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益州城的火光
简单双眼尽赤,呛然拔刀,戟指成化诚,“老匹夫,你找死!”
成化诚巍然不动,“简将军掌管益州城,不体民生,不顺民意,如今已是天怒人怨,人神难容,简将军,奉劝你一句,此时放下武器,束手就缚,还可留一条性命,否则?”他缓缓摇头。
“杀了这个老匹夫!”简单佩刀前指,大声喝道。
庭院里的甲士大声应喏,拔刀挺矛,奔向大堂里的成化诚。后堂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排排家丁执着武器从内里扑了上来。两相瞬间便斗在了一起,成化诚在从人的搀扶之下,退回了后堂。
大堂里,外面的院子里,瞬息之间便全都乱了套,有不知情的或目瞪口呆,或手忙脚乱地四处躲藏,更多的则是双手抱头,就地趴下,钻到了桌子底下。
而早有预某的则是纷纷抽出武器,大叫着冲向简单,杀了简单,一切便简单了。
看着乱哄哄的庭院,简单冷笑,佩刀下压,“杀光他们!”
“喏!”围绕在他身边的数十名甲士怒吼声中,长矛前挺,向前跨出一步。
“杀!”后堂之内源源不断地有青壮涌出来,呼喝着杀向甲士围绕着的简单。
哧哧之声响起,数十根长矛刺出,收回,奔在最前面的十多名青壮肚腹之上便多出了一个血洞,一头栽倒在地,数十根血淋淋的长枪收回。再一次刺出,收回。
在甲士的簇拥之下,简单慢慢地向着大门挪动,只要出了门,就会海阔天空,手下的将军们虽然死了,但只要他还活着,出现在士兵们面前,马上就能将散掉的士气重新凝聚起来。
成化诚以及一众豪绅们虽然准备的人手不少,但却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章法的冲杀,在简单百多名护卫的面前,完全无法形成突破,根本就杀不到简单的面前,反而是简单领着他们,一边肆意地屠杀着这些亡命扑上来的青壮,一面缓缓地向着大门移动。
王圭出现在大堂当中,成化诚亦在下人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陪伴在他的身边,看着简单以及他的麾下有如杀神一般,在片片血浪之前向大门处移动,不由脸色大变,“王大人,怎么办,要是让他们冲出去,我们就全完了。”
“他们冲不出去!”王圭脸色阴沉。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大门之处,突然出现了十数名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是挽着强弓。十箭齐发,呜呜的箭啸声撕破了黑夜的宁静,简单身前,十名甲士翻身栽倒,一声没吭地毙命,简单卫兵整齐的队列瞬间便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冲杀上来的青壮一声欢呼,顺着缺口便杀了进去。
听到箭啸之声,简单脸色大变,糟糕!转眼看着大门之处,十数名黑衣人又已经拉开了弓弦。看着这些人冷静的眼神,稳定的双手,简单一颗心沉了下去,这些人绝不是成化诚的手下,这些豪绅就算蓄养了一些死士,也无法练出这样的箭手,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从战场之上百战余生之人,面对着距他们只有数十步的士兵,却稳如泰山,一箭射出之后,根本不看战果,亦不看有士兵已怒吼着扑上去,仍然只是瞄准了自己身边的卫士。
“加速,冲过去,冲过去!”简单知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如果任由这些箭士发箭,只消让他们再射出两三轮,自己身边的士兵就再也无法保持密集的阵形,在这样陕小的院子里,陷入混乱的话,自己凶多吉少。
简单身边的士兵亦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知道情势危急,不消简单下令,已有十多人挥舞着腰刀,猫着腰,大步向前蹿去,数十步的距离,跑开来之后,也就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羽箭从他们的头上掠过,身后又传来惨叫声,这些士兵怒吼着冲了上去,黑衣箭手的身边,五个黑衣人默然拔刀,蹂身而上,刀光闪烁,片刻之间,冲上去的十多名士兵竟然一个个身首异处,快如闪电般地杀死了这冲上来的十多名士兵之后,这五人收刀,后退,立在箭士身前。
羽箭破空的声音不断响起,虽然只是短短数十步,但简单竟然寸步难行,在他们的身前,是一波又一波亡命杀来的死士,数十步外,勾魂的利箭不停地飞来。简单两眼尽赤,转头看见重新出现在大堂之中的成化诚以及他身边的王圭,瞬间明白了一切,是云昭。这些门口的黑衣人都是云昭派出来的。
“杀回去,抓住他们!”简单瞬间便判明,他绝无可能杀到大门口,返身杀回去,抓住成化诚以及王圭,以他们为人质,还有一丝脱身的可能。
简单举刀,怒吼,“送我过去!”大吼声中,他纵身跃起,两名士兵在简单跃起的瞬间,伸出双手,托住简单的双脚,用力向上推送,借助这一推之力,简单呼的一声从密密麻麻的人群头上跃过,刀光闪过,劈向成化诚。
成化诚一声惊叫,两腿一软,险些摔倒,当的一声,王圭身边窜出一人,一刀架住了简单凌空劈下的这一刀。
受这一阻,简单自空中落下,大吼着再一次向前奔出,挥刀,怒劈拦住他去路的这名大汉。一招断其刀,第二刀下,便血光迸现,这名大汉倒在血泊之中,不等简单迈出下一步,又一名大汉及时从旁边窜了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简单是难得的猛将,年纪轻轻,却早已在沙场之上证明了自己,但现在拦在他面前的却是王圭从兴灵带来的好手,这些人亦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根本无惧生死,简单连杀三人,却仍是无法前进一步。而此时,在王圭与成化诚面前,已经密密麻麻地站了至少两排成家死士。
简单长叹一声,仅有一次机会也这样失去了,他没有想到王圭如此小心,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仍然没有忘记在身边放上数名好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然已无机会,他亦不再勉强,转身,挥刀,杀了回去。
但他的士兵被门口的箭手射得七零八落,又在益州豪绅蓄养的死士的攻击之下,早已溃不成军,此时已经失去了阵形,各自为战,这些人虽然骁勇,但猛虎亦难敌群狼,更何况这些死士在士兵们形成阵形的情况之下无法击败对手,但现在单凭个人勇力,却是越战越勇,士兵们一个个惨叫着倒在了院子里。
门口的箭手们仍然弯弓搭箭,但却引弦不发,只是全神戒备,而那五个黑衣刀手,执着血淋淋的钢刀,一双眼睛却只是放在简单身上。
“住手!”简单突然仰天长嗥,大吼道。
院子里所有人都被一声嘶吼给震住,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武器,转眼看着简单,杀得四散的士兵趁机跑回到简单的身边,一百多人的亲卫,此时已只剩下了廖廖十多人。
简单环顾着身周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亲卫,长叹一声,呛啷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钢刀,怒视着王圭,吼道:“王圭,云昭想要我的性命,大可明着来,何必如此阴谋暗算?”
大局已定!王圭心中大定,眼光看向远处,城内火光四起,已成乱成一团,他微笑着收回目光,看向简单:“简将军,你在益州城倒行逆施,益州百姓容不下你,这关云将军什么事?”
呸!简单狠狠地向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又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云昭不就是想要益州城吗?好,他赢了,我投降,你带我去见他。”
王圭大笑,“好,简将军要见我家将军,自然是好,不过,您总得先命令你的部下放下武器吧!”
