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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钦差

    徐威的到来,让整个卢城蒙上了一层紧张的气息,有消息来路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就是一来找楂的主儿,要是被他抓住什么把柄,那可没有好日子过,在卢城做生意也好,当官也好,只怕没几个屁股上是干净的。

    司马瑞带领着卢城的文武官员一齐出城,隆重接待这位来自朝廷的钦差,看到徐威那张铁青的国字脸,所有的人都是心中惴惴不安,唯有司马瑞,无事人儿一般,谈笑风生。不出奢文庄的所料,大王爷并没有袖手旁观四王爷来挖他的墙角,钦差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兵部左侍郎黄朴也插了进来,徐威主查案,而黄仆的名义则是整顿卢城兵务,戒绝此类事情的再次发生,同时对卢城军事主官进行考察。

    “难得二位大人联袂前来卢城这等偏远之地,远来辛苦,司马瑞在府中略备薄酒,为二位大人接风!”司马瑞满脸堆笑,拱手对徐威与黄仆道,两人都是朝中要人,三品大员,比起司马瑞这个四品将军,可不是名义上的高了一级而已。

    徐威挥手打断了司马瑞的话,“接风就暂时不必了,本官到卢城来,是奉上命彻查云家村被屠一案,想必司马将军在这方面的案卷已经都准备好了,本官要先去阅读案卷。”

    司马瑞一呆,没有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徐威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当场就给打了回来,一时之间,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一边的黄朴笑着对徐威道:“徐大人,这是何必呢,从京城到这里,可足足有三千里地,别说徐大人是一个文官,便是我这个老行伍,这一路行来,可也是差点颠散了身子骨,虽说查案那是上喻,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而且这也不是三两天便能做完的事情,还得安下心来慢慢来。难得司马将军做了安排,我们这些客人还是客随主便吧,啊,哈哈哈,先去吃饭,放松一下,席间亦可交流一下对这件事的看法。怎么样,徐大人?”

    徐威吁了一口气,对司马瑞他可以不假辞色,但黄朴与他等级相若,又同朝为官,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更何况,两人都是钦差,如果自己与他瓣起来,不免让众人看到钦差之间的矛盾,殊为不美。

    “既然黄大人亦如是说,那我们就姑且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开始吧!”

    看到徐威松口,司马瑞不由松了一口气,心道大王爷英明,如果真是徐威一个人来,不定会怎么为难自己呢!

    “两位大人,我来介绍,这是卢城副将王敏,这是卢城各营营将。”司马瑞一摆手,站在他身后的王敏,姚猛等人向前踏出一步,向徐威与黄朴行了一个军礼,“末将参见两位大人。”

    “免了免了,诸位将军庶守边城,都是我大越的顶梁柱,边疆苦寒,比不得内地繁华,诸位受苦了!”黄朴笑吟吟地道,这些人都是军人,从名义上来,自己可是他们的上司了,正好管着他们,而且司马瑞上任之后,姚猛等几个的营将任状正是自己签发的,真要说起来,那可是能将关系大大地拉近一步的。

    “司马将军慧眼识人啊,本官在签发各位的任状之时,心中还有些滴咕,这些人能不能胜任呢,今日一看各位英容,不由放下心来,真壮士也!”黄朴大笑道。

    徐威哼了一声,“真壮士必让边境子民不受侵扰,安居乐业,现在却是蒙人肆虐,杀人害命,你们可得多多努力,不要让黄大人的一翻苦心付诸流水,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怕各位项上人头难保。”

    姚猛几人都是脸色大变,躬身不敢应答。司马瑞脸色也是难看起来,黄朴的笑容亦凝结在脸上,这可是当众打脸啊,这个徐榔头,当真一点面子也不给。

    “王将军!”徐威看向王敏。

    “末将在!”

    “本官路过清河县时,亦去拜访了冯从义老将军。”徐威看着他,“老将军对你可是心怀期待啊,说了你很多好话。”

    王敏惭愧无地,“末将辜负了老将军的期望。”

    徐威哼了一声,却没了下文,黄朴在一边道:“我与徐大人拜访冯老将军,主要是对卢城周边形式作了一些了解,现在看来,倒是变化挺大啊!”

    司马瑞微微一笑,知道这是黄朴在给自己解围,当即接过了话头,“朝廷英明,在卢城设立榷场,如今的卢城比起去年此时,那可是天上地上,变化太大了,二位大人,咱们一边走,司马一边给二位介绍,也请二位看看如今卢城的新气象!两位大人,请!”

    将军府中,酒宴极其丰盛,北地边城,本来饮食习惯与上京大不相同,但司马瑞特地从潭州请来了上京风味的厨师,满满的一桌子菜,倒全是上京风味,这倒是让徐威与黄朴两人小小地惊喜以一把,越往北来,很少离过京城的两人都几乎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

    吃着熟悉的饭菜,看着下面有些垂头丧气的王敏,徐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去拜访冯从义,原本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支持,毕竟冯从义主政卢城数十年,下属遍及卢城各地,但眼下看来,形式大为不妙,似乎整个卢城,除了那个明显被排除在外的王敏,剩下的人都已紧密团结在了司马瑞的周围,这可他的任务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单是一个王敏,也不知能给自己什么支持?但不管如何,自己还得去找他谈一谈,那怕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点消息也好,王敏不管怎么说,也在卢城呆了这么久,总还是有些消息渠道的,胜过自己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只消打开一条裂缝,徐威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和办案经验,便能将这个口子愈撕愈大,从而将这块幕布后见不光的事情全都暴光在光天化日之下。

    云家村案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借此查清楚大王爷又可能在这里的勾当才是重中之重。

    想着这些,徐威心里不由有些沉重,事情远非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卢城,现在看来,已经变成一言堂了。

    桌上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但人却是各怀心思,各打算盘。徐威是来掀桌子的,黄朴纯粹便是来搅徐威的局的,两人心中都是明白,脸上却还是一团融洽,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一副至交好友模样。

    正值高潮之际,一名军官匆匆踏进宴会厅,俯身在司马瑞耳边低语了几句,司马瑞脸色微微一变。

    “可有什么军情大事?”黄朴见状问道。

    司马瑞微微一笑,“无妨,刚刚得到消息,鹰嘴岩的马匪突然大举出动,目标不明!”

    “可是向着卢城方向?”黄朴问道。

    “目前还不能判断,黄大人,这些马匪来去如风,行踪难定,姚猛!”

    “末将在!”

    “你率领第一营,出卢城警戒,防止这些马匪来卢城骚扰。”

    “是,将军!”

    姚猛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来来来,二位大人,我们继续,区区马匪,不必在意,敢来犯我卢城的话,正好让二位大人瞧瞧我卢城兵威!”司马瑞笑道。

    “司马将军有这份担当,我就放心了!”黄朴笑道。

第六十二章:杀

    杀虎口外,鹰嘴岩大队人马开始列队。

    “老当家的!”云昭策马奔了过来,有些惴惴不安地道:“老当家的,您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怕担不起这个担子啊,我都从来没有参加过大规模的战斗,更何况这一次还要指挥这么多人作战?”

    沈风笑笑:“云昭,每个人都有第一次,相信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你体会了很多,我给你的骑兵作战方略你看了多少了?”

    云昭不好意思地道:“看是看完了,可惜只是囫囵吞枣。”

    沈风满意地点点头:“妙妙爹和我合写的这篇骑兵作战方略都是实实在在的战例,相信你在战斗之中便会体验到这一点,以后参加的战斗越多,便会体会越深,纸上谈兵,用兵那都是放屁,用兵之道千变万化,只有自己悟到的才是好的。这一次作战,我不派妙妙或者三眼虎燕小乙,只因为他们是我鹰嘴岩有名的大将,他们如果不出现在正面战场之上,不免会让对手疑心,你是新人,正适合这一次的作战。”

    “可是我担心会误了事!”

    “云昭,这一次你的任务简单,唯一需要卡准的就是发动的时间。你的勇猛这一次正好派上用场,只要你在正面战场上打得最激烈的时候突破地斤泽,战了他的老营,这一场大战他们便输了!”沈风道。

    “可是蒙人的大帐兵?”

    “无妨,瀚思说过,蒙人的大帐兵距战场有两个时辰的路辰,我们争取在这个时间之内击溃对手。只要你那里能得手。”沈风道。“我相信你!”

    云昭只觉得一阵热血上涌,脸涨得通红,“老当家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打下地斤泽的。”

    沈风微笑点头。

    红娘子策马走了过来,“云昭,小心一些,阿尔布古一定会留一队精锐看守老家的,不要大意了。”

    “我知道!”

    “小子,我们的胜利都寄托在你身上了,要是你不能及时突破地斤泽,我们被阿尔布古缠住,再让那些个蒙人大帐兵赶来,我们可就惨了!”三眼虎一边给铁弓绞着弦,一边道。

    “虎爷,你便放心吧!”云昭伸手握住破军,“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你先走吧,你要绕道,比我们多走上百里路,记住,一路上一定要注意保密,见到有人,立刻都杀了!”沈风脸上突地腾起一股杀意。

    “是!”云昭大声应了一声,拨转马头,轻轻地叩了一下乌云盖雪的马腹,大声道:“弟兄们,我们走!”

    乌云盖雪踏着小碎步地向外跑去,鹰嘴岩马匪之中,立即分出约五百人马跟着云昭而去。

    “老当家的,你当真放心把我们这一场大战的胜败放在云昭这样一个新人身上?”三眼虎看着远去的云昭,问沈风道。

    “战争从来都没有绝对的胜算。一个偶然的细节便可以决定最后的胜败。”沈风看了一眼三眼虎,“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对手怎么做我们并不知道,云昭那里只是我们的后手,如果我们在正面战场上迅速击溃对手,云昭那里得手与否,并不重要。”

    红娘子道:“阿尔布古数年前在我们手上吃过大亏,这一次一定是倾巢而出,人数几乎是我们的一倍,要想迅速击溃他,有难度啊!”

    “有难度不代表不可能!”沈风哈哈一笑,“我们要得是击溃,不是全歼。”

    “我们是军队,他们是马匪,单这一点区别,阿尔布古就永远别想击败我们,单兵再凶悍,也不是一个整体的对手。出发!”沈风一夹马腹,向前奔去。

    悠扬的牛角号声响起,鹰嘴岩部众全体开拔,奔向对方早已设定的战场。

    五月二十八,阴。

    春日的阳光被黑沉沉的乌云所遮蔽,整个天空似乎要压将下来,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感,然而让人更加喘不过气来的是,相距十数里的两地,两支骑兵洪流正在缓缓地汇集,彼此都已能清晰地看到对方。

    阿尔布古看到远处那面鲜红大旗之上展翅欲飞的雄鹰,心里蓦地升起一股阴影,几年前的那场惨败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在眼前,也是自己占据着兵力上的优势,也是在一个乌云盖顶的天气里,对方凶悍无比的打法让一向以凶悍出名的地斤泽马匪相形见拙,如臂指使的军阵变换更是他们无法与之相比,阿尔布古知道,如果不彻底赢一次沈风,那么,这种阴影便永远不会消散。

    好在,这一次自己有强悍的援兵。

    “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而已!”看着对面的骑兵,阿尔布古嘴角浮起冷笑,“沈风,你过时了,审时度势,你不明时势,便注定了你今天的败局。”

    “吹号,准备进攻!”阿尔布古吩咐道。

    两边的号角声几乎在同时响起,地斤泽马匪们爆发出一声震天的呐喊,摧动马匹,洪流一般地顺着一道缓坡冲了下来,冲向了远处的鹰嘴岩部众。

    沈风手持鹰旗,迎风挥舞,“进攻,进攻!”他大声吼道。

    一千五步骑,同时向前扑出,随着胯下战马的不断提速,鹰嘴岩马匪们迅速地变成了三个锋矢阵形,锋矢的最尖端,分别是沈风,红娘子,三眼虎。

    与地斤泽漫山遍野的冲击不一样,鹰嘴岩的马匪们更集中,队形也更整齐。

    啉啉的羽箭之声在双方相隔百来步时同时响起,如此距离,如此马速,双方都只来得及射出一轮,便必须弃弓拔刀,即便以三眼虎这样的箭术好手,三连珠之后,也立即收起了弓箭,拔出了马刀。

    “杀!”双方呐喊着,迅速接近。

    高空之中,一支正在翱翔的雄鹰为这一声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所惊吓,摇动翅膀,迅速地爬高,在他锐利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三支锋利的箭头犹如烧红的烙铁一般,切入了漫山遍野的奔马之中。

    为了这场战事,沈风足足五六天滴酒未沾,这让他的手恢复了稳定,一手执旗,一手执马刀,一马当先,他冲入了对方的军阵之中。

    “杀!”他暴喝着,大旗横扫,将一名蒙人扫下马来,右手马刀横着拖过,哧的一声响,将另一名马匪切得肚破肠流。在这一霎那,他似乎回到了数十年前,那些与战友一齐并肩杀敌的日子,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他的身边是燕达,是冯从义等人。

    “杀!”红娘子娇声怒喝,大红的披风高高飘扬,红色的蒙面巾是她的醒目标志,手中锋利的马刀翻飞,深深地切入敌阵之中。

    “杀呀!”三眼虎怒吼着,二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兵,跟在将军们的身后,茫无头绪,但二十年后,他已经成长为这支部队的核心人物之一,成了锋矢的箭头。

第六十三章:仍如当年

    阿尔布古有些惊恐的发现,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自己队伍的作战能力在那一次的惨败之后,亦有了很大的提高,痛定思痛之下,自己也算是对队伍的作战形式作出了较大的改造,地斤泽马匪也算是有了一些军队的模样,但在鹰嘴岩部众面前,仍然显得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三支锋矢毫不费力地便刺进了军队的腹心之中,将自己的队伍切成了三段。三个箭头所在的方向所向披糜,只是短短的瞬间,便让他们穿透到了军阵的中心。

    “堵住他们!”阿尔布古大吼道,如果让对手凿穿军队,拉开距离,再来上几次这样的穿透,自家部众就又会丧失所有的信心了,只有堵住对手,将他们封在阵中,再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一点点地磨死对手。

