老了!”他站了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疼,平时他那里有机会像昨晚那样搏命厮杀过,捶了捶腿,看了一眼四周,百余名骑兵都已经站了起来,牵着他们的战马,站在四周
“走吧!”从张琦手中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
天色渐明,天边有红光透出,众人翻身上马,两腿一夹,战马向前狂奔而去
一轮骄阳蓦地从天际跃起,红艳艳的阳光瞬间洒遍大地,李庆猛勒战马,狂奔中的战马人立而起,长声嘶鸣,在他们身前约千米处,数千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形,静静地立在那里,迎风飘扬的征北军战旗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似乎光芒万丈
李庆脸色苍白,身边的张琦以及其余骑兵都是脸如死灰,昨晚面对着千余名征北军步卒,他们已经杀得精疲力竭,他们都以为那是最后一波堵截,但万万没有想到,在他们的前面,还有更加让他们绝望的事情
征北军的骑兵,是丝毫不逊色于蒙军骑兵的狠角色,看对方的旗帜,是郝仁的骑兵营,郝仁是第一批抵达贵州的征北军骑兵部队,与南军交锋过数次,李庆对这支旗兵还是了解的,相反,名气更加大的燕小乙,反而还没有与李庆直接交过锋
他们看到了征北军,征北军自然也看见了他们,牛角号声陡色响起,郝仁的三千骑兵开始动了起来,前面的骑兵发出震耳欲聋的怪叫吆喝声,摧动战马,不是向前,而是向着两翼运动,看着对手在马上的骑姿,张琦等人更是绝望,对方并没有拔出他们的马刀,而是一手持弓,一手绰箭,全凭着两条腿控制着战马
单纯用腿控制战马,这些李庆的亲兵亦能做到,但是对方此时并不是在跑直线,而是在奔跑之中开始转向,绕着一道弧线,目的很明显,就是将他包圆了再发动进攻
李庆苦笑,”煞费苦心,算无遗策,为了杀掉我,居然动用了如此多的部队.”至此,李庆已经完全抛掉了侥幸的心理,对手的人数是自己的数十倍,任何一个骑兵的马上功夫都比自己的亲卫要强,更重要的是,自己和属下已经激战了一晚,早已疲惫不堪,战马休息不够,勉强载人还行,但要完成激烈的战术动作,只怕一个冲刺,这些战马便再力不能支了
李庆此时的心思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这已经毫无悬念,对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怎么可能容忍自己逃脱
“张琦!”他突然叫道
“王爷!”张琦鼻子一阵发酸,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
“呆会儿我会带领其他人向左边冲锋,你下马,找个地方躲起来,希望你能活着回去.”李庆缓缓地道
“王爷,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活着回去,我要与您一齐共生死.”张琦大声道
李庆缓缓摇头,”此时也不必隐讳什么了!此次想杀我的并不是征北军,他们只是别人利用的一把刀而已,当然,他们也非常乐意当这把刀.你此时也应当猜到是谁想杀了吧?”
张琦用力地点点头,”末将明白,末将知道.”
“既然如此,我想,你还是有机会回去的,征北军杀了我,难道就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杀掉我的吗?如果你能逃回去,你所说的话,比任何人说的话都会有力量,皇帝陛下知道了真相,又有了你这个活证据,陛下会怎么样?”
“陛下一定会替您报仇血恨!”张琦含泪道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李庆沉痛地道:”那可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如果陛下如此,我当真要死不瞑目了.”
“王爷!”张琦大叫起来
“张琦,你还不明白吗?如果你不能活着回去,则说明征北军没有考虑那么远,如果你活着回去了,则说明他们不仅要杀了我,还想利用我的死来造成我朝的内乱,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李庆笑着撕下一幅衣襟,猛力咬破手指,在这幅衣襟之上写下了八个字
“云昭不灭,永不追究!”
将血书塞到张琦的手中,厉声道:”下马,找个地方躲起来,赌一把吧!”
张琦握着血书,放声大哭起来,在李庆严利的目光之中,他翻身下马,返身向着远处奔去,与此同时,李庆带着百余骑人马,以及张琦的空马,向着反方向打马而去
张琦知道,他的生死并不在他自己的手中,而在对手愿不愿意如李庆所猜测的那般故意放他走,所以他并没有奔得太远,找到了一株大树,他手脚并用,攀爬了上去,将自己藏身在树冠之上,透过树叶的缝隙,他能看到正在远去的李庆众人
此时阳光普照,视线极佳,张琦的动作自然不能瞒过对手,但正如李庆所预料的那般,似乎所有的征北军骑兵们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瞎子,他们纵马呼啸,绕了一个极大的圆圈渐渐地将李庆等人包围,奔跑的战士似乎在有意避开这棵大树.甚至还有人抬眼看了一下这株大树,脸上笑容极其古怪
李庆猛地勒住了战马,此时离开张琦已经有数里地了,不出他所料,对方果然放了张琦一马,既然如此,他就不必担心对方还会去追杀张琦,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多做什么了,这块地方风水不错,就死在这里吧
一百余骑将李庆紧紧地围在中间,众人挺着手里的长枪,枪尖朝外,凝目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征北军骑兵
征北军成建制的独立骑兵只有两支,一支是燕小乙的骑兵营,别一支则是郝仁控制的这一支,这些骑兵有着鲜明的鹰嘴岩马匪的风格,作战方式有既有着越军的纪律性,又有着蒙军的狂野.此时,征北军骑兵已经合围,减缓马速,缓缓向前压来,数千骑兵包围着百余骑兵,结局已经不言而喻,对手根本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郝仁缓缓策马而上,已经四十多岁的郝仁,在经历了这十数年的磨练,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鹰嘴岩马匪了,比起燕小乙的朝气十足,郝仁显得更加沉稳一些
“李王爷,没有想到你当真能突破包围,冲到我这里,佩服之至!”看着血迹斑斑的一众对手,虽然必欲杀之而甘心,但郝仁还是由衷地佩服对手.”郝仁骑在马上,冲着对手抱拳一揖,”能杀死你这样的对手,我很荣幸!”
李庆放声大笑,”郝仁,你要明白,我不是死在你们的手里,如果不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你们永远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郝仁回以大笑,戟指着对手,”所以说,你们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李王爷,放心去吧,用不了多久,你们李家会有很多人来陪你的.”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李庆冷哼道:”大越数百年底蕴,地大物博,焉是贫脊的北地所能比的,我会在奈何桥上一直等着,但我等的却是云昭这个乱臣贼子.”
郝仁微微摇头,”可惜啊,你没有去过北地,如果你去过,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李王爷,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吗?我们征北军仁义之师,一定会将你的遗言如实转达给你想要交待的人的.”
李庆仰头大笑,”我的遗言吗?好,我的遗言就是杀贼!杀贼!杀贼!”
郝仁脸色一沉,缓缓举起了手,无数把骑弓扬起,弓弦缓缓拉开的微声,却因为有着太多的人同时拉开,而显得特别清晰
李庆高举战刀,猛力下压,厉声喝道:”杀贼!”
百余骑兵同声呐喊,猛摧战马,迎着对手的弓箭,发起了冲锋
“杀贼!”虽只有百余人,但声势却依然猛烈
“放!”郝仁的手重重落下
密密麻麻的羽箭随着嘣的一声脆响,呼啸而出,最前排的射完,第二排的已是策马上前,拉弦开弓,射出第二轮.然后是第三轮
羽箭过后,在方圆百米的圆圈内,密密麻麻的全是箭支的尾羽,所有的人,马身上都插满了羽箭,几以看不到人马的身影!
“带上李庆的遗体,其余战死者,就地掩埋!”郝仁大声道
李庆的尸体很快就被清理了出来,拔出羽箭,他几首被射成了筛子,全身都是箭孔,看着已没有人样儿的李庆,郝仁摇了摇头.像李庆这个级别的人,对方肯定会索要他的尸体的,这个样子貌似太难看了,看来回去之后还得好好清理一番
三千骑兵带着李庆的尸体扬长而去,看都没有看张琦藏身的所在
直到征北军骑兵远离,张琦这才滑下树来,连滚带爬地奔到李庆战死的地点,趴服在地上,号淘大哭了一番,站起身子,踉踉跄跄地奔向远方,刈陵肯定是不能去了,去了只能是死路一条,他只能去找苏灿
第八百一十六章:趁势
看着务痕累累,跪在地上号淘大哭的张琦,盯着手中”云昭不灭,永不追究”的李庆遗书,苏灿跌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如水,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伤人了.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一段时间里发生在彬州的让自己不解之事了
在李庆走后,南部镇军突然开始了一些莫名的异动,有的是以换防的名义,有的是以拉练的名义,现在看起来,他们却是在布署李庆死后,征北军有可能发动的反击,力图将损失减到最小的举动
而自己这边,原本十天一送的军粮突然改为了三天一送,昨天彬州府又发来公文,近期要一日一送,理由是秋粮未收,存粮将尽,十天一送的规模太大,彬州无力承担,现在看来,哪里是无力承担,这根本就是在防范自己.自己这里如此,鄂州权昌斌那里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
“自毁长城,自掘坟墓啊!”苏灿仰天长叹,眼中禁不住泪水横流.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朝廷好不容易在南方积攒起来的战略优势,随着李庆的死亡而化作一江春水东流而去了,而为此,皇帝陛下还付出了放蜀军出蜀的代价
黄宏大步走进了苏灿的大帐,作为苏灿的副将,他此时亦是深悉内情了.”大将军.”
“秦家那边有什么反应?”苏灿沉声问道
“刚刚传回消息,秦家一家人都进了山上的堡子.我们的斥候潜过去瞧了,那堡子就是一座军事要塞,看来秦家也知道了消息.”黄宏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就算他们躲进了堡子里,难道就能挡住我们吗?杀过去,抄了他们的家,这事绝对与他们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来宝守将秦家卫便是他秦家子侄?只要杀进去,我相信一定能找到我们想要的证据.”
苏灿沉重地摇着头:”不行的,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黄宏激动地道:”大将军,我们虎卫身经百战,难不成还收拾不了一个土财主么?”
“秦家岂是土财主?”苏灿沉痛地道:”只怕在山上的堡子里,藏了数千甲士也说不定,我们一击不能拿下,战事一旦拖延下来,南方必然震动,那时候后果不是我们能承担的.而且我们有什么证据来进攻秦家?”
“这还不算证据?”黄宏指着张琦
苏灿将手中李庆的血书递给黄宏
“云昭不灭,永不追究!”黄宏喃喃地道
“是的,云昭不灭,永不追究,他们再混蛋,在大目标上终于我们是一致的.”苏灿站了起来,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我们如果一动,高兴的只会是朴德猛,他岂会放过这个天大的机会?而且我们一动,岂不是将他们推向北方么?”
“哪就装作不知道么?”
“是的,装作不知道.”苏灿垂下了头.”黄宏,调整军事布署,应对征北军有可能的进攻,只有迎头给予他们痛击,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团结的,我们是强大的.”
黄宏愤愤不平,”大将军,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自然便见分晓.”从黄宏手中拿回血书,苏灿重新坐了下来,”张琦,你不能留在我这里了,我写一封奏折,连同王爷的这份血书,你带着去上京.”
“张琦能顺利回到上京吗?”黄宏担心地道
“我会派亲卫护送他回去,我就不信,那些人敢公然袭击我的亲卫,张琦,你们不要忙着赶路,尽管大张旗鼓,白日行军,晚住驿站.”
“是,多谢大将军!”张琦叩了一个头,站了起来,”我要面见陛下,请陛下替王爷复仇.”
苏灿苦笑一下,此时此刻,只怕皇帝陛下也得低头了
“黄宏,让蔡勇派一部人马靠近萍乡.”苏灿吩咐道
“靠近萍乡,那里不是南部镇军驻扎的地方么?”黄宏问道,”既然将军不愿意翻脸,这个时候派军靠近会不会引起误会?”
苏灿摇头,”只是靠近,以防不虞而已,萍乡是我们与南部镇军防守的交叉区,也是一个薄弱的地方,李王爷统领南部镇军多年,现在突然战死,不管他们如何去消除这个影响,士气浮动也是必然的,朴德猛老于征战,岂有看不出萍乡这个弱点的道理?他一定会试探性地进攻,一旦发现漏洞,定然长驱直入,如果萍乡失守,我们就更被动了,告诉蔡勇,如果南部镇军挡得住,他就不要动,如果挡不住,便立即支援.”
