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跃马天下TXT下载跃马天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跃马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五章:她又回来了

    十一月底的时候,在巴颜喀拉山山谷之中艰难前行了近一个月之后,红娘子所部抵达石堡,有着先前韩海率部从这里出发的前因,红娘子等人穿着对方的战袍,打着对方的旗帜,由一大票蒙语说得溜溜的职方司探子打头,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于一个夜黑风高之夜成功地骗开了石堡的大门。

    韩海覆灭的消息还没有传到石堡,石堡守军也没有想到如此恶劣的天气之下,征北军居然能穿越巴颜喀拉山谷,他们以为是韩海袭击益州的计划遭到失败,被击败的残军不顾性命,亡命逃了回来,的确,在火把的照耀之下,这一群看起来的蒙骑要多惨有多惨。

    当关门被打开,几百个凄凄惨惨的骑兵进入到了关内之后,一切便都晚了。三眼虎,耿冲等人率领着职方司的这些精悍无比的探子立即控制了关门,等守关将领看到远处瞬息之间亮起的浩如繁星的火把,声震天地的呐喊,高高飘扬的征北军旗帜,如梦初醒之时,他所能做的只是打开了另一侧的关门,率领着他的部下狼狈逃向离这里不远的安庆。

    石堡,安庆守军本就不是太多,韩海到此的时候,更是将这两地的守军抽走大半,眼下石堡,里面不过驻扎了不到五百人的守军,眼看敌军如此威势,如此人多势众,在关门已被骗开的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了。

    红娘子不费吹灰之力夺下了扼守巴颜喀拉山谷的要塞石堡。为朴德猛的大部队打开了通向安庆的通道。

    出了巴颜喀拉山,眼前便豁然开郎,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远处的安庆城巍然耸立,红娘子红马红披风,纵情地驱马在雪地之上奔驰,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高高飘扬,在她的身后,两千余骑兵排成一条直线,高举旗帜,挥舞着马鞭,吆喝着在雪地上留下无数凌乱的马蹄。

    旭烈眼神凌乱地看着城下,那鲜艳的直耀人眼睛的红色,脸色发白,嘴唇微微抖动,是红娘子,红娘子又回来了。

    城中尚有两千兵马,而红娘子在城下正绕城耀武扬威而奔的骑兵也大约在两千骑,但旭烈却没有一点出城作战的意思,曾自豪于野战无敌,骑兵天下无双的蒙骑,此时去只能龟缩在城内,看着另一支骑兵在城下肆无忌惮地向他们炫耀武力。

    红娘子留给旭烈的映象太深了。

    那还是十年以前吧,当时的旭烈所属的部族居住在蒙越边境地区,他们的部落规模不大,只有两三百帐的规模,全族上下,男女老幼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三千人。族里有精壮战士五百余人。

    当时的族内第一勇士旭超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满载着财物,牛羊,奴隶归来,他们扫荡了边境上一个越人的村子,收获极丰,全族上下喜出望外,这些财富对于他们这样一个小部来说,不谛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当天晚上,全族聚会,分发抢掠来的财物,奴隶,族中男女老少,载歌载舞。

    灾难便是在这全族欢庆的时刻到来的。

    那个村子,是向鹰嘴岩交纳保护费,接受鹰嘴岩马匪保护的一个越人村子。他们洗掠了这个村子,鹰嘴岩的报复紧跟着便来了。

    当时带领着鹰嘴岩马匪的便是这个一身红装的马匪头子,红娘子,在通天的火把之中,那一身的艳红让旭烈永生难忘。

    马匪的人数并不多,只有三百余骑,但其骁勇善战,较之他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族里的勇士们喝了太多的酒,狂欢消耗了他们太多的精力,当马匪袭来之时,他们毫无抵抗之力,旭烈只能愤怒地看着他们的族人一个个倒在马匪锋利的马刀之下。

    鸡犬不留。没有人能逃出马匪的攻击。

    旭烈看着他们族内的第一勇士旭超冲向了那个看起来娇怯怯的瘦小的女人,马刀在火光之下闪着红光,旭烈看着旭超接近了那个女人,他兴奋地等待着旭超砍下那个女匪的脑袋,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是这伙马匪的头目。只要杀了他,族人就有救了。

    但结果却恰恰相反,旭超突然之间就飞了起来,在明灭不定的火把之中,旭烈看到一条长约丈余的马鞭套在旭超的脖子上,将他生生地从马上拔了起来,红色的火影绕营狂奔,旭超便如同一只风筝被拖飞在空中,飞行一段距离之后,才掉下地来。

    这个女匪的心真恨,她本来可以轻易杀了旭超的,但她却是将旭超拖下马后,纵马狂奔,绕营而走,旭超是生生地被拖死的。

    族内第一勇士如此被虐杀,使得营地内的抵抗瞬息崩溃,能逃的人骑上了快马,向着黑暗之中四处逃散,旭烈便是这其中的一个,那个红色的杀神自此之后,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恐惧的影子,历经多年而无法消散。

    旭烈幸运地逃过了鹰嘴岩马匪的追杀,后来与同样几个幸运儿投奔了另一个部族,随着蒙族的一步步胜利,他也慢慢地积功升了起来,蒙元建都燕京,他成为安庆留守,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看到那抹红色的影子了,但今天,他又看到了那恐惧的红色。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当年旭超的惨烈死法,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一望无际的平原笼罩在无边的白雪之下,马蹄踩在冻得坚硬的积雪之上,发出清脆的破裂之声,红娘子兴奋不已,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带着她的鹰嘴岩兄弟,纵情驰骋于大漠之上。

    骑兵自然是不可能对安庆发动攻击的,在炫耀了一翻武力之后,红娘子率军退回石堡,只留下一些哨骑监视着安庆的动向,然后静静地等待着朴德猛大部的到来。

    三天之后,朴德猛的益州营抵达了石堡,随军前来的大批辎重也在一天之后运抵石堡。益州营在稍加修整之后,便在一天之后向安庆进兵。

    当安庆城外竖起巨大的霹雳炮,密密麻麻的伏魔弩昂起头颅之时,旭烈的一颗心也坠到了谷底。

    朴德猛就地取材,自山间砍下大批树木,制作攻城云梯,攻城车,没有什么时间来讲究工艺,树木上的枝丫叶片都没有清理干净,便被钉在一起,朴德猛纯粹是将他们当成了一次性用品。反正背靠着巴颜喀拉山,要多少木材便有多少。倒是霹雳炮所需的石弹麻烦一些,结果红娘子一声令下,竟然将石堡的城墙拆去了大半,将这些石头敲成小块,作为霹雳炮的武器使用。

    “进攻,将这些蒙狗子杀个干净!”红娘子长长的马鞭在空中发出清脆的炸响,娇声斥道。随着她的命令,朴德猛手中的大刀重重落下,无数士兵抬着云梯,向前冲去,在他们的身后,霹雳炮发出隆隆的巨响,伏魔弩啉啉的啸声响彻安庆城上城下。安庆的城楼之上,城墙之上,瞬间便犹如变身了刺猥一般。

    玉门关,云昭的命令摆在韩啸的案头。红娘子与朴德猛所部已经拿下石堡,正在围攻安庆,要求韩啸留下两千士兵镇守玉门关之外,广昌营所部立即出玉门关,向卢城发动攻击,一东一西,与燕妙妙与朴德猛两相夹击,扫清安庆,卢城等地蒙军,将那里的蒙族彻底逐进大漠。

    与传令士兵一齐抵达的还有一位老人,韩啸并不认识,但从这位老人的随身护卫竟然来自云昭的亲兵队伍之时,韩啸便明白这位老人的身份不一般。这个人,便是云昭特地从江南请回来的鹰嘴岩老马匪万元。他此行身负重任,能安抚住红娘子的人已经不多了,万元便是其中之一。

    平静了数年的卢城,安庆等地旋即战火再起。

    纷纷白雪落下,在冻得坚硬的雪地之上,再铺上了一层松软,万锦基费劲地挖开积雪,在厚厚的积雪之下,挖出一些草根,用积雪擦了擦,递到马的嘴边,马儿伸出舌头,将草根卷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万锦基是老牌马匪,对于马儿爱吃什么,倒是一清二楚,看着战马吃完草根,又从马鞍旁的袋子里掏出一把黑豆,递到马的嘴边。伺候了战马,万锦基这才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冻得硬如石块的肉脯,就着积雪撕咬起来。

    前些日子,凭着燕小乙的令牌,他轻易地出了玉门关,踏上了这片故土,一路向着安庆方向走去。风雪对他的影响不大,但这些地方现在尚在蒙人的控制之下,一路之上,自是少不得一些厮杀,凭着娴熟的马术和超人的战斗力,一路行来,倒是有惊无险。心里倒是有些感激起燕小乙来,如果不是燕小乙给了他两匹战马,只怕他这一次便凶多吉少了,遇到大队蒙人的时候,他便是仗着这两匹上好的战马,轮流骑坐而逃过对手的追杀。前两天,他敏锐地发现了事情有了异样,不少的蒙人正在纷纷后退,向着卢城方向聚集,瞧准机会,抓了一个蒙人,终于打听出,征北军正在猛攻安庆,安庆已是朝不保夕了。

    围攻安庆的,自然便是红娘子所部了!万锦基精神大振。***

第六百四十六章:我要放火

    望江湾水师基地,水寨大门缓缓大开,数艘五桅大船缓缓驶进水寨大门,马友与曹新宇两人站在水寨之上,目视着伤痕累累的五艘战船缓缓靠向码头,码头之上,一片喧闹,不少士兵抬着担架已经候在码头之上,准备将战船之上的伤者第一时间抬下来送去医治。这是一支刚刚从战场之上归来的队伍。

    “这一仗打得激烈啊!”马友看着布满伤痕的战船,转身对着曹新宇道:“荆州水师愈来愈不好对付了呢!”

    “那是自然,荆州水师实力雄厚,开始时,被我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伤亡惨重,现在已经回过气来,必然会想出各种各样的法子抵御我们强大的火力,只消他们扛住了我们的进攻,以他们的数量,我们自然会吃亏的。”曹新宇点点头。

    “都督要我们袭占古台船厂,这个任务难度不小呢!”马友摇头叹息道。

    “不是难度不小,而是不大可能完成!”曹新宇道,“走吧,去迎迎计无量,这一次他试探性的攻击,看看能给我们带来一些什么样的消息。”

    两人大步走向码头,看着从船帮之上跳下来的计无量,同时拱了拱手。

    “辛苦了,计将军!”马友道。

    “多谢二位将军!”计无量拱手还礼,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一些失望。

    “伤亡怎么样?”曹新宇看着一架架担架从身边走过,问计无量道。

    “一百多人受伤,多数是箭伤和烧伤,还有三十几个弟兄永远留在苍江里了!”计无量咬着牙道:“那些龟儿子也不轻松,伤亡远超我们。”

    “那是自然!”马友笑着拍拍计无量,“荆州水师那些龟儿子,如何能与我们的健儿相比。老计,还扛得住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没事儿,这次出击,虽然没捞到什么好处,但也有不少新发现,正要与二位将军回禀!”计无量道。

    “那就辛苦计将军了,走,我们去议事堂!”马友笑道。“这里交给下面吧,这几只船只怕要好好地检修一下子,短时间内恐怕不能出战了。”

    进了水寨的议事堂,大门立即被关了起来,屋里只剩下了三名水师将领。

    “正如都督所猜想的那样,荆州水师近期肯定有大动作,他们对苍江的封锁达到了一个前未有的程度。”计无量站在议事堂当中一个巨大的沙盘前,那里面蜿蜒的苍江被活灵活现的塑造了出来。从沙盘的挡沿之上拿了几只小船模型,计无量摆到了航道之上,“很长时间以来,李宏超都没有将他的水师运动到这个位置上来,因为这里离我们已经很近了,我们随时可能集结主力前往对他进行打击,但是这一次,他不但来了,而且带来了他的主力舰队。这是我此次出击没有想到的。”计无量心有余悸地道:“等到发现那里竟然是李宏超的主力时,已经离他们很近了,险些便没有逃脱!”

    “李宏超率领他的主力舰队到了这里,很明显是要将我们堵在这边,为此他不惜与我们进行决战。”曹新宇点头道:“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掩护在荆州那边的行动,也就是都督猜测的程群有可能的渡江计划。”

    “姚长坤将军在江北兵力不足,我们如果不能对程群的渡江计划进行干扰的话,一旦程群主力过江,就会对姚将军那边带来大麻烦,老曹,你说现在怎么办?”马友烦燥不安地道。

    曹新宇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老马,这不是我们应当操心的事情,对于整个战略计划,都督府应当有一个全面的统筹安排,而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做好了我们自己的事情,便等于帮到了姚长坤将军了。”

    与马友相比,曹新宇显得更加冷静。

    “现在我们怎么做?”

    “第一,都督交给我们的任务是拿下古台船厂。这个我们必须想办法完成。”

    计无量摇摇头,“这不大可能,现在李宏超封锁着整个航道,我们根本无法威胁到古台船厂。除非我们能击溃李宏超的主力舰队,但很明显,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是不可能的。”

    “不能击溃他的主力舰队,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曹新宇阴冷的一笑。“第二,一口气无法吃掉他的主力舰队,那我们便零打碎敲,今天干掉他一艘,明天吃掉他一艘,如果打掉了他的古台船厂,那么他损失一艘可就去了一艘,再也无法及时补齐,时间一长,当荆州水师无法在苍江之上与我们抗衡之时,便是我们控制苍江的时候,到了那时,你们说说,失去了江南支援的程群,在江北还是我们征北军的对手么?”

    “关键是如何拿下古台船厂?”计无量敲敲桌子,问道。

    “我们需要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曹新宇两眼盯着航道,“看到这里了么,这条小支流!”

    “看到了,他有什么用,五桅战船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去,我们无法在这里设伏,这一次李宏超选定的殂击地点很巧,根本无法隐藏兵力,只能与其硬碰硬。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我们征北军可不干。”马友叹息道:“我们损失不起啊,老曹,我们现在五桅战舰只有三十余艘,李宏超可有接近百艘。”

    “是啊,光是封锁航道,这一次李宏超就带来了超过六十艘战舰,是我们的一倍啊!”计无量也是连连摇头。

    “苍江江面虽宽,但也容不下如此多的战船同时摆开作战,能一次性投入的也就只能这么多,所以我们不必害怕。在单舰的作战能力,火力之上,我们远占上风,更何况,这一次出击,我不要胜,只要败。”

    “败?”马友和计无量都瞪大了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曹新宇。

    “关键就是这条支流。”曹新宇点点沙盘之上的那条与苍江比起来小得就像一溪沟的支流,“五桅战舰进不去,但是蒙冲舰,赤马舰可是能够轻易地进去藏起来。”

    马友眼睛一亮,“你是想将这些小船藏进这条支流,我们主力出击主动挑衅,与对手作战,然后佯败后退。”

    “不错,我们佯败后退,李宏超数次惨败于我们手上,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击败我们的机会,而且他又有战舰数量上的优势,他必然会紧追不舍,他一追,古台船厂可就无遮无挡地暴露在我们这些小船的攻击之下。”曹新宇笑道。

    “这些小船如何能拿下古台船厂?他们毫无攻击力,古台船厂虽然没有战舰保护了,但设在岸上的霹雳炮仍然可以有效对我们的小船形成攻击的。”计无量道。

    曹新宇扁扁嘴,“就霹雳炮那个发射速度,那个准头,要是能打得中速度极快的赤马,蒙冲,那才是有鬼了。”

    “可是这些小船能带多少人,如何拿下古台船厂,那里可是有很多荆州驻军的。”

    “我要得不是拿下古台船厂,而是毁掉他!”曹新宇冷冷地道:“老马,从益州调来的那批猛火油这一次可就用得上了,我要让古台船厂变成一堆大篝火。”

    计无量与马友两人盯着沙船之中那条细细的支流,渐渐的两眼开始放光,“这一次放火,我去干。”马友兴奋地道:“指挥水师作战,如何拿捏分寸,我不如你们两个,但这等趁着月黑风高夜,去杀人放火我可是极擅长的。”

    “马将军,这是极危险的。可以说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烧了古台船厂,出去的船队没有可能返回了,先不说古台船石肯定还有一些留守舰队,便是李宏超情急之下的反扑,也足以将这些小船尽数砸进苍江中去。还是另选一人带队吧!”