    当双方绞杀在一起,缠斗在一起,对方的优势就会被压缩到最低,而己方单兵作战能力强,人数众多的优势就会显现出来。

    阿尔布古知道这一点,鹰嘴岩众人也不会不知道,这就是他们的锋矢总是由己方最强大的战士来担任的道理了。红娘子势不可挡,手中锋利的马刀上下翻飞,不断地将对手劈下马来,同时操控着胯下的大红马,闪转腾挪,总是在对手即将堵住自己之时,已经杀到别一个方向上,而她身后的部众,由于有红娘子在前方开路,压力稍轻,亦轻轻地跟随着他,不断地向前突进,一时之间,对方竟然无法堵截红娘子的去路。

    阿尔布古在这个时候犯一个错误,他的思维还停留在数年之前的那一场战斗之上,他指挥下的大多数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手执鹰旗的沈风身上,认为只要堵住了沈风,便可以完成这一任务,而红娘子,在当时的那场战斗之中,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在阿尔布古的心中,虽然也担当了锋矢的任务,但却远不及沈风重要。

    阿尔布古不知道,现在的红娘子单兵作战能力和马上的战斗能力,在鹰嘴岩中排名第一,而她麾下的约五百骑兵,才是鹰嘴岩真正的核心力量,清一色由老兵组成。

    这便是沈风的作战安排,下驷对上驷,由自己作为诱饵,诱骗阿尔布古将最精锐的力量投入来对付沈风,而由红娘子负责凿穿敌阵的重任,三眼虎能不能打穿敌阵并不重要,只需缠住一部敌人就可以了。

    两边所比拼的,其实只是两支人马中较弱的一部分的抗击打能力,那一方的抗击打能力强,那一方获胜的希望就越大。

    阿尔布古尚没有意识到这一问题,指挥着大队人马将沈风堵在了军阵之中,挥舞着手里马刀,他冲向沈风:“老匹夫,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看到没有费多大力量便将沈风堵在了阵中,阿尔布古大喜,对方果然是老了,不比以前了。

    沈风冷笑,将手中大旗交给尾随在身边的燕小乙,右手握紧了马刀,“黄胡子,天堂有路你不走,要来惹我,今天,地斤泽就要从大漠之上除名了!”

    两人撞在一起,马柄雪亮的马刀呛的一声在空中对撞,溅起一溜火星,阿尔布古正当壮年,沈风是老尔弥坚,两人交手数合,谁也奈何不了谁。

    中间沈风所部陷入了泥淖,左手边上的三眼虎虽然还在前进,但也举步维艰,只有右翼的红娘子,在大红斗蓬的醒目指引之下,势如破竹,一路狂飙。

    一马鞭抽在对面敌人的面目之上,那人惨叫着捂着脸倒下马去,红娘子一提缰绳,大红马欢快地嘶叫着冲出了军阵,向前方撒欢地奔去,跟着红娘子身后的鹰嘴岩部众欢呼着冲了出来。

    “凿穿了!”几百人马发出阵阵欢呼声,提马向前冲去,紧紧地随着红娘子向前奔出约数百米,圈马回转,绕出了一个小小的弧线,又一头冲了回来。

    “杀!”马刀劈下,一个刚刚转过身来的蒙人马匪,只看到雪亮的刀光在空中一闪,陡地便觉得自己飞了起来,飞在空中,他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正栽下马去,失去主人的战马向一边奔走,那人的衣裳和战马好生熟悉,这是他最后的思想。

    有了空间,便能提起马速,有了马速,便有了冲击力。而与之相反的是,地斤泽蒙匪们此时还陷在被凿穿军阵的恐慌之中,没有回过神来的他们旋即迎来了第二次打击。

    相对于第一次的艰难,这一次可就容易多了,混乱之中的地斤泽马匪们被矢形锋阵的鹰嘴岩部众砍柴禾一般地劈下马来,阿尔布古的部队在自己的左翼形成了一大段空白。

    沈风哈哈大笑,劈手将侧面一个敌人揪过来,一刀捅进他的肚子,再随手抛掉,手中血淋淋的马刀指着不远处的阿尔布古笑道:“黄胡子,好几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你的手下还是那样不堪一击。”

    阿尔布古看着自己的左翼被打得溃不成军,脸都气得绿了,自己又上了沈风的恶当,这一仗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双方主将在运帱帷幄之上,黄胡子已经先输了一筹。

    “老匹夫,只要留下了你,便是右翼也垮了又如何?”阿尔布古发狠地吼道,两脚猛踢战马,向着沈风扑来。

    左翼已经垮了,如果让左翼的敌军再扑上来,这一仗自己又会输掉,唯一扭转的机会,就是自己这头拿下沈风,砍倒他们的鹰旗。

    左翼,红娘子已经又一次打穿了对手的军容,身后,留下的是遍地的死尸。

    “红姑娘,中军命令,让我们去打对手的右翼,增援虎爷!”紧跟在身后的一名战士大声向着红娘子喊道,红娘子抬起头来,看着中军的鹰旗,鹰旗晃动,一连串的暗语表明,不要管中军,先打垮对方的右翼。

    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陷入重重围困的中军,沈叔撑得住么?

    “红姑娘,怎么办,是去打右翼还是去援救老当家?”身后有人大声问道。

    红娘子一鞭抽在大红马的屁股上,大红马吃痛,猛地向前跃出,“废话,你想违抗军令么,打右翼!”

    几百骑兵旋即策马,奔向阿尔布古的右翼。

    大漠骑兵对决,战场极大,左翼与右翼之间,相隔着近两里路,红娘子跃马杀入右翼的时候,三眼虎所部正与敌人形成了僵持,而这是三眼虎最不希望看到的,他需要的是凿穿,而不是缠斗,红娘子所部兜尾杀来,使他大喜过望。

    距地斤泽约十数里,一片连绵的沙丘背后,云昭率领的五百骑兵静静地隐蔽在这里。

    “云昭,那边开始了!”一名战士从沙丘上奔了下来,向云昭大声道。

    云昭摧动乌云盖雪,奔向沙丘,向着那名战士手指的方向看去,远远的天边,大股大股的烟尘从地上涌起,双方显然已经进入到了接战状态。

    “一柱香之后,出发,攻击地斤泽!”云昭咬着牙,一字顿地道。

    所有的骑兵都是翻身上马,抽出了马刀,排列好了攻击阵形。

    而此时,在另一个方向上,全副武装的札木合也正在等着双方交战的那一刻。

    “大人,开始了!”一名蒙人大帐兵大呼着策马从远处奔来。

    “出发!”札木合翻身上马,向战场疾驰而去,在他身后,一千大帐兵紧随着跟了上去。

第六十四章:端了你的老窝

    阿济可是阿尔布古的的弟弟,为了打赢这一仗,从而能彻底地洗白身份,脱离马匪的行当,正大光明地行走于大漠之上,地斤泽是倾巢而出,但老营又不得不守,阿济可在大漠之中素有勇名,阿尔布达将留守老营的任务交给了他,同时也给他留下了三百骑人马,在大漠之中,除了他们地斤泽和鹰嘴岩,其它的马匪规模并不大,有这三百人留守,足矣。更何况,在阿尔布古的心中,这一场战事所持续的时间,也就在二个时辰左右,等到札木合大人的蒙族王庭大帐兵一赶到,鹰嘴岩的抵抗就会终结。

    阿济可也并不关心老营的安危,没有那个不开眼的会来打地斤的注意,当然,鹰嘴岩出外,可是鹰嘴岩现在正在数十里外与大哥战斗呢,想要击败大哥的三千部众,在阿济可看来,可能性并不大。

    阿济可站在靠近两边交战方向的哨楼上,鼓起眼睛,拼命张望,但也只能看到腾上半空的滚滚烟尘,什么也看不到。

    “二爷,您着急也没有用,好几十里地呢,除非您是空中的神鹰,否则啥也看不到的。”一名马匪看着阿济可有些焦燥的模样,笑道。

    “不要在我面前提什么鹰!”阿济可横了他一眼。

    马匪扁扁嘴,“二爷,您在这里也看不着什么,还是回帐去喝点小酒,找个小妞乐呵乐呵吧,咱们三千多弟兄,还有大帐兵来支援,这样的仗还输,那可就没有天理了,您便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我们单等着大爷的好消息,今天晚上便可以肆庆祝了!”

    阿济可听着这话舒心,“你这话说得不错,这仗要是都输了,真是没天理了,啧,你知道不,鹰嘴岩的红娘子传说长得美若天仙,要是这一仗能生擒回来,那就好了!”

    马匪嘻嘻地笑起来:“二爷,你还是死了这心,擒了红娘子回来,大爷还不自己收了,能给您!”

    阿济可嘿地一声,想想也是,不禁发恨道:“那个红娘子整日价蒙着脸,说不定长得跟猪似的,见不得人,送给老子,老子都不要呢,大哥要是好这口,那便由他。”

    哨楼上的几个马匪都大笑起来,这可真是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不过说到这里,大家伙对于红娘子到底长得如何倒是愈发地好奇起来了。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先下去了!”阿济可冲着几个马匪摆摆手,抬脚便向哨楼之下走去。

    “二爷走好!”

    “二爷去乐呵吧!”

    阿济可笑着向下走去,刚刚说到红娘子,倒是勾起了他的欲火,红娘子脸长得怎么样自己是没见过,不过那身板可是不错,有胸有胸,有屁股有屁股,想到这里,不由浑身发热,倒真是要去找个小妞乐呵乐呵去了。

    向下走了两步,阿济可不经意地抬头看向大营后方,整个人一下子凝住了,眼前出现了一大批的黑点,正在迅速向这边移动着。

    心中一惊,他几步重新跳上来,攀着哨楼的栏杆,手搭着凉蓬,向那边看去。

    “二爷,怎么了?”几个马匪也转了过来。

    那些黑点来得好快,刚刚还是一些小黑点,轻眼之间,便已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那是骑兵,是敌人,是鹰嘴岩的敌人,招展的红色鹰旗此时已经是清晰可见。

    阿济可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鹰嘴岩居然派了大股人马来袭击地斤泽,那前方大哥那里是一个什么状况?

    这里来了大股鹰嘴岩马匪,那在大哥那边,对方人手必然不足,大哥获胜的希望大增,但问题是,现在自己手里只有三百骑,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再就是奴隶了。怎么办?

    “二爷,怎么办?”哨楼之上的马匪也都惊慌起来。

    “还能怎么办?吹号,示警,所有能上马的人都准备作战!”阿济可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哨楼之下奔去,地斤泽的栅栏根本就挡不住对手强有力的冲击,一旦让对手冲进地斤泽,那就完了。

    “全军集结,出营作战!”伴随着凄厉的牛角号示警声,阿济可翻身上马,在他的身后,三百马匪已经集结完毕,更后面,一些半大的娃娃和壮硕的妇人也都提刀拿箭,涌向了栅栏。

    戴着脚镣的奴隶们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芒。目光游移,在马匪们身上移来移去。

    地斤泽大营的栅栏打开,阿济可带着三百骑兵冲了出来。

    红娘子大红的披风被砍了半截,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而蒙面的红巾之上,亦溅满了滴滴鲜血,从左翼杀到右翼,一盏茶功夫,她便与三眼虎汇合到了一起,两人合在一起,又一次冲破了阿尔布古的右翼。

    “杀回去,杀回去!”三眼虎瞪着眼睛,手里的马刀已经砍出了几个缺口,一冲出敌阵,一个弧圈便又冲了回来,又一头扎进了敌群之中。三眼虎头上挨了一刀,包头的头巾不见了踪影,好在这一刀只是削去了他大半的头发,露出了中间的秃顶,另带着削掉了一块油皮,虽然看起来血流满面很是恐怖,但其实一点也不妨碍他凶狠如昔。

    红娘子担心地看了一眼中军方向,阿尔布古铁了心地要先灭了沈风,此时,沈风和燕小乙两人所率领的部众已经陷入到了阿尔布古的重重包围之中,冲锋的矢形锋阵也变成了圆形的防御阵形,骑兵作战,一旦变成了这种圆形防御,基本上就已经很难再突击而出,只是苦苦支撑了。

    “杀透他们!”中军的鹰旗稳稳地立于圈子中央,丝毫没有召集他们前去救援的意思,红娘子一咬牙,紧随着三眼虎再一次地杀进了阿尔布古的右翼。

    阿尔布古的左右两翼此时已经溃不成军了,如果换在平时,阿尔布古早就要吹号撤退跑路了,但今天,他却是卯足了劲,既不吹号撤退,亦不向左右两翼派兵支援,铁了心要先吃掉沈风,那怕为此丢掉左右两翼也在所不惜。

    “杀,杀进去!”阿尔布古红着眼睛,挥舞着马刀,不停地向前冲击,他已经冲到了最前沿,如果在左右两翼完全溃散之前不能吃掉沈风,等待他的又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而此时,战事还只进行了不行一个时辰,离援军的到来,还有一个时辰之久。

    平时觉得一个时辰极短,但现在,阿尔布古觉得一个时辰便有一年那么漫长,每一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

    沈风这个老匹夫也是在死死支撑,只要拿下他,只要拿下他!阿尔布古给自己鼓着劲,嗥叫着向前突击。

    沈风与燕小乙两人轮换着上前抵挡来自阿尔布古领头的最强有力的冲击,两人的五百多骑兵现在已折损近半。

    正在圈中轮休的沈风转头看向地斤泽方向,云昭,你应当开始了吧!

    (晚上还会有一章,可能要稍晚一些了!)