简单看着身边仍然紧握着刀枪的士兵,叹口气道:“放下武器吧,没必要白白送死了。”
当当声中,士兵们手中的刀枪坠在了地上,就在那一瞬间,王圭的脸色却是一变,“放箭!”他喝道。
门口的黑衣人乱箭齐发,放下武器的士兵纷纷中箭,倒在了地上,简单胸前已中了一箭,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圭,“你……”颤抖的手指指向王圭,“你,周叔不会放过你们的。”
王圭冷笑,箭啸之声再起,简单身中数箭,颓然倒地,圆睁双目,至死,他都不相信,云昭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他活下来。
看着眼前这一幕,成化诚亦是目瞪口呆,“王大人,他已经投降了,既然已经投降,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他约束城中的乱兵,怎么就这样将他杀了?”
王圭冷笑一声:“简单不死,益州难安,云将军不能杀他,我们就替云将军杀了他,永绝后患!”
成化诚手脚微微颤抖,看着王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益州城,已经乱成了一团,无数乱兵涌上了街头。
距离益州城二十里,高梁河边一片隐密的营地,一匹快马奔进了营内。
“朴将军,益州城内火起。王大人已经发动,看情形已经得手了。”一名校尉冲进朴德猛休息的一个窝棚,却愕然看到,这一次行动的指挥,朴德猛将军正将蒙着一床毯子在大睡。
“将军,将军,益州城动手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动?”校尉急道。
“急什么?”朴德猛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地道:“不是刚动手么,让我睡一觉再说,对了,明天早上,你记得去钓几条鱼来,我要煨鱼汤喝,话说这高梁河的小黄花鱼煨汤那可是一绝!”
校尉呆若木鸡。***
第三百七十六章:借刀
脸色各不相同的校尉们一人尝了一点点,汤着实不错,但比起此时的益州城,那就毫不足道了,朴德猛所带的这三千人都是刚刚从高阳训练营之中带出来的。
但这些校尉军官可都是从安庆边军的基层军官之中提拔起来的,这些人或许没有读过多少兵书,不懂大战略大战术,但对于接敌作战的经验却是无比丰富,对云昭更是忠心耿耿,在他们看来,一个完好的益州城显然对于自家将军更重要,在将军能起更大的作用。
而现在,每耽搁一刻钟,益州城就会死更多的人,损失更多的财产,而这些,可都是自家将军的。
有胆大的已是脸色不豫,
高梁河边,朴德猛坐在火炉边,馋涎欲滴地盯着热汤翻滚的行军锅,里面是他的亲兵大清早地爬起来为他钓的小黄花鱼,这鱼太小了吃不着,太大了,却又失去了那股鲜味,最好的就是那种半尺来长,大拇指粗细,此时汤里上上下下翻腾的正是这种大小的黄花鱼儿,也不用什么佐料,就是配上一点姜葱,撒一点点盐末,原汁原味最是美味。
舀了满满一汤匙,也不顾汤汁极烫,滋溜一声吸进了嘴里,一股热滚顿时顺着喉管直下肚腹,朴德猛满足地长长地呻吟了一声,惬意地半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一如当年,一如当年啊!”
身后一群校尉军官们面面相觑,距此不远的益州城打成了一锅粥,每一刻都不知要死多少人,有多少房屋毁于大火之中,但奉命进军益州城平乱的他们却莫名其妙地停在了这里,而他们的主将却意态闲闲地在这里熬起了渔汤。
“朴将军,益州城……”一名校尉向前走了两步。
朴德猛一挥手,对一群校尉道:“来来来,这鱼汤真心不错,坐坐坐,一人尝一点,我保证你们吃上一回之后,就再也忘不了这滋味。”
脸色各不相同的校尉们一人尝了一点点,汤着实不错,但比起此时的益州城,那就毫不足道了,朴德猛所带的这三千人都是刚刚从高阳训练营之中带出来的。但这些校尉军官可都是从安庆边军的基层军官之中提拔起来的,这些人或许没有读过多少兵书,不懂大战略大战术,但对于接敌作战的经验却是无比丰富,对云昭更是忠心耿耿,在他们看来,一个完好的益州城显然对于自家将军更重要,在将军能起更大的作用。而现在,每耽搁一刻钟,益州城就会死更多的人,损失更多的财产,而这些,可都是自家将军的。有胆大的已是脸色不豫,
看着朴德猛。心里不禁嘀咕起来,这家伙可是个降将。现在按兵不动。莫非是心存歹意?要不是安军边军军规森严,有人早就要跳起来了。
但不敢跳起来,不代表他们不敢给朴德猛脸色看。
朴德猛是何等样人?察颜观色,已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微微一笑,拍拍手站了起来。“高梁河的黄花鱼着实不错,但益州城的大鱼可令人流口水啊!你们都想早点过去是吧?”
“是。将军,我等不明白……”
朴德猛挥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质疑,“你们有你们的想法。这不是错,你们可以放在心里,却不能问出来,因为,在军队之中,只能有一个声音,我不希望下一次还看到有人质疑我的决定,否则,我会向云将军申请将这些人调回高阳训练营去。因为,你还不是一名合格的军人,不是一个合格的军官,你需要回炉重修。”
一群校尉军官脸有愤色,但却偃旗息鼓,都低下了头,他们被抽去训练营本就不愿意,现在好不容易带出了一批人,可以重新回到战场上去纵横驰骋,要是再被打回训练营,再出来可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看着众人的脸色,朴德猛知道,大棒打昏了,总得来一点蜜糖:“不过,看在你们是刚刚调入我的麾下,不妨可以透露一点有关这次任务的要点给你们。但是你们记好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这一次益州平乱之后,你们就将正式成为我的部属,我们的番号将是安庆边军第八营。”…,
听到朴德猛的宣告,众人顿时都兴奋起来,第八营,也就是说,他们将成为一支有番号的部队,会与其它七个营头平起平坐了。
不理会军官们的兴奋,朴德猛转身向着益州城,指着远处隐约的轮廓,冷冷地道:“我们停留在这里不前,是因为那里面,有一些人必须死,但偏生这些人我们不好杀,只好请人代劳了。这些人不死个差不多,我们怎么能出现在益州城?”
众多校尉,有的显得迷糊,有的却是一脸恍然,有的是兴奋,有的却是一脸的不忍,朴德猛的眼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对这些人的心性在一瞬间,却是有了一个最初步的了解。
“钓鱼,煨汤,该出击的时候,我们自然就出击了!”朴德猛坐了下来,锅里的汤水已经熬得只剩下大半,香气却是愈加浓了。
时间在朴德猛慢慢地煨汤之中,又溜走了一天。
益州城中,成化诚快要疯掉了,城中的乱兵失去了主将,疯狂地冲上了街头,乱兵,在任何时候都是令人恐怖的。整个益州城都陷入到了肆意地掠夺,抢劫,杀戮,强奸,哀嚎惨叫之声响彻着整座城市。
听到手下不间断地汇报着城中的情形,成化诚看着一边老神在在,稳如泰山的王圭,“大人,大人,安庆边军什么时候能来,什么时候能来啊,这样下去,整们益州城就完全毁掉了!”
王圭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从书架之上抽了一本书,“老先生,早前我就跟你说过了,我们从高阳调兵过来,至少要在三天之后,现在还只有两天,我们安庆边军背上没长翅膀,飞不过来啊!益州想要获得新生,就得忍受这之前的阵痛。”
成化诚看着王圭,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恐惧,而这个恐惧的源头一旦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顿时挥之不去,看着一脸微笑的王圭,成化诚身上的冷汗一层又一层,脸色亦变得惨白。慢慢地跌坐在椅子之上。
“老先生这是怎么啦?来人啊,来人啊?”