    马友连连摇头,“这么大的事,派别人我不放心,老曹,这样的机会可是只有一次,一次不成功,再想诱李宏超上当,那可就是千难万难了。我必须亲自去,再说了,我也不傻,烧了对方的船厂,捣了人家的老窝,我还傻乎乎的原路返回啊,告诉你老曹,我立马渡江登岸,从岸上跑回望江湾来,我还不信他们敢派人上岸追我们。”

    曹新宇与计无量都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是我们糊涂了,在水师干久了,一想便是如何驾船回来,却没有想到可以弃船登岸。那就这样干,我与老计两人指挥对李宏超作战,将他一步步诱惑着远离这条支流,然后你便趁机潜过去放火。”

    “一战功成!”计无量伸出手来。

    “征北军战无不胜!”马友伸出手,握住计无量的手。

    “征北军万胜!”曹新宇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两人的手上。

    三人对视一眼,会心地大笑起来。

    三天之后,征北军水师倾巢而出,三十余艘五桅战舰分成两个批次,逐一驶出望江湾水寨,而在这些庞然大物中间,二十艘不起眼的蒙冲舰,赤马舰夹杂其间,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一次如此大规模的水师出击,唯一的目就是为这二十艘小船作掩护。***

第六百四十七章:诱战

    接到前锋船队急报的李宏超大为惊讶,同时又是大为兴奋,自从他大举开始沿江巡逻,集中主力舰队以避免为对手各个击破之后,征北军水师便偃旗息鼓,极少出来主动挑畔,而他也不想贸然去攻击望江湾水师基地,望江湾位于苍江的一条最大的支流当中,江面狭窄,水流湍急,那样的条件之下,李宏超不认为曹新宇会给自己机会去进攻他的大本营,那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但对方主动出击那就不同了!李宏超兴奋地跳了起来,下令主力舰队立即出发,前往接应先锋舰队。在苍江之上,自己拥有绝对数量的舰船,那情势就大不一样了,也不知曹新宇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敢于主动出击,岂不知水战有一个根本的原则,那就是大船胜小船,多船胜寡船么?前两次的败北偶然因素过多,对方占了极大的机巧,现在自己已经作好了全方位的准备,再打起来,可就与前几次有着根本的区别了。

    看着船只乘风破浪前行,李宏超豪情万仗,是自己报仇的时候到了。这一次,要让曹新宇领教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水师大匠!

    自从上一次吃过大亏之后,荆州水师的舰船针对对手强大的火力攻击了极多的改进,船舷之上加装了铁板,对方那种发射极速的小型霹雳炮荆州水师拿不出来,但却可以在船上多装床弩,以及为水手们多配弓箭,征北军水师好像对于接舷战不感冒,这可能与他们水师士兵不足有关,接舷战会损失大量的战力,而他们显然无法弥补大量水兵的损失。而这,便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只要应对得当,自己能够与对手接舷作战,胜利的天平便会向自己倾斜。

    对手布置在船舷的那种射速密集的弩箭其实也是有射击间隔的,把握好这个机会,便能获得接舷作战的时间,加装的船帮铁板能有效地防护这种弩箭的袭击。

    除了尽量与对手在水上展开肉搏,李宏超甚至在一些战船上加上了锋利的撞角,在战斗之中这种锋利的撞角能够深深刺入对方的船体,将双方的战船连在一起,拼着与对手同归于尽,也要毁了对方的船。

    征北军水师没有自己的造船厂,他们是少一艘就结结实实地缺少了一艘的战斗力,而自己可就不同了,被打沉了多少,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可以得到补充。拼船只数量,自己处于绝对优势之上。

    怀着必胜的信心,李宏超欣赏着船只激起的白色的飞沫,一路飞驰,前锋战船有十余艘,自己这里五十艘大型战船,足够让曹新宇喝一壶的了。

    作为征北军打头阵的计无量,凶悍无比,此时他虽然亦只率领着十艘五桅大舰,但却将对手打得狼狈不已,此时,荆州水师的先锋舰队已经开始逃窜了,十艘船虽然没有一艘沉没,但一个个却都是着了火,浓烟腾腾,船上水兵狼奔鼠窜,有的灭火,有的忙着操纵船尾的床弩,对尾追而至的计无量舰只射击着。

    “打,打,霹雳炮,给我击沉它!”计无量挥舞着佩刀,怒吼道,他的目标是对手拉在最后的一艘战船,那船因为火势太大,现在已经远远落后于其它船只了。

    三艘没有受损的舰只一字排开,船上的霹雳炮几乎在同时发出声声怒吼,空中顷刻之间布满石弹,咚咚有声。

    第一轮,对手的桅杆被砸断,不能借助风力的这艘战船速度立时降了下来。

    第二轮打击,一枚石弹击中尾舵。这艘倒霉的战船开始在江中打起了旋儿,船上的士兵绝望地奔走着,呼号着。

    这艘船成了征北军水师的靶子。

    当这艘战船开始缓缓下沉的时候,江面远处,点点帆影出现,李宏超的水师大队终于赶来了。看到九艘受伤的战船汇入到对方的大队之中,计无量冷笑一声,“转舵,退回,与曹将军主力会合。大戏开锣了!”

    看着不远处逐渐下沉的己方战船,江面上浮浮沉沉的无数人头,李宏超气得发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居然还吃了这样一个大亏。

    阴沉着脸,李宏超怒道:“蒙冲舰,赤马,上前营救落水水兵,主力战舰随我追击敌军。”

    五十余艘战船以李宏超的战船为箭头,排成了一个三角形的阵形,向前挺进,无数只浆叶自水战船下方舱室之中探出,每一次齐划,战船便向前突进一大截,荆州水师逆风上行,本处于不利地位,但仗着自己船多,人多,李宏超仍是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长长的阵列在江面上拖出了十数里的行进轨迹,无数蒙冲小舰,赤马舰,冲锋舰在大船之间穿梭往复,声势极其浩大。

    上游处,曹字大旗在风中迎风招展,两翼,马字旗和计字旗左右相伴,为了掩护马友,替代马友指挥左翼舰队的何冲仍然是升起了马友的主将旗。

    两军阵形几乎一致,都是以战力最强的主力舰只为箭头。

    荆州水师舰载霹雳炮射速慢,但射程却更远,尚有里许远时,荆州水师舰上的霹雳炮便爆发出巨大的声响,一枚枚石弹自舰上弹起,飞向征北军水师、

    曹新宇屹立在最前方的战舰顶层,手拄着大刀,“加速。加速!”他大声下令。

    征北军水师顺流顺风,船速本已极快,曹新宇的这一命令下达之后,船下舱室之中,上百支船浆伸出,整齐地划动,船只便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向前狂奔。

    “接近他们。霹雳炮准备!”旗舰之上令旗变幻,征北军水师三十余艘主力战舰开始变换队形,从开始的一个锥形变成了三个较小的箭头。

    石弹落下,江面上激起冲天的水浪,准头并不是太好,但胜在数量够多,咚咚声中,数艘战舰挨了几枚霹雳炮,特别是最前方的曹新宇指挥舰,数枚石弹命中,三层甲板顿时被洞穿,石弹落进底舱,惨叫之声响起,显然有底舱的水手受伤或者毙命了。

    曹新宇连瞧都没有转头去瞧一眼,船上自有专门的军官负责战损修补或者灭火等事宜,除非是战船无法挽救,他们才会来禀报自己。

    “加速,霹雳炮准备!”黝黑的脸上毫无表情,马上就要进入己方霹雳炮的射程了,马上他们就会尝到什么叫做密集射击。

    “红烧丸子,三轮密射!”

    一个个被烧得通红的铁弹被小心地用大铁钳夹着,在投掷臂上安置好,虽然是冬天,但这些人仍然被烤得脸膛发红,身上冒汗。

    “发射!”随着一声令下,无数个红通通的铁蛋,被征北军水师俗称红烧丸子的炮弹腾空而起,飞向对方。

    比起对方的霹雳炮,征北军水师的密集度,准确度以及破坏力显然要大了许多。

    对面的战船之上,燃起了熊熊烈火,滚滚浓烟扶摇直上。

    “前进,前进!准备接舷作战!”曹新宇这一次决定不再加避与对手的肉搏战了。

    “霹雳火准备!”

    “伏魔弩,准备射击!”

    战船之上,随着令旗的变化,一台台床弩昂起了头颅,尖利的啉啉声撕破寒风,双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使用床弩对射。

    三十艘战舰对五十余艘战舰,实力上说起来相差一倍,但在战场之上,并没有数字上表现的那么明显,曹新宇与李宏超两人的指挥战船相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擦肩而过,霹雳火开始发威,啉啉的弩箭泼水一般地射向对手,李宏超在船帮两侧安置的铁板这一次的确立了大功,密集的当当声中,霹雳火的大多数射击都被挡了下来。

    曹新宇与李宏超两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面容,恶狠狠地互盯着对方,都恨不能将对方一口吞将下去。

    近百艘战舰在十数里宽的江面上绞杀在一起,这一次,双方采取的是最为传统的水师战法,大船对大船,小船对小船,相互绞杀,接帮作战。

    计无量的战船与对方一艘五桅战舰侧撞到了一起,巨大的挤压使得两船的船身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散架,计无量身披盔甲,狞笑着抽出大刀,“弟兄们,上啊!”

    从船舱里,涌出一队身着盔甲的士兵,与普通的水兵比起来,他们的穿着打扮明显不一样。水兵们极少有身着铁凯的,这让他们在甲板上行动非常不方便,但这批人却是全身着凯,似乎就是专门为了接舷肉搏而设置的一般。

    这一群人如狼似虎地跳上了对面的战船,犹如虎如羊群,左冲右突,完爆对方的装备直杀得对手叫苦不迭。

    这是曹新宇新创的战法,既然决定要与对手肉搏,那在人数不及对手的情况之下,只能另打注意,专门设置一队这样搏杀的好手与对手肉搏,而让操纵船只的水兵以及负责远程打击的水兵解放出来。

    十数里的江面之上,处处爆发着激烈的搏斗,而此时,离主战场不及五里的一条小小的支流中,二十条蒙冲赤马小舰正静静地停泊在一个回水湾中。***

第六百四十八章:有去无回的路

    双方熬战到晌午过后,荆州水师终于在场面上占据了上风,更多的战船开始抢占到上风位置,曹新宇,计无量以及何冲的三支分舰队开始逐渐陷入到各自为战的境地,被一点一点地分割开来。

    “是时候跑路了!”曹新宇审时度势,此时撤退,不会引起对手的疑心,因为征北军水师的确已经落在了下风,再不跑,那可就真要折在这里了。

    “撤退,命令所有船只,突围,撤退!”曹新宇果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征北军水师全军转舵,奔向望江湾水师基地。

    李宏超没有丝毫犹豫便下达了全军追击的命令,这一次的会战他终于占得了上风,此时此景,他焉能让对手走得太容易,前几次的大败让他失尽颜面,这一次,他终于能扳回一城,如果能追上对手,将对手重创,那接下来的程大将军的渡江作战将再无来自水面之上的威胁。

    此时双方都是逆流而上,桅帆不再是助力而是阻力,双方都落了帆,全凭舱下水手们划水而行,比拼的可就是双方士兵的体力和毅力了。

    逃得和追得渐渐地消失在方才拼死搏杀的江面,只留下满江面的战船残骸和一具具的尸体,江面都被染成了红色。这一战,征北军水师被当场击沉了七艘五桅战舰,而荆州水师则付出了十艘的代价。

    但李宏超觉得自己出得起,对手就不然了,只要能保持这个伤亡比例,那对手的船全沉光了,他也还能保持一支舰队的力量。

    马友拄着刀,坐在船头之上,这条苍江的支流在这里刚好拐了一个湾,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回水湾。一只小船飞一般地驶来,几名士兵站起身来,轻巧地跳到了马友的船上。

    “怎么样了?”马友迫不及待地问道。

    “曹将军他们成功地将荆州水师引走了。”士兵脸露喜色。

    “我是问我们的伤亡怎么样?”马友不耐烦地道,征北军水师为了这一次的突袭,悍然与数倍于己的对手硬干,伤亡肯定是小不了,想到这里,马友便觉得肩上沉甸甸的,此次出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要是失败了,自己那有脸回望江湾水师,直接便在古台船厂抹了脖子算了。

    “看样子损失不小!”士兵迟疑了一下,“好像沉了好几艘大舰!”

    马友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通知各个小队的队长到我这里来!”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刚过晌午不久,还有足够的时间,马友吩咐道。

    二十条船,分成了四个小队。四名队长集合了马友的船上,五个人,十只眼,盯着马友面前摊着的一张地图。

    “弟兄们,这张图可是职方司的兄弟拿命换出来的,你们应该知道它的份量。”马友郑重地道。

    “属下明白!”四人一齐点头。

    “大家都看好了,这是古台船厂的平面分布图,这里是船坞,这里是修理旧船的修理厂,这里是他们积存料木的库房,这里是船厂另外一些原料的库房区,记住了,攻击的重点有两个,便是这两个库房,其次是船坞,再次是修理厂区。”

    “为什么是库房?”一名小队长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先将船坞和修理厂干掉,这里可是出船的地方。”

    “你知道个屁!”马友啐了他一口,“你以为那船是什么木料都能造的啊,从山上砍下木料来,削削砍砍就能造船了?真这样搞出来,恭喜你,这船在水里跑个十天半月,铁定散架。这些造船的料木从山下砍下来后,经过各种处理之后,起码要放两年以上,才能用来造船,为什么我们要干掉古台船厂啊,就是因为古台船厂是百处老厂子,内里积蓄的料木无数,如果一把火将这些料木烧了,嘿嘿,即便古台船厂其它地方我们毁不了,那他们也无法再造出船来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干掉他!”

    “可惜啊,要是我们能抢过来,那该多好啊,一把火烧了,以后我们要造船,可也没有木料了。”

    “不是我们的,烧了不可惜!”马友嘿嘿一笑,“只要能让敌人肉疼就可以了。弟兄们,傍晚时分我们出发,你们都是水上老手,夜晚行船的危险我就不多说了,一个不小心,你们翻船死了不要紧,将船上的猛火油给我弄丢了,老子追到阎王殿里去也要再砍你一刀,知道不?”

    几个队长都哈哈大笑起来,“将军放心吧,一罐猛火油也少不了!”

    “进入古台船厂水域之后,你们就要小心了,通往内里的航道在晚间时分都下了水网,离水面只有三尺,我们这些小船吃水量不深,当然能过去,但要是不小心落了水,就极易触发水里的机关了。”

    “除了水网,航道之中还有拦索,这都是我们要克服的,但只要进了船厂水域之内,可就是一片坦途了!”马友看着脸色有些凝重的众人,“古台船厂外严内松,进去是很难,但只要进去了,那就如同一个姑娘脱光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而且还是宿醉未醒,你想怎么操就怎么操。”

    几个队长脸上同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一群男人说些这些话题时,总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兴趣满满的。刚刚心里的紧张被马友一扫而空。

    “船厂料木库是我们攻击的重点,大家抓紧时间,将图纸上的标示,建筑物,道路都给我记清楚了,一点偏差也不能有,大伙记住,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可以浪费,古台船厂里面还驻有一支两千人镇军。”

    “怎么撤退?”一名小队长问道。

    马友脸上却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半晌才道:“各显神通!”

    几位小队长都是身体剧震,马友的这话就是说,这一去是一张单程票,有去无回,能不能逃回家,便看各自的运气了。

    “成功之后,能抢到船的便划船过江北,弃船登岸,不要指望能划着船回望江湾了。如果不能由水上脱身,便逃往古台船厂之外,向相州方向逃跑,在兴义,有我们的军队,去那里找他们。当然,行动之前,大家脱了军服吧,这样逃起来的时候方便一些。”马友嘿嘿地笑着,看着众人,“有没有人怕了,不想去?”

    几名队长拼命摇头。

    “那就好,回去养足精神,傍晚时分,我们开始行动。大伙都好运吧。”马友伸出手,几名小队长都伸出手来,与马友一一击掌,相继离去。

    夜色开始暗下来,江面之上开始起风,江浪也大了起来,扑打在岸上,发出巨大轰鸣声。看了看天色,马友合掌向天作了一个揖,“老天爷啊,保佑保佑老马吧,今天可别下雨下雪啊,起点风就好!拜托了!”