第六十五章:让你去做流浪狗

    看着对面奔来的数百骑兵,云昭心中感叹,沈风算计果然无差,对手是倾巢而出了,居然只留了这么一点人手看守老营,本来地斤泽的马匪作战比鹰嘴岩便要差上那么一二筹,现在在人数上又落了下风,这仗基本上便没有什么悬念。

    心中不由十分感念沈风,此时他终于明白了沈风的意思,这是让自己来打一仗十拿九稳的仗,以此来让自己获得大规模作战的经验和作战的技巧,否则以自己个人的勇武,跟随着大部队去与阿尔布古硬拼,对沈风的帮助更大。而这里,随便来一个人,都是能够轻易获胜的。

    破军已经持在手中,手指上一次性地扣住了三枚羽箭,两百步外,云昭已经搭箭上弦。

    阿济可此时心中充满了绝望,五百骑,对手起码有五百骑兵,自己能挡多久,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自己能坚持到大哥回援么?一旦对手破营,那么营中所有马匪包括自己与大哥的家人,顷刻间便全都要落入敌手。而老营的失陷,势必对前面正在作战的大哥所属部众造成致命的心理打击。

    抬眼看向前方,鹰嘴岩惯用的锋矢阵形最前方,是一个自己从没有见过的对手,鹰嘴岩的几员大将自己都是了解并熟知的,但从来没有见过个大个子,眼看着他在两百步外便拉开了弓弦,不由一阵错愕,一般来说,百步以外开弓能够命中,那便算是一等一的箭手了,两百步外,可能么?

    一百五十步,对方松开了拉弦的右手,阿济可忽地毛骨忪然,下意识地伏低了身子,紧紧地贴在马背上,耳中响起利箭破空的呜呜鸣响声,紧接着身后便传来了惨叫声,卟嗵的落马声,身子挂在马鞍一侧,阿济可侧头看去,三箭,对方竟是三箭连珠,身后三个部属已是横尸马下。

    阿济可倒抽了一口凉气,好硬的弓,好大的力,好准的箭。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他亦是提起弓箭,百步之内,双方数百骑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弓箭,一轮,每一个人都能射出一轮箭。

    看到对面的那个人又抬起了弓箭,阿济可心中不由自主地有些胆怯起来,手竟然有些发软,然后便看着对手又是三箭连珠。

    空中羽箭横飞,双方都有人倒下,但对面那个汉子射出来的羽箭力道着实让人惊心,即便在空中乱箭如雨的时候,亦能清晰地辩认出那几支是他射出来的,那破空的鸣叫声实在让人胆战心惊。

    百步之内,云昭箭上的力道大的惊人,中了他射出的箭的马匪都是倒飞了出去,不仅自己一命呜呼,还连带着撞翻了身后的同伴。

    双方距离迅速接近,阿济可心中一宽,终于脱出了对方利箭的射程,看到对方收起铁弓,拔出马刀,他嗥叫了一声,冲了上去,箭上功夫厉害,不见得马上功夫,刀上功夫也狠,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在几个方面都是上上之选,对于自己手中的马刀和马上功夫,阿济可有着充分的自信,从开始会走路时,自己可都是在马上翻上翻下了。

    云昭盯着阿济可,摧动乌云踏雪,径直冲了上来,这个人是首领,在马匪之中,此人居然身上披着铁甲,这在马匪之中实在是太罕见了,马匪们都将珍贵的精铁打成了箭矢,马刀,哪个会奢侈地披一身铁甲在身上,反正性命于他们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即便是鹰嘴岩的沈风与红娘子,三眼虎他们,也不过是罩上了一件皮甲,然后挂一面护心镜保护要害而已。

    易水寒提在手中,乌云盖雪犹如闪电一般划过。举刀,横削而过。

    阿济可忽略了对方战马的速度,眼前寒光闪动,对手已经到了眼前,百忙之中,手中的马刀竖在胸前,左手抵着刀背,想要挡住对手横削来的这一刀。

    两马交错,嚓的一声轻响,阿济可手中的马刀应声从中断为两截,两只手中各抓着一截断刀,阿济可向前驶去,云昭没有回头,手中易水寒连连扬起,每一次落下,都是刀断,人死。

    阿济可低下头去,看到胸前的铁甲被豁开了一道大口,鲜血从胸前正如同喷泉一般涌了出来,直到此时,剧痛方才传来。

    他艰难地回过头来,看向已经杀入人群之中的云昭,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仰天跌下马来。

    一招,仅仅一个照面,地斤泽的二爷阿济可便命丧在云昭的易水寒之下。

    阿济可战死,地斤泽群匪顿时大哗,本来就人数居于劣势,只是为了老营中的家眷,这才硬着头皮出战,但谁能想到,二爷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战死了。

    看到那个一招杀了二爷的家伙犹如天神一般,骑着大黑马左冲右突,所过之处,同伴如同野草一般被砍倒,地斤泽马匪的斗志在一瞬间便被击碎,发一声喊,转身便逃,有的逃向侧翼两方,有的却是奔回老营方向。

    “踹了他们的大营!”云昭回过头来,高举易水寒,大声吼道。

    “杀!”五百骑兵齐声呐喊,向着地斤泽方向冲去。

    前去阻截的骑兵瞬间败亡,连二首领都被阵斩当场,地斤泽老营中已是乱成一片,有的依着营栅拼命向外射击,有的却拔腿便跑。

    营中的奴隶们眼中闪动着凶恨的光芒,不知是那一个率先喊了一声:“杀蒙人啊!”营里的奴隶们抄起手边所有能杀人的东西,疯狂地冲了出来。

    一勒马缰,乌云踏雪纵身跃起,跳过了栅栏,直冲入地斤泽老营。

    在他的身后,五百骑兵如同滚滚洪流一般碾压过来,所有挡在前面的敌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被无情地斩杀于马下。

    “放火,给我烧了他们的大营!”云昭吼道。

    沈风的防守圈子已经缩得极小了,此时,他的身边还有百余骑,但阿尔布古还是无法突破,圈子越小,反弹的力量便越大,而外围,红娘子与三眼虎已经率部扑了上来。左右两翼已经被打散,此时双方终于进入了混战状态。

    “大爷,你看!”一名马匪头目忽地惊恐万状地指向地斤泽方向,那里,一阵阵的浓烟遮天蔽日,“地斤泽遇袭了!大营被破了!”

    阿尔布古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艰难地回头,看向地斤泽,那股股的浓烟,犹如一支支的利箭,射向他的心脏。原来,沈风在两军会战之时,居然还派了一股人马绕道去袭击自己的大营。

    沈风,红娘子,三眼虎,燕小乙都是大声欢呼起来,鹰嘴岩部众们高声呐喊,地斤泽破了,阿尔布古的老营被端,这一仗,已经赢了。

    “阿尔布古,我说过,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几年前,我只是击败你,这一次,我连你的窝也端了,让你去做一条流浪狗。”沈风哈哈大笑。

    鹰嘴岩马匪们士气大涨,而地斤泽现在已是毫无斗志,他们的家眷,他们这些年来积累的财富都在地斤泽呢,外围的马匪已经开始打马向回奔了。

    “回来!”阿尔布古怒喝道:“财宝没有了,我们再去抢,婆娘没有了,可以再娶,我们的援兵就要来了,挺住!”

    沈风大笑,“黄胡子,你玩了!”大红的鹰旗招展,混乱的军阵之中,鹰嘴岩三股人马趁着地斤泽马匪慌乱的当口,重新汇集成了一个巨大的锋矢阵形,向前猛冲猛打。

    阿尔布古欲哭无泪,地斤泽马匪现在完全乱了,一部分还跟着自己想与对方死斗,但更多的人却打马向回奔去。

    输了,自己连两个时辰也没有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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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惨败

    整个地斤泽大营完全被熊熊大火所笼罩,一切的抵抗在鹰嘴岩锋利的马刀面前,瞬间便化为乌有,营里的奴隶们互相帮助着砸开脚镣,抄起扁担,镐头,棍子,或者捡起掉落在地上马刀,甚至手里只拿着一支羽箭,疯狂地在营中追杀中蒙人。

    “云昭,要不要阻止一下,这,这有些过分了!”一名骑兵策马奔到云昭身前,低声道,刚刚便有一个奴隶一扁担将一个蒙人半大的孩子砸得脑浆迸裂而死,而这样的情况,在整个地斤泽大营中到处都在上演。

    云昭厌恶地看了一眼在营中哭嗥逃命的蒙人,冷冷地道:“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这些蒙人如果平时对这些奴隶好些,怎么会有今天的下场,你看着他们现在可怜,安知他们平时是怎么欺负这些奴隶的,这些奴隶才是我们的同袍,这些蒙人,死绝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个骑兵低下头,“是!”

    “再说了,我们也没有时间,我们现在要去援助大当家的,这里,就这样吧。”云昭一夹乌云踏雪,向营外驰去。

    红色的鹰旗招展,聚兵的牛角号声响起,分散在地斤泽大营之中的鹰嘴岩部众迅速地聚集到大旗之下,以云昭为首,向着数十里外的战场赶去。

    如雷铁蹄踏破浅薄的草皮,踢起滚滚黄沙,风一般地自大漠之上卷过,约二十里处,云昭所部一头撞向从主战场之上撤下来正惶然奔向大营的阿尔布古所属一部马匪。

    “杀!”云昭挥舞着易水寒,冲了过去。

    已成散兵游勇般的这一部溃众如何挡得住士气正高,意气风发的鹰嘴岩众人,顷刻之间,便被杀得人仰马翻,掉转马头便又向回逃。

    对手纵马奔逃,身后的云昭等人拉开铁弓,将敌人一一射杀,纵有对手偶尔能在马上返身回射,但给他们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阿尔布古所属此时也已经崩溃,与数年前一样,漫山遍野的纵马逃窜,此时,比得就是要比同伴跑得快。

    阿尔布古欲哭无泪,这一仗比数年前输得还要快,还要惨,眼见大势已去,他也只能纵马奔逃,好在知道,此时在不远处还有一千札木合的大帐兵正在向这里赶来,只有去与他们汇合,才有可能避免全军覆灭的下场。

    札木合率领着一千精锐的大帐兵急急地奔向战场,在他心中,阿尔布古再渣,手下也有三千余人,抵抗两个小时绰绰有余,等自己赶到,大局即定,想到马上就可以完成雅尔丹公主的期许,不由一阵阵兴奋袭来,鹰嘴岩可是盘踞在大漠上数十年不曾剿灭的顽匪,如今便要倒在自己手下,怎不让人高兴,自己的军功薄上也因此将浓浓的添上一笔。

    “大人,你看!”身边的乞颜刚忽地发出一声惊叫,指着前方,卷起的滚滚烟尘,漫山遍野的骑兵正铺天盖地的奔来。

    札木合惊呆了,一时之间,浑身的血液几乎凝结在一起,前面奔逃的是阿尔布古的地斤泽马匪,而在后面紧追不舍的队伍呈数个锋矢阵形,虽在高速奔驰之中,队形也是丝毫不乱,迎风飘扬的红色鹰旗昭示着,鹰嘴岩胜了,阿尔布古连两个时辰都没有撑到。

    “混帐!”札木合破口大骂。

    “大人,大人,他们会冲乱我们的阵形!”看到慌不择路,居然迎着本部冲过来的地斤泽马匪,乞颜刚惊慌地大叫起来。

    “吹号,示警,让他们左右分开!”札木合大声下令,“所以士兵,上弦,敢有冲本阵者,杀无赫!”

    大帐兵们齐声呐喊,迅速变阵,一片拉弓上弦的声音。

    片刻之后,札木合便发现自己失算了。刚刚慌乱之中,他将对方当成了有纪律的士兵,但对方却是马匪,根本不知军纪为何物,示警的号角声,挥舞的旗帜让他们左右分开的命令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对牛弹琴,地斤泽马匪看到他们,以为来了救星,竟是直直地策马冲着他们奔来,一边奔跑还一边拼命地挥舞着手臂,那意思便是在叫救命了。

    札木合脸色发绿,大手一挥:“放箭!”

    地斤泽马匪以为来了救兵,万万没想到来得却是摧命的阎罗,猝不及防之下,第一轮箭下,便有数十人倒下马来。

    前有拦路,后有追兵,地斤泽匪徒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绝望,四周全是打马奔逃的同伙,即便有醒过神来的人也无法向两边奔驰,只能随着大流,向着前方猛冲而去。

    札木合脸色变了,“放箭,放箭!”

    又是两轮箭出,上百名马匪倒也马来,但也仅此而已,地斤泽马匪军们冲了上来,冲进了札木合的部众之中,急于逃命的马匪甚至扬起了手中的马刀,疯狂地斩劈着挡在前面的蒙族大帐兵。

    整个场面是混乱之极。

    沈风兴奋得满脸红光,所有的一切都如自己预料的一般,时间掐得极准,“吹号,进攻!”大红的鹰旗招展,牛角号声响彻战场,鹰嘴岩汇成了三个锋矢箭头,一头扎进了前面混乱的马匪与大帐兵之中。

    看着如同烧红的烙铁插进一块豆腐一般势如破竹的鹰嘴岩马匪,札木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撤退!”他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远处飘扬的红色鹰旗,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云昭追在最前头,他的乌云踏雪速度远超其它人,手中的破军发出的鸣叫声便是阎罗王的请柬,每一声响,便有一个倒下马去。直至射光了箭筒中所有的羽箭,他拔出了易水寒。

    云昭瞄向的是不远处大帐兵的那个首领,他看着总是有些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一般。

    看到云昭单人独骑,突得太前,红娘子急摧大红马,向着他奔来,大帐兵虽然被冲乱了,但如果一个人陷进去,还是很危险的。

    札木合听到身后清脆的马蹄声,回头看着那匹神峻之极的大黑马正奔向自己,沿途的抵挡者在对手刀下完全没的抵抗之力,“云昭!”他失声叫了起来。

    在卢城,两人较量一次箭术,自己完败,在云家村,自己在占尽优势,眼看着就要取了此人性命的情况下,又被红娘子搅了局,现在看来,这个家伙是投到鹰嘴岩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个人会成为蒙族的心腹大患。

    反身张弓搭箭,三箭连珠,直射向云昭,根本不看结果,再次上弦,又是三箭连珠,一边六支箭,将云昭上下左右完全封死。

    对手突然反击,而且反击如此犀利,云昭显然有些没有料到,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猛挥易水寒,将羽箭一一砸飞,但札木合的箭实在太过于刁钻,有两支竟然是奔着乌云踏雪射来的,眼见着云昭已是不及挡下,一根马鞭斜刺里挥来,卟卟两声,砸飞了箭支。

    “云昭,小心些!”红娘子大声叫道。抬头看向云昭,却见云昭双眼有些发直,死死地盯着正越奔越远的札木合。

    “是他,就是他!”云昭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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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就是他

    “什么是他,他是谁?”红娘子看着两眼突然变得血红的云昭,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怎么啦,云昭?”