“末将明白了!”黄宏点点头,转身出了大帐
彬州,南部镇军大营,相比起后来者苏灿的虎卫只能驻扎于彬州下的府县青河,南部镇军的行辕却在在彬州城中,李庆战死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来之后,彬州行营的雄阔海立即召集所有在行辕的高级将领会议,以南部镇军副帅的名义宣布接管所有南部镇军事宜,直到朝廷任命新的南部镇军大将军,在为数众多的世家将领以及彬州知州万长风的支持下,雄阔海顺利接管南部镇军,李庆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提拔起来的几名将领被解除兵权,软禁了起来
雄阔海接管南部镇军后的第一条命令就是给刈陵大营的,责令刈陵大营主将卫子长马上展开对来宝县的反攻,以期收回来宝,将双方的对峙线拉回到李庆死后的状态
第二条将领便是向萍乡增兵.防止征北军选择萍乡为突破口
一系列的军事命令下达到各部,南部镇军的将领们兴奋地奔驰各部,从现在开始,这支军队真正属于世家了,而雄阔海就有是有些郁郁不乐,皱着眉头回到后院,在那里,本应该在鄂州临江园罗网总部的紫燕却正呆在那里
看到雄阔海进来,紫燕微笑着站起来,伺候着雄阔海脱下沉重的甲胄,又为他冲上香茶,这才坐在他的对面
“怎么了,看你的样子,有些不高兴?”紫燕问道
“李庆对我不错!”雄阔海闷闷不乐地道:”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说实话,他与我有实实在在的半师之谊.”
紫燕点点头,”阔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大局,李庆不得不死,你也不必心中郁结,李庆当初倾心结纳于你,毫不藏私地向你传授军法,那是因为他看中了你的身手以及聪慧好学,而且,你的身世很符合他改造南部镇军的构想,你不是世家子,甚至不喜欢他们,这才得到他的青睐,但是一旦让他知道了你的来历,以及与我的关系,他不还象当初那般看重你么?不是,他开始压制你,疏远你,你应当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我当然明白,但是这样杀了他,我心中终是愧疚.”雄阔海摇摇头
“他如不死,娘娘便势若危卵,娘娘若危,我们会是怎样的下场,你心中很清楚,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阔海,你不是跟我说过,婆婆临死之前还念念不忘你没有娶媳妇,雄家后继无人么?我们若死了,雄家可就断了香火了.”紫燕站起来,走到雄阔海的身后,伸手替他轻轻地揉着太阳穴,”阔海,现在你可更要努力了,努力做更大的官,为你雄家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雄阔海嗯了一声
“我不是跟你随便说说的!”紫燕突然停下了手,半弯着腰,将头枕在雄阔海的肩上,”我腹中可是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雄阔海一下子跳了起来,险些将身后的紫燕带翻在地,”真得么,真得么,你真有了我的孩儿了么?”他抓着紫燕的双肩,狂喜地道
“你弄疼我了!”紫燕叫了起来.”难不成我还骗你不成?就是不知是男是女?还只有两个月呢,这段时间事太多了,我怕你分心,便没有告诉你.”
雄阔海放声大笑,一弯腰,便将紫燕打横抱了起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紫燕放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当然是儿子,当然是儿子.”他笑道
“既然是儿子,你可得更努力,为儿子打造一个好未来,我可不希望将来咱们的儿子还得打打杀杀,最好啊,你能挣个国公回来,等你儿子长大了,就是稳稳当当一个少国公.”紫燕揪着雄阔海硬茬茬的胡子,道
“当然,我得努力,我得更努力,紫燕,你瞧着吧,我会拿回来宝,我会击败朴德猛的.”雄阔海意气风发地道
贵州城,李庆被杀死的消息一经快马传回,早已等候多时的征北军南部集团大本营中一匹匹快马立即奔向各处驻军点,沙阳的第五营立即增援来宝,而廖大平,方翔,昭义等由原王相部改编而来的一支万余人的部队迅速扑向了萍乡
湖口的石敢当的飞天营,薛临风的第九营,以及白莲营三部数万人自湖口出发,向青河苏灿所部发起强大进攻,朴德猛亲率益州营为他们押阵,而由原征北军将领高华强所率领的白莲营则坐镇后方,保持各军的后勤补给
第八百一十七章:驾临兴灵
兴灵的皇宫自然比不得上京的皇宫,实在是有些云泥之别,这里以前是兴灵府的府衙,云昭入主,成为征北都督府,经过了一次扩建,稍具了些规模,后来云昭晋升王位,又扩充了一圈,但对于在上京生活惯了的李勉来说,仍然是太小了,不说皇宫,就是以前的大王爷府,也比眼前这所谓的皇宫大多了
相对而言,叶开就满意多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都有了.比起在贵州,好得太多,而且,这都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从卢州一直到兴灵,叶开看得的是富足,是中兴,是叶开近十年来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景象
从十年前,叶开率领威卫出京,前往陕州平定白莲叛乱,当初以为这只是一个暂时性的差事,很快自己就可以返回上京,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一次出京便几乎要永诀了.十年,他望江在贵州城足足呆了十年,.这十年间,叶开所见的都是一片糜乱,残酷的战争击碎了所有美好的事物,剩下的只是荒芜的土地,残破的房屋,麻木的百姓,以及随处可见的被野狗刨出来的尸骨
但是一过江,到了望江湾水师基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征北军水师自是不用说了,而位于此处的望江湾船厂,已经热火朝天的开工了,潜藏在荆州的职方司探子杨宏贵通过金贵找到了因为古台船厂被焚之后失业而潦倒的那些匠师,然后趁着程群所部被歼灭,荆州一片慌乱,而随后蜀军进入荆州,又是一片兵慌马乱,再也没有人注意这些匠师了,趁着这段时间,杨宏贵与金贵两人将这些匠师分成几批一股脑地给弄到了望江湾船厂.从曹新宇开始进入望江湾水师基地便开始收集,积蓄的造船的料木终于开始派上了用场
看到船厂里停着的一艘艘已经架好龙骨的战舰,叶开特别兴奋,有这些战船,他们便能横行苍江,想什么时打回去,便什么时候打回去
其实在没有抵达北地之前,叶开对于能反攻回上京,重夺这片天下并没有什么信心,云昭再强,所辖士兵再能战,但局限在北地,那里可是荒凉的所在,凭什么与富庶的南方竟争呢,但从卢州一路行来,叶开心中愈来愈惊,亦愈来愈喜
云昭给了他太多的惊喜,现在,他需要确认的只能是最后一件事,那就是云昭是不是真的想要拥护小皇帝?
云昭虽然没有去卢州亲迎皇帝,但却率领兴灵的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一应礼节俱全,态度谦恭有礼,看不出丝毫的问题,但是历经沧桑的叶开却能感觉到到,谦恭之中并没有敬畏.对此,他亦是无可奈何,对于云昭而言,现在他们就是逃难者.唯一让叶开感到欣慰的是,在征北都督府中,有着大量的原来大越的官员,像现在控制着北地朝廷五部的除了户部马一功以前没有功名外,其它如兵部姚长坤,吏部赵旭,监察院潘仁智,工部王宾,礼部郭长兴,都是原大越官员,而在征北军将领之中,亦不乏原大越将领,苏定方,胡泽华,孟姚,丁仇,周广益,霍震霆,甚至包括韩仲,以前无一不是朝廷将领,虽然以前朝廷对待他们或者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现在,他们都是自己可以争取的目标
默默地看着满脸笑容陪着自己与小皇帝参观着这座皇宫的云昭,真年轻啊,云昭还没有三十岁,今年应当是二十六还是二十八呢,叶开有些不记得了,不管是那个年龄,都是让人嫉妒的,穿着三爪莽袍,头戴紫金冠的云昭,叶开不由想起了先皇李鉴,为了络笼这位手握重兵,所向披糜的重将,破了大越的历史,第一次晋升异姓王,但愿这能让云昭感到满意
“首辅大人,本王在兴灵亦为首辅大人准备了一所宅院,只是兴灵简陋,只能委屈首辅大人了.”
正想着心事,云昭突然侧过头来,向着他笑道.叶开先是一怔,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拱手道:”多谢王爷,本官亦不是什么讲究的人,长年住军营的家伙,那有哪多么的讲究呢,但有一床可以栖身,一桌可以读书写字足亦!”
云昭大笑道:”一听首辅大人便不是一般人,像我这等人才算是一介武夫,除了行军打仗,一说到读书写字,脑袋顿时就大了.”
“王爷过谦了.”叶开笑道:”初至兴灵,陛下肯定是有些不适应的,叶某人想先在这里陪陛下几天,随便找一间房子便可以了.”
云昭微微一笑,”这里是给陛下准备的,虽然不大,但却也有房数十间,只要陛下愿意,云昭自然没有什么话说.”
走在两人前方的李勉回过头来,”云王爷,我要首辅大人陪着我.”
云昭微笑躬身,”只要陛下愿意,要谁陪您都可以.”
李勉拍手笑道:”太好了,云王爷,先前听说你时,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样子一定凶恶得很,想着便有些害怕,今儿一见,倒是让我欢喜得紧,你长得蛮好看得嘛!”
听着这话,云昭不由有些瞠目结舌,这倒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好看的,这算是夸奖吗?看着显得有些天真烂漫的小皇帝,云昭只能苦笑着躬身道:”多谢陛下夸奖.”
一边的叶开听了李勉的话,脸上不由有些变色,这话要是对女人说,那是夸奖,但对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统兵数十万,杀人无算的大将来说,可就不太好听了,生怕云昭不快,但看云昭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这才松了一口气,云昭此人,看来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辈,想想也是,如果云昭当真这么小家子气,也不可能有如今这番大事业.只有那种胸襟格局格外大的人,才会有那种独特的魅力来吸引众多的人才来到他的身边
云昭便是这种人了
走到主殿之前,指着这间格外雄浑的大殿,云昭笑道:”这里便是以后陛下召集臣工们议事的地方了,还没有命名,等着皇帝陛下亲自来为其命名了.”
“云王爷有心了!”叶开连连点头,”陛下,您说这殿该叫什么好呢?”
李勉偏头看着叶开,”首辅大人,我听你的,你说叫什么好呢?”
站在两人身后的云昭眉头微微一皱,但旋即又松开,依然是满脸含笑,束手而立
叶开摇头笑道:”陛下,这是云王爷的一番心意,老臣可不敢僭越,还是请陛下命名吧!”
李勉转过头来,在叶开与云昭两人脸上转来转去,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道:”那就还是叫太极殿吧!”
李勉话刚出口,云昭已是拍手夸奖道:”陛下好雄风,对,就叫太极殿,虽然此殿非彼殿,但陛下这是在提醒我们这些做臣工的,要时时不忘打回上京,平灭叛贼啊,首辅大人,您说是吗?”
听了此言,叶开也是微笑着连连点头.太极殿的名字这就算定了下来
三人正说着,太极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太监服饰的人领着一队太监从殿里急步而出,跪倒在李勉的面前,”奴才苟平,叩见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苟平?”叶开顿时吃了一惊,看着对方,”你,你怎么在这里?”
云昭微笑道:”首辅大人,这苟平忠心可嘉啊,先皇不幸遇刺,叛贼李逍入京,堂而皇之登堂入室,临朝称帝,这苟平虽然是一个太监,五根不全之人,但却对先皇忠心无比,愤而出宫,后来听说皇帝陛下要来兴灵,历经千辛万苦,冲破重重阻碍,一路上多次险些便被罗网殂杀了,这才赶到兴灵,为的就是能再一次侍候陛下啊!我怜他忠心,所以便将他留下了下来,说实话首辅大人,云昭只是一个猎户出身,见识浅陋,宫中的许多规纪我是不懂的,得亏了这苟平啊,所以呢,我就让他当了这宫中的大总管,以后便负责照顾皇帝陛下的起居了,皇帝陛下身边总是少不得服侍的人的,那些军中的大兵个个粗手粗脚的,那里比得他们这些伶俐人,您说是吧?”