    拜了天地,又拜了满天神佛,马友站直了身子,挥了挥手,二十艘小船在他的引领之下,头尾连贯,慢慢地从支流之中进入了苍江,靠着北岸,悄悄地驶向他们的目标,古台船厂。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也许是马友的祈祷起了作用,苍江之上慢慢地刮起了风,这支船队开始进入苍江中央,天色已黑,再靠着岸边行驶,随时都有触礁的危险。

    就在马友一行人悄悄地驶向目的地的时候,在离他们数十里的苍江之上,李宏超的庞大舰队也在苍江之上抛下了铁锚,停了下来,半天的追逐,他的部队已经精疲力竭,离他们不过十里远的地方,征北军水师同样也在无力前进,也停了下来,两支舰队隔着十里江面,遥遥相望。

    夜晚进行江上决战是不明智的,同样的,如此庞大的舰队在夜晚行驶也有着极大的危险,一不小心,便容易自相撞击。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养精蓄锐,准备在明天在决一死战。两支舰队都是灯火通明,站在战船的甲板之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情形。

    “将灯点多一些,让李宏超看我们看得更清楚一些,免得他以为我们会趁夜逃跑!”曹新宇笑眯眯地吩咐道,“告诉弟兄们,今夜好好睡,天亮的时候,咱们再跑,嘿嘿,我敢打赌,李宏超今天一定睡不好。”

    李宏超的确有些睡不安稳,因为正如曹新宇所预料的一样,他费了偌大的力气,怀着将征北军水师一举击溃的野望,怎可功亏一篑,要是让曹新宇连夜跑了,那他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荆州水师的水兵们和衣而卧在甲板之上,手里紧紧地抓着武器,随时准备着再次战斗。

    苍江之上不闻人声,只余涛涛的江水撞击舰船的轰鸣之声。

    古台船厂,三更时分,庞大的船厂区域之内,大部分的灯火已经熄灭,只余下少数区域还有零星的灯火,二十余艘小船出现在离这片区域数里的江面之上。

    按照先前的计划,其它的船只停在了江面之上,只剩下马友一条单船无声地向前滑去,这条船上没有装猛火油,而是装载着十数名好手,他们的任务便是破障,为后续船只打开行进的通道。***

第六百四十九章:冬天里的一把火

    小船悄无声息在水中滑行,马友伏在船头,半边身子几乎浸到了水中,两手沉在水中,小心地向前触摸着,在船的两侧,两名水中好手一手扶着船帮,脚无声地踩着水,随着小船前行。

    “停!”马友一只手抬出水面,做了一个止的手势,船两侧的两名士兵猛扳船舷,划浆的两名水手亦在同时反向后滑,小船戛然而止静止在水中。

    马友的手从水中探出,手上握着一根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麻绳。反手从身后接过锋利的短匕,将这根麻绳切断,再轻轻地放回水中。

    “走!”他轻轻地道。

    小船再一次向前滑行。

    在他们身后约数百米处,五艘第一波小船已是依次行来。

    一路割断了十余根这样的麻绳,行程之顺利让马友也有些惊诧,前面马上就要进入古台船厂的内部水域了,水面上居然没有看到巡逻的船只,远远看去,倒是码头之上,一排排地停着无数的蒙冲赤马小舰,甚至还有数艘五桅大舰也靠泊在码头之上。

    “奶奶的,怕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打他们的主意吧?不过这个防守强度也太次了一些!”马友满心欢喜,在望江湾水师基地,到了这个距离上的敌人,只怕早已被轰成了渣渣。

    “我喜欢!”马友趴在船上,打量着远处的码头。不大会儿,两名潜水过去的水兵从水下冒出头来。

    “将军,水下已经没有障碍了,连水网也没有了。”

    “妙极了!”马友轻笑道:“弟兄,看到码头上那两个哨楼了吗?对,就是那两个还有灯光的,我们潜过去,做掉里面的岗哨,控制这两上哨位,这事儿就算成了一大半了。检查装备。”

    短弩,匕首,绳索,锚钩,水靠,一行人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行装,向着马友点点头,紧随着他翻身下水,向着远处游去。

    这是两座石制哨楼,共高三层,站在哨楼顶部,可以俯览整个古台船厂范围,正对面的水域更是可以一览无余,可惜的是,哨楼顶上没有人,当马友等人湿淋淋地贴进哨楼的墙根之时,居然可以听到里面此起彼的鼾声。

    一名士兵将薄薄的刀片插进大门门缝,轻轻拨动两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众人立刻闪身而入,外面寒风淋凛,虽然穿着水靠能隔水,其实马友等人亦是冷得浑身不由自主地打着颤,这屋里却是烧着上好的木炭,温暖如春,火盆旁边,几名士兵抱着佩刀,和衣而卧。

    门一开,一股冷风立时吹进来,正对着门的那名士兵打了一个激凌,刚刚睁开眼,便见到有什么闪亮的东西自眼前闪过,喉头一凉,脑袋已是歪向一边。

    征北军这几名士兵看起来倒是杀人的好手,一人一个,手拿把掐,扭脖子插心脏,瞬息之间便解决了一楼的几个士兵。

    手指向上戳了戳,一行人踮着脚尖,沿着楼梯爬向二楼,刚一探头,马友就给嘘了一跳,二楼看来是士兵们平时休息的地方,屋中间摆着两个火盆,一溜的床板之上,竟然躺着竟二十个人。

    回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一行人,满打满算,不足十个。

    做了一人手势,向身后的人示意着楼上的人数,众人一手持匕,一手持弩,慢慢地走上了二楼,站到了床前。

    短弩抬起,对准各自的目标,众人转头看着马友。

    马友微一点头,二楼之上,哧哧的声音旋即响起,绝大部分荆州镇军在睡梦中已是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偶有命长挨了一箭还能挣扎几下的,被早已蓄势待发的对手跳上去,匕首抹过脖子,亦是倒在了床上。

    看着一床一地的鲜血,马友摸了一下鼻子。

    “留两个人在这里看守,其它人随我去解决另一个哨楼,妈的,这种防守档次,我还真是太高瞧他们了,一群猪头,活该你们死。”

    “将军,现在我情愿他们是猪,绝不希望他们猴儿!”顺利得手,士兵们都很兴奋,压低着声音开着玩笑。

    “走,解决了另外一座楼,咱们就可以坐下来,喝喝酒,烤烤火,再看看这冬天里的一把火!”马友从一个角落里提起一个酒坛子,晃了晃,道。

    看到酒,众人都是欢呼一声,“将军,先赏一口吧,这大冬天的从水里游过来,手脚都冻僵了。”有大胆的提议道。

    “好,一人干一大口!”马友笑着打开泥封,喝了一大口,交给了下一个人。

    水面之上,二十艘小船静静地趴在那里,带队的小队长们瞪大眼睛,在寒风之中紧紧地盯着那两座哨楼,虽然天气极冷,但每个人的后背之上仍是嗖嗖地冒着冷汗。

    “发信号了!”兴奋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一座哨楼的顶端,一点小小的火花在空中不停地划着圈子。

    “出发!”二十艘小船一涌而上,在水面之上散开,扑向码头。

    小船靠岸,竟如无人之境,其中五艘驶向船坞,另外的十五艘则泊在了码头之后,士兵们每人背着,提着几个掏罐,跳下船只,分成数路,分别扑向了先前各自预定的目标。

    一座哨楼的顶端,马友一边流着鼻涕,一边提着酒坛不停地往嘴里倒着烈酒,笑道:“喝酒看火,冬日里一大乐事。来,来,来,大家伙走一个!”他提起酒壶,向身边的士兵示意。

    “咱征北军啥都好,就是不准喝酒。”一名士兵低笑道:“将军,以后有这样的活儿还带咱们出来啊,这又能立功,还能喝酒,这样的美事可不是经常有的。”

    马友哧的一笑,“你知道个屁啊,酿酒不要粮食么,咱们征北军现在日子苦着呢,还有不少人连肚子都添不饱,岂能把宝贵的粮食拿来酿酒,不过大家也不要急,等击败了蒙元,日子好过了,大家想喝多少便有多少。”

    “那敢情好!我都有些等不及了!”一名士兵笑道。

    “将军,起火了,起火了!”正说着,一名士兵突然跳了起来,手指着远方,那里,一团烈焰正腾空而起,将方圆数百米之内照得通亮一片。

    马友眼睛发亮,“是料木库,干得漂亮,来,咱加点料,大一点,还大一点!哈,就是这样!”

    随着马友的低语声,一团又一团烈焰在那个方向上腾起,显然是袭击的士兵们将猛火油砸在仓库里后,再点燃了火头,猛火油一点火星,那威力可不是盖的。

    古台船厂沸腾了起来,刚刚还安静如斯的船厂片刻之间但人声鼎沸,报警的金锣声响彻天地。

    “走水了,走水了,救火啊!”

    站在哨楼之上,看着有荆州镇军抬着一架架水龙狂奔向料木厂,马友哈哈一笑,“去你妈的,猛火油要是能用水扑灭,老子们这一趟不就白来了。”

    “船坞那边也烧起来了!”

    众人回过头来,另一侧的船坞方向亦燃起了腾腾大火。

    “齐活了!”马友一仰脖子,将酒坛里的酒一饮而尽,“弟兄们,我们走!”

    一行人匆匆下了哨楼,奔向码头。

    “撤退,撤退!”马友跳上自己的座船,尾随而来的士兵则将这艘船上的猛火油提出来,用力地砸向码头之上的几艘五桅大舰和一些小船之上。

    船儿缓缓离岸,停在离码头百多步的地方。

    “快点回来啊,弟兄们,差不多了!”马友紧紧地盯着码头之上。

    脚步声震天船响起,数十名穿着水靠的袭击者发狂般地奔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荆州镇军的士兵们正气急败坏地追来。

    跳上小船,拼命地划动船浆,这些袭击者们开始了亡命而逃。

    追兵们也纷纷跃上了小舰,解开缆绳,准备来追击这些袭击者。

    “干他娘的!”马友怒吼一声。

    两支火箭被搭上了强弓,哧哧数声,火箭划破夜空,落在码头之上的船上。腾地一声,火焰冲天而起,整个码头瞬间便被淹没在烈火之中。

    火焰之中,十数艘小船狼狈地划了出来,那是征北军水师,他们先行一步,侥幸地逃出了一轮大火的袭击,而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的那一批荆州镇军则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火光之中,他们惨叫着跃下水去想以水灭火,但整个江面,此时也似乎全在燃烧。

    袭击者疯狂地划着船,逃向对岸,古台船厂的最为重要的几个区域,眼下全都陷在滚滚浓烟和熊熊大火之间,更多的敌人此时正在冲向码头,他们已经确认了袭击者所来的方向,用不了多外,他们就会追来,此时,领先一步逃到江的对岸,弃船而逃,便能顺利地从敌人的手中逃脱,这一次任务也就完成了。

    马友站在船头,看着对面的冲天大火,得意忘形,手舞足蹈。

    这一趟,当真是顺利的无以复加。

    “多谢老天爷,多谢满天神佛,让风来得再猛烈些吧!”他张开双臂,向天呐喊着。

    风助火势,古台船厂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之中。***

第六百五十章:我想回家

    “烧得好!”云昭放声大笑着站了起来,走到大案前,扶前单膝跪地的信使。

    “你是何冲吧?我还记得你,我第一次去望江湾水师基地,马友那小子在江面上累得要死要活,就是你接待的我,对吧?”云昭牵着何冲的手,笑意盈盈地道。

    何冲激动的满面红光,“是的是的,都督!”云昭还能记得他,让他很是意外,虽然他现在也已经升到了将军,但云昭去水师不多,到如今为止,仅仅去过两次,而第二次他因为出外巡逻并没有见着。

    “坐!”拖过边上的一把椅子,放在何冲面前,“坐下说!”

    “都督面前,那有我的座位?”何冲赶紧摆手推辞。

    “不,水师立了大功,干掉了古台船厂,这对于我们征北军的意义不亚于一场决定性的胜利,你们是功臣,坐下说,你现在代表的是水师,可不仅仅是你何冲!”云昭正色道。

    “都督让你坐,你便坐,都督可不喜不爽快的人!”一边的马一功笑着道,征北军水师立了大功,他是与有荣焉,要知道,征北军水师的主将是马友,那是他的本家侄子,而且这一次还是马友亲自甘冒奇险,率领二十艘蒙冲赤马小舰潜入古台船厂,一举偷袭建功。

    何冲这才诚惶诚恐地坐了半个屁股上去。

    “征北军水师这一次与李宏超硬碰,损失不小吧?”站在何冲的面前,云昭倒背着双手,问道。

    “是,为了将荆州水师引走,为马将军打开道路,我们在第一次正面交锋和接下来的战斗中,一共损失了十艘五桅战舰,将近一千名水兵战死或失踪!”何冲低声道。

    “十艘五桅战船,一千水兵啊?”云昭脸色稍稍变了一下。

    “但是都督,我们击沉了对手十五艘战舰。”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昭摇摇头,“烧掉了古台船厂,我们已经大赚特赚了,更何况还击沉了对手十几艘战船,我只是有些伤心而已。你给我说说这场水场的具体情况吧,能在正面对抗中以少胜多,曹新宇做得不错啊!”

    “是,都督!”何冲这才放下心来,开始详细地给云昭计这一次水战的经过,战报之上,只是一些单纯的数次,击沉对手多少战船,杀伤对手多少士兵,自己损失多少等等,极为枯燥,而在何冲嘴里,便变得详尽生动多了,大厅里,马一功,潘仁智等一众都督府高官都是听得耸然动容,表情亦随着何冲的叙述而不停地变化着。

    “等一下!”云昭突然抬手阻止了何冲的讲述,“你说曹新宇为了在与敌人的接舷战之中,专门准备了一支全副武装的格斗士兵用以肉搏?而不是水师本身的水兵?”

    何冲一愕,没有想到云昭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楞了一下,才道:“是的,因为我们有着火力上的优势,一向是不主张这种接舷肉搏的,而更喜欢拉开距离用强大的火力摧毁对手,但这一次情况特殊,必须要让对手觉得我们力竭不敌,但曹将军既不想损失太大,又还想着要让敌人付出更大的代价,所以专门准备了这样一支部队,其实他们也是水兵,只不过让他们穿上了盔甲,都督也知道,水兵们很少穿沉重的盔甲的,这在颠簸的船上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实战效果怎么样?”云昭追问道。

    “很好!”何冲兴奋地道:“对手水兵还是老一套,碰上我们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一开始便吃了大亏,要不是他们船太多,人多得我们杀不过来,我们也不会损失了十艘战舰了!”

    云昭两手合在一起,十个手指头不停地互相敲打着,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突地停下来,转身看着何冲,目光炯炯,“曹新宇这个主意不错,其实这种配置不仅仅可以用在水师的接舷战之上吧,以水师为载体,配备上这种武装力量,还可以在任何地点登陆作战啊!你们说是不是?”转头看着屋子里的一众高官,“对不对?”

    马一功,潘仁智,郭长兴,赵旭等人一时跟不上云昭的思路,看着云昭,眼中都是有些茫然。

    “你们想一想,如果有这样一支武装,既可以充作水军,在必要的时候,穿上盔甲,用船只载送到任何一个地方登陆,转身便能变成一支可以改变战局的力量,是不是能在某些时候创造奇迹?”云昭大声道。

    赵旭迟疑了片刻,“都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对这支武装力量的士兵单兵素质要求就太高了,也就是说,他们不仅要水上功夫了得,在陆上作战也要高人一筹,因为这样的部队数量必然不会太多,要以少而精悍为主。这样的士兵,只怕难选吧?”

    “难选不等于选不到!”云昭看着何冲,道:“回去告诉曹新宇和马友,让他们着手组建这样一支部队,人数暂时定为一千人吧,这支部队的装备以我的亲兵营为标准,亲兵营配备的一样都不能少,就定名为水师陆战营。”

    “是!”何冲大喜,站了起来,“属下回去后,立刻便禀报二位将军。”云昭的亲兵营的装备冠绝全军,无论是专门制作的盔甲,还是连发弩,弓,刀,都是最好的。虽然暂时不知道这支部队最终的用途,但能为水师争取更多的力量,却是极好的。

    何冲退了下去,马一功苦着脸,看着云昭,“都督,您这一开口,马友和曹新宇还不缠着我们计财司啊,这支部队如果按着亲兵营的装备来武装,那可是一大笔钱,而且您对单兵素质要求这么高,那么训练啊什么的,都是大笔的钱啊!现在这么穷,那有钱!”

    “钱嘛,你挤挤总是有的,我知道你的能耐!”云昭哈哈一笑,“你现在叫穷都叫成习惯了,我可是知道你,你定然还有些压箱底的钱的。”

    “那是以备不时之需的!”马一功叫起撞天屈来,“除了那一点,真的没有,都督,必须要留一点的。”

    “好了好了!”云昭大笑着挥挥手,“不开玩笑了,这事你看着办,我想你要是不给他们钱,马友一定会搬到你家去住。”

    屋里众人顿时都大笑起来。

    “我准备出关一趟!”云昭突然道。

    “出关?”众人惊叫起来,出关,自然是出玉门关。“这个时候?”

    “对,这个时候!”云昭点点头,“妙妙与朴德猛已夺了石堡,那么安庆也必然会随之落入我们手中,玉门关韩啸率广昌营已在奔袭卢城,他与妙妙将在卢城会师,卢城,安庆是蒙人在关外最后的据点,拿下这两个地方,关外的蒙人将会被我们驱回大漠去,我们终于收复了失地,我也该回去看看了,七年了!”