    云昭一振缰绳,摧动乌云踏雪向前奔去,“箭手,云家村那个将我堵住的箭手,就是他!”

    云昭在云家村并没有看到札木合,那时的札木合将自己一直隐藏在暗处,但札木合当天在云家村表现出来的箭术和习惯于云昭而言是刻骨铭心,刚刚的札木合一连六箭,射击时的时机把握,算计的角度变化,与在云家村时的那名箭手出如一辙,这样的箭手并不多见,特别是于云昭这样本身就是一个超级神射手而言,一个几乎能与自己相提并论的箭手如何不让他记忆犹新。

    一听之下,红娘子也是大吃一惊,急急打马赶上去,“云昭,给你箭!”解下自己的箭筒,抛给云昭。

    一把捞过箭筒,摸出数根羽箭,云昭拉开了破军。

    此时整个战场已变得混乱无比,到处都是策马奔逃的蒙人,能保持一定规模的便只有札木合的大帐兵和鹰嘴岩的部众了,但也只不过最多是百余人聚成一队而已,其它的,也都被冲乱了,不过一方是竭力奔逃,一方则是大力追杀罢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就是这个道理了,骑兵们溃逃起来,比步兵更为不堪,你不可能回身去迎敌,这个时候,你转过身来,迎向有速度优势的追击者,只能是送死。绝大部分甚至根本不敢停下来,一旦停下,后面紧跟着溃兵甚至会将你撞下马来或者为了开路,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拔刀将你劈了。

    云昭此时眼中只有对方那枝大旗下的札木合,红娘子放心不下,随在云昭身边保护他,随后燕小乙也在红娘子的召唤下赶了过来,两人身后各有十数骑,随在云昭身后,向前猛追。

    札木合胸中充满了怒火,一双眼睛凶狠地在溃兵之中寻找着阿尔布古,这个废物,自己要杀了他,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啊,他居然就挡不住,顺带着还将自己的部队也冲垮了,这是自己带兵打仗以来从未有过的耻辱,与敌人还没有接战,便已经兵败如山倒。

    看着精锐的大帐兵被逃窜的马匪裹协着向前奔逃,整会军队都已经支离破碎,札木合的心在滴血。堂堂的大帐兵们一群马匪追杀,说出去就是一件让人颜面扫地的事情,今天这一仗必然会让自己成为王庭之中的笑柄。

    心中蓦然升起一股警兆,札木合回头看去,二百步外,一匹大黑马正风驰电挚一般地向着自己奔来,那是云昭,在他的身边,一件大红斗蓬迎风飘扬,那是红娘子,与另外一群鹰嘴岩马匪一齐,围在云昭四周,替他将挡路的对手一一砍翻下马。

    瞬息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便缩短了一大截,一百五十步外,对手松开了弓弦,一缕黑影在札木合眼中迅速扩大。

    那是对手射出的箭,札木合瞳孔收缩,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云昭居然能在一百五十步外放箭了,同是射箭的大行家,只是随意地一瞥,札木合立即判断出这一箭的力道之强,足以射倒自己。

    猛地抽出马刀,用力向后劈去,当的一声,箭支被扫开,札木合手腕发麻,心中更是凛然。

    嗖嗖嗖,三箭连珠射来,札木合不敢大意,猛地策马拐弯,向斜刺里冲去,三箭几乎是连成一条直线,穿过刚刚札木合所在的位置,连声惨叫之下,执旗的一名大帐兵被这三箭连续射中,卟嗵一声栽下马去,手中的旗帜随即落入乱兵丛中。

    札木合军旗被射翻,更是引起了一片混乱,本来还算镇定的大帐兵在看不到飘扬的军旗之后,也是心慌意起来,身后鹰嘴岩部更是兴奋之极,吆喝着摧动战马,尽情地屠杀着溃逃的败兵。

    溃兵阻挡住了云昭追击的道路,他眼睁睁地看着札木合在自己的视野中越来越远,不由急得狂吼起来,连连鞭打着胯下的乌云踏雪。手中的羽箭不停地射出去,将挡在自己前面的溃兵射倒,但却仍是打不开一条通道。

    “云昭,你冷静一些!”红娘子看到有些失控的云昭。

    “就是他,我冷静不了!”云昭大叫道。

    “知道了他是谁,还怕没有报仇的机会吗?”红娘子大叫道,“现在这种状况,追不上他了!但至少我们知道了他是谁,是属于那里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有一天,我们能砍来他的头来。”

    在红娘子的劝说下,云昭狂暴的情绪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恰在此时,沈风那边吹响了收兵的牛角号,那杆招展的红色鹰旗竖立在一道缓坡之上,不再前进。追敌的鹰嘴岩部众勒停了马匹,转而向着鹰旗竖立的地方奔去。

    “走吧,沈叔在招集部众,这一战到此为止了。”红娘子道。

    燕小乙抹了一把脸上的大汗和血迹,兴高采烈,“红姑娘,好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漓地打一仗了,痛快,这一回我们可是大获全胜。”

    红娘子没有答话,而是关注地看着云昭,虽然也勒停了马匹,但云昭的眼睛却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札木合逃走的方向。

    伸手挽住乌云踏雪的马缰,红娘子轻声道:“回去吧,云昭。”大红马得得地向回走去,骑在马上,云昭仍是频频回望,目光之中充满了不甘。

    鹰旗之下,鹰嘴岩部众跳跃着,欢呼着,这是一场绝对的大胜,他们以不到二千骑兵的兵力,击溃了多达四千的敌人,并且将大漠之上最大的马匪部落地斤泽彻底击败,从此以后,地斤泽将从大漠马匪之中除名。

    而此时,从初始的战场到现在,长达数十里的追击路线上,无数无主的战马幽灵般地游荡着,落马而一时未死的伤者在痛苦的呻吟,哀嚎声不绝于耳。

    “燕小乙!”沈风喊道。

    “老当家的!”燕小乙一脸笑容地从欢呼的人群之中窜了出来。

    “打扫战场。”

    “好嘞!”

    这一仗大胜,无论是兵甲,箭矢,马匹,对于鹰嘴岩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好东西。

    “沈叔!”红娘子走到了沈风面前。

    “云昭怎么啦?”看着不远处,一个人孤单地骑在大黑马上眺望溃兵远去的方向,沈风关切地问道。

    “他找到袭击云家村的人了,就是那群大帐兵的主将,一个极其出色的箭手。”红娘子道。

    沈风吸了一口凉气,“大帐兵,蒙族王庭?”

    红娘子脸色沉重,点了点头,如果柔娘当真落在了蒙族王庭手里,那云昭要救回柔娘的心愿只怕是难于上青天了。

第六十八章:釜底抽薪

    从给钦差徐威与黄朴的接风宴中回到家里,王敏的心情便愈发地差了起来,特别是徐威特别提到了老将军冯从义,更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自己是将完全辜负了老将军的托付了。

    司马瑞的确不是一个无能的人,相反,这是一个能力相当出色的人,这一点,王敏不得不承认,虽然不情愿,但王敏知道,这个人比起自己,那是厉害太多了,如果单从他整顿军队,提高军队战斗力上的能力来看,王敏甚至认为他比老将军冯从义都要强,如今卢城四个营,不,应当是五个营,面貌都是焕然一新,司马瑞利用他强大的背景,将这几个营头都今非昔比,但王敏仍然担心,蒙人在卢城走私军械的事情,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而如果这一切是司马瑞在其中主使的,那就太可怕了,一个边城主将,将心事放在了如何捞钱上,那如果蒙人来袭,怎么办?

    一直以来,蒙人受战略资源缺乏之苦,进攻大越边境都是浅尝即止,很少有大规模的进攻,因为他们负担不起昂贵的战事消耗,除非是速战速决,但大越在边境是筑城修寨,使他们速胜的想法行不通,但如果他们拥有了足够的战略资源,那么,以蒙人强大的战斗力,即便卢城现在一万军队都今非昔比,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徐威的到来是一个机会,也许,自己可以将这些事情向他吐露,这样,即使抓不着证剧,至少也能让司马瑞的这种无法无天的举行受到遏止。

    在席间,徐威冷遇司马瑞,而亲近自己,便已释放出了一个信号,他这一次来,就是有目的的。与所有官员一样,王敏并不认为一个卢家村的灭亡便能惊动四王子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而且派下徐威这样的重臣亲来调查,这里面,肯定还涉及到其它的更高层的内幕,不过王敏对这些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卢城的安危。

    心思重重地跨进家门,走进大堂。

    “爹,我回来了!”王敏向堂中的一位老人施了一礼。

    “嗯,咦,怎么就你一个人,素兰与强儿呢?”老人有些惊异地问道。

    素兰是王每的夫人,而强儿则是他的独子王强,今年刚好十岁了。

    王敏一惊,“素兰与强儿不是在家里吗,他们去哪里了?”

    老人霍地站了起来,“你走后不久,将军府就派了人来接素兰与强儿,说是你的意思,让素兰与强儿去将军府与将军夫人等一众将领们的内眷宴饮啊,你,你不知道?”

    王敏卟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瞬息之间,他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司马瑞,你好狠,怕我泄露你的隐秘,居然将我夫人与孩子骗去做质。

    他霍地站起来,大步便向外走去,不行,他得去将军府,要回素兰与强儿。

    “你要去哪里?”老人在后面大叫道。

    一只脚刚刚跨出门槛,王敏便停了下来,手扶着门框,无力地垂下头,司马瑞这么做,就是摆明了不怕自己撕破脸皮,如果自己敢乱说一句话,素兰与强儿必然无幸。

    “素兰与强儿呢?”老人走了过来,追问道。

    王敏回过身来,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强笑着道:“爹,你看我多喝了几杯,都糊涂了,素兰与强儿与将军夫人她们相见甚欢,可能要晚一点回来,你老先去歇着吧。”

    “哦,是这样啊!”老人点点头,蹒跚地走向后面,看着老人消失在后堂,王敏无力地坐在了门槛之上,双手抱住了头,自己,该怎么办啊?

    夜空繁星点点,王敏没有点灯,枯座在黑暗的书房之中,屋外星光点点,映出他明暗不定的面容。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击声。

    “什么事?”听到外面敲击之声始终不停,王敏疲惫地问道:“我累了,想休息了。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将军,钦差大人差来前来相请,请将军前去驿馆一唔!”外面的亲兵小声道。

    徐威倒真是雷厉风行,一点耽搁都不肯,可是,现在的自己能说些什么?自己能不管素兰与强儿的生死么,当真扯破了脸皮,司马瑞不见得有事,因为这些事情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素兰与强儿的安危就可想而知了,到时候,司马瑞矢口否认自己并没有接走自己的夫人和孩子,自己怎么办?那里有证据证明这一点,就凭自家老子的一面之辞,更何况,现在卢城里还呆着另一个钦差兵部左侍郎黄朴?

    王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对不起了,冯老将军,对不起了,徐大人,我现在,实在是只能明哲保身了。

    “请来人稍候片刻,我换件衣服便去拜见钦差大人!”王敏答道。

    徐威很是郁闷,来卢城已经半个月了,与王敏的谈话让他大失所望,从王敏的口中,现在的卢城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司马瑞才能卓绝,上任半年,卢城便焕然一新,军事民事,那都是有口皆碑。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半点也没有问出来。

    大王爷的门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卢城,王敏摇头不知。

    卢城榷场有没有什么违禁之处,王敏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

    这让徐威很是怀疑这个冯从义嘴里绝没有问题的王敏是不是已经抱上了司马瑞的大腿,这个疑虑随即让他接下来的问话谨慎了很多。

    云家村去戡查了,除了已烧成一片白地的村庄旧址和村外上百座坟莹这外,一无所获,自己从刑部带来的查案老手们所获得的所有踪迹,无一不是表明这是蒙人做的案,其它的,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徐威很是颓丧,这样回去,四王子是铁定不会满意的,而且这其中有一个巨大的疑团,既然是蒙人打劫了云家村,那为什么云家村的幸存者柔娘会落在大王子的手中,而且被送往京城,作为办案的积年老手,徐威在来之间查阅了索文海在沿途落脚的时间,稍微计算了一下整个时间,便明白,这些蒙人灭了云家村,抢了这个女人之后不久,或许就在当天,最多不会相差过一两时间,这个女人就落到了索文海手中,那有这么巧的事情?

    如此的巧合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群蒙人屠灭云家村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最后得到这个女人的人肯定便是背后指使者。

    但这一切需要证剧来证明,而自己,什么也没有。

    既没有查到大王子门人指使蒙人屠村的证剧,更没有查到在卢城大王子有可能其它的不法之事。

    只能偃旗息鼓,收兵回朝了,再在这里呆下去,徒然让黄朴那个老甲鱼看笑话。徐威仰天长叹。

第六十九章:惊心

    “恭送钦差大人!”司马瑞满脸笑容,率领着卢城文武官员出城十里相送从京城来的两位大人物踏上返程的路途。

    徐威脸色黑黑的,这一次算是白跑一趟,除了云家村被屠,最多追究司马瑞一个玩忽职守,以致边民遭残害的轻飘飘的帽子,而这些年来,边民有些遭遇又不是一次两次,多了去了,最多便是申斥两句罢了,这与四王子的要求相差太远,回去还不知怎么交差呢!

    黄朴却是满心的欢喜,最初他来的目的只是想给徐威制造一些障碍,到了这里,却发现司马瑞一切都准备得天衣无缝,徐威这个查案的积年老手硬是一点缝也没有钻出来,不得不悻悻而归,当然,这还是次要的,真正让黄朴高兴的是,司马瑞将这支边军已经完全改头换面,不仅牢牢地掌控在手中,而且使他们的战斗力也有了极大的提升,这些年来,大王子掌管兵部,由于冯从义不听话,卢城便成了被兵部遗忘的角落,而现在则不同了,回去之后,便向大王爷禀报,这里值得加大投入,司马瑞这里练出一支强兵,便等于大王爷手里又多了一份强大的力量啊!