“要死多少人才够?”成化诚一把抓住王圭,嘶声问道。
王圭微微一笑,成化诚年老成精,到了此时,终是想明白了。“老先生放心吧,成家宅院绝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带来的精锐,加上老先生自家的壮丁,足以守住那些乱兵的攻击。”
成化诚的手慢慢地松开,眼中露出一点点宽慰,这么说,成家是可以保住了。
“老先生还是休息一下去吧!”王圭笑道,“万事皆有我们安庆边军在,您尽可将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去。”
成化诚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王圭微笑着看着成化诚的背影,这位老人还是有用处的,成家便也只能留下来了,不过,成家似乎用不了现在这么多人吧,他们的势力也太大了一些。
成化诚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那里,不少成家的核心成员都惴惴不安地等在那里。
“老太爷,怎么样,安庆边军什么时候能到?”
成化诚疲惫地摆了摆手,“成家还有多少人在外头?”
成家老大,已经六十出头的成铭道:“爹,除了我们本家的人之外,几乎所有的旁枝都没有来得及撤回成家大院,当初起事之始,这些人都各有使命,现在,想撤也撤不回来了!”
成化诚痛苦地低下了头,满头白发披撒下来,显得异常刺眼,一瞬间,他似乎老了十岁,保养的极好的脸上,皱纹在这一霎那,显得是如此之多,之深。…,
“告诉本家子弟,千万不要出门,一定要呆在成家大院,一出去,性命难保!”
“爹!”
“老太爷!”
众人听明白了成化诚的意思,脸上霎时间血色褪尽。
“他们,只怕都回不来了!”成化诚痛苦地道。
又是一天过去,成化诚踉踉跄跄地到了王圭休息的所在,“王大人,孙家完了,祈家完了,路家完了,景家完了,够了,够了!”
王圭一笑而起,扶住成化诚,恭敬地道:“老先生请坐,我想,我们的军队应当也差不多要来了,当他们出现在城下之时,我希望城门是打开的。”
“城门,已经被控制住了,那里,有一支简家军,是我成家一位子侄任哨将!”成化诚道。
王圭点点头,“好,您的这位子侄一定会成为安庆边军的高级军官。”
高梁河畔,一骑飞奔而来,将一封密信递到了朴德猛的手中。看完信的内容,朴德猛大笑着将信撕得粉碎,大呼道:“来人,击鼓,聚兵,轮到我们上场了!”
军号嘹亮,战鼓声声,在高梁河畔窝了三天的三千安庆边军势若猛虎一般扑向益州城。
益州城头,成功看着远处出现的安庆边军的军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终于来了!来人,打开城门,绞起千斤闸,放安庆边军进城!”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看书千斤闸慢慢被吊起,朴德猛一马当先,冲入了益州城内。在他身后,三千安庆边军一涌而入。
兴陵,第七营驻地。周广益正俯身在沙盘之上,看着敌我态势,自十日之前,蒙元在巴鲁图的率领下,三路齐出,分击鸡山,柏树坡,菊花岭,其势凶猛这极,特别是中路直攻菊花岭一路,在巴鲁图的亲自率领之下,最为凶狠。如果菊花岭挡不住,则兴合,兴陵的驻军都必须作好接敌的准备。
看着地图,周广益有些迷惑,云昭为什么只在菊花岭上放了四千骑兵呢?这不应该啊,他的目光扫来扫去,陡地看到天门县,那个空荡荡的地方,眼神顿时一凛。
“周将军,云昭将军急令!”全益凤大步走了过来。
“什么事?”周广益问道。
“不知道,只是要将军马上赶回兴灵,云将军在那里等你!”全益凤道:“可能有什么重大的军事行动要我们去完成吧!”
第三百七十七章:绝望
周广益带了亲卫,飞马直奔兴灵,心中却是忐忑,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虽然现在也算是安庆边军的一员,但在整个安庆边军系统之中,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异类,地位比起霍震廷朴德猛他们犹为不如,云昭并不相信自己。
正如简述临终前所说,他是将自己和三千简家军精锐卖给云昭,以此来换取简单的生存,但周广益也心知肚明,这只是一个权益之计,云昭绝不会允许简单长期占据益州城,简述只是为简单争取到了一个缓冲期,一个能让他找到生路的机会。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简单除了彻底投降云昭,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或许,一个念头突然在周广益脑中闪现,如果云昭被蒙军击败,那么,也许简单反而能另有一番天地,蒙人在益州还是需要一个代言人的。这个想法一出现,周广益不由不寒而栗,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将蒙人视为敌人,现在云昭与蒙元作战,他是从内心里拥护的,驻扎在兴陵,他亦是尽心尽责,整军备战,随时准备响应云昭的征召。
自己想到了这条出路,简单会不会也在这样想?周广益有些害怕,自己能迅速地将这个念头赶走,简单能吗?如果简单认为这是他唯一的出路,并且将其付诸行动,自己何以自处?如果云昭知道了,会怎么对付简单?
他猛地勒停了马匹。不会真是这样吧?要不然,大敌当前,菊huā岭战事正酣,云昭亲自带着燕小乙的骑兵营迎击巴鲁图,初战不利,已被逼得退到了菊huā岭之下,这个时候,主将云昭怎么会突然回到了兴灵?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益州出了大事,云昭才不得不回到兴灵去处理。也只有益州城出了大事,云昭才会丢下正在打仗的部队回去。
一想到这里,周广益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被冻凝,一夹马腹,反手一鞭击打在胯下战马的股上,飞一般地奔向兴灵。
兴灵府。云麾将军府。
马一功看着云昭:“将军,周广益会怎么面临这件事?”
云昭轻笑道:“不管他怎么面对。他都得承认这个事实。第一,简单不是我们杀的。第二,简单与蒙人确有勾连。第三,虽然简单罪该万死,但我们给他报了仇,杀他的人都死了!”
“就怕周广益认死理,他与简述情如兄弟。视简单为子侄,如果说简单之死与我们完全没有关系。将军,你觉得他会相信么?”
“那就要看他怎么选择了?一。他选择与我们为敌,那他的下场不言而喻,二,他选择相信,从此完全归化我们安庆边军。”
“将军认为他会怎么选择?”
“他来了不就知道了!”云昭轻松地道。
马一功微笑“这么说,将军是确认周广益会选择相信我们与之无关了?”
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几个圈子,云昭点头道:“我认为周广益与简述父子还是不一样的,他的想法比较简单,他在安庆军这段时间的表现你也看在了眼里,也许眼下这个坎他有些难跨过去,但只要给他一个正当的理由,时日一久,这种感情自然就淡化,到那时,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但您这个时候将他叫回兴灵来?”
“第一,他应当知道这事,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绝不能瞒他。其二,与蒙人大战之时,我不想有任何的意外,所以,将他调回来,不管他是怎么认为的,我都认为这场大战他已经不适宜参加了,也许,回来休养一下,恢复恢复心情更好。请清这个事实,他需要时间!”
“我明白了!”马一功道。这是最好的方法,先将周广益与军队分开,这样,不管周广益有什么想法,没有军队,都不可能对安庆边军造成危害。
云昭微笑点头“或许,周广益现在最想去的就是益州城吧!”
两人相对而笑。
二天过后,周广益出现在云麾将军府外。
两眼布满血丝,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之态显现无疑,跃下马来之时,两腿一软,尽然显些摔倒在地上,这对于他这样的武将而言,可知累到了什么程度。随行的数十名亲兵,现在只剩下了约十余名,其它的诸人将战马让给了赶路的众人,自己则拉在了后面。
“将军!”看到周广益险些摔倒,同样疲惫万分的十余名亲兵拥了过来。
“你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洗个澡,好好地睡一觉!”周广益勉力笑了一下“我去见云将军!”
“是,将军!”
站在云麾将军府外,周广益从路边的雪堆之上挖了两捧雪,用力在脸上擦了擦,使自己精神一些,也顺便让自己的脑子更清醒。整理了一下衣甲,他大步走向将军府。
“周将军!”门口的侍卫躬身行礼“云将军已经吩咐过了,周将军一到,马上便进去,不用通报了!”