    云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了那个贫穷但是快乐的小乡村,还有无数鲜活的面容。

    “七年,我都没有给娘上过一柱香,叩过一次头,没有给她老人家的坟头除过一次草,我是一个不孝之子,这一次,我回去最主要的便是去娘上坟,其次,我要带着司马瑞去鹰嘴岩一趟,鹰嘴岩是我的第二个家,沈老当家的仇必须得报,我也得给当年的三千鹰嘴岩兄弟一个交待,我答应过他们的。”

    云昭说得沉重,屋里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半晌,郭长兴才道:“都督说得在理,百善孝为先,以前迫于形式,都督无法去为老人家上坟叩头尽孝,现在能做到了,再不去便说不过去了,我支持都督去。”

    “都督,老夫人在天之灵,亦不会怪都督这些年没有去看她老人家的,现在都督有这样的成就,老夫人一定会高兴无比的。”潘仁智点头道。

    “不错,眼下形式暂时稳定,围困燕京的军队已经布署当位,只等合适的时候便能展开攻击,程群虽然有过河的可能,但石敢当的飞天营也已经开拔,全益凤也准备开始向相州进军以作牵制,短时间内,不致于会出现大的变故,都督可以回去看一看,都督,是不是将老夫人的骸骨移葬到兴灵来?”马一功道。

    “不。”云昭摇摇头,“母亲肯定更希望在他一辈子生活的地方长眠,那里有她的乡亲,朋友,亲人。”

    “那都督这一次回去,替老夫人好好地修一座墓吧!给老夫人一个舒舍的家!”郭长兴长叹一声。

    云昭默默地点点头。

    安庆城被攻破了!朴德猛站在安庆城头,用力地挥舞着征北军军旗,城上城下,欢声雷动,更远处,旭烈打着马匹,亡命狂奔,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这样会让自己的速度那怕减慢一丝丝,因为他知道,在他的身后,是那个让蒙人曾经魂飞胆丧的红煞,红娘子。

    安庆城破,他丢下了城内上万的蒙人老弱妇孺,带着残余的百多骑蒙军,狼狈逃向卢城方向。***

第六百五十一章:当年

    上万蒙族妇孺老人孩子被驱赶到城外,他们绝望地看着城上城下,身边四周虎视眈眈,全副武装的征北军士兵,他们的部队已经抛弃了他们逃亡而去,留下他们惶恐地面对着雪亮的刀枪。

    他们瑟缩地挤在一齐,齐可能地让相互之间靠得更近一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心中的害怕能能到一些安慰。

    红娘子厌恶地看着这些蒙人,手里提着的马刀仍在滴血,一点一点,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大红马踏着车巧的步子,绕着这些蒙人俘虏地转着圈子。

    “燕将军,这些蒙人怎么办?”耿冲打马奔了过来,“按照都督府原定的计划,拿下安庆之后,我们便应该向卢城方向运动,与另一支出关的征北军合围卢城,彻底肃清关外的蒙人。”

    “怎么办?哼哼!”红娘子呛的一声将马刀稻回刀鞘,“既然来了,就不用回去了,全杀了!”

    “啊?”耿冲一下子呆在了那里。“全杀了?”

    “当然是全杀了!”三眼虎冷笑道:“对这些蒙人,好什么好客气的,杀了干净,谁耐烦养着他们。”

    “这,这不大好吧?”耿冲喃喃地道:“这些人根本没有抵抗能力,又没有武器,只不过是一些老弱病残而已。”

    “我呸!”三眼虎冷笑,“耿冲,你大概没有看到过当年在边境之上,我们越人的村子是如何被蒙人杀得鸡犬不留的吧?杀了,全杀了!”三眼虎抽出马刀,策马向前,大声呼喝道:“所有骑兵,听我命令,拔刀!”

    呛呛之声不绝于耳,二千余骑兵,二千余把马刀同时出鞘,举向空中,闪着寒光的马刀映照着场中上万蒙人惨白的面容,他们更加惊慌地向内里挤去,现场乱作一团。

    “住手!”不远处传来厉喝之声,朴德猛从安庆城中策马猛冲而出。“住手,三眼虎,你想干什么?”

    三眼虎斜睨了他一眼,“我们当家的吩咐的,这些蒙人,全杀光罗,然后利利索索地奔向卢城!”

    “不许动手!”朴德猛怒道:“这些不过是老弱妇孺,我们征北军可不是土匪!”

    红娘子大怒,“朴德猛,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是土匪罗?不错,我红娘子原本就是土匪。”

    朴德猛不由大窘,看着恼怒的红娘子,“燕将军,征北军是不许杀俘的,不管他们是谁,更何况,这些人还不是士兵,只是一些老弱而已。”

    “当年蒙人屠灭我边境村落的时候,他们怎么没有心怀仁慈之心?”红娘子冷笑。

    “燕将军,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被称为文明之邦,而将他们叫作蛮夷,我们怎么能将自己与他们等而处之呢?”朴德猛陪着笑,低声道:“这些人,杀之无益,对着他们举起屠刀,不仅不会激烈士气,而且还会我们的士兵士气低落的,燕将军,你看看我们士兵的样子。”

    红娘子抬眼打量着举刀的骑兵,果然,大都人的眼中都是露出不忍之色。

    “燕将军,这些士兵家中也有老人,女人,孩子,看着这些人,他们会想起自己的家人的。算了吧,放他们走吧,任他们自生自灭,这漫天大雪之中,他们只怕也很难活着回到大漠之上,何必要让我们的刀上沾染这些人的鲜血!”朴德猛劝道。

    “一刀砍了和让他们活活饿死,有什么区别么?”红娘子讥讽地看了一眼朴德猛,“假仁假义,装模作样。”

    朴德猛脸色微微一变,不再作声,只是盯着红娘子,丝毫没有退缩。

    “罢了,就依你所说,让他们快滚,免得我看着他们心烦。”红娘子怒道。

    朴德猛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喜色,回头对耿冲道:“让这些俘虏们赶紧消失,不要让燕将军看着生气不快活!”

    “是,将军!”

    红娘子看了一眼朴德猛,“征北军的规矩挺多,真是麻烦,对于敌人,就要做到斩草除根,绝不留后患,那来这么多婆婆妈妈。”反手一鞭击在马臀之上,扬长而去。

    看着策马远去的红娘子,朴德猛无奈地摇摇头。

    “将军,他们都走了!”耿冲走到朴德猛身前,低声道。雪地之上,一万多蒙人扶老携幼,慌不择路地逃向远处,大雪封冻千里,也不知他们能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将军仁德!”耿冲道。

    朴德猛苦笑,“也不知能活多少人下来,只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向这些人举刀,我真是下不了手去,耿冲,燕将军匪气太重,与我们征北军格格不入,现在我算是明白都督为什么要下这么大力气改编白莲军了,你想想,要是让燕将军握着这支军队,在以后的逐鹿天下之中,以燕将军的性格,不知会捅出多大的乱子来。不以规纪,无以成方圆,以燕将军的身份,当时候捅出了乱子,都督如何处置?不处置又如何服众,所以还是趁早拿掉燕将军的军权为好。”

    “是啊,我一直是觉得女人嘛,还是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耿冲连连点头。“燕将军这脾气,以后都督可有得头疼了。”

    朴德猛哈的一笑,“都督非常人也,自有降龙伏虎之能。耿冲,你还没有成婚吧?”

    “公务繁忙,一年上头难得回家一趟,那里去找老婆?”耿冲无奈地道。“一时之间也难得找到合适的。我还是喜欢贤惠娴淑的,燕将军这种类型的,我可吃不消!”

    朴德猛压低了声音,“女人嘛,只要上了你的床,再凶也就凶不到那里去了。燕将军马上马下,功夫无敌,连蒋大个都吃了亏,但在都督面前,还不是小猫一般。”

    耿冲有些惊慌地抬起头瞄了一眼四周,“小心让燕将军知道了你这话,那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朴德猛嘿嘿笑着,扬鞭策马,“耿冲,早点找个老婆吧!”

    一天之后,红娘子与朴德猛合兵一处,向着卢城方向隆隆压去。此时,韩啸的广昌营也全军开出了玉门关,目标亦是卢城。

    韩啸出关两天之后,云昭率亲兵营抵达玉门关。

    司马瑞被关在玉门关已经近两个月了,正如石敢当所吩咐的那样,看守他的士兵将他照料得是无微不至,每日吃的比士兵们还要好,但此时此地,司马瑞如何吃得下,如何睡得着,整个人一日比一日消瘦,一个魁梧的大汉两个月的时间竟然瘦得形销骨立。司马瑞不是那种看得开的人,豁不出去,放不下来,明知再无生的可能,但求生的欲望却是一天比一天强烈。

    与当初司马氏一族被单独押在一个院子不同,司马瑞却是被关在大牢的最深处,不到十平方米的牢房,只有一个离地丈许的拳头大小的洞口通风换气,所有士兵都知道,这个人对于征北军许多将领来说,都是欲生啖其肉的家伙。

    这个环境之中,可谓是不知岁月了,司马瑞蜷缩在床板之上,终日不见阳光的房间里里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连被褥都是润湿,他浑身酸疼,两眼无神,只是盯着紧锁的大门,每日来送饭的看守是他唯一能见到人,但这些人亦从来不与他说上一句半句话。

    牢门外响起了繁杂的脚步声,听起来似乎有好几十人的样子,司马瑞一下子跳了起来,脸色煞白,莫非是自己的日子到头了,今天要来拖自己出去问斩么?两眼死死地盯着房门,脸色满是绝望的表情。

    牢门咣当一声打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司马瑞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人,不是平常给自己送饭的牢头,看那人的装束,在征北军中地位肯定不低,那人的身侧,一位身着游骑将军服饰的大个子叉手而立,司马瑞的心猛地一跳,脑子里突地蹦出来一个人的样子。

    “云都督,饶命啊!”他号淘着跪了下来,“我不是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把我当一个屁放吧,我给你做牛做马,做奴当仆,只要能饶我一条就行啊!”

    云昭厌恶地看着鼻涕虫一般瘫软在地上的司马瑞,就是这样一个不配为人的东西,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害得鹰嘴岩数千兄弟死与非命,害得沈老当家身首异处啊,居然不知羞耻到如此地步,时至今日,竟然还想着要活命,让这样的人活着,当真是天理不容。

    云昭大步走进了牢房,牢头赶紧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云昭身后。云昭坐了下来,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是!”陪同前来的玉门关的官员们都躬着身子退出了牢房。

    “蒋旭,你也出去!”云昭对蒋旭道。

    “都督,我要保护你的安全。”

    “出去,这个软蛋,能伤得了我分毫?”云昭轻蔑地道。

    蒋旭看了看地上的那瘫烂泥,耸耸肩,也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云昭与司马瑞两个人。

    “司马瑞,我有事情要问你,要是你有一个字说了谎,我敢保证,你会死得其苦不堪,死上三天三夜,你信不信?”云昭冷冷地道。

    “不敢,不敢,都督请问,罪人一定老实交待,不敢有半个字谎言!”司马瑞叩头如捣蒜。

    “当年蒙人夜袭云家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六百五十二章:一件小事足以改变世界

    蒙人夜袭云家村,是云昭这一生巨变的起点,那一夜,那失去了他最亲的亲人,最爱的爱人,从一个内心充满爱和对生活热情的人,变成了一个心中充满仇恨的杀戮者。七年的时间,云昭从当年一个默默无闻的乡村猎户变成了威震天下的征北都督府都督,但当年的事情,于他而言,还是有许多的疑惑和不解。

    当年的蒙人明显就是冲着柔娘去的,云昭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小乡村的小女人,为什么会引起这些大人物们的注意。

    “都督,当年的事情当真与我无关啊,都是蒙人干的,与我无关啊!”司马瑞叫起撞天屈来。

    云昭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是,我是做了一些事,是我派人去查到了柔娘的住处,位置,通知了蒙人,如此而已!”看着云昭让人心寒的目光,司马瑞嗫嚅着道。

    “蒙人为什么要打柔娘的主意?”

    “不是蒙人,是大王子李鉴。”

    “这就是我不明白地方,李鉴远在京城,怎么会要打柔娘的主意?”云昭问道。

    “当时大爷与四爷争夺储位,急需大量的金钱,为了筹钱,便与蒙人交易铁盐等禁运物资,以谋取暴利来获得金钱支持。”司马瑞低声道。

    “所以你才有机会到卢城任主将,从而取代了冯从义将军是吗?”云昭冷笑。

    “是,如果是冯从义在卢城,大爷怎么可能成功?”司马瑞道:“大爷在京城一番运作之后,我便到了卢城。”

    云昭微微点头,“我们这些人在边境受蒙人荼毒,每日生活在恐惧之中,你们这些大人物为了自己的利益,丝毫不顾老百姓死活,你们可知道,你们每一次交易出去的铁都会让蒙人制成利箭,钢刀,射在老百姓的身上,砍掉老百姓的头颅,夺走他们辛苦积蓄一生的财富么?”

    “是是是,都督,我有罪,可我也只是一个小虾米啊,我只是听命行事啊!”司马瑞忙不迭地洗清着自己。

    “哼,不要忙着推脱责任,继续说,大王子是怎么知道柔娘的?”

    “大王子不知道。”司马瑞咽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云昭,道。

    “他不知道?”云昭惊讶地道。

    “是,当时在卢城主持这些交易事情的是大爷的一位总管,叫邬思远,有一天,我陪他在酒楼饮酒,碰巧看到都督您大展神威,与那个札木合比箭,将他杀得大败亏输。”

    云昭的脑子里顿时浮现起了当年的情景,那一天,他带着柔娘去卢城置办结婚的行头,碰到了几个蒙人,起了一点冲突。

    “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邬思远看到了柔娘,大为震惊,他说,柔娘像极了大爷死去的一个宠妃,大爷对这个妃子可谓是喜爱之极,她死之,大爷伤心之极,邬思远说,如果能将这个女人,哦,就是柔娘带回京城,献给大爷,大爷必定高兴之极。当时便要我想办法。”

    砰的一脚,云昭将跪在自己面前的司马瑞蹬得趴在了地上,眼中怒火熊熊,今日才明白,原来云家村惨案,竟然是种祸于此,这些大人物们的眼中根本就没有老百姓,生杀予夺,根本就不在乎老百姓自己怎么想。

    “都督,我没有答应他呀,我没有干啊!”司马瑞爬了回来,涕泪交流。

    “说!”云昭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邬思远要我将云家村全都屠灭,只留柔娘一个人,断了她的念想,这样柔娘便只能乖乖地去京城了。但我不敢做,我是卢城守将,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我只是答应他为他找来柔娘的具体住置和云家村内的情形,我并没有动手啊!”

    “蒙人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听命于那个邬思远?”

    “是这样的,当时蒙人有一批货已经交了钱,货还在我们手中,邬思远便找到了当时前来交易的蒙人公主雅尔丹,说,要是她不将柔娘抢回来,这批货他们就不要想要了,一斤铁都不会给他,自然,钱也是不会退的。”

    “所以蒙人便答应,替我们抢回柔娘,这便有了蒙人夜袭云家村一事,他们从云家村抢回了柔娘,交给了邬思远,听说那一战,蒙人死了不少人,那些人,都是蒙人的精英。为此,雅尔丹公主相当恼怒。”

    云昭闭上眼睛,心中阵阵绞痛,所有的事情,竟然只是一个想要媚上的奴才所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念头,就断送了云家村上百条人命,让自己失去亲人,让挚爱的女人自此远离自己而去。

    “那,后来,柔娘怎么又落到了李四的手中?”云昭声音嘶哑地问道。

    “这事是大爷运气不好,运送柔娘的车队在京郊遇上了四爷,而四爷又恰巧认识那个押送的人。”

    “是索文海?”

    “都督知道他?”

    云昭当然知道索文海,严格的说,索文海现在已经成了他的部下,此人现在在改编之后的白莲营中担任参军一职。

    “四爷便借助此事,想以此来扳倒大爷,也正是因为有此事作为导火索,才翻出了大爷倒卖禁运物资一案,从此之后,大爷与四爷的位置在先皇的心中才倒了一个个儿,也正是因为先皇因为这些事情慢慢地冷落大爷,可以说,后来的所有事情,包括大爷上京兵变,论起前因后果,都与抢夺柔娘有关,这一件在当年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竟然成了改变整个大越政局的起因,想想也觉得可笑之极。”

    云昭站了起来,不仅如此,因为此事,还有了现在征北军都督府,而征北军必然会成为大越的掘墓人。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谄笑的司马瑞,云昭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看到云昭一句不说甩手便走,司马瑞顿时慌了神,“都督,饶命啊,都督,当年的事情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啊?”