叶开自然知道苟平是个伶俐人,而且不是一个一般的伶俐人,那可是曾经当过暗房大总管的人,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着的人,那都是心思缜密,心狠手辣的人物,陛下登基之后,对暗房一向不是太好,这苟平怎么就如此忠心?有些狐疑地看着苟平,一时没有说话,皇帝太小,自己又不能时时陪在他的身边,将他交给苟平这样的人,叶开着实有些放心不下
“来人啊!”云昭拍拍手,”端上来!”
从太极殿中,一人端着一个黄缎子覆盖着的托盘走了出来,跪在三人面前,将托盘举过头顶
云昭笑眯眯地道:”为什么我说这苟平忠心,而且立下大功呢,叶首辅,你却猜一猜,这盘子里是什么?”
看着那黄缎子覆盖下的物件的轮廓,叶开陡地想起一件物事,瞬间身上便燥热起来,浑身都激动的有些颤抖起来,”云王爷,这下面,这下面莫非是传国玉玺?”
云昭哈哈大笑,”首辅大人厉害,一语中的!”伸出手去,一把揭开黄缎子,传国玉玺顿时便裸露在了叶开的面前
第八百一十八章:阴招
看着那方晶莹透剔的传国玉玺,叶开的嘴唇顿时哆嗦起来,两只手颤抖着接过托盘,一转身,跪倒在小皇帝面前,”陛下.”将似国玉玺高高地举起
毕竟是生在皇家,虽然还不到十一岁,但李勉也知道这方传国玉玺所代表的意义,两只手抱起传国玉玺,紧紧地搂在胸前
叶开扭转身子,看着仍然跪在一侧的苟平,正色道:”苟总管忠义无双,替陛下带回传国玉玺,请受叶开一拜.”以手据地,竟然真的叩下头去
苟平在原来的大越体系之中,权虽重,位却不高,加之是太监,更是让不少的大臣们侧目而礼,那里敢受叶开的大礼,看见叶开拜伏在地,赶紧以额触地还礼,连称不敢
云昭笑着道:”二位不必拜来拜去,都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尽忠那是应有应份的事,都起来吧.”走过去,一手牵一个,将两人从地上牵了起来.此时的叶开,看着苟平的眼睛,已是充满了赞赏了,传国玉玺这东西,原本他是不指望了,想不到喜从天降,有了这东西,北地朝廷自称正朔可就可加理直气壮了
心中对云昭的戒惧之色不由少了几分,要知道,任何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势力如果得到传国玉玺,那个不是想藏着掖着,谁会将他拿出来,特别是像现在的云昭这般人物,见他毫不在意传国玉玺,直接拿来献给了小皇帝,心中极为高兴,也安心不少
“首辅,我累了,想睡觉!”李勉打了一个哈欠
云昭听言,冲着苟平使了一个眼色,苟平赶紧上前一步,”陛下,奴才伺候您去休息.”
李勉却后退了一步,”不,我要首辅陪着我.”一手抱着玉玺,一手却紧紧地牵着叶开的衣袖
云昭微笑着拱手行了一礼:”陛下,首辅大人主掌朝廷诸多事宜,事务繁忙,是不能时时陪伴陛下的,以后陛下如果想念首辅了,不妨便派人相传,首辅有事,自然也可进宫来见陛下.”
“我就要首辅陪着我!”李勉摇头道
云昭一笑,却转身对着叶开道:”首辅大人,本王还有很多事情要与首辅大人商议.”
叶开点点头,转身对着小皇帝道:”陛下,苟平是信得着的人,以后便由他随伺在您的身边了,臣毕竟是外臣,不能时时呆在宫中,如今我们刚刚到了北地,诸事繁杂,总得要理个头绪出来.”
听了叶开的话,李勉点点头,”那好,首辅,你办完了事,便快些来陪我.”
叶开笑道:”好,好!”
看着苟平伴着李勉远去,云昭笑道:”陛下对首辅大人倒是依恋得紧,听话得紧!”
听了云昭的话,叶开心中一紧,赶紧解释道:”陛下以前一直跟着先皇,与我倒是不熟,只是陛下在贵州城中遇刺,自那以后,为了以防万一,我便一直陪在陛下的身边,时间一长,陛下便有些依赖于我,过些日子,自然便好了.”
云昭哈哈一笑,”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首辅不用多心,首辅大人,请吧,正如您先前所说,诸事繁杂,以前我是忙得焦头乱额,如今首辅大人来了,我倒是可以轻松轻松了.请!”
云昭回到的王府的时候,已是深夜,让他意外的是,五部尚书以及监察院潘仁智以及老迈的蒋丰都聚集在他家中,门外并没有看到这些人的护卫,看他们是悄悄上门,已经遣走了他们的亲卫,毕竟现在的兴灵不再是以前的兴灵,多了一些外来者,大家都显得有些小心
“王爷,您回来了!”看到云昭进门,屋内众人都站了起来
“今儿个怎么都这么闲?”云昭笑着,将披风,外套等脱下来,扔给吴凡,走到居中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双手压压,”都坐!”
众人显然已经坐了很久了,杯里的茶水都快成了白开水,云昭笑着吩咐吴凡给众人换上新茶,自己咂巴了一口,看着众人道:”说吧,有什么事?”
“王爷,如今小皇帝来了,叶开又是首辅,以后我们如何应对他们二人?”马一功直接问道
众人看着云昭,都是连连点头,因为从大越制度上来看,首辅一职是总揽全国政务的,也就是说,叶开可以向任何一件事伸手,而偏偏以前北地对叶开就任首辅没有任何的异议,如今他们来到兴灵,都督府既然承认小皇帝的地位,那自然也就得认可叶开的首辅一职
“无妨,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云昭不以为意,”一功,王大人,还有郭大人,你们三人不妨多与首辅大人交流交流,有什么事呢,也不妨去多找找首辅大人,如今工部开凿水利,王大人忙得脚不沾地,户部为了钱粮,让一功的头发都愁白了不少,郭大人为了这一届的恩科,以及北地学馆的事情天天与一功打擂台,要钱要粮要物,这些事情以后不妨让首辅大人帮着愁愁,是吧?”
云昭一语未必,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首辅大人来了,自然是要给面子的,现在北地很多事情刚刚起步,正如云昭所说,忙得脚不沾地,那些繁杂事务正好可以让首辅叶开好好地施展一翻手脚,只不过兵部,吏部这些地方,却是不会让叶开沾着的了
“苟平投奔我们,现在正是急于立功表现的时候,有他在,用不了几天,小皇帝就会慢慢地疏远叶开了,我听说叶开在贵州之时,对小皇帝的功课一直督促得很严,这一次落在苟平手中,哈哈!”蒋丰身子愈发的瘦弱了,天气已经很温暖了,他还裹着厚厚的外袍,整个人缩在椅子中,得意地笑着:”少不得要教他一些熬鹰溜狗,斗蛐蛐养蝈蝈,少年人没长性,这些东西可是投其所好,有了这等好伴当,相比之下,叶开自然就不会显得那么贴心了.”
“苟平手下这样的人不少.”马一功连连点头,”小皇帝还这么小,功课没必要学那么多,还是多玩一些有趣的事情吧.要不,再给他找几个女人?”
云昭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听到马一功要给小皇帝找几个女人,不由呸了一口,”李勉才多大,十一岁不到吧,你给他女人,他行吗?”
“也是,也是!”马一功连连点头,”等他大一些,十三四岁就差不多了.”
姚长坤阴阴一笑,”十三四岁隔现在还有三四年呢,那时候我们只怕已经打到上京去了!”
屋里众人对视一笑,姚长坤没有明说,但大家却都是听得明白,征北军都打到上京去了,李勉的历史作用自然就结束了,那时候,谁还耐烦给他找女人?
“这些事情交给苟平去办,你们一个个都是国之重臣,这些猥琐的事情,你们少插手!”云昭摆摆手道:”用无穷无尽的杂事绊住叶开,让他根本没空去想别的,就算是没事,也得找出事儿来,实在没事了,便请首辅大人去巡视咱们的地盘,总之,要他忙得脚不点地,这样一来,既可以满足我们首辅的责任心和要有一番大作为的心思,也免得他有多余的时间来找咱们的麻烦.”
“王爷明见!”房内诸人连连点头
“对了,长坤,陪同小皇帝来的那六千陌刀兵你见了没有,怎么样?”云昭转了一个话题,这六千陌刀兵可是他垂涎三尺的,要知道,他这么多年努力,也才建起了一支两千人的陌刀兵,上一战折了数百人,如今可是不到一千五了
“不错,这必竟是大越的最后一点本钱了,论起单兵能力和战术组合,比我们的陌刀兵要强多了,临敌变化也要强上许多,我去见了他们,他们现在的统领是张威.”
“这个人可以争取么?”云昭摸着下巴,如果能将这个人拉过来,无疑可以少费许多力气
“还没有深谈,不过据臣观之,此人亦是一个热衷名利之人.”姚长坤道
“好,有本事的人有名利之心很自然,只要他有名利之心,那咱们就有隙可寻,就怕他刀枪不入,一门心思效忠皇帝,可就不好办了.长坤,让苏定方回来一趟,苏定方出身上京陌刀部队,与这个张威一定说得上话,先让苏定方试试他.如果有门儿,你再出马.”云昭拍板道
“是,属下明白了!”
“王爷,我有些疑虑,这些陌刀兵当真有这么厉害?”一边的郭长兴有些不义为然,”他们当真有这么厉害,怎么在大治的时候,这些陌刀兵居然让雄阔海给杀了出去?”
姚长坤笑了笑,道:”郭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陌刀兵是厉害,但有一半功夫,却在他一身重凯身上,去年李鉴为了逃命,加快速度,命令陌刀队抛去了重甲,将拖拉重甲的马车用来装载士兵,以加快逃命的速度,没了这身重甲,这陌刀兵的本领便去了一半,这让他们是极不适应的,雄阔海武力不错,又是亡命而搏,这才有了让他杀出去的一幕,倘若这些陌刀兵重甲在身,别说是一个雄阔海了,便是十个雄阔海,也给杀得透透的.”
马一功愁眉苦脸,”这么说来,如果将他们顺利地拉了过来,我们又得给他们配备重甲了,这是一大笔钱,一大笔钱啊!”
看着马一功的模样,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拉过来后再给他们配甲,这个不急!”云昭笑道,”一时半会儿,他们还派不上用场,如果叶开急于给他们配甲,咱们就推说没钱,一功拿着帐本去给叶开看,让他无话可说.”
“一旦拉过来了,就配甲,会不会让叶开起疑?”
“怕什么,等咱们给他配甲的时候,咱们也该动手了,大战在即,一切以军事为重,这钱自然就挤出来了,现在,当然没有!”云昭笑眯眯地道
第八百一十九章:挖角
城里的梆子声刚刚敲过四更,小皇帝李勉已经醒了过来,以前在贵州,这个时候,叶开已经守候在他的门外了,一天的日程总是安排的满满的,满腹经纶的老夫子在上午会给他来上课,午休过后,又有武功高强的护卫教他骑射,总之,就是没有玩儿的时候,时间一长,这生物钟便形成了,不需要人叫,自动便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便看到一张笑眯眯的脸,却不是平素熟悉的内侍,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是谁?”李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惊问道
“陛下,奴才是苟平,奉云昭王爷令,侍候陛下.”苟平笑眯眯地道
“首辅大人来了么?”李勉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点点头,问道
苟平摇摇头,”陛下,这里是皇宫,便是首辅大人,也是不能随意进来的.”
李勉顿时兴奋起来,”首辅大人没有来,那先生来了么?”
“自然也没有来!”苟平笑嘻嘻地道.”如果陛下愿意,奴才这就去请先生进宫!”
“我愿意?”李勉重复了一句,”如果我不愿意呢?”
“陛下是天,金口玉言,陛下说不愿意,那自然就不愿意,没有人能够勉强陛下.”苟平恭敬地道
李勉眨巴着眼睛,怔了半晌,才道:”你是说没有人能管我?”