“将军知道我今天会到?”
侍卫笑了笑“是,云将军说算着日程,周将军应当今天便会到。请,云将军,郭知府,马参军都在大堂里等着您。”
周广益心中一沉,云昭和马一功等着自己不足为奇,但郭长兴也在,那就不是单纯的军事上的事情了,心中的不好的猜测一点点在印证,走进大门,看着不远处的大堂,双腿似有千斤之重,竟然觉得有些举步维艰。
云昭出现在大堂门口,他的身后,站着郭长兴,马一功,三人都是面色沉重。
“末将见过云将军!”周广益行了一个军礼“末将奉命返回兴灵。”
“进来吧,周将军!”云昭点点头,转身走回了大厅。
没有任何的虚与委蛇,云昭开门见山“周将军,益州城出了大事。”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云昭的话仍然如同一个响雷打在周广益的头顶上,他脸色有些苍白,声音干涩地道:“简单,他,他怎么样了?”
马一功看着周广益,叹息道:“五天之前,我们得到消息,益州豪绅大族策划了一场刺杀,一举刺杀了简单麾下三名统兵大将。”
“简单怎么样?”周广益再一次追问。
马一功叹息道:“周将军,还能怎样?这些豪绅大族策划如此周密,发动如此猝然,简单那里还能逃出生天,他,也已经死了!”
周广益身子一晃,踉跄着倒退了数步,险些摔倒,两边的侍卫赶紧奔过来,扶住他。
周广益盯着云昭,两臂一振,甩开了侍卫的手,嘶声道:“一些土财主,也能暗算到简单?”
听到他的语气不善,两边的侍卫手都摸上了刀柄。云昭摆摆手“退下去!”
迎着周广益的目光,云昭走到了他的面前“周将军,益州城的这些人是不是土财主,相信你比我清楚。但是我想说得是,简单在益州城做了些什么,你想必也是清楚的,他做得过分了,他将这些人逼上了绝路,这些人的亡命一击,能量能有多大,你也想必很清楚!”
周广益迎着云昭的目光“这么说,云将军也觉得简单该死?”
云昭冷冷一笑“作为简述的结拜兄弟,我能容忍简单的行为,这也是我让他呆在益州城的原因,但是他让我失望了,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周将军,你觉得呢?”
“兄弟?”周广益似哭似笑,原地打了几个圈子,梦游般地向外走去。
“周将军,三天之前,我已经调集了高阳训练营的三千士兵赶赴益州城,那里的乱象基本已经控制住了,不过简单等统兵将领的死亡,使简家军失去了控制,整个益州城损失惨重。你如果愿意去益州城,便去看看吧?朴德猛,王圭在那里,他们会向你介绍具体的情况!”看着周广益的背影,云昭大声道。
周广益身子微微一顿,继续向前走去,只是原本挺拔的背影,此时却显得有些佝偻。
“云将军,就这样任他离去?”郭长兴有些紧张。
马一功道:“郭大人不用担心,早有安排,如果周广益去益州,那就任他去,如果他想返回兴陵,那他就永远也不用回去了。”
迷迷糊糊地走出了将军府,冰冷的空气吹来,周广益打了一个哆嗦,门外,自己的卫兵们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走出了云麾将军府,一个也没有在这里,显然,他们是找地方睡觉去了,连着几天不眠不休的奔波,他们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
扶着府门外巨大的石狮,周广益无力地慢慢地坐了下来,靠在石狮子底座之上,两行老泪滑了下来。云昭所说的,几分真几分假,周广益无法判断,简单在益州城的所作所为,他知道一些,也曾去信劝说过,便效果并不好。所以,云昭在这方面并没有说谎,但要说云昭在这一次的谋杀行动之中,对就是谋杀,没有参与,没有插上一脚的话,那绝对是不可能的,那些豪绅大户虽说能量巨大,但想要杀掉简单,简直是天方夜潭。
自己该怎么做?周广益有些绝望地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完美
“云将军,周将军坐在门外的石狮子边上,似乎是睡着了!”
听着侍卫的报告,马一功有些讶然,“睡着了?”
“从兴陵一路赶过来,不眠不休,现在简单死了,紧绷着的弦断了,他太疲惫了!”云昭道。
“将军,要不要将周广益抬到府里来睡,这样在门外,不太好看啊!”马一功进言。
云昭摆摆手,对侍卫道:“带几个,替周将军架上一顶帐蓬,内里生上火,记好了,给我轻手轻脚地,不要惊醒了周将军。”
“是,将军!”侍卫恭身退下。
云昭转身看向马一功,“兴灵这边你多费心,粮草军械一定要及时筹备送上前线,我马上就要回去剑关,巴鲁图这一次倒真是倾尽了全力,小乙那里很难抵挡。”
马一功呵呵笑了起来,“将军早已胸有成竹,属下便在这里提前恭贺将军大胜而归了。”
云昭微微一笑,“兵凶战危,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敢轻言得胜。”
周广益斜靠在石狮子上,睡得极沉,只是脸上肌肉抽搐,时而狰狞,时而痛苦,显然正在梦中。
是的,他正在梦中。
简述正在向他走来,两手捂在胸腹之上,隐约可见那蠕动的肠子和鲜红的内脏,简述脸色愤怒,大声地冲着他咆哮着。周广益耳中轰轰作响,却是一丝儿也听不见简述正在说什么,但他能猜到,这是在责怪他没有护住简单。
他想解释,但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用力全身的力气,竟然发不出声音。直急得满头大汗之间,眼前突地升起层层雾霾,简述渐渐地消失在雾气之中。
周广益竟然松了一口气,然而马上雾气之中,一张脸由模糊到清晰,愈变愈大,那是简单,一条锁链套在简单的脖子上,牛头马面将铁链扛在肩上,正在拼命地拉着简单。简单冲他伸出了手,那手上,鲜红的血正在滴滴落下。
“周叔,救我!”他声嘶力竭地大叫着。
周广益抽出了腰刀,拔步奋力追赶,但无论他跑得多快,简单的身影却是愈来愈远,呼救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终于,身影渐渐地淡去。
以刀拄地,周广益大口地喘着气。
“周将军,你还好吧?”一个声音响起。周广益抬起头来,却看见云昭正微着着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拎着一个脑袋,那不是简单的头,还能是谁的?他大吼了一声,高高地跳了起来,举刀劈下,哗啦一声,一刀却落在空处,云昭不知了去向,雾气之中,无数的羽箭破空而来,密密麻麻地将自己围了中间,最为奇妙的是,那些羽箭悬停在自己面前数寸之地,竟然不再前进。箭支之外,云昭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周将军,三思而后行!”
周广益一声大叫,猛地惊醒过来,一挺身站起,却茫然地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帐蓬之中。帐蓬的一角,上好的白炭烧得正旺,发着绿悠悠的光芒。回头看着自己身边的那一只石狮子,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
掀开帐蓬的门帘,竟然已是深夜,云麾将军府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曳,门前执戟的卫士森然挺立,而府门早已经关上了。
“将军!”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回过头来,自己带来的亲卫们一排站在帐蓬之外,正关切地看着他:“您还好吧?”
“我睡了多久?”周广益问道。
“已经是三更天了!”亲卫答道。
周广益默然回头,看着云麾将军府,内心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云将军已经走了,听闻菊花岭那边又爆发了一次大战,我们骑兵营损失不小。云将军急着去指挥战斗,走时吩咐我们不得惊动将军!”亲卫看着周广益,“将军,我们现在是回兴陵么?接下来的战斗恐怕要轮到我们上场了,菊花岭若挡不住,兴陵,兴合必然要出兵支援。”
周广益没有回答,看着这些跟了自己很久的亲卫,他敏锐地发现,自己的这些贴身亲兵,称呼燕小乙的骑兵营为我们的骑兵营,听闻前方失利,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要去救援,他们,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安庆边军的一员了。
周广益垂下了头。
这便是云昭要让自己明白的事情么?