    云昭转过头来,看着司马瑞,“放心,现在你还死不了,即便你想死,也死不了!”

    牢门哐当一声被关上,隔断了云昭大步离去的背影,司马瑞恍恍忽忽地盯着紧闭的大门,现在死不了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云昭真得饶了自己了,不对啊,现在死不了,不代表将来死不了啊!他顿时又陷入到了无限的恐慌当中。

    第二天,司马瑞被提出了牢房,扔到一辆密封的马车之中,随着云昭,向着卢城方向开拔而去。

    卢城,曾经是边塞的第一大城,大越抗击蒙族的最前哨阵地,城高险峻,冯从义镇守卢城二十年,蒙人不能越雷池一步,但随着司马瑞的入主,这座雄城终于为蒙人所破。当年孟姚撤退之际,一把大火将将卢城烧掉了近三分之一,这座曾经巍峨的大城变得残破大堪,随着蒙军的高歌猛进,一路挺进北方,定都燕京,占据了北方大部地区,卢城的地位便显得不再那么重要,破损的地方便也没有重新修整,而且崇尚进攻的蒙人并没有依城而守的习惯,这座城便一直这样不死不活地维持了下来,等到形式逆转,征北军攻来的时候,蒙人这才慌不迭地想起要重修城防,但短时间内,如何有恢复这座大城的旧观,只能简易地用木桩,沙包垒成墙壁,这才征北军看来,就是一个笑话了。

    韩啸率领广昌营一万余部出玉门关,直迫卢城,看到卢城现在的样子,直想狂笑一顿,上天保佑老韩啊,又要立新功了啊!

    扎营于卢城之外,韩啸倒也不急于进攻,卢城再破,那也是一座大城,再说了,上头的命令是要等着与燕妙妙将军,朴德猛将军二人会师于卢城之下后,再展开对卢城的进攻,韩啸是一个遵规守纪的将领,上头怎么说了,那就怎么办,广昌营驻扎于卢城之外,每日出营耀武扬威一翻便收兵回营,扎紧营垒,提防着蒙人狗急跳墙,出来反咬他一口。

    韩啸并没有等来蒙人的反咬,他等来的却是蒙元敕封的卢城知州吴颜偷偷派人前来联络里应外合破卢城的私密信使。吴颜,在冯从义时代是卢城主薄,冯从义走,司马瑞来,卢城被破,他没来得及逃走,落到了蒙人手中,便降了蒙人,因为他是当时卢城被俘的官员之中级别最高的,直接变被任命为了卢城知州,协助蒙人管理卢城。

    这些年来,蒙人高歌猛进,吴颜倒也做得心安理得,甚至私底下庆幸自己命好,但沧海桑田,世事变幻,突然之间,蒙人变江河日下,眼下更是危在旦夕了,吴颜当然要动起脑筋来,自己是大越官员啊,当年降蒙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卢城的百姓啊,自己这是迫不得已啊,自己这是曲线救国,自己这是为国为民啊!越想越觉得自己伟大,他觉得征北军都督云昭能现解自己的一片苦心,如果自己协助征北军拿下卢城,那至少能保住眼下的职位吧!

    韩啸无法判断此信的真伪,正在为难之际,云昭的亲兵营抵达了卢城之外。韩啸顿时大喜,这下算是有了主心骨,都督亲来,卢城旦夕可下矣!***

第六百五十三章:重回卢城

    吴颜的使者大概没有想到在这里会见到征北军的最高统帅,兴奋之余又有些紧张,云昭黑煞之名威震大漠,当年还是一介马匪之时就嚣张不已,曾在当年的卢城将领孟姚的马蹄旁射下一支箭,狂言过此界限者杀无赫,震慑的率领上千骑兵的孟姚不敢越雷池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云昭将一群蒙族人杀得一干二净,掠夺了货物金钱扬长而去,当年此事,亦是震惊卢城。此人自然也是听闻,此时骤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自然是心下惶惶。

    云昭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个传奇。

    从一个乡下野小子成为一介马匪,千里单骑独闯蒙营,劫持现在的蒙元皇帝,当年的蒙族公主雅尔丹,一路逃亡,硬生生地把不能变成了可能。投军守边关,几年时间便成为大越最为年轻的四品宣威将军,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年纪轻轻便已开府建牙,成为事实上的大越北方统治者,将蒙元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朝不保夕,眼见着就要破家灭国。

    来使五体投地,葡伏于云昭大案之前,虽然寒冬腊月,但仍是汗出如浆,背脊之上,似乎有一把火热的刀子正在不停地刮来刮去。

    “你叫什么名字?在卢城官居何职?”云昭根本不在乎眼前的是谁,既然吴颜想要开门投降,他是求之不得,能不打仗而收复卢城,便意味着他可以少牺牲很多的士兵,现在的他兵力四处捉襟见肘,能以更快的速度扫清关外,他便可以抽调出更多的人马,投入到更需要的地方去。

    “下官,下官叫毛金锐,现在任卢城长史!”来人哆哆嗦嗦地道。

    长史,那是不小的官了,云昭看着眼前瑟缩着的家伙,眼里充满了不屑的神色,山中无虎,便连猴子亦可以称王了,这样一个家伙,毫无胆色,居然也可以作到这样的高位,当真是可笑之极。

    “卢城被破,以王敏将军为首的大批官员将领士兵英勇战死殉职,尔等却苟颜活命,以身事敌,可知罪否?”云昭沉声问道,脸黑得如同锅底。

    “都督明鉴,下官等人也是迫不得已啊!”毛金锐听着云昭语气不善,顿时慌了神,心知自己性命就在此人一念之间,连连叩头道:“当年下官也是存着以身赴死,为国赴难的心思的,只是,只是还没有来得及便被蒙军俘虏,后来,后来蒙人要胁下官等人,如若不为他们效力,便要将卢城百姓杀光屠尽,下官等人也是为了保存卢城百姓,为大越留下一些种子,这才不得不含羞忍辱啊,都督!”

    盯着对方,云昭心道当真嘴是两张皮,说话不费力,一件投降事敌,厚颜无耻的事情在这些人嘴里说出来,焉然便成了大义凛然,为国为民,不惜牺牲自己声名而忍辱负重之事,冷冷一笑,也懒得与对方多言,直截了当的道:“吴颜准备怎么做?”

    听到云昭转换话题,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穷追不舍,毛金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悄悄地擦去额头之上的冷汗,道:“都督,现在卢城之中,只有三千蒙军,另有两千地方兵力,这两千人却是掌握在吴知州,不,是吴主薄手中的。”当年吴颜未投敌之时,便是担任卢城主薄,此时在云昭面前,毛金锐省起这一层,自然不敢再提吴颜现的在官职,只说他原先在卢城时的衔头。

    “这两千人,吴颜能全部掌握?”

    “是,在卢城之中,驻扎的是后来从大漠移居而来的蒙族,与先前的不同,对越人是残酷无情,压榨无比,即便是越人军队,在他们眼中亦如奴仆一般,想打便打,想杀便杀,这些人是敢怒不敢言,早就对对这些蒙人恨之入骨,吴主薄便趁机将他们拢在了身边。”毛金锐道。

    “城中除了这三千蒙人军队之外,其它的城防设施如何?”

    “都督,这些蒙人根本不懂如何守城,卢城这些年来,也无力修萁城墙,当年孟姚将军一把大火,将卢城烧去一小半,损失极大,而蒙军来后,只知掠夺,但凡有点收入,都被他们拿去挥霍,那里有钱修城,现在都督天兵光临,这些人才慌了神,只是拿沙包垒墙,滥竽充数罢了。城防,完全谈不上。”

    云昭点点头,这一点与韩啸所探得的情报相吻合。

    “吴颜准备怎么配合我们?”

    “吴主薄说了,只需都督选定一个时日,他便率领城中越人士兵打开南城门,欢迎都督大军入城,只要一进城,那三千蒙人如何能是都督天兵对手,自然是手到擒来。”毛金锐谄笑着道。

    云昭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大案,吴颜所说倒不假,这三千蒙军是骑兵,却龟缩在城中不敢出城,一旦广昌营入城,在狭窄的街道之上,这些骑兵根本无法发挥所长,就是一些待宰的羔羊罢了,不过吴颜这种人,可信不可信倒是要小心一二。

    心中筹划半晌,道:“很好,你们这些人投身事敌,本来罪该万死,但看在你们还稍有羞耻之心,知道将功赎罪的一点上,我便给你们这个机会,吴凡!”

    “末将在!”亲卫统领吴凡大步向前,挺胸听令。

    “你带几十个弟兄,随着毛金锐潜入卢城,接管那两千越人军队,三天之后,我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卢城!”

    “末将得令!”

    “小心一些,如果事有不偕,先保命要紧,知道吗?”看着自己的亲卫统领,云昭道。

    “多谢都督关心,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毛金锐,回去之后,告诉吴颜,这两千越人军队,立即秘密移交给吴凡将军指挥,但敢有一点挚肘,他知道后果。”云昭声色俱厉地道。

    “不敢,不敢,有吴凡将军亲临指挥,一定马到功成,下官心中亦更安心了!”毛金锐忙不迭地道。

    “这样最好。吴凡,你带毛金锐下去吧,今夜便随他入城。”

    “是!”

    云昭挥挥手,吴凡领着毛金锐,出了大帐,自去商议如何悄无声息地进得城去,安全接管这两千士兵。

    “都督,这吴颜可信么?要是对手诈降,吴凡将军此一去可就有危险了。”韩啸有些担心地道。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乎?”云昭道:“像吴颜,毛金锐这类人,最擅长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便犹如墙头青草,迎风摇摆,毫无节操可言,此时蒙人已是秋后的蚂蚱,眼着便要灭亡了,这些人焉能不为自己考虑,所以吴颜此时来降,倒不用考虑他是真是假,我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两千越人士兵堪不堪用而已?所以才派了吴凡去。真让吴颜来指挥,我还不放心呢,一只狮子领着一群绵羊,绵羊就算变不成狮子,但化身为一群恶狗亦是可用,一只绵羊去领导一群狮子,狮子也会变成无用的羊羔。”

    “都督明见。那我们不等燕将军和朴将军了?”

    “不等了,从安庆过来,不是一天两天,既然吴颜想要投靠我们,自然得当机立断,拿下卢城再说。”云昭挥挥手,“命令军队,三天之后准备作战。”

    “末将听命!”

    云昭沉吟了一下,“入城之后,蒙人自然会拼死抵抗,巷战最是残酷,这样吧,我的亲卫营打头阵,你的广昌营随手跟进,让你的士兵多备弓弩,进城之后,立刻占领街道两边的屋顶等一些制高点,居高临下,以弓箭杀敌,这样,既可以让他们体会到战争的残酷,又可以避免广昌营过多的损失。”

    韩啸惭愧地道:“广昌营士兵战斗力还不能达到都督的要求,韩啸惭愧无地。”

    “新兵嘛,都有一个过程,那一个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多打几仗就好了,韩啸,你虽然比不得征北军其它一些将领那般才华横溢,但你也有你的长处,不必妄自菲薄,扬长避短,多看多学,自然能有施展手脚的一番天地。”云昭含笑看着韩啸,道。

    “多谢都督激励,末将一定尊奉都督命令,多看多学,唯都督马首是瞻,为都督肝脑涂地,万死而无悔!”

    “好了,不必表决心了,好好地做,我们征北军前途远大着呢!”云昭大笑道:“去吧去吧!”

    送走韩啸,云昭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从兴灵一路奔波到得卢城,自己竟然亦觉得有些乏了,不由连连摇头,官当得越来越大,指挥的军队越来越多,自己的体力倒是不能与以前相比了,案牍事物越来越多,挥刀杀敌的日子却是越来越少了。

    伸拳踢腿,在帐中打了一套拳,身上微微出汗,这才觉得舒畅了一些,收了势子,回头看着一边傻笑着的蒋旭,“大个子,你笑个什么,莫非我这拳打得不好?”

    蒋旭双手乱摇,“都督打得极好,我是高兴又可以打仗了!”双手在空中有力地挥了几下,“又可以砍了,都督说我们打头阵,那我要第一个上去!”

    云昭大笑,“那是自然,噢,对了,大个子,你刚刚结婚了,婚后滋味如何?可没有欺负新媳妇儿吧?看她那娇俏的样子,可禁不住你一根手指头的。”看着傻大个,再想想王缳儿,云昭总觉得是一副美女与野兽的绝佳组合。

    听着云昭调侃,蒋旭顿时老脸通红,样子一苦,“都督,她好凶的,我那敢打她,只有她揍我的份儿!”

    听了这话,云昭倒是一愕,“怎么,她揍你了?”

    “也不是揍,就是掐!”蒋旭恼怒地道:“都督可得为我作主。命令她不许掐我。”

    云昭顿时笑弯了腰,“这个本都督帮不了你,掐便掐吧,反正你这身肌肉硬梆梆的,说不定她掐不疼你,反倒扭了自己的指头!”

    蒋旭眼睛顿时一亮,“都督说得对呀,她再掐我,我便一运气,喀吧一声,她的指甲便扭了,哈哈哈!”

    看着蒋旭的模样,云昭为之气结。***

第六百五十四章:意料之外

    蒙哥是蒙军驻卢城的最高军事长官,实际上也是这里的最高统治者,吴颜虽说是蒙元正式任命的知州,但也只是名义上的卢城的第一号人物,实际事务,都是由蒙哥一言而决。

    蒙哥所属部族在蒙族之中只是一个中小部落,蒙族在大漠之时,好地方是轮不上他们的,而他们这种部落又恰好处在一个不上不小的尴尬地位之上,依附大部族不甘心,想要与对方争夺却又力不所及,所以只能被赶到大漠深处,日子过得极为紧巴。蒙族打进中原,占了大片肥沃的土地,蒙哥他们这才有机会走出大漠深处。

    蒙元立国,抽调各族兵力组织新的大帐兵,蒙哥所属部族亦被抽走了大批人,以至于移居到卢城附近的他们现在只余下了三千多能上马作战的精锐。这也是卢城附近数百里最为强大的一支武装了。

    蒙哥穷,所以他比其它蒙族贵族更加凶残,一进入卢城之后,即便是穷困的卢城周边百姓在蒙哥看来,也是富得不得了。

    疯狂的掠夺,残酷的镇压,蒙哥硬生生地在卢城杀出了一个恶名,卢城本属边区,这里的百姓原本就民风剽悍,自然是不甘心雌服的,但此起彼服的反抗,都被蒙哥用马刀镇压了下去。

    卢城唯一繁华的地带便是卢城城区了。蒙哥自然不会放过这里。现在的卢城,只能用凋蔽来形容了。

    然而时移世迁,转眼之间,蒙人大败,征北军大军逼近,如果是放在以往,韩啸广昌那万把人蒙哥还真不放在心上,城门一开,三千骑兵冲出去,即便打不下来,也能狠狠地咬对方一大块肉。

    但现在不同了,以前穷得叮当响,为了一块肉都敢拔刀子冲上去的部族士兵现在那个不是家财万贯,守着这一身的财富,士兵们那里还有拼死作战的心思,初时还准备出城去决一死战的蒙哥看着踌躇怯战的士兵,长叹一声终于还是放弃了出城作战。

    但守城也不见得能守得住。

    先不说蒙族士兵并不擅长守城,只看卢城破烂的城墙,四处都是豁口,如何能守?怎么守?蒙哥选择撤退。眼看着蒙元朝大势已去,无力回天,蒙哥打定注意,带着这些财富逃回大漠去,有了这些钱财,而那些大部族们不见得还能回去,那以后大漠就是自己的天下了。蒙哥压根都不相信越人还能追到大漠上去,大漠茫茫,对于以步卒为主的越人来说,那就是天堑,他们要是敢深入大漠,长长的补给线就能拖死他们。

    蒙哥的撤退计划得到了所有部下的拥护。但撤退的进展却让蒙哥有些急火攻心,这都好几天了,部队竟然还在收拾行装,大量的金银,无数的绫罗绸缎,甚至连在这里的一些生活起居用品也都装上了大车,看着军营之中日渐臃肿的车队,蒙哥的心也慢慢地提了起来,这个样子,能逃回大漠么?