    看着司马瑞的眼光,黄朴眼里尽是赞许。

    两位钦差大人一个欢喜一个愁,心情各异地踏上了归程。

    刚刚回到将军府,率兵出卢城,负责警戒的第一营姚猛却已经等到了那里。

    “姚将军回来了?鹰嘴岩那伙马匪大举出动是去干什么了?”司马瑞心情大好,坐回主坐,又让一众将领都坐了下来,这才问姚猛。

    姚猛脸上却是欢喜不尽,“将军,鹰嘴岩这一次大举出击,却是去打地斤泽!”

    “地斤泽?”司马瑞问道。

    姚猛这才记起,司马将军上任不久,对于大漠的些马匪势力还不是太清楚,“将军,地斤泽是大漠之中人数最多的马匪,比鹰嘴岩的人马还要多,有大漠第一马匪之称。”

    “哦,原来是两股马匪火并?”司马瑞大笑,“狗咬狗啊,结局如何,姚将军既然回来了,那边肯定是尘埃落定了吧?”

    姚猛点点头,“鹰嘴岩以两千骑兵大破地斤泽阿而布古部,斩杀无数,阿尔布古三千部众溃散,连地斤泽大营也给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地斤泽马匪从大漠之上除名了。”

    “干得好!”丁健,王壮,屈鲁三人都是拍案大呼,“地斤泽阿尔布古所部屡次袭我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一回终于是不能再作恶了!”

    司马瑞微笑不语,三人兴高采烈之余,这才记起现在的司马将军可不同于以前的冯老将军,对于鹰嘴岩马匪那也是不感冒的。不由讪讪地住了嘴。

    “的确干得不错,这些人互相残杀得厉害,于我们大越有百利而无一害。”司马瑞笑道,“姚将军,还有呢?”

    姚猛道:“鹰嘴岩击溃的还不止是阿尔布古所部,还有一千蒙族王庭大帐兵。”

    “什么?”这一次,丁健王壮屈鲁,包括第二营营将乔子方都是惊着了,“蒙族王庭大帐兵?”

    “不错!”姚猛点头道:“现大看来,是阿尔布古所部与蒙族达成了什么协议,两家联合想要铲除鹰嘴岩,却不料被沈风倒打了一耙,草原上探子报回来的情报是一千大帐兵也是损失惨重。”

    “鹰嘴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丁健喃喃地道:“一千蒙族大帐兵,加上三千地斤泽马匪,正面作战,也被他击溃了?老姚,你没有搞错?”

    “我也疑惑过,反复求证过了,的确如此。”姚猛郑重地点,在场的人都是领兵的将军,特别是几员营将,长期呆在边疆,都知道一千大帐兵意味着什么。

    司马瑞虽然刚来边疆,但对于蒙族大帐兵也不陌生,毕竟在朝廷兵部里,关于大帐兵的情报便从来没有断过。

    蒙族在举族作战时,可以聚集起数十万的骑兵,但他们的王族大帐兵从来没有超过五万之数。王庭大帐兵是蒙族的核心军队,直属于王庭,其战斗力远超大越最为精锐的御林军,只是由于人数太少,所以让大越还不甚惧怕,但此时听到还有一千大帐兵也被鹰嘴岩击溃,司马瑞的脸色也变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屈鲁等人喃喃地道。

    在场的人当然不知道,沈风是利用阿尔布古的溃军冲乱了对方的军阵,再趁势掩杀,从头到尾,鹰嘴岩马匪并没有与大帐兵正面接战,而纯粹便是从后追杀,占了大便宜去了。

    “鹰嘴岩损失多少人马?”司马瑞问道,鹰嘴岩虽然打了胜仗,但面对如此强敌,只怕自身损失也是极大的。

    姚猛缓缓地伸出五个手指头。

    “仅仅伤亡五百人?”众人都是跳了起来。

    姚猛点点头,“探子回报,鹰嘴岩的确只损失了五百人!”

    司马瑞满嘴苦涩,回想当初自己从潭州来时,叔叔曾说有机会便取了这个沈风的性命,现在看来,好像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我们去打鹰嘴岩,你们觉得胜算如何?”看着麾下诸将,他缓缓地问道。

    姚猛等人都是变了颜色,半晌,年龄最大的姚猛才道:“司马将军,我们卢城边军绝大部分都是步卒,与以骑兵为主的蒙族或者马匪作战,向来便是被动防御,而不可能主动进功,对手想打便打,不想打便走,我们无可奈何。”

    “如果我们将来有一天,必须要与他们作战呢?”司马瑞追问道。

    众人沉思半想,王壮道:“司马将军,如果必须作战,那我们就必须将他们逼到一个不得不与我们决一死战的地步,而且,这个战场还得由我们来选择,只要让对手失去大规模穿插的机动性,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以密集兵力配置,配以多类远程武器辅助,列阵而战,或有胜机!”李健接着道。

    “即便如此,以鹰嘴岩击溃大帐兵的实力,将军,我们也要作好一个惨胜的准备。”

    “所以,能不打,便尽量不打,司马将军,鹰嘴岩虽然是马匪,但一直以来,与蒙人势不两立,他们的存在,于我们卢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姚猛接着道。

    司马瑞点点头,众人说得不错,能不打,就不要去打,自己犯不着去碰这样一个钉子。虽然杀掉沈风或许会让叔叔嘴里的贵人欠自己一个人情,但这也只能在顺水推舟的情况下,如果要蚀本去做,那就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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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今天第二更,晚上还有一章)

第七十章:我能,我敢

    红娘子一手拿了几个馒头,另一只手的碗里,装着一只烤好的烧鸡,走到云昭的帐前。云昭正在劈柴,一根根碗口粗细的木桩被他立在地上,手里的斧头高高举起,猛地落下,喀嚓一声,木桩便被他从中一剖为二。在他的身边,已经堆满了被他劈好的木柴。

    “云昭,你再劈下去,伙房里的弟兄可就开心啦,他们这一个月都不必再劈柴了!”红娘子笑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码好的木柴垛上,走向云昭。

    “歇歇吧!我听小乙说,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你都没有吃东西,我拿了些东西来,你填填肚子!”红娘子道。

    云昭恍若未闻,伸手又提起一根木桩,立到地上,手中的斧头高高举起。寒光一闪,又劈了下来。

    红娘子眉头一皱,手闪电般地伸出,一下子握住了云昭的手腕,手上发力,落下的斧头凝在半空,“云昭,你干什么?不吃东西,糟贱自己,你就能报仇了,你就能救回柔娘啦?”反手一拧,夺下斧头,狠狠地扔到一边:“你,还是一个男人吗?一点事也经不起。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云昭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夜功夫,竟然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妙妙,老当家的告诉我,那是大帐兵,那人是大帐兵的将领!”云昭声音嘶哑地道。

    红娘子狠狠地盯着他,突地一拳将云昭打翻在地上,“大帐兵又怎么啦,即便他们是阎罗王的军队,只要你想,你敢,你就能打垮他们,救回你的柔娘。云昭,你要是一个男人,就不要在我面前这样死样活气的,站起来,挺起胸膛,大声地说,你敢,你能。”

    跌坐在地上的云昭看着红娘子,半晌,突地一跃而起,大声地吼道:“你说得不错,我是男人,我敢,我能,我一定会救回柔娘,那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红娘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好,这才是我心中的好男儿模样。云昭,来,吃了他们,你想要报仇,想要救人,首先便得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吃光了他们。”从柴垛上拿起馒头和烧鸡,递给云昭。

    从红娘子手中接过两个碗,云昭盘膝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慢点,别噎着了!”看到云昭吃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红娘子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云昭看着红娘子,“谢谢你,妙妙,你替我解开了一个心结!”

    红娘子微微一笑,“从我们相识开始,你已经说了好多次的谢谢,我要你谢谢做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馒头举到嘴边,云昭低声道:“杀母之仇还没有报,柔娘不知身在何方,我如何开心得起来?”眼圈一红,低下头去,将馒头大口地塞进嘴里。

    微不可察了叹了一口气,红娘子道:“云昭,逝者已矣,生者还要坚强地活下去,即便是伯母在九泉之下,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必然是不开心的。柔娘虽然不知身在何方,但吉人自有天相,也许什么事情也没有,你总得看开些。你这样长期心中郁郁,对身子是很不好的。”

    云昭点点头,两人都是默然,红娘子所说的话,也只能是聊以安慰而已,如果柔娘真落到了蒙人手中,那下场岂能好得了哪去。

    沉默半晌,红娘子道:“云昭,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想了很久,一直不得解。”

    “什么事?”

    “你说,大帐兵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跑去攻击云家村呢?而且现在看起来,他们目的明确,就是去抢柔娘的,所有人都杀了,就只抢走了柔娘,你说这是为什么?”

    “听你所说,柔娘平日足不出村,就算长得美若天仙,大帐兵又如何得知?那个札木合能统率一千大帐兵出来,在蒙族之中已是位置很高的将领了,这样的人亲自带队去抢一个女子,想想我也觉得诡异。”红娘子摇头道。

    “蒙人劫掠成性,又什么好奇怪的?”云昭道。

    “不,这很不寻常!”红娘子道:“如果是一些其它的部落倒也罢了,但蒙族大帐兵平日都聚集在蒙族王庭,很少出来的。你不了解他们,这是一支军纪相当森严的军队,沈叔曾经说过,五万大帐兵在野战之中,能够完胜我大越最为精锐的十万御林军,你想想,这样的一支部队,会出来抢劫,需要他们出来抢劫吗,而且他们不为金财,就为了柔娘?”

    云昭摇摇头,也是不明所以。

    “柔娘是不是有些什么特别的身份?”红娘子突然问道。

    云昭摇摇头,“秦先生是我们云家村土生土长的,娶的妻子也是离云家村不远的一个村子里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能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红娘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这里面或许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云昭放下空碗,道:“我不管他有什么隐情,只要抓住那个札木合,便什么都清楚了。”

    红娘子点点头,“是啊,只要抓住他就好了,只是,此人是蒙族的高级将领,想要逮住他,当真是很难的。”

    “总是会有办法的。”云昭发狠地道,“便算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将他抓住。”

    “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红娘子点点头。“云昭,蒙人与大越迟早是要开战的,这个过程就看蒙族聚集战略物资的速度,到了两方面打起来,那时候机会就来了。”

    “想要救出柔娘,我们便要击败蒙族的大帐兵,云昭,你明白吗?”

    云昭沉重地点点头。“妙妙,我要去投军!”云昭道。

    “什么?”红娘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去投军?”

    “对,蒙人迟早要与大越开战,所以我要去投军,加入大越军队,才有可能击败蒙族,打击大漠,救回柔娘。”

    红娘子哧的一声笑,“云昭,你脑袋被门挤了吗?投军,你去哪里投军,去卢城?你去了,在哪里当一个小兵,云昭,只怕当真仗一开打,你就会被第一批被送到前线去战死,还想救柔娘?”

    “以我的本领,投军之后,还怕升迁无途么?”云昭瞪起了眼睛。

    “你真是太天真了!”红娘子摇头道:“你以为官场里像我们鹰嘴岩马匪,只要你有本领,马上就可以上位?”

    “那又如何?妙妙,我在鹰嘴岩,又怎么能救回柔娘,我们拢共也就只有二千余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千五百人了,这点人手,如何与蒙族对抗,谈何击败他们,我只有去加入大越军队,利用大越的力量,才有可能达到目的。”

    红娘子冷笑道:“云昭,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一旦蒙人决定开战,那必将是势若雷霆,卢城也好,还是其它的边城也罢,都是不可能挡住他们的,可以说,在开战初期,蒙人将取得胜利,而大越唯一的胜利机会就是利用广阔的战略回旋余地和丰富的资拳,以空间换时间,慢慢地与对手对耗,所以,你如果现在去边城投军,战死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百,不要以为你个人勇武,在千军万马之中,你能施展出几分出来?”

    “那怎么办?难道我呆在这里就有办法,实在不行,我便潜入到蒙族王庭去找机会。”云昭大声道。

    “如果柔娘真在蒙族王庭,云昭,你潜到那里去,就有机会了?打个比方,你能去大越皇宫里抢一个人出来吗?只怕你还没有靠近,就已经被砍成肉沫了。”

    “那你说,我怎么办?”云昭烦燥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自己就只能干瞪眼了。

    “等!”红娘子转头看着广阔无垠的大漠,“等到蒙族与大越开战,等到边城被打得稀乱的时候,等到蒙族大军大规模地进入中原之后,我们就有机会了,那时的我们,在敌人的后方,便可以高举义旗,大举招兵,云昭,乱世之中,风起云涌,英雄辈出,这是我们的机会。”

    “这要多长时间?”

    “云昭,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想要救出柔娘,这便是唯一的机会,你要沉下心来,否则救不出柔娘,你会将自己也搭进去。这一段时间不会太长,你在鹰嘴岩也不是无事可做,云昭,多看看兵书吧,你识字,与鹰嘴岩的绝大部分兄弟不同,他们只知打打杀杀,但你,要趁着这一段难得的空闲时间,学习如何作战,学习如何带兵?”

    云昭看着红娘子,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妙妙,这是老当家的意思?”