他抬起了头,“不,我们不去兴陵,那里有全将军在,我们去益州,那里有更重要的军情。”
“是,将军,我们现在就走么?”
“备马,出发!”周广益转过身,对着云麾将军府的大门抱拳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一个时辰之后,仍然静坐在大堂里的马一功迎来了一位黑衣人。他站了起来,“怎么样?”
“周将军带人往益州方向去了!”
“太好了!”马一功抚掌大笑,“总算没有辜负了将军的一片心意!”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一个懒腰,“辛苦了,去休息吧,我要去好好地睡一觉了。”
益州城,安庆边军的旗帜在高高的城门楼上飘扬,城内,大批的简家军已经被控制了起来,被缴了械的士兵被押回军营看管起来,当朴德猛的军队出现在益州城的时候,简家军已经完全失去了组织和建制,正在城内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内,断壁残垣处处,尸体随处可见,大火熊熊燃烧着,拖着抢来的女人,扛着财物,正在城内肆虐的这些乱兵在看到安庆边军之时,几乎完全没有抵抗之力,便一群一群地成了俘虏。
朴德猛没有费吹灰之力,便完全控制了益州城,站在益州城高高的城门楼上,看着这座益州最大的雄城,朴德猛不由感慨万千,这样的大城,如果硬打的话,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打下来,甚至付出巨大的代价,也不见得能有好的结果。
解决了简家军,而附属的好处,便是益州城内的豪门大阀的势力,几乎被一扫而空,整个益州城将重新洗牌,这为云昭入主益州城,重构益州的权力体系扫清了所有障碍。
“厉害!”对于这一次的策划,朴德猛只能用这两个字来评价。城内的大火已经基本被扑灭,在某些小巷和街道之上,还有一些微弱的抵抗,但已经无关乎大局,朴德猛打了一个响指,“完美!”转身走下城楼,向着成家大宅的方向走去,王圭现在正在那里。
“叫成功跟着我!”他吩咐道。
成功是成家的子侄,也就是给崔家姐妹送刀的那一位,作为成家渗透进军中的子弟,能做到振武校尉这一级别,才干自然是不必说的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胆战心惊,也让他明白了很多,他无力做更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派了士兵将自己的老婆孩子家人接到了城楼之上,这里,还在他的控制之中。看到一家一家的豪门大阀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死得绝门绝户,数代人积聚的财富一夜之间便散得一干二净。
他害怕之极!对于那位此时远在兴灵,却必定将成为这里主人的那一位害怕之极。因为成家,是这益州城中最大的门阀。
“朴将军!”他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位安庆边军的新贵,朴德猛他自然是认识的,以前是王好古麾下的悍将,后又投靠了云昭,作为益州的宿将,对于益州城的情况,是非常熟悉的,此人自然知道成家对于益州城的影响有多么大。
“成功?”王好古微笑着看着他,“以前听成老太爷说过你的名字,成老太爷说成家若能中兴,必将寄于你身,现在看来倒是不错,简家军全乱了,只有你这一部还能维持军纪,控制住城门,的确了不起。这次我们能顺利进城,你居功至伟,回头我回禀明云将军,给你记一大功。”
“不敢不敢!”成功险些哭出来,现在他就怕别人说他才干过人,也许这种夸奖落在另一个军官身上,都会欢喜之极,但落在他身上,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谁让他是成家人呢?“贵军名震天下,不用我,取益州城亦易如反掌耳!”
朴德猛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你这马屁拍大了,益州城,任谁来硬打,都不是那么好取的,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不用担心,走吧,随我去见你家的老祖宗。对了,以后不要再说什么贵军贵军了,我们是安庆边军,从今儿开始,你不也是安庆边军了!”
“多谢将军!”成功惴惴不安地道。
“走吧!”朴德猛道。
“是!”成功迈步便跟了上去。
朴德猛却停了下来,“你就这么去啊?”
成功疑惑地看着他。
“带上几十个士兵吧!益州城现在不太平,成家家大业大,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偷瞄着呢,带些兵丁去,可以保护成家的安全,云将军不希望成老太爷家出什么事情。”
“是,是,职下明白了!”成功又惊又喜,将保护成家的任务交给自己,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成家已经得到了云昭的承认了呢?***
第三百七十九章:破家投效
朴德猛满面春风,跨进了成家大院,王圭亦是笑容满面,迎了出来。
“辛苦!”王圭执着朴德猛的手,摇了两摇,他们两人都是从原王好古阵营投奔过来的,这一次联袂出手,替云昭完美地解决了益州城的事情,可谓是立了一大功,而且,云昭将这样大的事情交给了他们,可谓是对他们非常信任,这也让两人很是高兴。进入一个新的集团,如果不能尽愉地融入其中,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被边缘化。
“王大人身处险境,才是真的辛苦!”朴德猛笑道。
王圭哈哈大笑,“走吧,我们去见见成老太爷!”
朴德猛点点头,回头招来成功,“喏,这便是成功,你见过了吧?”
王圭点点头,“小伙子不错,大有前途。”
“多谢王大人葆奖!”成功抱拳行了一礼,犹豫了一下,问道:“我爷爷还好吧?”
“走吧,一起去见成老太爷!”
成化诚的境况很不好,益州城虽然太平了下来,但是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平民百姓自不必说,家破人亡者数之不尽,而益州城的高门大阀更是这一次的重灾区,简家军在益州城呆得久了,那里是有钱人的地方,那些人有钱,可谓是一清二楚,以前有军纪,有上司约束着,现在简单以及所有高级将领一夜之间统统暴亡,一直以来,压抑在简家军心中的那种朝不保夕的危机感立时便来了一个大爆发,头头们都完了,简家军自然也就完了,不趁此机会捞一把,那里还有机会?
乱军猛如虎,比之土匪更为可怕,破门毁家,烧杀抢掠,将益州城变成了一座修罗地狱之城,各家大户虽有家丁,但哪里是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对手,稍加抵抗之后,要么被杀,要么逃跑,这些大户大门洞开,任由乱兵们予取予夺。
成氏本家并没有受到什么侵害,这里,聚集了数百名青壮,另外,王圭带来的安庆精锐亦驻扎在此,乱兵冲击成家大院数次,在安庆边军精准的点名打击之后,乱兵们发现这是一块硬骨头,立马便放弃了这个刺猥,转头去抢掠其它地方,益州城如此之大,富户如此之多,犯不着在这里丢了性命。
但是成氏家族在外的旁枝可就遭了大殃,除了像成功这样手握军权的人还能保住家庭之外,其它的,基本上都沦为了这一场乱局的牺牲品。
成化诚此时已经完全清楚了云昭的算盘,简家军要覆灭,但是益州城的高门大户也不能留下,他要一个一干二净,完全掌控在他自己手中的益州城。想明白了这一切,八十高龄的成化诚再也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终于倒下,卧床不起了。
“成老太爷,抱歉,我已经竭尽所能加快行军速度了!”朴德猛看着躺在床上,脸上血色尽失的成化诚,心中略感歉意,但这丝歉意瞬间便消失无踪,在安庆边军完整控整益州的大目标之前,任何挡在云昭前面的石头都将被无情地砸碎。
“多谢朴将军,总算是保住了我成家的本家血脉!”成化诚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色,虚弱地道:“老夫命薄,看来是没机会拜见云将军了,便让成功替我向云将军请安吧,我成家从今以后,誓死跟随云将军,为云将军的大业尽一点点绵薄之力。”
朴德猛点点头,“成老太爷放心,成功很不错,云将军一点会喜欢他的。”
“好,好,成功年纪小,朴将军,王大人,我们亦算是故人了,以后还请两位都提点提点于他!”成化诚伸手握住了跪在床边的成功的手,眼睛却盯着他身后的两人。
“放心吧!”听到成化诚已经安排后事,王圭不由低下了头,可以说,自己正是成化诚的掘墓人。
“成铭!”