    今夜便是部队撤退的日子,为了瞒住这里的越人军队以及吴颜,这一切都是在极秘密的情况之下进行的,以越人进攻为理由,蒙哥在城内实行了戒严,封锁了城内所有的道路,好在蒙人进入卢城之后,因为卢城边民剽悍的民风,为了防止落单的蒙人遭到他们的攻击,蒙人都是聚居在一个街道之上,与军营紧紧连接在一起,倒是方便了现在做这等机密之事,连吴颜都被紧紧地蒙在了鼓里,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蒙哥骑在马上,看着军营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士兵以及车队,心中满是失落,出了卢城,以后想再回来可就千难万难了,再也没有这样能避风寒的房子,再也没有这样容易的获得财富了。

    “将军,我们该出发了!”一名将领走了过来。

    “出发,出发!”蒙哥点点头,策马转身,“我们走!”

    走了虽然再也不能回来,但失之东隅,收之桑隅,自己以后便可以称霸大漠了。数十年或者上百年之后,蒙人不见得便没有东山再起之日,花无百日红,人无百年好。想到这里,蒙哥振奋起了精神。

    战马刚刚跨出了军营,南城方向,突然响起了巨大的轰鸣之声,蒙哥心里一沉,别不会是征北军恰好在这个时候来攻城了吧?

    “来人,快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所有士兵,马上卸下货物,准备作战!”蒙哥喝道。拔出了马刀,蒙哥策马向前冲去。

    但他的身后,除了一新亲兵,竟然没有人跟上来,跑了几步,蒙哥这才察觉到不对,回过头来,怒喝道:“作死啊?”

    一名将领策马奔了上来,俯耳低声道:“将军,您看现在这个样子,那个士兵会有心思作战?仗一打起来,谁也不能担保会不会活着回来,要是不幸战死了,那这满满当当的财富,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撤吧,好歹还有越人军队当一阵子,让吴颜再为我们牺牲一回吧!”

    “你糊涂,这个样子,我们能跑远么?那些越人军队,这个时候你能指望他们顶事!”蒙哥怒道。

    “是不顶事,但不是还有城墙么?总能支撑过今夜吧,等他们醒过味来,我们早就跑远了,这大雪天的,征北军骑兵不多,敢来追我们?”将领低声笑道。

    “是啊是啊,将军,走吧,再不走可就真走不了啊!现在可是一刻值千金啊!”一大群将领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道。

    看着周围的人,蒙哥长叹一口气,“走吧,走吧!”

    众多将领大喜,回过头来,连连挥手,“走,弟兄们,我们回大漠,回自己的家啦!”

    军营里顿时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听到这欢呼声,蒙哥连连摇头,这副模样,当真是跟着自己上了战场,只怕是有死无生。看他们的样子,那里还有一点死战的心思。

    大队的蒙骑护着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从军营里驶了出来,径直奔向北城。

    蒙哥万万没有想到,城里的越人军队不是不顶事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投了征北军,在南城,由云昭亲自带领的亲卫营作为箭头,没有遇到丝毫的抵抗,便进了卢城,在他们的身后,广昌营在韩啸的指挥之下,紧跟着鱼贯入城。

    卢城是云昭的老家,对这里的地形,他是门儿清。一入城之后,便迅速分兵,直扑蒙军所在的地域,而他的亲兵营,则在他的带领之上,直奔上北城,封住北城门,蒙人便成了翁中之鳖,无处可逃了。

    等到蒙哥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了。他的臃肿的队伍前头还没有抵达北城,尾部还在军营之中没有出来的时候,云昭的亲卫营已经扑了上来。

    久未上阵的蒋旭兴奋的嗷嗷大叫,撩开他的两条长腿,抡着他那巨大的陌刀,风一般地冲向蒙人,嚎叫声中,马头人头纷纷落地。

    “将军,不好了,征北军杀过来了!”听到身后爆发出的巨大的喊杀声,所有的蒙军将领都是变了颜色。

    蒙哥回过味来,城里的越人军队哗变了,不然征北军不会这么迅速地便赶上了自己,脸色大变,此时想再回身作战已经晚了,一条长龙也似的车队挤在狭窄的街道上,便是想回转身迎敌也困难,看着身后远处冒出的火光,咬咬牙,他狠下心道:“走,加速,不要管后边了,能走多少是多少!”

    一鞭击在马股之上,蒙哥加速冲向北城门。只要出了城,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了。庞大的车队的确延缓了他们的速度,但同时也挡住了对手追击的速度,壮士断腕,此时亦只能如此了。

    但是蒙哥没有想到的是,既然越人军队已经投靠了征北军,又怎么会忽视北城门么?吴凡亲自带着一千城内反正的越人军队,正在北城城墙之上严阵以待,当蒙哥的马队抵达北城门时,一片安静的北城门陡然之间灯火通明,数百支火把同时点亮,城头之上,弓弩齐张,呐喊声中,羽箭已是蝗虫一般地飞了过来,仓促之间,蒙人顿时如下饺子一般掉下马来。

    蒙哥身手矫健,羽箭刚刚离弦,他已是跳下马来,一个翻身,躲在了马后,战马被射成了刺猬,他却是安然无恙,但是看着城头之上,那个全副武装正在指挥放箭的将领,他的一颗心却坠入到了谷底,那是征北军将领。

    云昭自己都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的。

    原本以为入城之后,会有一场苦战,蒙人的单兵能力一向在越人之上,更何况今天入城的主力是韩啸的广昌营,这是一支才组建不久的新军,但蒙人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准备大举撤退,跑便跑吧,居然还带着如此大量的财物,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想象中的苦战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原本准备大展身后的云昭便变成了看客,站在卢城最高的城楼之上,看着城内的战斗,叹息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今日蒙军此景,值得我们征北军所有将领们警惕。”***

第六百五十五章:留你一个全尸

    太多的财物拖累了蒙军撤离的速度,太多的财物也使这些本业剽悍的蒙军丧失了他们的血勇,在攻击由吴凡主持的北城守卫时无果,被后续进城的云昭亲卫营以及广昌营包围之后,被全歼于北城。从蒙军军营到北城长达数里的街道上,布满了丧生在刀枪羽箭之下的蒙军骑兵,骡,马等的尸体,街道之上血流成河。

    战斗已经结束,征北军士兵开始忙着打扫战场,尸体被一具具抬起来,扔到马车上,在城外,已经有士兵在挖坑,将尸体拖到那里,扔进坑里,便算完事。曾经野心勃勃的蒙哥的尸体也毫不例外地被扔上了马车,不过他被扔上马车的时候,还另外遭受了一场洗劫,他的佩刀上镶嵌着宝石,身上戴满了黄金宝玉,全都被征北军士兵撸了下来,这些值钱玩意会很快变成征北军的军费。

    “都督,发财了!”吴凡看着一车车的财物,两眼放光,“这一下子马司长可得做梦都会笑醒!这得值多少钱啊!他奶奶的,蒙人真会刮地皮,这才几年功夫啊,在卢城这个僻远的地方,他们都能聚敛起如此多的财富来,这总得有上千车吧!”

    云昭冷冷一笑,“这就是他们灭亡的原因,吴凡,财富可以使人强大,同理,它也能使人失去勇气,使人灭亡。如果这些蒙军不是因为这些东西,而直接逃命,你不见得能挡得住他们。”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吴凡笑道。

    “派人将这些东西运回兴灵去。”指着下面一车车的金银财帛,“虽然对于我们来说,算不得很多,但亦聊胜于无。”

    正说着,韩啸从城下走了上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文官服饰的人。

    “那就是吴颜!”吴凡转头看着走近的两人,低声对云昭道。

    “吴颜!”云昭呵呵地笑了起来,“这名字起得好,真好。”

    “都督,城内已清剿结束,卢城现在已经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韩啸抱拳行了一礼,大声道。

    “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了?可有疏漏之处?”云昭看了一眼吴颜,转过头盯着韩啸,追问道。

    韩啸心领神会,用力地点了点头,“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

    “好,好得很。”

    “都督,这位便是卢城知州吴颜吴大人!”韩啸侧过半边身子,笑着替对方引见。

    吴颜双膝一屈,已是跪在地上,“罪臣卢城主薄吴颜,见过都督。罪臣日盼月盼,盼了数年,终于又盼到了天军到来,能见到我大越天兵收复卢城,罪臣便是死,也心甘情愿了啊!”吴颜伏地号淘,其情之惨,让人不禁悚然动容。

    不过跟前的三人,却没有一个人被对方所感到,相反的,脸上都是露出了一丝讥笑。

    吴颜号淘了半晌,按他的想法,自己为征北军立下了这等大功,此时云昭应当是马上上前扶起自己,好言抚慰一番,然后上下之间其乐融融,自己仍然当自己的卢城知州,只不过头上的上司从蒙人换成了征北军而已。

    但事情好像不是按他想象的那般发展,云昭并没有来扶自己,一边的韩啸与吴凡也肃立一侧,冷眼旁观。前几天还与自己称兄道弟的吴凡此时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容。

    吴颜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吴知州,不要演戏了!”云昭冷冷地道:“站起来吧!”

    云昭背着双手,走到了城墙边,“过来看看这里的景色!”

    听着云昭语气不善,吴颜心里不仅阵阵发冷,抖抖索索地站起来,小碎步走到云昭身前,俯眼向城下看去,火光之下,鲜血,尸体,断臂残肢,内脏脑浆,让人看之欲呕。

    “这些蒙人作恶多端,实在是罪该万死,让他们这样轻易地便死了,着实是便宜他们了。”吴颜偷眼瞧着云昭的脸,大声道。

    “看到那些马车了吧?”

    “看到了!”

    “那里面,都是蒙人这些人搜括的百姓财富,怎么样?很壮观吧?好像这支蒙军还是后来才过来的吧,在卢城他们呆了多久了?”云昭问道。

    “这支蒙军在卢城呆了三年了!”吴颜低声道。

    “三年,三年啊!”云昭转头看着吴颜,“这些蒙人搜刮财物如此得力,吴知州出了不少力吧?”

    吴颜的脸唰地一下便白了,身子一下子抖了起来。

    云昭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杀气已是愈来愈浓。“不要说你是无辜的,你什么都没有做过,我这里可是有厚厚的一本帐,记着你吴大知州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呢?”

    吴颜卟嗵一声跪了下来,“都督,都督,我这也是身不由己啊,我是想留待有用之身以待王师啊,我一直在苦苦地等待着这一天啊,如果我不帮助蒙人敛财,他们就会杀掉我啊,他们就会换另一个人来干啊,都督,如果我不呆在这个位子之上,今天怎么可能帮着都督打开卢城城门,迎都督进城啊,都督,看着罪臣这点微末功劳之上,饶了罪臣一条小命吧!”

    云昭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想留待有用之身啊?这么说,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吴颜吴颜,果然是无脸无皮,无心无肺啊!”

    云昭的大笑声中,一名军官自城下急步而上,走到云昭身前,俯耳低语了几句。

    云昭俯下身子,盯着吴颜,“你是迫不得已才帮助蒙人,只是为了留待有用身是吧?”

    “是,是,都督!”吴颜连连点头。

    “那你怎么解释,你自己家中的巨额财富?嗯,在你家中,起出的金银就多达数十万两,吴颜,你以前不过是卢城一个小小的主薄,投降了蒙元,也只是知州,俸禄顶了天,一年也就千把多两银子,这些钱你是从那里弄来的?难不成天上掉银子,偏偏就砸中了你吴大知州?”

    吴颜一下子瘫在了地上,他万万没有想到,云昭一入城,便派人去抄了他的家。

    “这几年当中,你一共娶了七个小妾,其中有四个是强抢而来,这几个女子的家人都被你悄悄杀了,你还欺骗他们说,这些人都被你送到了燕京城里享福去了对吧?”云昭看着吴颜,眼中的厌恶之色愈发浓重。

    “吴颜,恐怕你更还不知道我的来历吧?”

    “知道,知道,您是征北军都督。”

    “我不仅是征北军都督,我也是卢城人,我的家便在距这里五十里的云家村。这卢城,我曾经来过很多次,冯从义将军时,卢城是多么的繁华啊,可现在,这里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吴颜,你还有脸再我面前表功?我告诉你,没有你打开城门,我照样可以轻易攻下卢城,你看到没有,这些蒙军已经准备跑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坚守卢城。”

    “都督饶命!”吴颜此时已是软如烂泥。

    云昭哼了一声,转头看着城下,“看在你总算还是为我军开了城门,立了那么一点点可有可无的功劳,我留你一具全尸。”

    “都督,都督,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啊!”吴颜大叫起来,“卢城还有两千越军,他们都听我的,都督你杀了我,他们会闹起来的!我可以为都督安抚他们啊!”

    “不错,还敢威胁我!”云昭抬起头来,“我云昭这辈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威胁!”说完这句话,云昭转身便向回走。

    “都督,都督饶命!”吴颜顿时慌了神,爬起来便想去追云昭,刚刚踏出一步,身前便多了一堵肉墙,将他撞得咚的一声弹了回去,跌在地上,却是云昭身边那个铁塔般的黑大个。

    “蒋旭,快点,都督说了,要去逛街,刚打过仗,怕不干净,你得跟着卫护都督!”吴凡在后面叫道上这。

    “明白!”蒋旭大声应道。低头看着地上一脸绝望的吴颜,呵呵笑道:“这位狗官,我家都督说了,给你一个全尸。”

    “将军饶命!”吴颜软瘫在地,呻吟道。

    蒋旭一伸手,已是将他提了起来,单臂一伸,将吴颜伸出了城墙之外,歪着头看着那张绝望的脸,蒋旭吐吐舌头,手一松,吴颜发出一声惨叫,从高高的城墙之下跌了下去,啪的一声跌在地上,脑浆迸烈,当即便死得透透得了。

    “去告诉那两千士兵,吴知州失足跌下城墙摔死了!”云昭对韩啸道。

    “明白。都督,那两千人,我们已经将其缴械了。”

    “这些士兵,大都是本地人,边境之民,剽悍善战,韩啸,你去看看,没有血债的,愿意回家便放他们回去,愿意从军的,便编入你的广昌营吧!”

    “谢谢都督!”韩啸喜出望外,边境之兵,好斗那是出了名的。没看着都督就是出身边民啊,由此可见一斑,心想这一次既然能捡到便宜,便一定要将两千人都留下来。嗯,都督说了,有血债的不能留。想想可以弄两千人,韩啸可是得意坏了,这一仗打得,就没任何损失,还白捞一笔,值!

    “我和吴凡,蒋旭去城里转转,卢城,你把他给我理顺!”云昭停下脚步,看着韩啸,“多少年没有回来了,都说近乡情怯,我倒还真有一点这样的感受。”***

第六百五十六章:卢城小巷,往事蹉跎

    原本估计的一场恶战成了一边倒的战斗,攻城的战斗三更起,不到五更便已结束,战士们开始打扫战场之时,天还没有放亮,除了卢城之内灯火通明,其它地方都仍是陷入在一片黑暗之中。

    云昭信步走在卢城的街道之上,在他的左右,数名卫士分散在他身前身后数步距离,蒋旭和吴凡更是寸步不离,虽说卢城已经完全落入到征北军手中,但谁也不敢保证城内便没有一个敌人了。如果是突击行刺倒也罢了,以云昭自身的武力,能在他手下讨得了好的刺客还真可能没有,但如果从那个阴暗角落里射出冷箭强弩来,那可是防不胜防。卫士兵们都受过严格训练,看着队形较为散乱,但实则上,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从任何方面而来的袭击都会在第一时间被这些卫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拦。

    云昭想自己走走,实际上于现在的他而言,已基本上是没有可能了。

    看着云昭逐渐偏离了大道转入了小巷子,吴凡心中略有些发急,小巷子里地形复杂,更不容易做好保卫工作,但是以都督现在的心情,最好还是不要上前劝阻,否则铁定要碰一鼻子灰。向身后的一名亲卫示了一个眼色,亲卫会意地点点头,悄悄落后几步,片刻之后,巷子两边的屋顶之上,也多了一些卫兵,领先云昭数十步在前面搜索戒戒。

    吴凡的这些动作自然瞒不过云昭,但他倒没有出言阻止,吴凡有他自己的考虑,这本就是他的工作,从自己做到这个位置之后,自己其实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相比于大街之上的灯火通明,小巷子里就幽暗得多了。仅仅只能容三五人并肩而过的街道之上铺着碎石子,多年的日晒雨淋以及踩踏,露在外面的部分光可鉴人,在微微的光线之下,亦自闪耀着光芒,踩着这条熟悉的道路,云昭停在了一家铺子的门口,铺子的大门紧闭,内里有狗在疯狂地吠叫。

    “这是一家卤肉店!”云昭指着这家铺子,“那时的我打得野味都送到这里来卖,因为这里的老板给的价钱更公道,也从来不昧我的称。”云昭笑道:“那时的我,卖了打来的野味之后,总是会在这里称上一斤猪头肉,好好地过一过瘾,走时还会带上几斤卤牛肉回家给老娘,秦先生以及柔…柔娘!”