“自然没有人能管陛下,因为陛下是最大的!”苟平微笑着道
“太好了!”李勉拍手欢笑道:”那我现在要继续睡觉.”
“是!陛下想睡便睡,睡到什么时间都可以!”苟平勾着腰,替李勉重新拉开被子,李勉哧溜一声钻了进去,替李勉盖好被子,苟平微笑着退出了房间
出了李勉的房门,苟平脸上谦卑的微笑便完全消失了,双手负在背后,佝偻着的腰也挺直了,门口的几名太监都弯下腰来,”总管大人.”
“嗯!”苟平点点头,”前些日子让你们准备好的那些玩意儿都搞好以么?”
“总管放心.”一名年纪稍大的太监笑道,”逗小孩子的玩意儿,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苟平虎起了脸,斥道:”你知道什么,这些东西不禁要让陛下高兴,还得让他着迷,让他乐此不疲,可不是随意就能搞好的,你们准备了什么,趁着陛下还在睡觉,先拿来我看看,要是不中意,仔细我打烂你们的屁股.”
对于征北府来说,第一要务便是离间小皇帝与叶开的关系,小皇帝年纪太小,极易受到引诱,少年人的天性是他们很难把持自己,而李勉自小便受到严格的限制,这不能做,那不能说,一旦让他放开了,便极易让他染上太多的不良心性
第一步便是用诸多的杂务牵涉住叶开,让他在繁忙的事务中,无遐有太多的时间来管教李勉.第二步便是让苟平一步步将李勉陷入到声色犬马之中,一旦他深陷进去,叶开闻知,必然会要干予,这便让二人之间会心生嫌疑,等到两人关系恶化,征北府一系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利用小皇帝将叶开一脚蹬开.从而真正地做到将小皇帝牢牢地掌握在手心之中
当然这需要不短的时间,毕竟小皇帝现在对叶开有一定的依赖性,现在由苟平日常伴随着小皇帝,潜移默化之间便会让小皇帝一步步踏进这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可怜的李勉在十来岁,如何是这群老狐狸的对手?
小皇帝今个睡得香甜,而在兴灵城之外,却有一个人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这个人便是六千陌刀队的统领张威.陌刀队的统领原本是薛临风,但为了掌控叶开留在贵州的威卫以及剩下的羽林军,薛临风只能留在贵州城,而张威则升任了这支陌刀队的统领
到了北地,一切都是新鲜的,陌刀队长年驻扎在京城,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但兴灵的一切,都让他们感到新鲜.在大越,军队无论何时都会让百姓感到害怕,但在兴灵,这里的百姓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军队,对他们友善至极,像现在陌刀队的驻扎地,四面都是居民区,一块块正方形的区域之内,统一规划,统一建造,样式一模一样的民房将偌大的军营包围着,这里以前其实是一片空旷的地区,随着兴灵的迅速发展,移民越来越多,居民区不断向外扩建,这座军营的四周便成了如今的模样.营门外的校场上有不少孩子在玩耍,看他们的穿着,似乎都是富家小子,但张威在观察了一天之后知道,这些娃娃都是这附近普通百姓家的,对于普通百姓家的小字穿得这么好,自由自在的玩耍,而不是替家里去干些活儿,这让张威很是惊奇,要知道,在上京,普通人家的孩子,这般大小的时候,可都是要帮着家里劳作的
这些孩子都有一个小小的背包,里面装着一些简单的启蒙课本,这些人家的孩子居然都能读书,这更让张威惊讶了
如果单单是这些,还不至于让张威夜不能寐,但是兵部尚书的到访却让他感到惊悚了,姚长坤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久经官场的张威如何能不明白?作为皇家最为倚仗的军队,张威对于朝廷的忠心自然是不必说的,要不然也不会随着李鉴千里逃亡了,现在到了兴灵,有这六千陌刀队,张威也不愁不能立足.但是现在,很显然,他要面临一个选择,那就是效忠皇家还是效忠镇北王的问题
征北军有一支陌刀队,姚长坤来的时候,这支陌刀队的统领孟柱跟着也来了,孟柱送给了张威一副打造精良的陌刀手专用凯甲和一柄陌刀,看到这身凯甲,张威的眼立刻热了起来,比起以前自己那身重达五六十斤的重铠,这副凯甲要轻得多,大概只有三十余斤,看到自己掂量铠甲重量时的狐疑,那孟柱拔刀便重重地斩了下去,倒是将张威吓了一跳,心中痛惜不已,看那孟柱的臂力,只怕这一刀下去,这副甲便毁了
当的一声巨响之后,这副凯甲只是微微向内凹陷,竟然没有被劈开.看到这一幕的张威张大了嘴巴,便是以前自己的那副重铠,被这样劈中,只怕也会被斩破
防护坚固,但重量却轻了近乎一半,这对于陌刀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意味着陌刀手们可以大大地减轻负重,可以奔跑更长的距离,可以挥出更多次手中巨大的陌刀,对敌人的杀伤力是不言而喻的
无法睡着,张威干脆爬了起来,坐到桌边,抚摸着放在桌上的那副精美的铠甲,这皿极其讲究,在关键部位之上,竟然是双层的,中间被填充上了一些絮装物,不要小看这一点,这让重铠在遭遇到重型兵器比如铁锤的打击之时,能够有效地减低对方的杀伤力增大士兵的存活机率,纵观这副凯甲,所有的设计无一不是为了提高士兵们在战场上的存活率而设计的,比如说胸甲与肩甲的连接处,以前大越的重甲都是用牛筋连接,其实是两块,但这副铠甲居然在连接之处又镶上了一块护具,从外表上看,便像一个整体,是连接着的,这一点看着容易,但在打造之时,却有着巨大的工艺上的难度
还有那柄陌刀,自己的陌刀兵手中的陌刀大部分刀身都是熟铁打制,只是在两边的刀刃之上包着精钢,但送自己的这柄陌刀,整个刀身竟然都是用精钢打就的,一般的来说,完全精钢打制的刀锋是很容易损口的,亦不知征北军的军工作坊有什么密方,自己试了几次,以这柄陌刀与军中陌刀相击,崩了口子的居然是自己军队的陌刀
孟柱临走时所说的话也是意味深长啊,”很快,很快就会为张统领的陌刀队装备这种凯甲了.”
他连说两个很快,配上他当时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张威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很快是多快,也许是很慢,这大概就是要看自己的态度了
想了半晚上,张威算是彻底想透了,如果自己不效忠镇北王,只怕自己的军队永远也不可能装备上这些精良的铠甲和陌刀
孟柱邀请今天自己去他挥营作客,到底要不要去呢?张威有些茫然,不知道如何办才好?所有的一切与自己在江南想象的不一样.患得患失之间,天却是已经亮了,值星军官走了进来
“将军,早训是不是按时开始?”值星军官问道
张威站了起来,”当然,不管到了那里,我们的训练绝不能拉下.”拍了拍桌上的盔甲,”看到了吧,等我们装备上了重铠,我们就又会是无坚不摧的陌刀队.不要到时候装备上重铠,我们自己反而拉稀了.”
“是!”值星军官行了一个礼,转身出了张威的房间.无论怎么样,无论以后自己作什么选择,只有让军队保持着高昂的斗志以及娴熟的技艺,才是自己的立身之本
当张威带着他的陌刀手们开始在营前的广场之上开始早训的时候,在通往兴灵的道路之上,苏定方带着他的亲卫,正在策马狂奔,他是接到了姚长坤的军令,从驻地剑关门返回兴灵的.他此行的任务就是游说张威,在他还没有出京之前,与张威同为陌刀队中的中级军官,十数年过去了,他成为了征北军中的中坚将领,而张威,亦成了陌刀队的统领
第八百二十章:我不会让你为难
兴灵是忙碌的,整个北地亦是忙碌的,小皇帝终于如约而至,正式登基,大赫天下,第一次恩科吸引了北地几乎所有的士子,便是南方士人,也有一些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了北地,准备参加科考,对于南方竟争激烈的科举来说,在北方,鱼跃龙门的机会更大
对于北地的百姓来说,所有这些足以改天换地的大事都比不上一件事情,那就是镇北王云昭的大婚之期终于确定于将在月七月十八日举行,距离现在只有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一时之间,南到苍江沿岸,北至大漠各地,处处都开始准备着采办送给镇北王大婚的贺礼.像远离兴灵的关外各地,这些东西其实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一得到消息,当地官员便立即派人押运上路,从关外到兴灵,车队光是在路上就要花去近一个月的时间呢
然而爆炸性的新闻一个接着一个,六月下旬,北地朝廷发布讨伪南朝檄文,这篇檄文由郭长兴主笔,北地一众官员如潘仁智,赵旭,韩仲等人参于,将一篇檄文不仅写得花团锦簇,文彩菲然,更重要的是,里面透露出了太多以前普通民众以前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南朝皇帝李逍,在檄文之中,列举了李逍数十条罪状,而其中杀伤力最大却是三件大事,一是当年为了争夺皇位,率数十万甲士抛弃北地百姓南返,二则豪夺霸占抗蒙英雄镇北王的结发妻子,亦即为当年的贤妃,三是其杀兄夺位.一条条可谓是罪证确凿,言之有据.在这篇檄文之中,当今的南朝皇帝李逍可谓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
这篇讨伪南朝檄文一出,立即便在北方引起巨大的反响,北地数百万民众可以不在乎李逍当年率兵退走,因为李逍的退走,让他们迎来了一位更贤明的领导者镇北王云昭,可以不在乎李逍干掉了他的哥哥谋朝篡位,因为皇帝的更迭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但所有人却不通容忍他们心中的神明一般的镇北王,那个给他们带来了崭新的生活,让他们从此食有粮,穿有衣,住有房,不再担心官府的苛捐杂税,巧取豪夺,不再害怕有纵横无忌的马匪盗贼的镇北王,居然被那个远在天边的所谓的皇帝抢走了妻子
夺妻之恨,于普通人家而言,亦是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更何况于身居高位,在老百姓心中神一般的人物云昭呢?
檄文之中并没有说明李逍是如何夺取霸占云昭的妻子的,但老百姓们用自己的猜测补足了这个过程,一定是当年镇北王云昭忙于与蒙人大战,抵御蒙人入侵的时候,那个万恶的李逍利用了这个机会,抢夺霸占了镇北王的妻子,然后带着他的军队跑了,而镇北王为了北地百姓的利益,没有去寻仇,而是继续带领着大家抵御蒙人,直至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虽然与真相大相径庭,但这个效果却正是征北府想要的,云昭自揭其丑,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激起北地百姓的同仇敌忾之心,同时可以料想得到,这篇檄文传到了南方,将会引起怎样的波澜
李逍夺了云昭的妻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事儿南方朝廷之中,许多高官也是清楚或者耳闻的,贤妃秦柔娘的名声太大了,大得足以让所有的振耳发篑.这件事现在还只是在高层之中秘密流传,但这篇檄文一出,就会令南方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这将对李逍的声誊造成致命的打击
如果顺利杀死了李庆,再加上这篇檄文流入南方,连二接三的打击必然会让李逍焦着乱额.在巨大的刺激之下,如果他头脑发昏,迭出昏招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征北府中,数百名准备参加科考的士子每人都分到了一份任务,那就是抄写这份檄文,职方司接下来将会利用他们的网络将这些檄文带入南方,然后张贴各地
兴灵是忙碌的,云昭是幸福的,然而幸福之外,他也是苦恼的,这些天,他就在幸福和苦恼之中来回煎熬
毫无疑部,雅尔丹将会是自己的正妻,这是诏告天下,众人皆知的事实,这也关系着越蒙两族的融合大业,稍有差池,所引起的反应将不是北地能够承担的,但是,看着与自己卧室相隔不远的红娘子的卧房,云昭心中既有歉疚,又有无奈,妙妙将何以自处?