    红娘子脸微微一红,“沈叔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所以让我来给你讲这番话,你要相信沈叔的判断,这段日子不会太长的。”

第七十一章:提审

    云昭在鹰嘴岩上住了下来,每日一半时间用来研读兵书,听沈风讲解一些统兵作战的案例,另一半时间则用来勤练刀法箭术,以及和鹰嘴岩上的马匪们一齐操练,让自己忙得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任何事情,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云昭才会拿出那个包裹,细细地摩裟一番。

    而此时,在大越京城上京,一个幽静的别院里,柔娘也在痴痴地看着卢城的方向,她相信云昭肯定没有死。现在的柔娘知道了救自己的那个人是谁了,那是大越皇帝的儿子,每每想到此处,柔娘便兴奋起来,自己的大仇有机会报了,那可是皇帝的儿子。等到他替自己伸了冤,报了仇,自己便回卢城去,回到云家村去,在那里,云大哥肯定在家里等着自己。

    四王府,四王子正在听着徐威的禀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徐威有些惴惴不安,“四爷,下官实在是竭尽全力了,只可惜,现在的卢城已经被司马瑞经营得铁桶一般,委实找不到半点漏洞。”

    李逍点点头,“你不必有什么想法,尽力就好,想不到司马瑞倒也是一个人才,以前这个人在司马家中名不见经传,去卢城不过大半年时间,就能全盘掌控卢城,倒是不能小瞧了。至于卢城那边的事情,你那边没有收获,我这里倒是有了一些线索。”

    徐威一惊,自己亲赴卢城,一无所获,四爷坐在上京城里,从哪里来的线索?看着徐威有些惊异的眼神,李逍从书案上抽出一封信来,“你瞧瞧吧,这是原卢城守将冯从义托冯家转来的一封信,你一看便明白了。”

    徐威惊异不定地接过信,匆匆扫了一遍,脸上已是勃然变色,霍地站了起来,“四爷,如果冯从义信中所述是真,那这便是在卖国资敌,罪莫大焉,我要上奏陛下,彻查此事。”

    李逍摆摆手,“稍安勿燥,徐大人,这只是猜测之词,没有任何证剧,你拿什么去说服陛下?这里面可是涉及到了大哥的门人,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这样贸然上奏,你说陛下会怎么想我?”

    “可是四爷,如果此事不得到遏制,将遗害无穷啊!”徐威道。

    “徐大人,此事没有证剧之间,是绝不能提起的,你这一次回来,倒是可以将云家村遭灭一事详细地向陛下回禀,这里面涉及到大哥的门人,也不需要顾忌,更要清楚地说明,这个女子是大哥点名要的,你明白了么?”

    “是!”徐威点点头。

    “这件屠村掠人的案子即便坐实,也是动不了大哥的,所以,我们还得另想办法,索文海那里便是一条路子,如果索文海能开口,那就把握大增了。”

    “这么长时间了,索文海还没有开口?”徐威惊异地道。

    “嘴巴硬着呢!”李逍苦笑,“大哥调教门人倒是有一手,我手下想尽了办法,这个人看着一把皮包骨头,但楞是没有开口。”

    “看来只有从他身上想法子了。”徐威道:“下官回去后,马上便上折子,这件灭村掠人的案子,倒是铁证如山,陛下是无从质疑的。”

    “嗯,你去吧!”李逍挥挥手,“这一趟辛苦了。”

    “四爷费心了!”徐威躬身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李逍坐在书案边沉思半晌,拿起冯从义的信件翻来覆去地又细细地读了一遍,站起来身来,“来人!”

    “四爷!”书房门口,一名亲卫跨了进来。

    “我们去别院,我要亲自提审那个索文海!”

    索文海是被两个人提着进来的,他的两条腿都已经断了,原本消瘦的脸庞现在肿得比猪头还要胖,满嘴的牙齿脱落了大半,被两名侍卫提了进来,往地上一丢,便一滩乱泥般瘫在地上。

    看着索文海这副模样,李逍的两道眉毛挑了起来,看来是吃了不小的苦头,但还能硬挺着不说,骨头的确很硬。

    “索文海!”李逍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声音,索文海两手撑着地,艰难地抬起头,勉力睁开肿得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看向李逍,“四爷,你杀了我吧!”

    嘿嘿嘿!李逍冷笑起来,“死,很容易,但是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你想死也死不了。你们怎么搞得,这个样子他能挺几天?去,找最好的大夫来,给他治伤。”最后几句话却是对着两个提着索文海进来的人说的。

    “是,四爷,小的马上就去。”大夫是现成的,那个为柔娘治伤的大夫还一直软禁在别院里。

    “四爷,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您想叫我说什么呀?我真得不知道啊!”索文海涕泪交流,他知道李逍没有说假话,他不想自己死,那自己还就真的死不了。

    李逍冷哼一声,眼睛看向别处,理也不理他,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案桌。

    大夫很快就来了,看到地上的人伤成这翻模样,那大夫吃惊不小,但他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除了装咙作哑,他还有别的什么法子么?提过药箱,麻利地从里面掏出药来。

    “四爷,他的两条腿都断了,需要夹板绑上。”大夫抬头看着李逍。

    李逍点点头,马上便有失小跑着出了大厅,片刻之间,便打了几块光滑的木片进来,大夫手艺着实不错,不到盏茶功夫,便已将索文海的断腿包了起来。

    “四爷,这个人受了些内伤,需要吃药。”

    “你去开方子,自然有人去取药!”李逍摆摆手,“你出去吧!”

    被大夫摆弄了一翻,两条腿上的剧痛大大减轻,索文海稍微舒服了一些,但心中的恐惧却不减反增,四爷为什么要替自己治伤,那自然是为了能更长时间的拷打自己。

    “索文海,你是聪明人,响鼓不用重捶,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你害怕自己一吐露实情,你的家人就保不住了是不是?”

    索文海抬起了头,眼中露出祈求的光芒。

    李逍嘿嘿的笑了起来,“索文海,大哥可以要了你满门老小的命,难道我四爷就做不到?”

    “四爷饶命啊!”索文海猛地以头叩地,咚咚作响,“这些事都是小人一人做的,与小人家人无关啊!”

    李逍冷冷地看着索文海额头之上片刻之间便叩得鲜血淋漓,却无动于衷。“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说出来,你不仅性命无忧,我还可以将你和你的家人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再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安稳地过后半辈子。说吧,索文海,你没有第二条路走的。”

    索文海看着李逍,眼中绝望之极,在王府之中呆了这么长时间,见多了这些大人物的反脸无情,他岂会轻易地相信李逍的话,狡兔死,走狗烹,自己一旦吐露实情,李逍绝对不会再理会自己,而自己的家人却真正要完了,现在自己坚不吐实,到头来自己必死无疑,但大王爷感念自己一片忠心,还会保全自己家小,如果自己说了,那家人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四爷,那个女人是小人带人抢来的,云家村是小人带人杀光的,小人是想用这个女人去取悦大王爷,小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索文海痛哭流涕。

    李逍大怒,抄起手边上的茶碗,便要砸下去,手高高举起,却又轻轻地放了下来。

    “索文海,你忠心可嘉,四爷倒是喜欢你这样的人,很好,我也不为难你了,你就在这别院好好地住下去吧,却看看你的忠心能换来什么?看看大哥会怎么对待你,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吧!”李逍笑道。

    “四爷什么意思?”索文海问道。

    李逍哼了一声,“带上来!”

    外面两名护卫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提了上来,扔在索文海面前,“这个是便是为你通风报信的人吧?”李逍笑道。

    索文海转头,看着那个倒在地上,面色如土的人,认得这是别院里厨房之中的一个下人,正是为自己通风报信的,从他那里,他知道了自己的家人已经被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大王爷要自己咬紧牙关,他会好好地关照自己的家人的。

    “四爷饶命啊!”那人进得堂来,见到李逍,早已是心胆俱裂,哭喊不休。

    “让他闭嘴!”李逍不耐烦地道。

    一名护卫大步向前,手中的刀鞘正反两下,卟卟两声,那人满嘴牙齿已被打落,嘴巴高高肿起,再也说不出话来。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李逍冷笑,“将这个内贼给我埋到院子里那株美人蕉下去。”

    索文海惊恐地看着两名护卫提着那人大踏步走了下去。

    “索文海,我倒真想看看,大哥会如何对付你,嘿嘿嘿!”李逍大笑着出堂扬长而去。

    一个时辰后,大王爷府,一人急急地奔了过来,“王爷,那边传来消息了。”

    “说!”

    “我们的内线被杀了!四爷出来的时候好像很高兴,满脸的笑容。”来人禀告道。

    李鉴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大爷,索文海不能留了。”徐恩茂道,“必须当机立断。”

第七十二章:皇帝的态度

    别院的东厢房里,索文海被牢牢地绑在一把太师椅上,连嘴也被堵上,放在窗边,屋内没有一线的光亮,透过窗户,借着淡淡的星光,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情形。而索文海的身边,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手按着腰刀,他是四王府的侍卫统领苏灿,而在他们的身后,靠墙的椅子上,一溜儿坐着十几个王府侍卫,手中腰刀都抽出了鞘,平放在膝上,这十几个挺身坐得笔直,一看便知是精锐之极的武士。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院外安静如昔,索文海努力地偏过头去,看着苏灿,眼中的讽刺之意分外分明,意思很清楚,你们白费心机了。

    苏灿却很耐心,看着索文海得意的眼睛,苏灿微微一笑,四爷说对方会来,那对方就肯定会来。

    苏灿的镇定和胸有成竹让索文海心中莫名的一阵慌乱,大王爷,我可是忠心耿耿的啊!你不会真的要灭我的口吧?索文海其实在心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但他知道,被四王子杀掉和被大王子杀掉那是有天壤之别的,如果大王子真的派了人来,那么,可以肯定,自己的家人已经完了。

    整个院子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索文海苦苦捱着,每天晚上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嚓的一声轻响,外传犹如枯叶落地,苏灿放松的身体陡地一下崩紧,一只手按在了索文海的身上,身后的十几名王府侍卫几乎在同时,手握上了放在膝上的刀柄。

    “来了!”苏灿俯身在索文海耳边得意地道,索文海痛苦地低下头去,泪如泉涌,自己的老爹娘,妻子,孩子,想必都已经命赴黄泉了。

    院外,先是一个越墙而过,伏在墙边的花圃里,又过了片刻,另外三人一一越墙而入。四人分成两组,一组奔向西厢房,一组则直奔着关押索文海的东厢。

    苏灿竖起了拳头,十几名侍卫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隐身一边,连人带椅子提起索文海,苏灿退到了房子的正中,腰刀已是持在了手中。

    刀片顺着门缝插了进来,轻轻一拨,门闩便向一侧滑去,大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了一条缝,外面两人游鱼般的滑了进来,还没有忘了反手轻掩上房门。

    苏灿轻笑一声,这轻轻的一笑,听在两名刺客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两人霍地转身,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间里蓬的一声,一簇火苗腾起,几支火把轰地一声燃了起来,将屋里内外照得透亮。

    外面传来惊呼声,院子里瞬息之间灯火通明,大队卫士从隐身之地扑出。

    “等了你们好几天,总算还是来了!”苏灿提着刀向前走了一步,直指着对方,“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进门来的两个刺客对望一眼,脚在地上猛地一踏,人已是向后反飞出去,直接撞破了大门,落向院子中,百忙之中,还不忙射出了几枚袖箭,直奔瘫坐在椅子上的索文海。

    苏灿冷哼了一声,刀光飞舞,飞身直追,几格袖箭被他刀光搅得粉碎,十几名侍卫也是飞身追了出去。

    扑进西厢方的两名刺客也被迫了出来,那里面,同样埋伏着侍卫。

    几十名待卫将四名刺客围在中间,而院墙之上,房顶之上,还有人头在不停地冒出来,这里竟是天罗地网。

    “来是是大王府里的袍泽?苏灿可恭候多时了,到了此时,就不必藏头露尾了吧?”苏灿胜卷在握,笑容满面,熬了几乎三个通宵,眼见将竟全功,一身的疲惫都化为了愉悦。

    院子当中,四名刺客横刀胸前,背靠着背,两只眼睛里虽然绝望,但却没有惊恐,其中一人低沉地道:“走不了了!”

    “是,那就尽忠吧!”另一人接着道。

    听到他们的对话,苏灿一惊,腰刀一挥,和身扑了上去,“抓住他们!”他大喝道。

    四名刺客几乎在苏灿扑上来的同时,挥刀,却不是劈向苏灿,而是挥刀斩向自己的面门,卟的闷响之声连接响起,几把锋利的钢刀落在面门之上,用力之大,让人惊骇,几乎将自己的脑袋剖成两半。

    苏灿手中的刀无力地垂下,猛地扑上去,倒在地上的四名刺客早已面目全非,根本辩认不出是谁了。

    懊恼之极的苏灿当的一声将腰刀扔在地上,“搜,搜他们身上,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证剧来。”嘴里虽然说着,但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看这几人的模样,那是相当的行家里手,怎么会在自己身上露出蛛丝马迹。

    果然,看到搜身的侍卫失望地抬头看着自己,苏灿恼火地道:“收拾一下,四爷呆会儿肯定会过来了。”

    索文海被松了绑,双腿上着夹板,仍然是不能动弹,两手捂脸,他号淘大哭。李逍冷冷地坐在上首,看着索文海,直到他哭声渐低,这才道:“索文海,你看到了吧,你的家人可是你自己害的,现在,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你不会让你的家人白白的死掉,一点价值也没有吧?”

    索文海抬头,看着四王子,眼中先是露出仇恨之极的神色,慢慢地,仇恨又化为无力的哀怨,在这些人心中,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就如同街上的野狗,便是死上十遍,也不会让他们有所动容。

    “四爷,我如果说了,你会放我走吗?”他低声道。

    李逍微微一怔,“你想走到哪里去?其一,你现在如果公然现身,我大哥绝对会不惜代价杀你,其二,你招供之后,便是重要的人证,一时之间也是走不了的。”

    “如果四爷承诺让我离开,那么,我所知道的我便都告诉你。”索文海仰起头,“四爷,如今我已是无牵无挂,大不了一死而已,如果四爷不答应我,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李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就这么信任我?你说了,我照样可以反悔!”

    索文海仰起脸,“四爷是要做大事的人,金口语言,如果答应了我,又怎么反悔?这里还有这么多的侍卫可以作证,难道四爷就不怕他们寒心么?”

    李逍心中大怒,眼角扫了一眼屋里的侍卫,思忖片刻,忽地笑了起来,“好,你说,我答应你,等你伤好了,我便放你走,我还可以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大哥找不到你。”

    “既然如此,我便先谢谢四爷了!”索文海道。

    “那你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李逍笑道。

    紫禁城,位于文华殿的御书房中,大越最高统治者永乐皇帝李嘉半卧在榻上,脸色腊黄,骨瘦如柴,显然身体已是相当的虚弱了。在御榻的一侧,坐着当朝宰相曹仪。而在御榻之下,刑部左侍郎徐威正跪在那里,低声阵述着自己这一次的卢城之行。

    李嘉一边听着徐威的陈述,一边看着徐威的折子,腊黄的脸上看不清任何表情,看完折子,递给曹仪,“你看看吧!”