听到父亲的召唤,一边的成铭红着眼圈走了过来,谁都清楚,成化诚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父亲!”他跪到了床边。
“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都准备好了,成氏家族所有的地产,商铺,以及浮财,都已登记造册,封存。”成铭道。
“好。”成化诚目光转向王圭,朴德猛,“二位大人,成家诚心投奔云将军,无以明志,特将成家的一点薄产奉献于云将军,以充军资,便于云将军在抵抗蒙人的战斗之中能有更充裕的资金。”
王圭与朴德猛都是震惊不已,成家有多少钱,他们可都是清楚的,云昭要夺益州城,需要借助成家在益州城的影响力,便不能打成氏的主意,但他们没有想到,成化诚如此干脆,尽然将所有的资产尽数献出,以此来换取成氏以后的安全,这一招,没有大胸怀,大城府,还真是做不出来的。
“这个?”王圭迟疑地道:“我等可不能作主。”
成化诚笑道:“二位不必心存顾虑,这是我成家的心意,再说了,我成家投效云将军,将来云将军有所成就,必然顾念我成氏的毁家投效,那时所得,岂不比现在更多,我这是在小搏大,将来必然赚得盆满钵满,到那时,二位大人才会知道,我今日的做法是多么的明智了!”
朴德猛与王圭二人相顾骇然,他们跟着云昭,只是想着能安身立命,而反观成化诚,尽然相信云昭的成就必然不至现在,云昭已经控制一州,拥兵十万,官至云麾将军,而他还这么年轻,如果再有进阶,哪什么才是尽头?两人面面相觑。
“二位却请拭目以待!”一挥手,成铭站了起来,从一侧的桌上捧起厚厚的一叠帐册,双手奉到王圭手中。
“如此,我便转交给云将军,至于云将军会不会接受,我实是不能保证。”王圭道。
成化诚微微点头。
看着成化诚的模样,王圭向朴德猛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退出房去,这个时候,想必成老太爷还有话与家人交待。
看到王朴二人退出,成化诚紧紧地握着成功的手,“我这么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爷爷!”成功抽泣着道。
“云昭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但却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这一次你看他收复益州城的手段,狠,准,辣,其心机,其诚府,其算计,远胜潘浩然,王好古,简述,这便是他一个外来客能掌控益州的原因,此人将来必成大气,你忠心耿耿地跟着他,必有一日,会重振我成氏一脉。眼下的这点浮财算不了什么,将来,你会得到更多。”
“是,爷爷,我一听听你的话。”成功用力地点点头。
“可惜,爷爷看不到你光耀我成氏门楣的那一天了!”成化诚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外堂,王圭,朴德猛二人听到内堂传来的悲怆的哭声,同时摇头,叹息。
“一个了不起的老人!”王圭道。
“成功如果有他爷爷一半的能力,成氏将来必然重新崛起!”朴德猛亦道。
两人相向唏嘘,一方英雄的崛起,总是伴随着无数人杰的倒下。
门外突然传来巨大的喧哗声,两人眉头一皱,此时,成家大宅已经在安庆边军的控制之下,难不成还有不开眼的乱兵来打注意么?两人大步走出大堂,眼光一凝,从大门口手执钢刀,直闯进来的却是他们的老相识,安庆边军第七营主将周广益。
拦在他面前的安庆边军虽然刀枪如林,但明显有些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在周广益满脸杀气,步步紧逼之下,只能步步后退,一名校尉正如飞一般地向大堂奔来。
看到朴德猛与王圭,周广益停下了脚步,怒吼道:“姓朴得,姓王的,你们相阻挡我么?”
朴德猛皱着眉头,走下台阶,挥挥手,示意士兵们散开,“周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周广益冷笑,“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我要杀了成化诚这个王八蛋!”
朴德猛吐了一口粗气:“周将军,简单死了,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益州城死得人已经够多了,参于此事的人已基本死于乱军之中,却不论简单是不是该死,这仇也已经报了。”
“可是此事的主谋还没有死!”周广益吼道。
王圭走了过来,看着周广益,以周广益这么聪明的人,岂会不知道云昭才是这件事背后最大的主谋,现在他这么说,明显是不想将事牵连到云昭身上,看来周广益也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现在过来,亦只不过是出一口恶气而已。
“周将军,成氏已经破家投效云将军,这是他们的帐册!你也知道成氏对于益州城的重要性,云将军不会允许你伤害成家。”王圭慢慢地道:“至于成老太爷,你随我来吧!”说完,转身便向内走。朴德猛侧身一让,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广益一楞,提着刀跟着二人向内走去,他身后的亲兵却是被朴德猛的部下死死拦住。
跨进内堂,周广益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成化诚已是毫无生命迹象,当啷一声,钢刀坠在了地上,周广益仰天长嗥了一声,猛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第三百八十章:和约
燕京,也就是原大越的潭州城,越来越多的蒙元贵族开始从大漠向这里迁移,燕京城的扩建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兀达的皇宫在原潭州知州府的基础上,历经一年多的扩建,如今已经稍具规模,蒙元的皇宫基本模仿了大越上京紫禁城的样式,只是在规模上缩小了许多。
大殿之中,灯火通明,蒙元皇帝兀达以及一干重臣齐聚其中,连一向不出席这种场合的雅尔丹也出现在兀达的身旁。
泰州派出了和谈代表,苏灿作为二十万泰州军队的全权代表出使燕京。
泰州卫军要撤走了,这意味着大江以北十六州,蒙元将不费吹灰之力收入囊中,虽说早有预料,但这一丰硕的果实当真从天而降的时候,所有的蒙元重臣都是惊喜异常。
“大家议一议吧!泰州卫军拱手相让大江以北领土,条件就是我们得让他们安全离开,在他们撤离与我们出兵之间,必须拉开十天的差距,也就是说,他们走后十天,我们才能依次占领他们离开的地方。”兀达道。
“陛下,这不是问题!”阿齐思站了起来,“泰州二十万卫军一去,大江以北除了益州,已基本没有成建制的,有组织的战斗力,只是他们要二万匹战马,这个需要戡酌。”
“二万匹战马对我们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于大越人而言,可是了不得的东西。”阿斯兰道:“多了两万匹战马,从良,苏灿他们便可以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我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反戈一击,泰州卫军,包括他们的镇军,这两年来,战斗力突飞猛进,如果再拥有了数万匹战马?”
雅尔丹摇头道:“这一点,阿斯兰叔叔大可放心,从他们杀死关鹏举以后,就再也没有了退路,上京必然会对他们加以剿杀,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联合我们。”
“两万匹战马可以给他们,但必须分批次给,条件是,他们所离开的地方,不得有任何破坏城市的行动,第一次先拨给他们五千匹!”兀达笑道:“然后我们每接受一个州,便给他们两千匹战马。”
“如此可策万全!”阿斯兰笑道。
“除了给他们战马,我们不妨再给他们一点驼马牛骡等牲畜,让他们能走得再快一些!”雅尔丹笑道:“他们走得越快,上京反应的时间便越短,给越朝造成的伤害便越大,从良,苏灿现在虽然拥有二十万大军,但离开了北方,便成了无根浮萍,与上京比起来,实力还是很弱的,上京只要回过神来,便能有效地对他们进行阻击,所以,我们让他们走得再快一些。”
阿齐思抚掌笑道:“此计大佳,他们走得越快,我们接受的便也越快。如此,两好合一好!”