此从大漠归来,妙妙便似变了一个人般,但那平静的外表之下是否隐藏着一个既将喷发的火山,云昭并不能确定,万一在某个要紧的时刻,妙妙那个暴脾气发作起来,可就不好玩了.更何况她现在身怀六甲,已有七个月身孕的她是经不起大喜大悲的刺激的,而自己与雅尔丹的婚礼必然会不可避免地让她受到刺激
抬步出房,不知不觉之间,已是走到了红娘子的房外,徘徊一阵,终于还是推门而入,房内,红娘子娴静地坐在窗口处,仍然专注地在做着她的绣工
无声地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盯着她手里的绣棚,一个来月的时间,红娘子的绣工大见长进,看来着实下了不少功夫
两人相坐无言,一个挥针绣着一个大红的锦鲤,一个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飞舞的手指.半晌,红娘子终于放下了手里绣针,抬起头来,盯着云昭
“这些天府里开始忙着装修新居,张灯结彩,是你和雅尔丹的大婚将要近了么?”红娘子平静地问道
云昭点点头,”下个月十八.”
“那可是要恭喜你了,不过我可没礼物送给你!”红娘子淡淡地道
“妙妙!”云昭看着她的神态,有些无奈地道:”你哪里需要送什么礼物,你,以及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是吗?”红娘子自失地一笑.”你在外面徘徊半晌,是想跟我说什么?”
云昭迟疑了半晌,才道:”我怕你难过,想来看看你,却又不知说什么好!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你要明白,我亦有我的难处.”
红娘子摇摇头,”算了,云昭,咱们之间,就不用说这些了,这件事,与你关系不大,是我自己做错了,是我将自己的丈夫拱手送给了别人,所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怨不得旁人,更怨不得你,如果我不使性子,一直呆在你的身边,那个雅尔丹又有什么机会?”
云昭默然无语,心道妙妙你还是想错了,就算你在我身边,如果形式发展到这一步,我还是要娶雅尔丹的
“你怕我心中不乐,我很高兴,这说明你心中还是有我的,这些天,姚先生一直在开导我,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不是某一个人的,你是所有北地数百万百姓的,是数十万征北军文武百官的,让我一定要忍着.”
“姚先生用心良苦!”云昭道
“有时候我真不想忍着!”红娘子道
云昭抬起头来,心中亦是一惊
“前两天,雅尔丹来找过我!”红娘子道
“啊?”云昭一惊,这件事他却是不知道
“你那些天忙着接那个小皇帝,自然不知道这些女人家的小秘密了,你知道雅尔丹来找我作什么吗?”
云昭摇头,雅尔丹心思缜密,极难猜测
“她来告诉我,她愿意与我一起跟你拜堂成亲,婚后不分大小,共为平妻.”红娘子淡淡地道
“她真这么说?”云昭讶然道
“是呀,她真这么说.”红娘子道:”看她那样子,倒不似作伪!”红娘子仰头看着屋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终于知道我输在那里了.”
“妙妙,你没有输给谁,我娶她,更多的是因为政治上的因素,你知道,有时候联姻是解决某些问题的最佳捷径.”
红娘子讽刺地看着云昭,”云昭,你不要告诉我,你不喜欢雅尔丹?你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
云昭顿时语塞
“雅尔丹比我漂亮,比我温柔,胸怀丘壑,却又懂得退让,不像我,除了一身武功之外别无所长,遇事总想争个胜,你们男人,在我们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面前,又有那一个不会去喜欢雅尔丹呢?你们那一个会喜欢像我这样一个强势的女人呢?光是雅尔丹这份大气,我就服气了.”红娘子叹道:”你知道,她还跟我说了什么吗?”
云昭继续摇头,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告诉我,你将来是要当推翻大越,要当皇帝的,而我怀里的这个孩子,只要是个儿子,便会是将来的皇太子.而她与你的孩子,因为血统的关系,将来亦只会是新朝廷用来络笼蒙族的人选.”
云昭瞠目结舌,没有想到雅尔丹会与红娘子说这些
红娘子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怀里的肯定是一个儿子,当年我与你分开之时,曾说过如果我当了皇帝,便会娶你当皇后,如今倒是反了过来,你要当皇帝了,我却当不了皇后,不过没关系,我儿子会当皇帝的,不是吗?所以现在我输了,但将来,我却会赢.”
“你放心吧,云昭,我不会为难雅尔丹,也不会让你为难,夹在中间难做人的,更何况,以我的这点城府,像要对付雅尔丹,只怕还真不是她的个儿,你要做一番大事业,雅尔丹的确是你的良助,而我,终是一个只能在马上称雄的女子,帮不了你什么大忙,姚先生说,我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虽说听这话的时候让我勃然大怒,恨不得一把扭死了他,但冷静下来想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你拥兵数十万,骄兵悍将无数,又何须我去为你冲锋陷阵呢?你放心与雅尔丹大婚吧,我不会与雅尔丹一齐和你拜堂的,输了就是输了,我燕妙妙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第八百二十一章:小心思
输了就是输了!看着红娘子微微翘起的嘴角和倔强的眼神,云昭无言以对.红娘子骨子里的傲气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来
“输了我认,但我绝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尤其不能接受雅尔丹的.”红娘子冷笑道:”做小就做小,何况我未必就真的小了!”
云昭苦着脸,马上就要成为自家老婆的两个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一个聪慧过人,谋略超群,一个武功绝伦,心直口快,两人如果斗起来,自己还活不活啦?
“妙妙,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以后你与雅尔丹能够和睦相处,不要生出事端,我可不想以后我还得做你们两人的和事佬!”
红娘子狡颉的一笑,”你放心吧,我不是以前的红娘子了!”她举起手中的绣棚,”你瞧,我不是在让自己变得更象女人吗?温柔嘛,谁不会?”
瞪起眼睛看着红娘子,云昭似乎有些不认识她一般看了她好一会儿,”学温柔?”在他心中,红娘子变温柔只怕比母猪上树还困难一些
他的态度和神态一下子激怒了红娘子,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来,手在四下摸索着,云昭大笑着退出了房间,”妙妙,你忘了,你的马鞭早让吴凡收起来了.学着温柔,哈哈哈,还是算了吧,你现在这样我就很满意了!”
虽然让红娘子变温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红娘子的改变却是显而易见的,这已经让云昭很满意了,再说了,以雅尔丹的智慧,他们两人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回到书房,却意外地看到雅尔丹正站在书桌之后,提着毛笔在写着什么,走进房去,看到雅尔丹写的却是一首小词,看到那笔字,云昭不禁有些汗颜
看着雅尔丹写完最后一笔,长吁一口气,云昭笑道:”这字写得好,我得找个裱匠将他裱好,挂在书房里.”
雅尔丹妙目流转,”你看着好,在行家眼里可就不好了,便是要挂,以后也只能挂在咱们的卧室之中,你这里常有大行家来,我可不敢献丑.”
云昭看着雅尔丹脸生红晕,眼波流转,听着那一句我们的卧室,心中亦是一荡,”好,那就挂在卧室之中.”走过去,仔细欣赏着这副小词:云回眸,月回眸,共候苍江蝴蝶楼。花开半拢羞。风悠悠,水悠悠,情到痴时不识愁。相思一夜秋。
“好词!”云昭赞道
“这是你们越人的词作,怎么你倒是像第一次读到?”雅尔丹有些惊讶地问道
“自小我倒是也读书的,不过岳父,不,是秦先生,秦先生教我的却不是这些,我读得都是一些史书.”云昭脸色有些黯然,一下子又勾起了以往的回忆
雅尔丹知道不小心勾起了云昭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有些歉意地看了云昭一眼,云昭冲她点点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小心地拿起这副小词,一边欣赏一边似乎不经意地问道:”你去找过妙妙?”
雅尔丹点点头,”嗯,我是想让她与我一起和你举行婚礼!”
云昭坐了下来,将小词放在桌上,意味深长地看雅尔丹,”雅尔丹,你知道,我希望你与妙妙两人能像真正的姐妹一般相处.”
雅尔丹低下头,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已经被云昭看破了
“你知道,如果是我去说,也许妙妙就答应了,但你去说,妙妙绝对不会接受,那是那种极高傲的性子,岂会接受你施舍般的怜悯.你这一去,可就将路都堵死了,我再怎么说也不会有用的了.”云昭叹了一口气
雅尔丹沉默半晌,”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可是云昭,我……”
“不必说了,我了解!”云昭摆摆手,道:”以后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妙妙就是一个直性子,玩心思,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事情出现.”
“我明白了,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和妙妙象真正的姐妹那般相处!”雅尔丹举起手掌发誓道
云昭哈哈一笑,”算了吧,发什么誓.雅尔丹,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不伤大雅,告诫几句也就算了了
雅尔丹从书桌上拿起一叠厚厚的卷宗,递给云昭,”这是猎鹰的所有资料以及人员名单,前一段时间忙来忙去,一直没有整理,这是莫勒先生十数年的心血,里面的名单都是经过我筛选过的,划上红线的是绝对信得过的,划上蓝色线的是中间份子,要经过确认才能重新使用,而划上黑线的人物是绝对不要触碰的,我怀疑这些人已经被纳入了罗网之中.”
接过这份大礼,云昭微笑着将他放在一边,”想必郭锋会非常高兴,有了猎鹰的加入,职方司会更加强大,在中原之中,亦可以与职方司分庭抗礼了.”
“我已经通过猎鹰的渠道下达了最后一份命令,从此以后,他们就与我无干了.”雅尔丹道:”怎么,听你话里的意思,职方司在中原吃了一点亏?”
“也还好,洪安邦在上京吃了亏,损失了不少人手,一些拉过来的南朝官员被罗网发现并清理了.洪安邦现在可谓一下子又一贫如洗,只能蜇伏下来.静候机会.”
“怎么会这样?”雅尔丹惊问道
“我们在上京的实力本来比较薄弱,后来依靠着暗房的投靠与罗网抗衡了一段时间,随着苟平与暗房的中坚力量到了兴灵之后,洪安邦便处在了下风.吃亏也是可以想象的,也是他太大意了,好在核心人员没有损失,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罗网损失了连仲文,还有如此强劲的实力?”雅尔丹摇头道:”秦柔娘还真是不敢小觑.”
哼!云昭哼了一声,”主持这一次清剿行动的罗网指挥者叫王启年,郭锋已经查清了这个人的底细,此人出自彬州秦家,秦家嫡系除了在军中势力之外,现在触角已经伸进了罗网之中,秦驰,秦骋现在都在罗网之中任职.”
“秦柔娘如此信任秦家之人?”雅尔丹摇头道:”云昭,我上次跟你说的,去查一查秦柔娘与秦家的关系,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的.”
“郭锋已经在查了!”云昭点头道:”秦柔娘与秦家的关系太奇怪了.”
现的职方司已经汇集了暗房,猎鹰,在整体实力上其实已经超过了罗网,只不过上京是对方的大本营,有些许挫折也是可以接受的,洪安邦也算机警,一发觉不对,马上便全线收缩,避免了最大的损失,如今猎鹰正式汇入职方司,相信以洪安邦的能力,将会很快便扳回劣势,对于这一点,云昭深信不疑
兴灵一片喜气洋洋,而在上京,此时却是冰火两重天,罗网设在原暗房的总部之中喜气洋洋,秦柔娘在不动声色地清洗了连仲文之后,又以雷霆之势将洪安邦打得缩回了脑袋,连接的胜利让秦柔娘喜上眉梢,当然,这只是让她高兴的一个原因,南部三州针对李庆的行动已经发动,征北军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心甘情愿地配合自己完成这一次的行动,李庆一死,南部镇军便将落入自己手中,而驻扎在南部三州的苏灿,权昌斌的命门也捏在自己手中,没有粮草,军队再多又有什么用,除非李逍想要鱼死网破
走出暗房的大门,遥看着远处高高耸立的太极殿,秦柔娘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四爷,你不仁在先,可就别怪我无义在后了
“娘娘!”一个太监从树从的阴影之中走到了秦柔娘的身侧,躬身叫了一声
秦柔娘没有转头去看他,眼睛仍然看着太极殿,嘴中却问道:”有没有出现什么纰露?”
“娘娘放心,一切进展顺利!”
“此事事关重大,等到了不可逆转的时候,便将参与此事的人全部处理了.”
“是,娘娘!”
“在鄂州,本宫已经给你家置办了千亩良田,你的兄弟如今也已经安排到了鄂州府下一个县做了通判,你还有什么要求么?”
那太监跪了下来,”多谢娘娘,奴才不过一个卑贱之人,为了讨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这才进了宫,娘娘如此安排,奴才满意至极.”