    “别看他店小,味道在卢城却是第一家,很有名的,虽然铺子在这个小巷子里,但生意一向极好,这便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吧!”云昭上前轻轻地敲响了大门。

    咚咚的敲门声在狗吠之中显得很响亮,但大门却仍然紧闭。

    “都督,今夜大战刚停,这家老板想必是被吓坏了。不敢开门了。”走上前来,掏出佩刀,从门缝里探入,微一发劲,卡嚓一声,门闩顿时断裂,两名卫兵上前一推,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几名卫兵抢先一涌而入,手里的火把将小小的店照得一片透亮。

    “想不到今日倒是做了一回恶客!”云昭微微一笑,跨步走进了大门。

    店子正如云昭所说,不大,只放了四五张桌子,一条大黄狗被拴在角落里,正冲着大门处疯狂地吠叫。

    “不要动它!”看到一名卫兵走向那条大黄狗,云昭阻止道:“七八年了,想不到这条狗还活着。那些年,我来卖东西的时候,这条狗便在这里了。”大步走到狗的身前,歪着头看着狗,“棒头,还认得我么?”

    大黄狗绿莹莹的眼睛盯着云昭,嘴里的咆哮声渐渐降低,变成了喉咙深处的呜咽,最终安静下来,后退了两步,趴到了角落之中,狗头搭在两支前爪之上,眯起了眼睛。

    “他还认得我!”云昭大笑起来,回望着身后的吴凡与蒋旭,“看来这狗比人要强多了,七八年没见过我,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说话间,两名卫兵已经从后屋里架出了一对老夫妻,老头老婆子两人浑身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在火把的照耀之下,脸色青白,显然吓得不轻。

    “都督,这两人躲在床底下,可让我们好找。”卫兵轻笑道,“他们大概以为我们是蒙军吧?”

    “扶两位老人坐下,别吓着他们了!”看到眼前老两口似乎随时会要昏厥过去的模样,云昭吩咐道。

    吴凡抢上一步,扶着两人坐下,“两位老人家,不要怕,我们不是蒙人,我们是征北军,大越征北军,您听说过吗?这里的蒙人被我们打跑了,卢城收复了。”

    “蒙人跑了?你们是越军?”老人的眼中慢慢地有了一些生气。

    “是啊,蒙人被打败了,这位是我们都督,是您的故人,今天特意来看看您老两口的!”吴凡笑着回身指着云昭。

    “都督,故人?我们是老百姓,我们不认识什么都督!”两位老人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在他们眼中,军队不管是谁的,都一样可怕。

    云昭走上前去,蹲在两人的面前,摘下头盔,“商老头,还认得我么,我是云昭,当年一直在你这里卖野味的那个。”

    “你……”努力睁大昏浊的眼睛,在火把的照耀之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云昭。“有点像,是有点像。。”

    云昭笑着站起来,“当然像了,这么多年了,我自然长得变了些!”其实云昭的样子变化并不大,而是他的气质与当年相比,已经有了天壤之别,即便是现在和颜悦色地与这对老夫妻说着话,但自有一股凌人的气质散发开来。

    “商老头,铺子里还有卤猪头么,给我切一斤来。”云昭退后几步,坐到一张小桌边,“你自制的辣酱,弄一碟。”

    “有的有的!”商老头终于回过神来,当年的打猎小子看来是发达了。忙不迭地站起来冲向后厨,两名卫兵紧紧地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猪头肉端了上来,拈上一块切得极薄的猪头肉,蘸上一边鲜红的辣酱,放进嘴里,咀嚼了几口,味道一如当年。

    云昭的筷子再挟起一片猪头肉时,眼眶却在瞬时之间红了,盯着眼前的这盘菜,竟是落下泪来。

    “商老头,别忘了,给我包两斤牛肉,仔细切好了,辣酱也包好!”云昭放下筷子,道。

    吃了一片的猪头肉被留在了桌上,还有一大锭金子。云昭提着包好的牛肉和辣酱,对诚惶诚恐的商老头夫妇两人点点头,走出了这家小小的铺子。

    “这真是当年的那个卖野味给我们的小云子?”身后传来女人的低语声。

    “应当是的,当年他也是这样,要一斤猪头肉,再带一包牛肉回去!”老头的声音隐隐传来。

    那只先前一直吠叫得很欢的大黄狗棒头,此时却反而没有了一点声息。

    “都说人不如新,人不如旧,嘿,商老头夫妇两人已不怎么记得我了,倒是那只叫棒头的狗还能闻出我的气味来!”云昭站住了脚步,打量着身后那间透着灯光的小小门面,自嘲地道。

    吴凡等人都沉默不语,知道都督缅怀当年往事,而且这里面还掺夹着很多其它的隐秘,都知趣地不接话头。

    接下来,云昭又带着他们去了一家老酒铺,打了五斤这家老酒铺自酿的老酒,去了一家衣料铺子,扯了几尺花布,一家杂货铺,买了几盒专治手上冻裂口子的油膏,最后,一行人到了一家银楼。

    这家银楼在大街之上,门面比起先前去过的几家都要好,都要大,只是现在外面的油漆斑驳,连招牌上的漆都脱落了,显得十分萧瑟。

    此时,天已经大亮,一抹阳光从天际跃起,从这里看过去,卢城城楼之上飘扬的大越旗帜以及征北军军旗在阳光之下熠熠生盔,随风舞动。

    “这是卢城最好的银楼!”一边说着,一边走上了台阶,此时,银楼的大门恰好开了一条小缝,一个白发苍苍的脑探了出来,正惶恐地打量着外面,猛地看见一群军人正向自己走来,吓了一大跳,脸色立时便白了,想要关上门却又不敢,竟是僵在那里。

    “老板,我要打首饰!”云昭微笑着道。

    卫兵上前,不客气地推开大门,屋里积着很厚的灰尘,原本陈设着各色首饰的架子之上空空如也,竟是像好长时间没有做过生意了。

    “老板,不要怕,我们是征北军,蒙军已经被我们打跑了,现在这里重新回归了大越。”吴凡小声地安慰着对方,这一路行来,每到一家,他都要解释一遍,“你瞧,那是我们大越的旗帜呢!”指着远处城楼之上飘扬的大越旗帜,吴凡道。

    老板的嘴唇哆嗦着,“真得吗,真得吗?蒙人都被杀死了么?昨天真是我们的军队在攻城么?”

    “看到那些血迹了么?”吴凡笑着指向街道之上斑驳的血迹,“那都是蒙人的,我们回来了!”他骄傲地道。

    “谢天谢地,这些天杀的总算是被打跑了,谢谢军爷,谢谢军爷!”老板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叩头如捣蒜。

    “老板,快快起来!”云昭一把拖起老板,“你这里是卢城最大最好的银楼,怎么破败成这个样子?”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都被天杀的蒙人抢光了,能留下一条老命来就不错了!”老板老泪纵横。***

第六百五十七章:今日云家村

    看着银楼老板的惨状,云昭等人亦是不胜唏嘘。

    “老板,我要打一套首饰。”云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递给老板。

    打开小小的包裹,看着里面有些泛黑的银两,老板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这银两的成色并不好,看眼前这人,出行之时,护卫云从,应当是一个大官啊,怎么用来打首饰的银子竟是这种零碎而且成色极差?

    “军爷,这银两成色差,打出来的首饰只怕看相不好!”老板嗫嚅着道,如果是以往,这样的军人拿着这种银子来打首饰,多半是来敲诈,银楼惹不起,便只能自己垫补上成色十足的银两,但现在,他两手空空,即便想这样做,也无法拿出银子来。

    “就用它,老板!”云昭笑着道:“不在乎它好不好看,这些银子是我过世的母亲留给我的。你用它打两只镯子吧。”

    “是,只是军爷,我这里很长时间没有开张了,军爷得多等一会儿。”

    “没关系,你去忙吧!我就在这里等。”云昭淡淡地道。

    这些银子是云母当年千辛万苦积攒下来,本来准备用来给柔娘打一套首饰作为礼物送给新娘子,当时云昭带着柔娘到卢城,比箭赢了札木合,得了五十两成色十足的银两,云昭便用这赢来的银子打了一套手饰,这些银子反倒是留下来了,这些年来,作为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一直便伴随着云昭走到今天。

    看着当年的银楼老板如今已经侈偻的背,云昭不由有些心酸。往事不再矣!

    外面已是大亮,渐渐有人大着胆子开了大门,走出了街道,看到了城楼之上飘扬着的大越旗帜,看着一车车的蒙人尸体被拖出城外,终于,欢呼声从城内的各个角落开始响起,渐渐地汇成一股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越来越多的百姓从城内各个地方涌出,涌向城墙之下,仰望着飘扬着的大越旗帜,痛哭流涕,卢城失陷近八年,终于又一次看到了大越军旗在卢城上空飘扬了。

    不到一个时辰,一对雕琢精美的银镯子便新鲜出炉,恭敬地送到了云昭的面前。

    “手艺很好!”看着眼前的银镯子,云昭赞不绝口,“多谢老板,吴凡!”

    吴凡会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金子,递给老板。

    老板惊愕地张大了嘴,“不敢要军爷的钱。”只是将手乱摆。

    “拿着吧,这是赏你的,我们也算是故人了!”云昭捏着两只镯子,站了起来,大步出门,蒋旭赶紧跟了上去。吴凡将金子硬塞进老板的手中,“这是我们都督赏你的,快拿着!”一个转身,也跟着奔了出去。

    此时,外面的街道之上,已是人山人海,云昭等十数人从银楼出来,看到他们一身戎装,众人脸上都是露出惧怕之色,不由自主地让出了一条道路。吴凡也是头上冒汗,他们十几个人置身这人海之中,当真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前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名军官满头满脸的大汗,带着两列士卒出现在吴凡的眼前,吴凡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必然是韩啸发现了大量的百姓涌现,而都督又还没有回来,这才派出军队前来寻找,以便保护。

    “都督,末将广昌营麾下振武校尉蒋全,奉韩将军之命前来随侍!”军官干净利索地行了一个礼,大声道。

    “韩啸倒是心细!”吴心笑道:“你起来吧,前头开路,护送都督回营!”

    “是!”蒋全双脚一并,啪地转身,两队士兵旋即隔开一条道路。

    “这里是我老家,有什么可怕的!”云昭摇摇头,迎着众人的目光,大步向前走去。

    回到军营,把玩着银镯子,云昭再也坐不住了。

    “吴凡,收拾一下,亲卫营随我去云家村。卢城这里的事情,交给韩啸去打理。”云昭道。

    “都督,还是先等一等吧,卢城刚刚收复,外面还有不少游荡的蒙骑,一些移居而来的蒙族部落只怕也还没有逃远,此时出去,只怕不甚安全!”吴凡吃了一惊。

    “亲兵营三千骑兵,居然还怕了这些小鱼小虾!”云昭哧的一声冷笑,“当年我单人独骑,在这片土地之上都来去自如,现在反而要怕了这些蒙人,当真是笑话!”云昭站了起来,提起桌上的易水寒,径直走了出去。

    “是,都督,我马上去安排!”吴凡小跑着赶紧去招集亲卫营上下士卒。

    一柱香功夫后,三千骑兵在云昭的带领之下,一路疾奔向云家村。从卢城往云家村,五十余里路,快马奔驰,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云昭心情激荡,离家八年,终于又踏上了这条熟悉的归途,只是已经没有了家,没有了倚门而望的老母亲那期盼的目光。

    当年离开之时,只是为母亲简易地堆了一个坟,云家村的父老乡亲们,也都只是草草埋葬,算是入土为安,八年了,只怕云家村早已变成了一片废墟,荒草盈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往日的依稀模样?想着有可能看到的满目凄凉,云昭猛勒马匹,乌云踏雪长嘶着停了下来,不安地刨着马蹄,乌云踏雪异常通灵,此时感受到云昭的心情,亦显得有些焦燥。

    “都督!”吴凡策马奔了过来,“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云昭摇摇头,“走吧!”

    约摸奔了三十余里地,眼前逐渐出现了一条坚实的驰道,三合土混着碎石夯筑,大约三米来宽,道路两边,绿树成荫,一排排的栽植得极为整齐,一直延伸向远处。

    云昭疑惑地放慢了速度,看着这条道路,云家村什么时候修了这样一条路了?“吴凡,派人出去探一探,我是不是走错了路了?”云昭疑惑地道,七八年没有回来,也许自己当真记错了回家的路。

    “是,都督。”派出士兵,吴凡与云昭并辔而行,“都督,这些树像是栽了有好几年了,对了,这道路,也不是新修的。如果这真是往云家村去的,莫非在云家村这些年有什么大人物移居了过去,所以才修了这条路?”

    云昭摇摇头,“云家村一夕之间,死了上百条人命,在乡间,这便是凶地,那个会搬到那里去。便是蒙人,也不会去那里的。”

    说话间,哨骑已是飞奔而回,“都督,我们碰上了几个乡民,他们,这条路正是通往云家村的。”

    “你没问问这条路,这些树是怎么一回事?”吴凡沉声问道。

    “回将军,小人问了,这条路和这些树是大约三年前栽的,那些人还记得清楚,当时来了很多蒙人,在当地征集了大批劳力,修建这条道路一直通到云家村,对了,在云家村,还修建了一个很大的墓。当时他们都去过。这条路修成之后,云家村便成了禁地,有蒙人驻守,外人再也进不去了!”

    云昭与吴凡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露出震惊之色,“都督,既然有蒙军镇守,我去瞧瞧!”

    云昭点点头,“你去吧,抓几个活口,我倒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吴凡领了一队骑兵,加速离去。

    而云昭,心中却隐隐想到了什么,但却又不能肯定。

    骑兵们放缓了速度,缓缓而行。

    吴凡回来的很快。

    “都督。”他的脸色很是奇怪。

    “怎么一回事?”云昭迫不及待地问道。

    “云家村的确变成了一个墓园,那里也的确有蒙军看守,不过人不多,只有几十人,末将一去,并没有交战,这些人便交出了武器。据他们交待,他们隶属于蒙元当年的镇国公主府,是奉公主雅尔丹之命在这里驻守,以免有人或者野兽闯进墓园。”

    “这么说,这个墓园也是雅尔丹修的啦?”

    “是!”吴凡点点头。

    云昭的脸色沉了下来,“墓园之中,葬得是谁?”

    “都督,供奉的是老夫人!”吴凡轻声道。

    云昭猛地勒停了马匹。

    昔日穷蔽的云家村已经完全变了模样,青砖垒成的围墙将原先的老村子全都围了起来,周围明显是移栽来的松柏杉树几乎都有合抱粗细,明显是后来移植过来的,在云昭的记忆里,云家村周围根本就没有这么大么之密集的树。此时这些大树被白雪覆盖着,长长的冰凌从树上倒吊下来,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大门是用考究的白黑两色巨石修筑而成,巨大的牌楼显得极为庄重,肃穆。透过大门看进去,里面亦是种满了树木,隐隐有鸟雀鸣叫的声音传来。

    “修这个墓园只怕花费了巨量的财物!”吴凡看着这个巨大的墓园,不由咋舌道:“雅尔丹这是想干什么?她为什么要替老夫人修这个墓园?”这个问题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呐闷,看着云昭的脸色,他却是不敢问出来。

    云昭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墓园之内,此时,墓园内外,已经站满了吴凡先期带来的骑兵,里里外外,这个墓园早已在征北军的控制之下。***

第六百五十八章:祭拜

    云昭沉着脸,走过了高大的牌坊,进入了大门,看着云昭的脸色,吴凡等人都小心翼翼地跟随在他身后数步左右,连一向大大咧咧的蒋旭也屏声静气,蹑手蹑脚。

    这个墓园一看就知道是下了大功夫的,内里的道路都由清一色的青石板铺了出来,道路两边,松柏成荫,如果现在不是冬天而是夏天的话,走进来一定清凉无比。

    走了几步,云昭停了下来,在他的左手边,有一座坟墓,看了一下方位,云昭记得这里曾经是二爷爷的家。走到那墓边,云昭蹲了下来,伸手拂去墓碑上的积雪,云大山之墓,云昭谨立几个大字出现在眼前,云大山是二爷爷的名字。

    云昭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响头,站直身子,向着内里走去。以前的房子早就没有了,那一把火将云家村烧成了废墟,现在在原先的房子位置之上,矗立着一座坟墓,每一座坟墓之上都着这户人家的名字,无一例外,落款都是云昭。

    这自然都是雅尔丹杰作,要将这些办好,显然是花了极大的心思的,云昭慢慢地走过一座座坟墓,愈来愈靠近自己曾经的家。

    在家的废墟之上,他埋葬了自己的母亲。云昭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路的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竹林,白雪皑皑,冰凌在阳光之中反射着光芒,竹林之间,一条曲径小道曲曲折折,云昭毫不犹豫地走向竹林,一出林子,不禁是云昭,便连云昭身后跟着的吴凡,蒋旭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坟墓,八字开扇的主坟配上一系列的辅助建筑,占地足足有小半亩地。碑面之上,双凤齐飞,前面的立柱之上,盘龙缠绕,活灵活现,墓的前方,两只麒麟昂然而立,恰似两名卫士,供卫在墓室大门两侧,而向两边延伸出去,各类石雕层不不穷,将整个坟墓隐隐围在中间。

    “天啊!吴凡惊叹一声,“好高的规格,都督,这是按亲王的规制建造的墓室!”