    曹仪躬身接了过来。

    “你说完了?”李嘉转头看向徐威。

    “回禀陛下,下官说完了。”

    “为了一个女人,便屠灭了整个村子,以你看来,这事是老大指使的,是不是?”李嘉的话语之中听不到任何的感情色彩。

    “下官不敢!”徐威叩了一个头,“不过,这一次的事件,大王爷的门人的确参与了其中,如今我们所知的便有邬思远与索文海牵涉其中。”

    李嘉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曹仪,“相国,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曹仪微微欠身,道:“屠村灭户,人神共愤,此事的确非同小可,但下官看了徐侍郎的折子,如果将此事牵涉到大爷的头上,未免有些不公。”

    “这话怎么说?”

    “大王爷一直居住在京城,而这个卢家村距上京三千里之遥,大王爷怎么会知道在这么个偏僻的小地方有这样一个女子,还千里迢迢地派人去抢夺,所以,依我看来,这多半便是大王爷的门人为了讨好大王爷而擅作主张。”曹仪道。

    李嘉点点头,“相国言之有理啊,这些恶奴,为了讨好主子,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此天人共愤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徐威啊,你这一趟来回数千里,也辛苦了,这件案子便交给张昂吧,下去后告诉老四,相关人犯都移交刑部,由张昂来审理。”

    徐威一惊,张昂是刑部右侍郎,那可是大爷的人,陛下也不是不知道,将这件案子交给张昂来审,这就是要息事宁人了。想要争辩两句,但一抬头看见皇帝慑人心魄的眼神,心中不由悸,低头道:“是!下官告退。”

    看到徐威退下,李嘉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相国,你看出这折子里的蹊跷了吧?”

    曹仪点点头。

    “在徐威的折子里,分明说屠村灭户的是蒙人,但最后得到那个女人的却是大王爷的门人。但徐威却在这一点上装聋作哑,丝毫不提。”

    李嘉哼了一声,“你说他这是在为老大遮掩么?”

    曹仪微微一笑,“陛下,恐怕是四爷他还没有拿到有力的证剧,所以便掩下此节不提。可以想像,如果四爷一旦就此事发难,便会是雷霆一击。”

    李嘉叹了一口气,“是啊,还真是不让人省心。曹仪,这事你去查一查,老大的门人为什么出现在卢城,为什么他的门人可以轻易地支使蒙人?徐威的折子里隐隐约约地提到那些蒙人可是王庭的大帐兵。”

    “是!”

    “可是四爷那边?”曹仪有些犹豫。

    “他那里有我。”李嘉道:“现在朝堂之上,乱不得。”

    “下官明白了。”曹仪明白了皇帝对此事的态度,心中也便有了底。

第七十三章:交换

    正如宰相曹仪所料,四王爷李逍不动则已,一动则犹如雷霆一击。如果说徐威的折子只能算是开胃小菜的话,那如今李逍呈上来的东西则如同一道惊雷,劈打在永乐皇帝李嘉的脑门儿上。

    折子还没有看完,李嘉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捂此嘴边的手帕拿开之时,雪白之上溅着殷红的触目惊心的血。李嘉不动声色地将手帕纳进袖中,继续看完了折子,然后转头看向规规纪纪坐在一边的四子李逍。

    自己一共十二个儿子,老大和老四是最有才具的,老大身为长子,将自己视为当然的继承人,平日一向张扬,老四看似温顺,实则内心极有主见,两人虽然在自己面前都犹如羊羔,其实在私底下,斗得不亦乐呼,其余的几个儿子自知无法与两人相争,便也分成两派,朝中大臣也是一般,老大占着长子的身份,倒是在朝中具有优势,但老四一向心机深沉,比起老大更不可琢磨,便像这一次,于无声之处一个惊雷,本以为只不过是门人打着老大的旗号为非作歹,但转眼之间,便变成了老大指使门人走私军械精铁食盐进入蒙地,这已经是犯了朝廷的大忌。

    看完这些折子和口供,李嘉已经信了七八成,索文海的口供就不必说了,冯从义的信也是一件得力的证剧,冯从义驻守卢城边城数十年,从一个年青小伙子做到皓首白发,李嘉还是知道这个人的,卢城设立榷场,无数人争夺这个平常他们看都不看的地方,李嘉便也顺水推舟,将这员老将调回来,先让他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调入朝中重用,以此人对边城的了解和他的为人,断然是不可能虚言的。

    宫娥轻轻地走上来,将温热的燕窝放在李嘉面前的案桌上,正要退出去,李嘉指了指李逍,“给老四也端一盅上来。”

    李逍赶紧站了起来,“多谢父皇。”

    李嘉点点头,“坐吧!”

    “今年户部财政吃紧,国库空虚,你可想出什么办法没有?”李嘉没有问手里的这件案子,而是转换了一个话题。

    李逍心里一紧,低声道:“有负父皇所托,户部今年的财税收入比起去年又又所下降,儿臣负责户部,难脱其责,请父皇责罚。”

    李嘉摆摆手,“你的难处我也知道,今年帝国南部水涝成灾,前半年中便已是连发了好几场洪水,一场春讯便让整个彬州几乎颗料无收,而湖州,鄂州也是大量减产,这是帝国的粮仓啊,这下好,不但无粮可出,还得去赈灾救济,而在帝国东部,却又数月干旱,滴雨不下,土地干裂,河道断流,连人的饮用水都成了问题,整个国家自去年开始,大事便是一件接着一件,国势竟是日显艰难。”

    李逍道:“父皇不必为此忧心,南部虽然洪水涝灾,东部持续干旱,但相国曹大人应对得力,如今彬州补种早已完成,到了秋上,虽然丰收无望,但也可有收成,而在帝国东部,也拨下了大量款项申令地方官员组织匠人,打挖深井,现在已经过去数月,应当有所成效了。户部也下拨了粮款到受灾的各州救济,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到了下半年,一切便会好起来。”

    李嘉点点头,“嗯,你做事务实,我还是放心的。这一点,你比老大要强。”

    “多谢父皇夸奖,这是儿臣份内之事。”李逍心中暗喜。

    “虽说朝廷中枢想尽了办法去救灾,但真落到下头,有几份能够落实倒也难说,这几天,连接收到南方发来的折子,称邪教白莲活动频繁,聚众设坛,蛊惑人心,地方上虽然全力镇压,但竟是此起彼伏,着实让人忧心啊,这些邪教最是能蛊惑人心,聚众作乱,一个不小心,星星之火便成燎原之势啊!”

    “父皇不必忧心,想南方等地虽然遭了灾,但朝廷救援得力,百姓衣食有着,眼见得日子有了盼头,谁会跟着这些匪人去作乱,虽有小疾,转眼之间就会给平息。”

    “嗯,话虽如此说,但我还是不放心啊!”李嘉将燕窝放在桌上,道:“我看这样吧,你呢,代我去巡查一下南部遭灾数州,一则是代天巡狩,二则也是考察一下地方官员。瞧瞧那些称职,那些又是玩忽职守,对于那些*****,不必客气,要狠狠地打压一番,像彬州,这一次一场春讯便让大河决堤,若说这其中没有敝端,我是万万不信的。”李嘉拍着桌子道。

    李逍一下子陷入了沉默,父皇的意思很明显了,这是不愿就大哥走私军械的事情追究下去,而是要将其掩盖下来,为了做到这一点儿,竟然连自己都要被赶出京城去了。想必等自己从南部回来,所有可能的证剧都已被消灭的一干二净,再也抓不住一点大哥的狐狸尾巴了。

    而父皇为了换取自己对这一点的同意,很是慷慨地给了自己一把尚方宝剑,可以对巡查的数州官员进行考察任免,这不谛是给了自己一个在地方上安插亲信的机会,像彬州,鄂州,湖州等地,一向富庶,有帝国粮仓之称,握住这几个地方,自己可就在地方上有了一大强援。

    到底是留在京城对大哥穷追猛打,还是去地方上培植亲信,李逍一下子陷入了两难,两个他都舍不得,大哥的把柄不是那么好抓的,好不容易抓到一次,这样放弃太不甘心了。

    但是留在京中,却又是有风险的,有可能一举将大哥扳倒,但却会使父皇很不高兴,现在父皇的意思,明显是不愿家丑外扬了。权衡利蔽,李逍终于作出决定。

    “儿臣谨遵父皇旨命,回去之后,便作准备,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南下,替父皇去巡查南方。”李逍道。

    “嗯,很好!”虽说李嘉知道李逍会作出何种决择,但老四如此之快便下了决断,倒是让他稍稍有些惊异。

    “从南方回来后,你便将工部也接过去管吧,你大哥管着兵部,已够他忙活了。”李嘉慢条斯理地道。

    “是!”李逍道,等自己从南方回来,工部里面所有涉及到这一次军械走私的东西必然已被清理干净,父皇将工部交给自己,也算是给大哥一个警告,断了他走私这些东西的源泉,但大哥还掌控着最为关键的兵部,这一仗,自己却也只是小胜一场。

    谈到这里,李嘉似乎不在想谈公事了,话题一转,问到了李逍的家事。

    “老四啊,你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却只有两个女儿,还得多多努力啊,看你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儿子可都是生了好几个了。”李嘉道。

    “多谢父皇关心。”

    “心湄亦不是善妒之人,你身为王子,竟然连一个侍妾也不纳,也未免会让人闲话,连带着心湄也不好作人,不妨多纳几房侍妾,这样一来,子息昌盛,于我大越亦是好事嘛!”

    “是!”李逍点头道。“父皇,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儿臣这就要告退了,此去南方,恐怕要耗时数月,户部和刑部的事务,儿臣都要去安排布置一番,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

    “嗯,去吧!”李嘉点头道,“抓紧时间,早点去,早点回,不要耽误了回上京过年。”

    “儿臣一定会赶回来的。”

    “哦,对了,关于这一次云家村屠村案的相关人犯,都交给孙昂吧!”看到李逍要告辞,李嘉这才似乎想起了李逍今天进宫来的主要意思,随意地吩咐道。

    “儿臣遵旨!”李逍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告退而去。

    看着李逍离去,李嘉重重地叹了口气,“来人!”

    “陛下!”一名公公应道。

    “传李鉴进宫!”

第七十四章:请去阎罗王处捉拿此人

    “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心湄替李逍端上一盏茶,放在他手边的案几上,轻声问道。

    李逍点点头,“是啊,就这么了结了,父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希望就此事再追查下去。我如果死咬着不放,会让父皇不高兴的。”

    心湄叹了一声,“一百多条人命啊,就这样算了?”

    李逍微微一笑,事涉当朝大王子,别说是一百多条人命,就是再多又如何?难不成朝廷还能为了一百多个边境的普通百姓便大张旗鼓,便对皇帝陛下的儿子一查到底么?

    “不过此事我也不是没有收获,首先我可以南方去安插人手,培植势力,这是父皇作为不再追查的条件给予我的,我怎么也不能浪费了,其二,等我从南方回来,工部便也会落到我的手中。虽然与我想要的还有差距,但也不错了。”李逍道。

    心湄叹了一口气,“你们男人的事情,我是不懂的,只是觉得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嘴巴向外面努了努,窗外,柔娘一个个孤孤单单地坐在一株树下。

    “怎么啦,这些天你把这个女子带到府里,竟然还谈得来,居然还可怜起她来了?”李逍笑道。

    心湄道:“起初倒真是看她可怜,父亲死了,婆婆死了,男人也死了,而原因竟然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一个人,但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倒是与她很是相得,王爷,想不到一个穷乡僻壤的女子,竟然也知书识礼,真正难得。”

    李逍笑了笑,“难得心湄你瞧得上一个人,可惜……”

    李逍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心湄问道。

    “父皇让我把一干人犯全部都移交给刑部孙昂。”李逍道。

    心湄一惊,“那柔娘她……”

    “下场只有一个,死!”李逍断然道,“刑部大狱,要悄无声息地弄死一个人,简直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大哥不会容许这样一个人还活在世上的。”

    心湄骇然色变,转头看着窗外树下的柔娘,颤声道:“王爷,你救救她。”

    李逍摇头道:“这是父皇的意思,我怎么救她?父皇要我移交所有人犯,便是存了要所有人都死的念头。”

    “我知道,但是,柔娘真得很可怜,王爷,心湄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便求你救救她吧,如果她也死了,那这世前还有什么公理可言?还有什么天理长存?王爷!”心湄攀住李逍的臂膀,颤声道。

    李逍为难地看着心湄,“心湄,你总是这么菩萨心肠,要知道,这样,我会担很大风险的。”

    “王爷,这也是积阴德的事情,既然她天幸在城外碰到了我们,难道不是上天给她指了一条活路么?也许这也是上天的意思,让她碰到您这样一个好人,王爷,求你救救她吧!”心湄道。

    李逍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一趟,又看了一眼窗外的柔娘,终于点点头,“好吧,心湄你难得开口求我一次,我便救她一命,但是,你和她好好谈谈,从此以后,要记住,闭紧嘴巴,秦柔娘这个人已经死了,这世间再也没有这个人了,你明白吗?”

    心湄欣喜地站了起来,“好,我一定会和她好好说说,这个女子聪慧之极,当会明白王爷的一翻苦心。“

    看到心湄喜上眉梢,李逍不由笑了起来,“倒是难得地看到你这么欢喜,心湄,我可是答应你了,那你怎么感谢我?”

    心湄脸红红的,“王爷想我怎么感谢呢?”

    李逍大笑着将心湄一把抱进怀里,“这还用说么?自然是红烛高照,巫山云雨,今日进宫去,父皇还说呢,要我加把劲,给他生个皇孙呢,你可得争气哦!”

    心湄大窘,“王爷,天还亮着呢!”