“嗯,你去吧,以后便不用来了!”
“是,娘娘,当您知道奴才没了的时候,就明白大功告成了!”
“去吧!”秦柔娘挥挥手,那太监爬了起来,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阴影之中
秦柔娘站在黑暗之中,沉默半晌,喃喃地道:”昊儿,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你是我的儿子.”
“娘娘!”一名太监奔了过来,”王启年大人来了.”
秦柔娘霍地转身,走向中间的那间小木屋
“娘娘,大事成矣!”王启年一脸的喜色,”刚刚南部传来消息,李庆死了!”
秦柔娘紧紧地握起了拳头,用力在空中挥了一下
就在秦柔娘在第一时间得知李庆战死的消息的时候,李逍正在太极殿中看着一封奏折,这封折子是连仲文在临死之前从秦州发回来的,转了好几道才到了李逍的手中
第八百二十二章:屋陋偏逢连阴雨
连仲文死了,罗氏兄弟也死了,凡是原来四爷府出去的罗网中人全都死了,现在的罗网已经不是最开始的罗网了,这是一个全新的组织机构,一个李逍完全不了解,不能控制的机构.李逍的手在颤抖
“那个人呢,送回奏折的那个人呢?”李逍声音低沉之极,问着黄朴
黄朴跪倒在李逍的御案之前,他对李逍的性子很熟悉,知道这是要爆发的前兆.声音都有些发抖了:”陛下,那个人将奏折送到了臣的手上后,便不见了!”
“不见了?你是吃屎的么?”李逍大怒,将手里的奏折劈脸扔向黄朴
“陛下,那人是罗网的高手,臣的府上那些家将亲随,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他什么时候走的,臣都不知道.”黄朴将奏折捡了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
“拿上来!”李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黄朴爬了起来,将奏折放到李逍的面前
重新拿起奏折,李逍仔细地读了起来,奏折很长,足足有数千字,慢慢地咀嚼着奏折的内容,足足半个时辰,李逍终于抬起头
“连仲文是罗网的副指挥,为什么会亲自冲上一线去刺杀雅尔丹,这需要他亲自去做吗?难道他手上缺少死士么?”
黄朴低声道:”陛下,那个人将奏折交给臣,告诉臣,连大人已经死了的时候,我也这么问他,那个人说了一句话……”
黄朴顿了一顿,看着李逍,却没有将那句话说出来
“说!”李逍怒喝道,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那人说,那人说,连大人不得不死,不敢不死!但求死前能为陛下再建一奇功,只可惜上天不佑,谁也没有想到,当时云昭竟然乔装改扮在雅尔丹的身边,以至功败垂成.”黄朴垂下了头.等待着李逍的雷霆之怒,等了好久,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诧异地抬头看时,却是将他吓了一跳
李逍脸孔扭曲,面容狰狞,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两手放在大案之上,拳头紧紧地捏在一起,可以看到修剪的很整齐的指甲几乎都嵌进了肉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陛下,陛下!”黄朴顿时慌了神,看这样子,陛下是被气得恨了,可别这样迷过去了,一迭声地大声呼喊着,想着民间传说着治这种迷病的方子就是狠狠的一记耳光,但现在上面坐的可是皇帝,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打啊!
听到黄朴的惊叫,门外候着的太监,宫廷侍卫们一涌而入,看到李逍的样子,都慌了神,与黄朴一样,明知道也许只要一个耳光就能让皇帝清醒过来,但谁能打?谁敢打?别说是他们,就是皇后在此,也没有胆子一巴掌扇下去啊!
众人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阵阵清越的钟声突然自宫外传来,所有人霎那之间都呆了,朝阳门外设有惊钟,只有在遇到国之大事必须面见陛下的时候,才会在深夜时分响起,要求皇宫开门,以便来人能够立即拜见陛下,眼下各地平静,并没有什么大的战事或者天灾人祸,怎么惊钟却突然敲响了,当真是祸不单行,看着李逍的模样,黄朴险些急晕过去
钟声连绵不绝,响彻整个皇宫,许是钟声震动了李逍,身子抖动了几下,两眼突然变得清明起来,霍地站了起来,”惊钟!”他厉声喝道
“是,陛下,朝阳门外,惊钟声响!”黄朴回应道
“开宫门,立即宣来人进太极殿!”李逍大声道,声音之大,让黄朴都吓了一跳
朝阳门外,惊钟突响,整个皇宫顿时都沸腾了起来,心湄霍地坐了起来,在宫女的帮助之下,穿好衣服,坐上轮椅,让宫女将自己推到坤宁宫的院子里,不安地盯着太极殿的方向
闵怜儿被惊醒,坐在床上,有些睡眼惺忪,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半夜敲钟
谢韵秋只穿着内衣,赤脚奔到了寝宫门前,扶着寝宫的门楣,脸上有着担心,眼中弥漫着有些恐惧的神情,她知道,惊钟被敲响,肯定是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她的父亲,此时就在临敌的第一线,与其一江之隔的,便是征北军.难道是荆州出了什么事?难道是父亲兵败了么?他的手微微发抖
景仁宫中,秦柔娘坐在小桌之前,脸上却是没有丝毫惊容,自己的消息提前几个时辰抵达,想想皇帝这个时候也该得到消息了,此时惊钟声响,想必李庆已死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上京要慌乱上一阵子了
她举起酒杯,向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遥遥一举,”王叔,抱歉,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言毕,一饮而尽
“娘娘,这事是瞒不过皇这陛下的,他只要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一想,必然知道这是娘娘的手尾,如果皇帝陛下雷霆大怒,不顾一切,派兵来拿娘娘怎么办?”身边一位健妇低声道,这是从秦家过来保护秦柔娘的
秦柔娘微微一笑,”放心吧,如果这样,他就不是皇帝了,就算他一时犯迷糊,也会有人阻止他的.”
“可是娘娘,如果万一呢?”
“万一?”秦柔娘突地笑了起来,”如果有万一,那就是鱼死网破了.明天的上京便会一片大乱,王启年,秦驰,秦聘他们难道是吃干饭的么?就算把我抓了起来,明天,他也会放了我.”
“可是这样就完全撕破了脸皮,娘娘,这对昊王子可是不利的啊!”健妇低声道
“没有了我,昊儿会有前程么?”秦柔娘冷笑一声,”皇后这个身子,还有几天活头?皇后一去,皇帝陛下如果再拿下了我,以后的昊儿会有活路么?在这宫中,他能长大么?既然如此,那就不如一拍两散!”秦柔娘冷笑着站了起来,”沁娘,我是从生活的最底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这个过程中,让我明白了力量对一个人是多么的重要,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量,你就可以改天换天,你就可以颠倒黑白,从昊儿出生的那天起,我就不想让我与昊儿的未来被人掌控,我要将这一切握在自己的手中,只有那样,才是最安全的.”
沁娘沉默半晌,”可是这样的话,您与皇上的夫妻之情?”
“夫妻之情?”秦柔娘突然自失地笑了起来,”我也曾这样幻想过,可是后来我明白了,皇帝就没有夫妻这情,如果有,也不是对我,而是对皇后心湄的.如果他真对我有夫妻之情,怎么不念这些年我为他出生入死,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在磨基山了,还会有今天在御座之上以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可是为了利益,他毫不犹豫地便将我撇在了一边,贤妃,好啊,这个名字真好,是表彰呢还是警告.从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开始,我就彻底死心了,我对他的爱意在那一刻便被彻底埋葬,我的爱情早就随风而去,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秦柔娘痛苦地低下头,脑子中闪过一个影子,猛地抬头,强力抑制住眼角将要滚下的眼泪:”我不再是当年云家村的乡村姑娘秦柔娘了.”
惊钟的敲响不仅是惊动了皇宫,也惊动了上京的权臣显贵们,一时之间,上京某此街道胡同的灯几乎在同时亮了起来,有的中门打开,快马,车轿从院中驶出,奔向皇宫,那是身份足够高的,更多的则是将自己穿戴得整整齐齐,守候在院子中,因为这个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中使上门召集
又出大事了!
来身彬州的苏灿信使快马加鞭,从南部不眠不休,换马不换人,一路奔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上京,而此时,苏灿的亲卫护送着的张琦离上京还有一段距离
这名信使显然已经累坏了,被两名宫廷侍卫夹着,脚不点地的一路狂奔而来,身上的酸臭味隔得极远便能闻见,人亦显得憔悴之极.满身风尘之色
一进大殿,信使挣扎着跪倒在地上,匍匐在青砖地上,大声道:”陛下,陛下,李庆亲王战死于来宝县.”
此语一出,殿上顿时死一般的安静,黄朴的嘴巴张开,涎水流出亦丝毫不觉,其它人也都不敢置信地看着信使,李逍双手按着御案,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陛下,亲王于来宝县遇征北军突袭,寡不敌众,全军尽墨,亲王亦当场战死.遗体亦落入到了征北军朴德猛之后,小人奉苏大将军之命前来禀报!”信使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道
屋漏偏逢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连仲文刚刚战死,李庆又战殁于沙场,连二接三的打击,让李逍头昏眼花,摇摇晃晃地站在御案之后,瞪着眼睛看着殿中的人群,看着他们一个人头变成了两个,再变成了四个,终于,李四急剧地晃动了几下,砰的一声,跌坐在宽大的龙座之上,身子一歪尽是晕了过去
看到李逍倒下,黄朴吓得灵魂出壳,连蹦带跳地冲到了李逍的前面,一边扶起李逍,一边狂声大喊道:”传太医,传太医!”
第八百二十三章:船迟又遇打头风
(道歉,上一章出现的黄朴应为徐威,黄仆是李鉴心腹,已经翘辫子了.徐威,原兵部侍郎,李鉴登基后被黜落,李逍入京之后再次上台,掌兵部,任兵部尚书,此人是李逍最早一批的跟随者,心腹)
当李逍再一次挣开沉重的双眼,朦朦胧胧中,似乎觉得眼前有无数人头在晃动,努力地定定神,使自己的脑子尽量显得清明一些,再一次睁开双眼之时,终于看清了,床前,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泪小涟涟的脸庞是皇后心湄,两眼哭得红肿
心湄是在接到皇帝李逍太极殿中突犯厥症之后赶到太极殿中的,当她赶到时,太医们已经忙得满头大汗了,而旋即,心湄亦从徐威那里知道了连仲文的奏折,以及惊钟敲响的原因
“陛下,您醒了?”看到李逍睁开双眼,心湄不由喜上眉梢,”陛下,您身系整个天下,可一定得全重龙体啊!”伸手握住李逍的手
李逍的眼珠缓缓转动,首辅曹仪,兵部尚书徐威及朝中六部九卿的主官们都云集于此,看着他的眼神无一不是带着忧急神色,也不知有几人是真,几人是假
“柔娘,柔娘呢?”李逍声音嘶哑,问道.听到李逍一醒来便问柔娘,心湄倒没有觉得异常,心湄身后,皇贵妃谢韵秋却是脸色不豫.闵怜儿显然是哭过了一场,两个眼睛红肿得如同桃子一般,此时低着头,也不知心中是何感受
“陛下,您昏迷期间,贤妃亦是很快便赶过来了,只是后来因为罗网那边来报,京城出了一点事,所以贤妃便又匆匆离去了,等处理完了,就会过来的.”心湄低声道
“出了什么事?”李逍瞪着眼睛,看着心湄
“好像是因为惊钟的响起,让上京城中的一些奸细们闻风而动,想要在城中制造混乱,一部分已被拿下,另外一些人尚在逃窜,贤妃坐镇在景仁宫内,指挥缉拿,陛下,你如想见贤妃,我这便马上召她前来!”心湄道,转身便欲吩咐殿侧的宫女
“我想见她?”李逍突地冷笑起来,”我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她了.心湄,马上让宫中侍卫给我将景仁宫给我围起来,将这个贱人给我锁拿起来!”
殿内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但是李逍的命令更是让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心湄看着李逍,眼睛瞪得老大,”陛下,您刚才说要锁拿贤妃?”
“不是她还是谁?心湄,你没听到我的话么,马上派出宫中侍卫,将这个贱人给我拿来.”