    “很漂亮,很好看!”蒋旭不知道什么规制,但觉得这坟很气派,很威风。

    云昭依然没有说话,大步走到墓前,双膝跪下,吴凡赶紧从卫士手中接过香,点燃了递给云昭,双手捧香,举至齐额,云昭在母亲的墓前三拜九叩。

    “娘,我回来了!”他大声地道:“你的儿子回来看你了!”

    “儿子不孝,八年了,才回来给您上香,给您叩头!”云昭的声音呜咽起来,眼泪卟裟卟裟地砸在地上。

    “都督节哀!”吴凡跪在云昭身后半步的地方,咚咚叩了几个响头,爬起来扶起云昭,“都督,您今日也算是衣锦还乡,老夫人在九泉之下有知,亦会极高兴的。”

    “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但是母亲却看不到也享用不到了!”云昭垂下头,“如果时光能够倒转,我情愿不要这一切,我只希望每天在落日之时回家时,能看到母亲倚门而望的样子。”

    “都督一片孝心,老夫人在天上自然能感受得到!”吴凡低声道:“都督,您不要太伤心了,那边有一个竹屋,您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云昭摇摇头,“我要替母亲扫墓。你去给我找一把扫帚来。”伸手拂去墓室之上的一堆积雪,云昭吩咐道。

    吴凡赶紧退下,片刻之间,已是带了十几把扫帚过来。

    “你们退下去吧,我自己来!”

    “都督,这地方太大了,还是我们一齐帮都督来打扫吧!”

    “我说过我自己来!”云昭的声音不容置疑。

    吴凡无奈地率领着士兵退了下去,云昭拿起扫帚,小心地将墓碑顶端的积雪扫了下来,北地寒冷,偌大的墓室之上,不但堆着厚厚的积雪,最下层更是凝结成了冰,一点点,一寸寸,云昭慢慢地将墓室清扫干净。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已经开始西沉,虽然寒冬腊月,寒风逼人,但云昭的额头之上却掉下了大滴的汗珠,内衣早已湿透,当最后一捧积雪被打扫干净的时候,吴凡赶紧奔了过来,“都督,换件衣服吧,这个样子,极易得伤风的。那边有一间竹屋,我已让人在内里生了火,烧了热水,您去洗个澡,换件干爽的衣服。”

    云昭轻轻地抚摸着墓碑,点了点头,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向竹屋,身后,吴凡则指挥着士兵将带来的食盒之中的糕点点心水果之类的整整齐齐地码在碑面之前,又带着众人将云昭扫下来的积雪搬运到一边。

    等他做完这一切,回到竹屋里时,云昭已经洗完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正坐在火边,慢慢地啜饮着热茶。

    “吴凡,将那些蒙人的头目带过来,我有事问他!”云昭道。

    “是!”

    被反绑着双手的蒙人首领被带进了竹屋,这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兵,看着云昭,眼中并不怎么害怕。

    “托朵见过云都督!”托朵躬身行礼。

    云昭点点头,“吴凡,解开绳子!”

    看了看云昭身后,蒋旭按刀而立,吴凡走上前去,解开托朵的绳子,然后退到一侧,紧紧地盯着对方。

    托朵揉着被捆得发酸的手腕,站在云昭面前。

    “这个墓园是什么时候建的?”云昭问道。

    “是三年前,陛下当时还是镇国公主,特意从公主府派来监工,携带着图纸,由卢城知州吴颜主持建造的,历时一年方才建成。”云昭点点头,看来前些天吴颜是吓昏了,竟然没有说这事,要是说了,自己说不定还会饶他一命。

    “建成之后,公主殿下还来这里祭拜过老夫人!”托朵道,“公主殿下在这里住了三天,走时曾说云都督现在没法过来,她便每年都会过来扫墓,但一年之后,我国便迭起大变,公主殿下也再没来过了。这间竹屋本来便是为公主殿下建造的,平素并没有人住的。”

    吴凡脸露讶色,却强忍着没有做声,雅尔丹为云老夫人修墓,或者可以说是为了买好云昭,但亲自来祭扫并且一住就是三天,这做法就耐人寻味了。

    “这个村子都成了墓园,雅尔丹怎么知道每一户有多少人,都是谁,我看墓碑之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当时建墓园之时,公主殿下颇费了一番周折,找到了几个当时在卢城做工的云家村的后生,将他们带回到这里,一一指认,然后在原址之上建起了这些坟墓。”托朵道。

    “倒是颇费了一番苦心!”云昭低低地道。站了起来,走到托朵面前,突然向他拱手作了一揖。托朵吓了一跳,侧身让开。

    “我这一礼是感谢你这三年来,一直守在这里替我母亲守墓,不是为了别的。”云昭道。

    “我是奉陛下之命在这里留守。”托朵道。

    “我知道,那你便回去替我谢谢雅尔丹了,就说我云昭谢谢她为我母亲建的墓室,很好,我很满意。”

    “都督要放我回去?”

    “我留你做什么?”云昭摇摇头,“吴凡,给他一张通行证件,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燕京。”

    “是,都督!”吴凡道。

    “托朵,回去告诉雅尔丹,虽然我谢谢她为我母亲建起了这么好的坟墓,但我母亲的死却与她脱不了关系,我不会原谅她的。云家村这一百余条性命也不会答应,用不了多久,我便会打破燕京,当年的凶手我都不会放过。”

    托朵脸色有些惨白,“都督,我是公主府的老人,当年之事,我虽然没有参与,但也是知道的,公主亦是受人所胁,并不是她的本心。再说,这些年来,我们蒙人死伤在你的手里又何止百余人,只怕成千上万了吧!”

    “大胆!”吴凡瞪起了眼睛,怒吼道。

    “没什么!”云昭摆手制止了吴凡的怒吼,“有因则有果,有根方有枝,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清的,你将我的话带回去就够了。吴凡,送他们走。”

    吴凡押着托朵离开了竹屋,云昭也随着他们走了出来,回头看着这间造型雅致的竹屋,云昭沉声道:“蒋旭,给我拆了它。”

    “是,都督!”蒋旭从一边护卫手中接过自己的陌刀,抢上前去,抡圆了巨大的陌刀,用力地劈了下去,在蒋旭的虎吼声中,这间漂亮的竹屋顷刻之间便已变成了一堆废墟,一边守候的卫士们立刻涌上去,三下五除二,便将这堆废墟清理得一干二净。

    “走吧,我还要去看一看岳父….不,是秦先生的坟墓。”

    云昭大步走向村子的另一头,那里,是柔娘的家。

    与村子里其它地方一样,柔娘的家,现在也变成了一座坟墓,这座墓比其它人的要讲究一些,但却远远比不上云昭母亲的那座高规格的墓葬。

    立在秦先生的坟前,云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跪下来,叩了三个响头,“先生,柔娘现在过得很好,您放心吧!而且,您快要做外公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千里奔波终相见

    将从卢城小巷里买来的牛肉摆在墓前,拿了酒杯,倒上一杯酒,“秦先生,这是您最爱喝的酒。我也给您买了好多,够您喝一段日子了。”

    举起酒杯,将酒倒在墓前。

    “虽然我不是您的女婿了,但是自小您对我的教导之恩,云昭没齿难忘。如果不是您从小便待我如子侄,教我读书,识字,明理,我亦只可能一辈子做一个猎人,断然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盘膝坐在墓前,云昭将两个酒杯都满上,“先生,我敬您。”仰头一饮而尽。

    “现在看起来,终有一日,我要与李四刀兵相见,哦,李四就是您现在的女婿,我不知道结局会怎样,如果是我败了,我自然是无法活着再回来的,但是柔娘也不至于让这个墓园被毁,而如果我胜了,先生,你放心吧,我不会把柔娘怎么样的。就算是看在您这么多年对我的教诲的份儿上,我也会让她好好地活着。”

    说到这里,云昭神情有些黯然,默默地斟酒,喝酒,半晌,云昭站了起来,“先生,我在这里还要住上几天,明天再过来陪你喝酒吧。”

    云母的墓室之外,竹屋已被拆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架起了一间极大的军用帐蓬。

    “吴凡,你回卢城一趟,算时间,妙妙也应当要抵达卢城了,你在那里等着她,等她回来后,便带她来这里,我与她马上就要成婚了,她也应当来拜见一下她的婆婆。”

    “是,都督!”

    “父母去世,按理要守孝三年,我却只能在这里住上三天!”云昭看着母亲的坟墓,歉然地道:“只能对不起母亲了。”

    万锦基蓬头垢面,宛如乞丐,即便是一个资深马匪,在这个季节里,单人独骑出了玉门关,长途跋涉,一路还得应付蒙人的游牧部落的袭击,以及偶尔碰上的掉单的蒙骑,挣扎着一路奔向安庆,也已是累得疲惫不堪,燕小乙送给他的两匹战马,一匹已经倒毙在路上,眼下这一条,也已是虚弱不已。牵着战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茫茫的雪原之上,打眼看去,四面皆是一片雪白,早已不辩方向了。

    万锦基心中有些发慌,要是迷失了方向,等待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

    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伸手扒开积雪,从里面扯出一些尚新鲜的草根,递到战马的嘴边,自己再扒拉了几下,惊喜以发现了一窝虫子,当下便捞起来,塞进嘴里,用力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再塞一把白雪到嘴里。

    喘息片刻,终于觉得又有了一丝力气,勉力站起来,四下望了望,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夜幕将临,四周仍是寂静一片,看不到一丝丝人烟的踪迹,万锦基停了下来,再不能走了,在夜晚到来之前,自己要是找不到一个栖身的地方的话,明天早上,自己就会变成一根冰棍倒在雪原之上。

    选了一个斜坡,掏出匕首,半跪在地上,万锦基开始挖洞。厚厚的积雪冻得很结实,掏出一个可以容人藏进去的雪洞,勉强可以捱过塞冷的夜晚。

    几乎耗尽所有的力气,终于挖出了一个米多深的坑道,万锦基已是浑身发软,只觉得浑身没有了一丝力气,挣扎着爬了进去,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只手扣着马缰,眼皮耷拉着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万锦基被从洞口灌进的寒风冻醒,裹紧了身上的毡子,让自己蜷缩得更紧一些。

    洞外寒风呼啸,风声之中,似乎传来什么声音,万锦基竖起了耳朵,仔细地辩听着风中的异响。

    好象有军中的号角和鼓点之声,万锦基全身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爬出了洞口,想要走到斜坡顶上去察看究竟,两条腿刚刚站直,却又一软,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全身的力气竟然似乎被抽走了,浑身软绵绵得不得劲儿。

    糟了,好像是病了!万锦基心中惨叫一声。几次使戏想要站起来,却都是力不从心,只能一手牵着缰绳,探出佩刀,敲敲马股,这战马与他相处月余,倒已是与他有了默契。当下奋力向前,拖着万锦基向着斜坡顶上走去。积雪在他的身后被拖出了一道槽沟。

    终于到了斜坡顶端。万锦基吃力地抬起头,在斜坡的另一端远处约数百米处,一片灯火通明的营地出现在他的眼中,明亮的灯光之下,征北军的军旗高高飘扬。征北军军旗之旁,燕,朴两面主将旗在火把的映照之下显得那样清晰。

    “二当家的!”万锦基一时之间热泪盈眶。将缰绳拴在自己手腕之上,另一只手用力地拍打着战马的屁股,“走,快走!”

    战马也看到了那边的灯火,听到了同类的嘶鸣,亦是兴奋起来,四蹄显得轻快多了,小跑着奔向那片光明之处。

    那片营地,正是自安庆奔来的红娘子与朴德猛的军队。万锦基运气实在不错,在茫茫的雪原之中,他其实已经走错了路,弄错了方向,原本他是准备去安庆的,但走到途中,不知不觉已经偏离了方向,竟然向着卢城方向前进了,但恰恰是这样,却正好撞上了从安庆一路向着卢城急奔的红娘子的军队,要是他按照原来的路线走,铁定要与红娘子擦肩而过。

    红娘子与朴德猛按照征北军都督拟定的计划,拿下安庆之后便奔向卢城,准备与韩啸的广昌营合围卢城,拿下关外这一据点,行至半途,已有情报传来,云昭亲自指挥广昌营已经拿下卢城,任务已经完成,这一趟行军便显得轻松起来。

    朴德猛异常高兴,这意味着到了卢城之外,他便可以直接率军回返关内,参与到对燕京的进攻了。先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为错过这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战。

    红娘子也非常高兴,拿下了卢城,对她而言,便意味着可以重回鹰嘴岩,可以去看看自己成长的家,特别是信使带回来已经生擒司马瑞,并已将此人带到卢城的消息,更是让她心花怒放,司马瑞,鹰嘴岩的生死大仇,落入到自己手中,自己终是可以将他带上鹰嘴岩扒皮抽筋,以告慰鹰嘴岩数千兄弟的在天之灵了。

    红娘子兴奋得无法入睡,坐在大帐里火盆旁边,霍霍地磨着自己的马刀,匕首,她要亲手斩下司马瑞的人头方能一泄心头之愤。

    “二当家的!”三眼虎一头撞了进来,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

    “出什么事了?”红娘子不满地道。

    “万锦基过来了!”三眼虎手微微发抖。

    “你说什么?”

    “今晚我巡营,哨骑来报告说抓到了一个来窥探我军营盘的探子,我前去一看,竟然是万锦基。”

    “他不在赣州好好地替我带着白莲军,窜到这里作什么?”红娘子霍地站了起来。

    “二当家的,我怀疑出大事了,万锦基像个乞丐一般,看着极惨,而且得了伤风,元气大伤,人事不省,眼下我将他安置在我的大帐之中,召来了军医,正在施救。”三眼虎不安地道:“不知道白莲军出了什么事了,竟然让万锦基弄成这人模样?咦,不对啊!”三眼虎突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啦?”

    “如果白莲军真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没有得到丝毫消息,这些日子,我们虽然一直身在大漠,但与兴灵的消息一直没有间断,他们为什么丝毫没有提到这件事?”

    三眼虎瞪大了眼睛,“万锦基要来找我们,自然可以通过征北军的哨骑路线还有沿途补给,怎么会弄成这般模样?二当有的,万锦基是想要避过这些人,悄悄地来找我们,这事一定与征北军有关!”

    红娘子心中一沉,看着三眼虎,喝斥道:“没根没据的,乱说什么,走,先去看看野鸡,等他清醒过来再说。”扔了手中的马刀,大步奔出帐去。

    温暖的帐蓬之中,万锦基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脱掉,大帐里生了好几盆炭火,药罐里汤药翻腾,药香四溢,一位随军大夫正满头大汗,将一根根银针小心地插进万锦基的身体。

    “怎么样?不会有大问题吧?”红娘子看着憔悴的昏迷不醒的万锦基,担心地问着军医。

    “燕将军,此人长途奔波,风寒入体,又强自支撑,如果不是底子好,早就倒毙在路上了,眼下,亦是三分靠救治,七分靠自己了,就看他的运气如何了。”大夫抬起头,连连摇头。

    “我不管你什么三分七分的,要是他死了,我扭了你的脑袋给他陪葬!”三眼虎一把揪住大夫,怒吼道。

    大夫脸上却是没有什么惧色,看着三眼虎,“虎爷,在下亦是身有军职的人,救死扶伤,是职下的本份,每一个人职下都想救活,但医者治病,却不能治命,能不能治活,职下只能说竭尽全力。”

    “三眼虎,放手!”红娘子摆摆手,在征北军中久了,她已明白,征北军中,惩罚赏赐,都有一套完整的制度,特别是军官,更是要通过考功司才能处罚,是以这位大夫根本就不在意三眼虎的威胁。***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012/ 第一时间欣赏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枪手1号所写的《跃马天下》为转载作品,跃马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跃马天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跃马天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跃马天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跃马天下介绍:

一个温顺的良民被逼上梁山之后愤怒的呐喊,一个草根从底层奋斗的漫漫征途,一段血与火,情与仇交织的多彩人生。
枪手新书《抚宋》已经开张了,恭请诸位书友移步围观。跃马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跃马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跃马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