    李逍一笑松开双手,“现在我还得去处理几件事情,晚上准备点好酒好菜,就在卧房里,等我回来。”

    刑部右侍郎孙昂,此刻正带着一干刑部差役在四王爷别院接受人犯。刑部一直是四王爷再管,而孙昂却是大王爷的人,在部里平日自然是受到排挤,难受万分的,这一次皇帝陛下点明由孙昂来审理此案,让他不由得兴奋不已,但当旨意下来,大王子召见之后,他顿时明白了所有里面的弯弯绕绕,搞到后来,自己只不过是充当一把屠刀而已,替大王子擦屁股。

    “索文海!”对照名册,孙昂看着对面的王府侍卫统领苏灿。

    苏灿一挥手,两个人夹着索文海走了出来,将他交给刑部的差役。索文海两腿还上着夹板,被侍卫夹着出来,一双眼睛盯着苏灿,眼睛里透露出无穷的怨恨,四王爷答应放他走的,现在将他交给了孙昂,这就等于判了他的死刑,落在大王爷的人手中,极有可能想速死而不得。

    苏灿扭头看向一边,都是下边做事的人,对于索文海心中的感受,他不可能不知道。

    “秦柔娘!”孙昂又念了一个名字。

    苏灿看了他一眼,“这个人交不出来!”

    孙昂一惊,这个女子可是关键人物,“苏将军,这个女人是关键证人,你必须要交给我啊!”

    苏灿仰天打个哈哈,“我是没有办法将她交给孙大人了,孙大人如果有法子,可以自己去捉拿。”

    孙昂脸色变得难看无比,这个女人在四王府中,自己怎么去捉拿?

    “苏将军,这个女人现在在……”

    苏灿揶喻地看着他,“这个女人现在在阎罗王那里,孙大人要亲自去捉拿,我没有意见。”

    孙昂大怒,看着苏灿夷然不惧地看着自己,心里抽了几下,压下火气,苏灿虽然官品不及自己,但此人可是四王爷身边最为亲信之人,也不得自己能得罪得起的。

    “孙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去化人场去问问,三天前她就死了!”

    “什么,尸体都送化人场了?”

    “现在只怕已经成了田里的肥料了!”苏灿道。

    孙昂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个女人自己肯定是见不着了,不管她是不是真死了,这件事只能向大王爷禀告,由大王爷来处理了。

    其它的一些人犯苏灿倒也没有刁难,如数交出。

    押着这些人犯,孙昂向刑部方向走去,这个案子根本就不需再审个什么,将这些人丢进大牢之中,隔三岔五暴病死上一个,直到完全死完拉倒。

    大王爷府,李鉴黑沉着脸,满腔的愤怒,被皇帝叫到宫中,一顿暴风骤雨般的痛骂,额头上还留着老头子那方名贵的砚台留下的伤痕,开始进宫时看到那些奏折,李鉴几乎被吓傻了,虽然证剧还不是十分详尽,但是以老头子的睿智,岂有推敲不出来的道理,直到挨了这顿痛骂和砚台的劈面打击,心中才缓过来,老头子还是要保自己的,否则单是走私军械这一项,自己就够喝上一壶毒酒了。

    “老四,你好狠!”他在心中痛骂道。“这一次你整我不死,咱哥儿俩可是完全撕破脸皮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王爷放宽心吧!”徐恩茂走了过来,“陛下既然当面教训了您,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而且将相关的人犯都交给孙昂来处理,便是摆明了整件事情到此为止,不会再追究了。”

    “也不是这么说!”李鉴咬着牙,上火了,半面腮帮子嘶嘶地疼。“这一次在老头子心里留下了不好的映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为爆发出来,到时候秋后算帐。”

    徐恩茂道:“所以王爷这一段时间要蜇伏下来了,好好地将兵部整顿一下,现在不仅是各地卫军,边军,便连御林军,战斗力都是大不如昔,贪污,腐败,克扣军晌,吃空额等愈演愈烈,王爷不妨沉下心来好好地整顿一翻军纪,提升军队战斗力,做出一番实事让陛下瞧上一瞧。陛下必然是欢喜的,那这一件事情便没有后患了。”

    李鉴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正好借此机会,可以再安插一些与我们亲近的军官到军中去。恩茂,等老四从南方回来,工部便要交给他了,这段时间,你将工部好好地理一下,各种帐目都要做平,有些事情要洗干净。”

    “恩茂明白。王爷,邬思远那边怎么办,这个人还留么?”

    “邬思远不同于索文海,他不能动,让他先躲一段时间,等这个风头过后,再叫他出来做事。”李鉴道。

    “是,索文海已经下到刑部大狱了!”

    “让孙昂好好地照顾他!”李鉴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背主的东西,可不能让他好过了!”

    “那个女人极有可能没有死,而是被四爷藏起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四爷就会把此事翻出来。”

    李鉴哼了一声,“你留意一下,有机会便杀了这个女的,实在没机会,也无所谓,索文海死了,这事已经死无对证,一个女人,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我明白了。”

    捂着腮帮子,李鉴嘶嘶地叫着痛,“这些事就议到这里吧,疼得受不了,我得去瞧瞧牙齿。该死的老四,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第七十五章:我要活下去

    “柔娘,四爷派到卢城去的人已经回来了!”心湄看着面前的柔娘,道。

    “娘娘,那里,那里,云大哥……”柔娘急切地向前踏上了一步,声音颤抖,几不成声。

    心湄神情黯然,“很是可惜,云家村没有一个生还者,除了你,四爷派去的人到云家村,那里已是荒草莹莹了,你的丈夫,只怕也遭难了。”

    身子一晃,柔娘整个人向后倒去,所幸心湄早有防范,春红便站在柔娘一侧,眼见柔娘要倒,赶紧伸出手去,紧紧地将柔娘抱住。

    “快,扶到一边去坐下!”心湄赶紧吩咐道。

    春红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茶水,半晌,柔娘才幽幽地醒转过来,眼睛睁开来,缓缓地转着着,看着房中的诸人,慢慢地,眼泪开始流出来。

    不是那种大声地声嘶力竭地哭叫,柔娘就这样双目无神地定定地看着某一个地方,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唰唰滑将下来。却让人看着更是恻然。

    心湄看着柔娘的样子,不由也是陪着伤心起来。“柔娘,死者已矣,你还是节哀顺便吧。四爷已经将那些掳你的歹人都抓住了,也算是替你报仇了。”

    柔娘挺身站了起来,向着心湄跪下,用力地叩了几个头,“多谢娘娘,多谢四爷。大恩不敢言谢,柔娘在这里替死去的亲人给您和四爷叩头了。”

    心湄心中一阵歉然,虽然这是善意,但必竟还是谎言,四爷抓住的不过是押柔娘进京的几个人罢了,真正的歹徒,蒙人抓不着,而另外的人却是抓不了。

    “快些起来,你能在城外碰巧遇上我们,也是天意,我们自然是要帮你的。”心湄扶起柔娘,看着柔娘额头之上的青紫,不由心疼地道:“看看,都紫了。”

    “柔娘无法报答四爷与娘娘的深恩,便只能叩头用力一些,等我回到云家村,便为四爷和娘娘竖长生牌位,日日焚香,祈祷四爷与娘娘一生平安,长命百岁。”柔娘道。

    心湄心中一惊,“你要走?”

    柔娘点点头,“娘娘和四爷已经替我报了大仇,我得回云家村去,替爹娘和云大哥守墓,天天陪他们说话。”

    “你不能走!”心湄脱口而出。

    柔娘抬眼看着心湄,眼中充满了讶异。

    心湄看着柔娘,踌躇半晌,道:“柔娘,你这件事情关系到一个极重要的人物,这个人,便是四爷也是不能轻易招惹的,所以,你不能走,甚至都不能走出王府一步,否则,便会有杀身之祸。”

    柔娘低头沉思片刻,道:“娘娘,是大王爷么?”

    “你,你怎么知道?”心湄大为惊讶。

    “在城外的时候,我听到四爷说,那个一路押我来的人是大王爷的门人。娘娘,我想大王爷是天皇贵胄,金枝玉叶,这件事情,他肯定是不知情的,更何况,大王爷怎么会为难我这样的一个小人物?”柔娘道。

    心湄摇摇头,“柔娘,我不妨告诉你,其实这件事牵涉极大,与云家村百多人被杀相比,那件事更加骇人,如果牵扯出来,不知有多少人的人头要落地,便说是成千上万也不为过,而你,是这件事情中的关键证人,你想想,他们会放过你吗?”

    柔娘骇然看着心湄。

    “陛下那里已经有了决定,凡是这个案子中的人,都不能活,柔娘,你知道把你保下来,四爷担了多少风险吗?你不但不能出府,你还得改名换姓,从此以后,秦柔娘这三个字是断断不能出现的。”

    “怎么会这样?”柔娘喃喃地道。

    “如果你出得府去,落在那些人手中,不但你活不了,还得牵连四爷,实际上,当四爷拒绝把你交出去的时候,便已经担上风险了,你不会让四爷为你担的风险付诸流水甚至为此而牵连四爷吧!”心湄道。

    “那,我永远也不能再回云家村了么?永远也不能替我的爹娘,婆婆,云大哥在坟前核焚上一柱香,为他们修坟锄草了么?”柔娘道。

    看着柔娘的眼神,心湄又是一惊,柔娘如此说话,如此眼神,该不会是萌生了死志吧?

    “柔娘,你听我说,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等待,等到有一天,四爷能说话算话的那一天,到了那时,便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你做什么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柔娘也是读过书的人,听父亲更是讲过不少史实,听见心湄这话,已是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眼中不由闪过一道光彩。

    “等待?”

    “是啊,等待,柔娘,你得好好地活下去,等待这个机会,否则,你的父母亲人,你的云大哥的坟墓可当真就没有人去焚香烧纸,锄草培土了。”

    柔娘再一次跪倒在了心湄的面前,“多谢娘娘,多谢娘娘肯收容我。我愿意等,等到能重回云家村的那一天。”

    刑部大牢,阴沉沉永不见天日,燃烧的火把照着人影幢幢,犹如鬼影,不时会有犯人的鬼哭狼嚎之声传来,索文海被关进刑部大牢之后,扔进了一间单独的监舍,一连数天,没有一个人过来理会他。他似乎是被遗忘了。

    躺在监舍里的茅草之上,索文海心中有着无尽的恨意,他恨大王子,自己尽心尽力为他做事,为他受了这么多的苦楚,可他最后还是杀了自己的家人,还想着要来灭自己的口。他恨四王子,恨他过河拆桥,将自己无情的抛弃。他恨柔娘,就是这个女人,将自己从安逸的生活里带进了现在无尽的苦楚,他恨这里的狱卒,恨这个世道,他的心中,除了恨,再也不能容纳下任何别的东西。

    双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别院里的那个大夫医术挺好,骨头也接得不错,虽然还不能走,但还过一段日子,想必便能好了,只是,自己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么?

    索文海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没有人给他送饭,要不是大牢阴森,墙壁上渗了一些水珠出来,他已经撑不到这个时候了。

    他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我要活下去!”他在心里呐喊着。

    茅草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睁开无神的眼睛,看着身旁,一只老鼠鬼头鬼脑地打量着他,竟然一点也不惧怕,似乎正在等着他死去,然后可以饱餐一顿他的尸体,这只老鼠是如此的肥硕,也不知吃了多少人肉。

    “我要活下去。”索文海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看着这只老鼠,也不知是那里来的力气,他猛地一探手,将这只大鼠捉在了手中。

    老鼠吱吱地叫着,脑袋乱摆,四脚蹬弹,想要逃出他的掌握,索文海疯狂地喊道:“我要活下去。”两手抓着老鼠,送到嘴边,眼睛一闭,张开牙齿狠狠地咬了下去。

    吱的一声,那老鼠没了动静,索文海有如疯狂一般地啃食着老鼠的血肉,只吃得满嘴冒血。连皮带毛,他竟然将这只老鼠吃得精光。

    大狱之中不见天日,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但索文海居然顽强地活了下来,牢里并不是天天都有老鼠来,也不是来了他就能逮得到,但他仍然熬了下来。

    监舍的大门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门被打开了,两个狱卒走了进来。

    “老大,为什么这抬死人的活每次都轮到我们两人干啊!真是诲气!”一个声音道。

    “少说两句吧,谁叫咱两人没有依靠呢,这些活儿我们不干谁干。”

    “这里面的家伙得罪谁了,狱长还特别吩咐,这都一个月了,尸体只怕都臭了!”

    “管他是谁,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抬出去扔到乱葬岗,完事。”

    两个狱卒走了进来,弯腰,准备抬索文海,这个人关进牢里快一个月了,没有送过一滴水,没有送过一顿饭,早就死得透透得了。

    两人刚一伸手,索文海的眼睛霍地睁开,竟然坐了起来。

    两个狱卒吓得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一时之间,竟是动弹不得。

    “你,你是人是鬼,你一定是鬼,你不要吓我们啊,我们也是奉命办差,你要找人索命,就去找害你的人去。”一名狱卒结结巴巴地道。

    “我还活着呢,我还没有死!”索文海阴沉沉地道。

    两个狱卒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一个月,不吃不喝,这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两人站起来,既然没有死,那得赶紧回去复命。

    “站住!”索文海道。

    两人一个激凛,回过身来。

    “听你们两人说话,好像在这大牢里很受欺负?”索文海道。

    两人盯着他,不言声。

    “你们不是来抬我出去的吗,好,如果你们现在将我抬出去,我会有一笔钱财给你们,让你们从此不用再在这里做事了。可以好好地过一下富人的生活。”索文海道。

    “你少骗人了,你这个样子,能有什么钱财?”一个狱卒道。

    索文海笑了笑,“如果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那就不会这么想了。怎么样,愿不愿意赌上一次,抬我出去,我给你们大笔的一生用之不尽的钱财,当然,如果我骗了你们,你们大可以一刀将我砍了,丢在乱葬岗上去。我现在这个样子,能是你们两人的对手么?”

    两名狱卒对视一眼,都是大为意动。

    “老大?”年轻一些的那个看上另一人。

    “干了!”老的狠狠地一跺脚,“反正上面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我们不妨赌上一赌,如果他骗了我们,那就让他当真去阎罗王那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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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天下介绍:

一个温顺的良民被逼上梁山之后愤怒的呐喊,一个草根从底层奋斗的漫漫征途,一段血与火,情与仇交织的多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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