“陛下不可!”后面的首辅曹仪抢前一步,跪倒在龙床之前,”陛下,三思啊!”
曹仪一跪下,他身后,除了徐威,其它重臣全都跪了下来,”陛下,三思啊!”
李逍怒火上涌,眼前阵阵发黑,”你们想干什么?造反么,或者说你们都是那个贱人的同伙,曹仪,连仲文死了,王叔也死了,你难道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吗?”
曹仪重重地叩了一个头,”陛下,臣很清楚,可是正因为如此,才不能动贤妃啊!”
李逍抬起手来,手指颤抖,”你混蛋,你想让这个贱人葬送了朕的江山吗?”
曹仪夷然不惧,抬头看着李逍:”陛下,您在昏迷的时候,不但有人来报,现在京城之内一片混乱,职方司探子,暗房遗毒以及李鉴余孽在听闻惊钟之后,闻风而动,在全城制造混乱,眼下正是贤妃在指挥罗网抓捕,此时如果将贤妃抓了起来,罗网群龙无首,京城就会出大问题,上京乃天下中枢,上京若乱,天下震动啊!”
“你胡说,维持京城治安乃五城兵马司之任务,什么时候轮到罗网了?”李逍怒道
曹仪转头看向徐威,徐威无奈上前,跪了下来,”陛下,去年李鉴出京之际,带走了京城几乎所有的精锐军队,其中便包括羽林军,五城兵马司从那时起,便成了一个空架子.几乎无兵可调,除了防守上京各处城门之外,实无余力在顾及其它.”
“一年时间,一年时间你竟然还没有补全空额,徐威,这个兵部尚书你是怎么当的?”李逍吼道
“陛下,不是臣不努力,而是这一年来,朝廷用兵不断,钱如流水一般的花去,户部无钱,无力支付臣扩军的努力啊.”
听到徐威提到户部,跪在曹仪身后的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叩首道:”陛下,不是臣不竭尽全力,蜀军出蜀,一路自蜀至上京,而后又开拔到荆州,十万大军的开销,都得户部支应,虽说陛下已下令让谢大将军在荆州,豫州等地自筹自支,但谢将军称这些地方兵祸连连,根本无法自给自足,所以要求陛下仍然支应蜀军一应所需,这是陛下亲自允准的啊!臣为了筹措这些军费,已是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实在无法在拿出多余的粮饷,支持徐大人的扩军计划了!”
曹仪看着病床之上的李逍,”陛下,所以此时此刻,万万动不得贤妃啊!更何况,更何况,南方,南部三州那边的反应?亲王既去,南部镇军数万悍军必然已经被雄阔海所控制,一个不好,南部必生内乱,而朴德猛十万征北军可在贵州虎视眈眈啊!”
李逍不停地喘着粗气,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脸色涨得通红,肌肉抽搐,看着着实吓人
一名太监匆匆跑进大殿,看了一眼殿内的情景,吓得低下头,站在大门边,不敢发一言.身体都在簌簌发抖
身后的异动惊动了曹仪,回头扫了一眼,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名太监躬身道:”刚刚宫外来报,上京城南,以及城西有贼人放火,火势已漫延多个街道,又有歹人持械袭击京城各个衙门.”
“什么?”曹仪霍然起立,”如今怎么样了?”
“回首辅大人,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攻击衙门的贼人亦被随后赶到的罗网部众击溃,现在正在追捕之中.来人说,贤妃娘娘请陛下和各位大人放心,天亮之前,上京城必然会恢复平静,请陛下保重龙体,各位大人稍安勿燥!”太监终于回过神来,说起话来也流利了不少
曹仪回过身来,看着李逍,”陛下,您听到了吧?此时,万万动不得贤妃啊!”
李逍闭上了眼睛,抬拳狠狠地击在床沿之上,头上青筋毕露,愤怒却又无奈
“首辅大人,如今突生大变,陛下身体又抱恙,还请首辅大人坐镇,尽快恢复平静,稳定上京人心!”心湄转过头来,看着曹仪
“臣谨遵娘娘吩咐!”曹仪恭敬地道
心湄点点头,”陛睛需要好好地休息,你们先下去吧,首辅大人,各位大人,请各位不必出宫,太极殿旁,已为诸位大人准备了休息及办公的场所,请各位大人辛苦.”
“不敢,这是臣等的职份!”以曹仪为首,众人向李逍叩了一个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陛下!”看着仍然愤怒的李逍,心湄柔声道:”不管怎么样,贤妃终究还是昊儿的亲生母亲,无论她做什么,她总不会想要颠覆我们大越的,所以陛下还是要先安心养病,即便要追究,也得先等您身体大好,从容布局方可啊!”
李逍长叹一口气:”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留下她啊!”
“陛下此言差矣,当初如果不是她,陛下就很难逃脱苟敬的追踪,一饮一啄,自有天定,也许这便是上天给陛下的磨难,历经风雨,终见彩虹,想想先祖开国之时的困难,眼下,又算得了什么?柔娘即便有万般不对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投奔云昭不成?所以陛下勿需忧心,也许现在柔娘想要击败云昭的心思比您还要强烈.”
“心湄,秦柔娘的心机太可怕了,这些年,她的势力发展太快,我是怕时间越长,便越难动她啊!”李逍叹道
“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便不如不动.”心湄说着话,突然咳漱起来,以手帕捂住嘴,咳漱了好一阵子,脸色咳得通红,方才止住,拿开手帕之时,上面竟然是一片殷红,不动声色地将手帕塞进衣袖,神色如常地轻轻替李逍抚着胸膛
“心湄,你这一年多来一直在吃着王叔开的方子将养身子,怎么身体却越来越差了?听内侍说,你这一个多月来突然添了这咳漱的毛病,还不见好?”李逍问道
“陛下,臣妾当年在雪中藏的身间太长,伤及了根本,一时半会哪会见好,慢慢将养着,总是会好的!”心湄微笑道
“扶我起来.”李逍回顾床边的内侍
“陛下,您还是躺着吧,这样舒服一些!”心湄赶紧阻止道
李逍摇摇头,”扶我起来,我记得那名信使还带来了王叔的遗物,我要看一看.”
一名内侍走上前来,伸手小心地搀抚着李逍,李逍另一手撑着床铺,想要坐起来,那知一用力,双腿却是毫无知觉,竟是动弹不得,床边的心湄眼中的惶急之色溢于言表
“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李逍脸色唰地变得苍白,手用力撑着床,想将双腿屈起来,可是不论他如何用力,那双腿便似乎不是他的了,根本不听使唤
“我的腿,我的腿怎么啦?”李逍嘶声大吼起来,”心湄,我的腿怎么啦?”
“陛下!”心湄的眼泪如同决了堤的河水一般哗哗地流淌下来
第八百二十四章:无奈
太极殿的偏殿之中,曹仪以及六部重臣都是脸色凝重
“许太医,你是太医局中经验最为丰富的太医了,你给大家介绍一下陛下的病情吧?”曹仪招呼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医,让人给他搬了一把椅子
“首辅,各位大人,先前在殿中之时,老夫没有明说,只对皇后娘娘说过,陛下他这是中风了!”老太医许倬仪摇头道
腾地一下,偏殿里的重臣们一下子都跳了起来,先前李逍一直躺在床上,看着虽然有些严重,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是中风
“陛下一向身体不错,怎么会突然中风?”曹仪惊问道
许太医摇摇头,道:”陛下身子看似康健,其实不然,特别是近期,常有耳鸣,头痛,目眩等症状,今日突然惊钟响起,陛下大受刺激,血气上涌,陛下还是很幸运的,各位大人想必也见过许多中风之人,很多不能动,不能说,神智胡涂,陛下如今只是下肢不能动弹,神智还清楚,双手亦能活动自如,这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曹仪站了起来,在屋里踱了几个圈子,转头看着许倬仪.”许太医,这里都是国之重臣,知道事情轻重,你说句实话吧,陛下恢复的可能性有多几成?”
看着周遭大臣们的眼神,许倬仪稍许有些紧张,思索片刻,缓缓地道:”如果陛下能够静心养神,不动怒,不郁气,再以汤药为主,针炙为辅,或许还有站起来的希望.”
“几成希望?”曹仪逼问道
许倬仪眼色闪烁,”首辅大人,陛下非常人,有上天保佑,必然能行人所不能,早日康复!”
曹仪点点头,”明白了!多谢许太医,许太医,今日此事,必须严格保密,陛下的病情,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以后陛下的诊治亦由你一人负责.”
“明白!”许太医点点头
“辛苦许太医了,你先回去吧!”
许倬仪站起来,向房内诸人抱拳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偏殿
殿门关上,曹仪仰天长叹,”天不佑我大越啊!”众人都是神色黯然,默然不语.如今大越当真是千疮百孔,李逍如何能平心静气,宁神修养?这一锅粥样的国事,便足以让他沉荷难起
心湄的痛哭似乎让李逍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无神地看着帐顶,半晌,才艰难地道:”心湄,我还能站起来么?”
心湄勉力地抑制着自己,紧紧地握着李逍的手,”陛下,您一定会站起来的,许太医执掌太医局多年,经验丰富,他一定会治愈陛下的.”
“许太医怎么说?”李逍问道
“陛下,只要您平心静气,莫动怒,莫生气,宁心静神,再配以汤药针炙,有很大希望能站起来.”心湄道
听了心湄的话,李逍一颗心顿时坠到了谷底,许倬义执掌太医局多年,说话自然是滴水不漏,如果有把握治愈自己,他一定不会将话说得这样模棱两可,这样说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自己不大可能站起来了.平心静气,莫动怒,莫伤神,对于一国之君,特别是大越这样一个行疮百孔的国家的君主,内有世家把持政权,外有云昭虎视眈眈,自己怎么可能平心静气?怎么可能安心养病?
“这么说,我是站不起来了?”李逍喃喃地道
“不,陛下,您一定能站起来的,一定能站起来的.”心湄悲从中来,她如何不知许倬义所说的话中的意义,但只有要一线希望,她自然要往好处去想.何况此时李逍便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死命的抓住,也许自己的一个安慰,便能给他莫大的勇气
奇迹,并不是不可能出现的
“陛下,你非常人,您是天子,是龙子龙孙,是有大毅力,大勇气的人,区区病魔如何能奈何得了您,只要您想,您就一定能站起来,大越还等着您来中兴呢!这天下还等着您来治理呢,大越,不可能离了您啊!”心湄大声道
“大毅力,大勇气!”李逍喃喃地念叼着,突地紧紧地握起拳头,呼道:”心湄,你说得不错,我是龙子,我是天子,我是李逍,我一定会站起来,一定会重振大越雄风,再现祖宗英姿.”
“陛下,您说得对,您一定会恢复的!”心湄喜极而泣
李逍闭目,让自己振荡的心情慢慢地恢复平静,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了发病前的那一刻
“王叔去了!”他低声道
“是,王叔鞠躬尽瘁,身后之事当极致哀荣!”心湄道
“心湄,将王叔的遗物给我拿来!”李逍吩咐道
“陛下,您还是先安心休养,这些事情,交给曹仪他们去办则可!”心湄道
李逍摇摇头,”拿来,心湄,你放心,此时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我有我的想法.”
无奈地心湄挥了挥手,马上就有一名内侍从殿中的一个柜子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匣子,双手呈给心湄.心湄打开盒子,取出里面那封血迹斑斑的遗书,递给李逍,心中却是不无担忧
展开这片布帛,”云昭不灭,永不追究!”八个大字跃入眼帘
“云昭不灭,永不追究!”李逍轻声念道:”这么说来,王叔临去之前,已经知道是谁在害他了!”
“王叔睿智,那个时刻自然是明白,可是已经晚了.”心湄痛心地道.”王叔军中还有一名幸存的亲卫,苏灿已经命人护送其到上京来,到了那时候,皇上便可以了解到详细的情况了.”