“既然如此,便这样定了,阿齐思,你下去之后告诉苏灿我们的决定,并代我祝他们一路顺风,早日打到上京!”兀大笑道。
此语一出,大殿之内顿时轰堂大笑起来,阿斯兰抚着胡子,眉开眼笑,“不妨再跟他们说,如果打不过了,我们大元是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的。”
兀达双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蒙元建国不久,虽然朝政礼仪都在模仿着大越,但君臣之间的礼仪却没有大越那般壁垒森严,众人也比较放松。
“现在,我们要说说益州的问题了!”兀达道:“巴鲁图现在在剑关集中了超过六万的精锐进攻益州,但益州方面在剑关,兴陵,兴合,临高等一线集中了近十万兵力,这一仗,巴鲁图虽然信心满满,但我总是有些不放心。云昭此人,能从一介猎户,短短数年之间便有了今日成就,岂是以一句运气好可以形容的。现在虽说战事顺利,但我瞧着战报,总是觉得透着诡异。”
阿斯兰点点头,“不错,云昭在鸡山,柏树坡两地布下重兵,但在菊花岭却只留了四千骑兵,而且还亲自坐镇于此,两翼强,中心弱,将自己的中枢完全暴露在我们的兵锋之下,这太不合理,事出反常必为妖。”
“可是谁也忍受不了这种诱惑。”兀达点头道:“拿下云昭,便拿下了益州,云昭将自己摆在这样一个显眼的位置,别说是巴鲁图,便是我,也会冒险直击云昭,至不济,我们也可以利用骑兵的机动力摆脱对手。所以巴鲁图明知有鬼,还是下令向前进攻了。”
“问题是,我们看不出问题在那里!”阿齐斯道:“这才是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地方,云昭的兵力明摆着就在那里,即便是设下陷阱,他是怎么设计的?”
雅尔丹忽地道:“他的第二营在那里?就是从安庆撤回去的那一支。”
“这一支兵力还在高阳,并没有他们运动到剑关的情报。”阿齐思道。
“如果说云昭摆下了陷阱,那我可以肯定,绝对便是这一支部队,胡泽华统领的第二营这些年来一直驻守安庆,战力强劲,在益州面临我们如此强攻的局势之下,云昭没有理由将这样一支强军留在高阳不动用。”
众人都是不解,眼下也只能由着巴鲁图自己去判断,以巴鲁图的老到,应当不会吃亏。
甩开这个话题,众人的议题转移到了接受北部诸州之后的施政方面,这才是重中之重,拿下北部已成定局,那经营北部,然后以北部为基础,与南朝逐鹿中原,争霸天下,可以说,拿下了北部诸州的蒙元才真正有了资本与越朝抗衡。
林牙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俯身在兀达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兀达眼睛一亮,众人都是停下了议论,转向兀达。
“云昭的第二营去了那里,总算是有了着落了。”兀达笑道。
“第二营在那里?”众人都是大喜,找到了第二营,云昭所有兵力便完全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再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在益州城!”兀达道:“简单完了,云昭利用益州城豪族对于简单的不满,成功地策划了一场完美的暴动,简单其极麾下大将一夕之间全都毙命,第二营星夜突击,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益州城。”
众人都是愕然,在与大元激战之时,云昭竟然还好整以暇地布置重兵去收拾简单,未免也太托大了。
“相比起益州城,云昭即便在剑关有所损失也无所谓!”兀达笑道:“益州城对于益州关系重大,掌控了益州城,才算真正握有了益州,而且简单与他可算是有杀父之仇,不将他拿下,云昭焉能安心?”
“这么说来,云昭其实并没有什么后手,他是想一直退到临高,慢慢收缩防线抵抗了!”阿斯兰沉吟道。
“应当是如此了!”兀达道:“云昭是瞧准了我们要尾随着泰州军队撤退的步伐去接受北部诸州,没有更多的兵力对他进行围剿,所以他的策略应当是拖,拖到巴鲁图撤退,或者与我们形成相持之势。”
“云昭是员骁将,更是一位难得的统帅之才。”阿斯兰欣赏地道:“雅尔丹说过,此人与大越现在的皇帝,还在四皇子都有过节,那么,能不能说降与他?此人如果投降,于我大元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绝不会投降的!”雅尔丹忽地站了起来,“此事休得再提!击败他,这是唯一的出路。”一拂袖子,雅尔丹急步离开了大殿。
众人都是愕然,看着雅尔丹的背影,都是大惑不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雅尔丹激动了起来,兀达深知内情,却亦只能苦笑无语,这事是不能向群臣解释的。自己最为钟爱的妹妹,钟情于大元的敌人,这的确让自己头痛之极。
燕京城外,苏灿回头看着燕京雄伟的城墙,牙关紧咬,此行他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不仅与蒙元达成了和议,更是带回了五千匹战马,但是让他感到羞辱的是,蒙元大臣们那或戏谑或讥刺的目光,那一句句直戳心底的如同刀子一般的话语,让苏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将进去才好。
“我会回来,终有一天,我们会打回来的!”他紧紧地握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空气之中,“我们走!”他大喝道。两腿一夹,战马嘶鸣一声,向着泰州方向急奔而去。泰州,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武卫已经率先开始撤离,第二批离开的将是泰州镇军,从良的骁卫压在最后。二十万军队将在一个月内,全部离开泰州,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中原腹部,度过大江,速度一慢,上京沿江布好防线,那时可就难了。
四皇子已经在南方举起了大旗,正式与上京决裂,关鹏举之死已经宣告了泰州军队的决心,上京决不会忽视他们这支虎狼之师,相比南方,他们这支军队恐怕给予上京的威胁更大,因为他们的战斗力远胜于南方三州的镇军,可以想见,李鉴一定会先将重点放在他们身上,击败了他们,也能给南方的四皇子重重一击,单靠南方三州,是很难与上京对抗的。***
第三百八十一章:引诱
距离菊花岭二十里的下马坡,燕小乙的的骑兵营正潮水般地从退了下来,从开战伊始的四千骑兵,打到现在,已经折损了上千骑,心疼得燕小乙直打哆嗦,没开战之前,燕小乙是盼着望着与蒙人好好地干上一场,真交了手,却又恼火地发现,自己的部下与真正的蒙元精兵还真是有着不少的差距。在巴鲁图的猛攻之下,燕小乙节节败退,打到现在只损失了四分之一的人马,燕小乙已经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下马坡坡顶,云昭骑着乌云踏雪,看着自远处退下来的骑兵,回头看着身边的蒋旭笑道:“瞧着没有,这一路败仗打下来,燕小乙骑兵营士兵的骑术见涨啊?”
蒋旭黑着一张脸,立在乌云踏雪身边,嗡声嗡气地道:“小乙哥连打了三个败仗,丢脸,丢人!”舞了舞手里巨大的陌刀,“要是我,砍死他们,一个一个的!”
云昭大笑,“暂时的失败,是为了更大的胜利,不错,有收获,士兵战术水平,马技都有很大的提高,小乙的指挥水平也比以前强多了,看来,有时候打败仗更能磨练人啊!”
对于云昭的这个说法,蒋旭无法听懂,在他看来,打败仗总是坏事,打胜仗才是好的。
“纵有千败,只要最后胜了,那就是胜了!”云昭意犹未尽,补充了一句。
马蹄声如潮水一般响起,燕小乙的骑兵营到了下马坡,流水般的分成了两股,从云昭的亲卫两边绕过,燕小乙盔甲之上尽是血水,手里的马刀亦砍得只剩了半截,飞马奔到云昭身边,喘着粗气,“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下次打死我也不干这活儿了!”