将这片布帛随手塞到枕下,李逍叹息道:”又有什么用呢?心湄,你回坤宁宫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陛下现在这个样子,臣妾如何能安心离去,臣妾就在这里照顾陛下!”心湄一边轻咳一边道
“你这身子,眼见着越来越弱,怎么照顾人,去吧,宫里这么多人,还怕没有人能照顾我吗?眼下我这个样子了,你更是要保重身体才好,你若也倒下,这宫中可真是要翻天了,去吧,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再过来看我!”李逍摆摆手,示意宫女推心湄出去
心湄亦知道李逍所说的是实情,自己这些天来,本来已经缓和的病情突然出现反复,太医局的太医也是不明所以,方子还是以往的方子,怎么就难以好转呢?这可是王叔生前专门为自己开的调养身体的方子啊!
走到门口,李逍忽然道:”心湄,看好昊儿!”
心湄转过头来,”陛下,臣妾明白!”
太极殿中只剩下了李逍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龙床之上,侍候之人都候在殿外,看着帐顶,李逍出了好一会子儿神,”有什么用呢?”他低声道
过了半晌,李逍捶捶床沿,喊道:”来人!”
一名内侍应声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去景仁宫传我的旨意,着贤妃马上来太极殿.”李逍吩咐道
“是!”内侍不敢违拗,转身快步离去
景仁宫内,烛火通明,进出的人川流不息,各类情报络绎不绝地汇集到罗网总部,然后又传到景仁宫中,快四更的时候,上京城的火势终于被扑灭,作乱的贼人已是死得死,逃得逃,被罗网抓捕的人多达百余人
上京城在一夜的慌乱之后,终于在天亮之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区区耄贼,也想趁火打劫!”秦柔娘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殊不知我也正在等着这个机会让你们主动跳出来,你们不跳出来,还真是难以将你们挖将出来.”转身看着身边的健妇沁娘,”所抓捕的人中,职方司的大约有多少?”
“回禀娘娘,基本没有,抓住的人已经在赶着审讯,绝大部分都是忠于李鉴的一些人,还有暗房的一些余孽,再有就是趁火打劫的小毛贼.洪安邦机警得很,看来职方司只是在静观其变,没有插手,或者只是在幕后操纵。”
“可惜了,这样都没有将洪安邦这个老贼引出来.”秦柔娘遗憾地道.”既然没有有份量的人,抓住的那些人明天一早,拖到城头上,砍了脑袋,悬首城门,以儆效尤,也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看看谋逆的下场.”
“娘娘,那些小毛贼?”沁娘问道
“都砍了!”柔娘冷冷地道
“是!”
伸了一个懒腰,秦柔娘向着殿外走去,”忙了一个晚上,出去透透气吧,接下来我们恐怕还有的忙呢!”
沁娘陪着秦柔娘来到院子中,一股清凉之意立时扑面而来,秦柔娘舒服地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天亮之后,我还得去拜见陛下,昨日陛下发病,也不知究竟如何,忙了一晚上,也忘了派人去问一声.”
话间刚落,景仁宫一名太监匆匆而来,”娘娘,太极殿那边传来陛下的口喻,要娘娘马上去太极殿见驾!”
“现在?”秦柔娘一愕
“是,传旨的太监因殿外候着呢!”
秦柔娘沉思片刻,抬步便向外走去
“娘娘!”沁娘低声叫道
“没事儿!”柔娘摆摆手,”如果他真想动我,来传旨的就不是太监,而是宫庭侍卫了.”
上京城中,一幢大宅子内,洪安邦亦是一夜无眠,上京城内的大乱一夜之间便给平息,应了他之前的判断,职方司没有直接插手此事,避免了再一次的无谓损失,再兴灵职方司总部的支援没有抵达之前,洪安邦是不准备再伸头了
“这个女人,真难对付!”洪安邦低声咕咙着,决定回去睡觉,昨晚一夜无眠,该补补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狡辩
太极殿外,宫庭侍卫按刀肃立,目不斜视,太极殿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平时就是戒备森严,今天更是增加了约一倍的卫士,几乎每隔一步都站着一名宫庭侍卫
看到太极殿的情况,沁娘有些紧张起来,秦柔娘却是面不改色,径自而入.到了门口,一名卫士伸手拦住了沁娘
“嗯?”秦柔娘扫了那名侍卫一眼
侍卫赶紧弯下腰,”娘娘,陛下吩咐了,只让娘娘一个人进去.”
听了此话,秦柔娘在门口稍微地顿了一下,回首对沁娘道:”你就候在这里吧!”
“是,娘娘!”沁娘躬身后退了两步
“多谢娘娘体恤属下!”宫庭侍卫连声道谢,抢上一步,替秦柔娘推开殿门
秦柔娘跨步而入,殿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回首瞧了一眼正在缓缓关上的大门,嘴角微微撇了一下,迈步而入
太极殿是皇宫之中最大的殿室,除了皇帝日常议政的大殿,亦有供皇帝休息的偏殿,李逍在太极殿上突然犯病,只能就近抬到这间偏殿之中休息,虽然是偏殿,但仍然极大,走在其中,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之中隐有回响之声,虽然胆大,心中亦有所峙,但一个人行走在其间,秦柔娘仍是心中有些发毛,已经有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行走过,总是前呼后拥,大指身手高强的卫士簇拥在她的周围.此时一个人孤零零的,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身上微微发热,隐有微汗渗出,秦柔娘稳住心神,慢慢地走向那张巨大的龙床
“陛下,巨妾来看你了.”站在床前,虽然只是一晚未见,但此时的李逍脸色憔悴,脸色青白,比起昨日,宛然如同换了一人
李逍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床前的柔娘,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彩,盯着柔娘看了半晌,终于道:”坐吧!”
环顾四周,并没有坐椅,秦柔娘走上前去,坐在了床沿上,看着躺在床上的李逍,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侧然,伸手握住李逍的手,”四爷,你还好吧?”
李逍的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你消息灵通,难道还没有得到消息吗?”
秦柔娘愕然道:”四爷,今日惊钟突鸣,上京城内,不法之徒作乱,臣妾亦是一夜未眠,终于控制住了局势,贼子们不是束手就擒,就是死得死,逃得逃,直到宣旨的太监赶去之时,方才稍稍轻松了一些,眼下罗网还在城内肃清残敌,绿林好汉爷说得是什么,臣妾却是不懂.”
李晌盯着秦柔娘,看着她的神色似乎不是在说谎,收回了狐疑的眼神,”我中风了.”
柔娘惊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中风了,怎么可能?四爷身体一向很好,又正当壮年,怎么会中风?”
“这一年来,我时常头昏目眩,耳鸣,头也经常炸疼,只是朝务繁忙,一直没有精心调理,这一次,终于自食恶果了!”
“四爷,我见过中风的人,大都眼歪嘴斜手抖,这些症状四爷都没有,怎么会是中风,是不是那些太医诊治错了!”秦柔娘问道
“替我诊治的是太医局的医正许倬仪,经验丰富,怎么会诊错?许太医说,我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不太严重,但一双腿却怎么也动不得了!”李逍道
“怎么会这样?”柔娘长叹了一口气,双手合什,”阿弥托佛,幸亏不严重,四爷,许医正既然说不严重,那应当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你希望我很快就好起来?”李逍突然问道
秦柔娘愕然看着李逍,”四爷,您是皇上,天下之主,你亦是我的丈夫,那有妻子不希望丈夫健健康康的?”
李逍盯着秦柔娘,实在看不出秦柔娘这话的真假
“为什么要杀了连仲文?”李逍不想再去猜测柔娘的心意,这不是他今天的目的
“连仲文之死,我也很伤心,他跟了我十年,陛下,您怎么会认为是我杀了连仲文?”秦柔娘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今日这殿中,只有你我二人,无关之人,一个也无,既然你还自承是我妻子,为什么不能与我坦承相见?连仲文死前有奏折直递到了这我里,他的一名属下说连仲文曾说过不得不死,不敢不死,除了你,谁还能让他如此?他身居高位,居然亲自操刀去刺杀雅尔丹,这不是求死是什么?柔娘,连仲文跟了你十年了,就算是块石头也捂热了,你怎么下得去手?”李逍的语速渐快,愈来愈激动,”就因为他是我的家臣么?”
“陛下,千万不要动怒!”秦柔娘的心绪已经平静下来,轻轻拍着李逍的起伏的胸膛,”中风这病,最忌激动了.陛下错怪我了,我派连仲文去北地,的确是让他主持刺杀雅尔丹,以引起北方蒙人与征北军之间的内乱,冲突,这件事难度极大,没有一个经验极度丰富的人去主持,根本就没有机会,实际上,连仲文差那么一点点便成功了,这是他的运气不好,但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到他会亲自上阵,正如陛下所言,他跟了我十年,我怎么会想着杀他?他死了,我比谁都难受!”
“他死了,你难受?”李逍嘿了一声,这事没有证剧,秦柔娘定然是死不认帐的
“那王叔之死,你怎么说?你不要说这事亦与你无关?”李逍厉声道
“王叔之死,与我何干?”秦柔娘的声音也逐渐高了起来,柳眉高高竖起,”陛下,您可能还不太了解王叔遇袭的详细状况吧?我那里却是已经收到了这一战的详细状况,本来也是要向您禀报的.王叔不知为何,突然亲骑离了中军大营,直奔最前线来宝县,进入来宝县之后,不由分说,便解除了来宝县守将秦家卫的指挥权,而且将众多将领径直关进大狱,恰巧此时征北军来袭,来宝县主将被解职,人心惶惶,军心不稳,结果被征北军一击而溃,王叔突围不成,这才遇难,怎么又与我有关了?”
“征北军去得好巧,去得好及时,你如何与我解释征北军是怎样得到王叔去来宝的消息的?”李逍厉声道
“我就知道陛下会这么问我.而且这件事情我也无法说清!我是罗网的最高指挥者,此事我难辞其咎,我已经下发了最记级别的命令,让紫燕在江南彻查此事,凡是接触过此事的高级将领都会被调查,一定会给陛下一个交待,但是陛下,您也知道,征北府的职方司能量极大,很有可能是他们得到了情报,这才有了这次惨事.”
看着侃侃而谈的秦柔娘,李逍惨然道:”柔娘,今日这殿中只有你我两人,你我也是快十年夫妻,难道你就不能与我说一句真话吗?”
看着李逍的样子,秦柔娘心中一软,但马上想起此时尚在皇后宫中的儿子,一颗心又顿时硬了起来,”陛下,既是十年夫妻,你就应当相信臣妾,如此无端怀疑,臣妾伤心无状,也就只能回去闭门思过,静待陛下务罚了,罗网的事情,请陛下另行委托人来管理吧!”
听闻此言,李逍脸上青筋突突直跳,血往上涌,头顿时又炸疼起来,想起医嘱,长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派人去罗网?连仲文都被你弄死了,再派人去,只必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好吧,柔娘,这些事情我们不说了,这是王叔临死前的遗书,你瞧瞧吧!”从枕下掏出李庆的八字遗言,交给秦柔娘
陡地听到李庆还有遗书,秦柔娘心中一跳,待看到云昭不灭,永不追究八个字时,一颗心又落回到了肚子中,眼光闪烁,对李庆的歉意不由又深了一份,时也势力,秦柔娘在心中叹了一句,如果不是不得已,她是绝不会想到要杀了李庆的
“苏灿派人护送王叔的亲卫统领张琦进京,这是那一战的唯一幸存者,此人进京之后,我就不见了,这个人交给你了!”李逍缓缓地道
秦柔娘微微一怔,”是,陛下,此人是王叔的亲随,我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如此就好!”李逍淡淡地道.”柔娘,不管你做了什么,或者想做什么,我现在都不想知道,但是有一件事,想必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知道是那一件事么?”
“四爷,我明白,平息内乱,一统大越,重振大越雄风!”秦柔娘沉声道
“对,平息内乱,一统大越!”李逍精神一振,”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昊儿吧,如今我已经这样了,亦不可能才有子息,昊儿便成了我唯一的儿子,这江山,终归是他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柔娘低下头,先前,她万万没有想到,李逍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最大的敌人现在已经不是世家而是北地的云昭,柔娘,我想你应当明白,他是我们两人共同的敌人,为了昊儿,我们必须击败他,杀了他!否则,昊儿永无宁日.”
“不要认为他还会念着你的旧情,我想,他比任何人都恨你.比任何人都想你死.”
李逍的话如轰雷一般在秦柔娘的耳边响起,她怔怔地坐在李逍的床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