云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也没叫你一定打败仗啊,你要能打胜,我还省事了!”
一听这话,燕小乙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头搭脑,狠狠地将手里的半截马刀砸到地上,“狗日的巴鲁图像吃了春药一般,老子现在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但总有一天,我会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当夜壶!”
“好,这才是燕小乙说得话,现在我们的骑兵比不上他们,便不代表着将来也比不上他们,总有一天,我会用骑兵击败蒙元引以为傲的铁骑。”云昭拔出马鞍一边的破军,策马缓缓向前走去。
此时远处,蒙元铁骑已经清晰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千万匹战马踏下,地面微微震颤,震天的呐喊之声让天地色变。
“狗娘养的,还真是不依不饶啊!”燕小乙吐了一口唾沫。
云昭哈哈大笑,“我在这里,他怎么不兴奋?”
“我们走吧!”燕小乙一带马缰,“等他们上钩了再收拾他们。”
“你先走!”云昭淡淡地道:“我来给你们压阵。”
燕小乙一愕,楞怔了半晌,“那有主将在后面压阵的道理?走吧,打不过,我们还跑不过啊?”
“光跑不打,可不是我的风格。”云昭冷笑道。
燕小乙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大声招呼道:“郝仁,郝仁!”
郝仁的样子同样也好不到那里去,头盔歪着,上面的红樱不见了,头盔顶部豁开了一个口子,可以看到白生生的头皮,那里原来的头发连着盔顶都被削掉了。
“燕将军!”
“带着骑兵营,先退。”
“啊?”
“让你先退,聋了啊!”
“明白了,将军!”郝仁策马奔开,骑兵营撒开马蹄,狂奔而去。此时,巴鲁图的部队已经迫得极近了。
开战以来,虽然安庆边军的骑兵营花样百出,各种战术运用得淋漓尽致,但巴鲁图根本不予理会对方的花样,只是集中了兵力,以泰山压顶之势逼来,不管前面是泥沼还是岩石,巴鲁图都只有一招,抡起手里的大棒,狠狠地砸了过来。
大巧若拙,老至的巴鲁图瞧准了燕小乙兵力不足,士兵的质量也无法与自己相提并论,以野蛮的打法蛮横的直闯过来,这一招却正好打中燕小乙的软肋,三战三败,损兵千余。
蒙元铁骑来得极快,三战三胜已经让他们的士气高涨到了极点,这是他们第一次能痛痛快快以他们最为擅长的方式与安庆边军打一仗,不出意外,他们获得了胜利,追得太快太性急,这使他们的队伍拉出了一个长长的队形,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塔塔儿里最精锐,最强壮,最勇猛的武士,他们的战马更好,骑太更佳,马刀更快,同样,他们杀敌立功的心也更热切。
下马坡上只有百来匹战马,当头一匹高大的黑马,傲然挺立,马上骑士,巍然不动,在越来越多的安庆骑兵翻过下马坡而去,这百来骑却挺立不动,显然有些诡异,但塔塔儿的勇士们并不害怕,不管前面拦着的是谁,他们都有信心将其碾成粉碎。
空气之中响起了羽箭破空的声音,两百步之外,几抹残影破空而来,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在毫无防备之下,猝然倒下,蒙元骑兵骇然发现,己部尚在两百步外,致人死命的利箭便开始毫不留情地射至。上一刻看到那抹黑色的残影,下一刻羽箭已经钉在了胸口。
云昭面无表情,眼睛盯着下方的蒙元骑兵,左手持弓,右手不停地从箭袋之中抽出羽箭,弓如满月,箭如流星,每一箭都带走一条蒙元骑兵好手的性命。
“是黑煞!”
“云昭!”
蒙元军队之中响起了惊呼之声,这些年来,这个人就是蒙元骑兵的恶梦。
看着云昭仅仅带了百多人便敢立于下马坡之上,塔塔儿的前锋将领犹豫了,对面的可是大越的云麾将军,统兵十万的大将,怎么可能将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危险境地,他想干什么,在看不见的下马坡背后,有什么玄机?
鼓声响起,狂奔而来的蒙元骑兵策马向两边奔走,无数的骑兵随着前锋绕着圈子,片刻之间,所有的骑兵在下马坡之前排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方阵。
看着蒙元骑兵行云流水般的由前冲变成驻阵,燕小乙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狗娘养的,当真厉害,与我们鹰嘴岩骑兵最盛之时亦不遑多让。”
云昭没有说话,将破军插回弓袋,一带马缰,“走吧!”
在数千骑兵的注目之下,云昭引着百多名亲卫,扬长而去,翻过了下马坡。
半个时辰之后,巴鲁图的主力赶到了下马坡。
“王爷,属下有罪!”前锋将领合撒儿面带愧色,“云昭玩了一个空城计,末将不明虚实在,为他名头所震慑,没有敢贸然进攻,让他大摇大摆地走脱了!”
连战连捷,巴鲁图满面春风,大度地摆摆手,“不必,小心驶得万年船,云昭武力过人,兼之诡计多端,这种状况,便是我见到,也会心生狐疑,不过这也正说明,云昭已是黔驴计穷,连这样的无赖招数也使出来了。他能骗得了我们第一次,还能骗得了我们第二次么?哈哈哈!”
合撒儿紧紧地捏着拳头,“下一次他再敢这样玩,我一定要让他后悔莫及!”
巴鲁图微笑着道:“他们跑不远,我们的战马累了,需要休息,他们也一样,让儿郎们好好地休息两个时辰,蓄蓄马力,我们继续前进。”
“是,王爷!”
由不得巴鲁图不高兴,燕京传来了最新的情报,找到了以前一直让他有些担心的安庆边军胡泽华的第二营所在,他们现在正在益州城,那里,云昭平定了盘踞益州城的简单,益州城中,简单还有上万的军队,益州初定,一时之间,胡泽华的第二营根本无法投入到战场。
而云昭战斗力极强的第一营和第三营被乌力其和铁尼格缠住,完全无法脱身,新组建的第四营和第五营已经投入了卢州,也无法及时赶到,至于第六营和第七营,巴鲁图还真没看在眼里,这是两个降兵营,分别来自王好古旧部与简述所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有多大的战力,更何况,云昭还能跑到兴陵和兴合么?
离这里最近的是天门县,只可惜,在天门,云昭并没有部队,而且天门在上一次的战斗之后,已被蒙元摧毁,云昭即便退到那里,亦无城可守。
只消击败云昭,鸡山与柏树坡的安庆边军自然军心涣散,那时候,自己兜底打回去,安庆边军的全线溃败将成定局。
蒙元已经与泰州的从良,苏灿,权昌斌答成协议,大越北部落入蒙元手中已成定局,自己这边再击败云昭,大越的整个北部便将再无大越一兵一卒。
“老大,巴鲁图会上当么?”燕小乙紧紧地跟着云昭,大声道。
“他当然会上当!”云昭笑道:“在他眼中,我们此时就是一群丧家之犬,此时不灭掉我们更待何时?”
“朴德猛在益州城虚张声势,能骗得了他们?”
“朴德猛是老将,智勇双全,以三千之众伪装万余部队,轻而易举。只要他们相信胡泽华的第二营还在益州,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
“胡泽华从广昌弄了不少好东西吧?”燕小乙艳羡地道。
云昭微微一笑,“这一仗过后,我给你的骑兵营人手装备一柄骑弩。咱们单兵质量比不过蒙元骑兵,便再装备上强过他们。”
“那太好了,骑弩,那是好东西啊!”燕小乙兴奋地叫了起来。
“好东西会越来越多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灭此朝食
巴鲁图确定云昭最多退到天门,便必然会附隅顽抗,并且调集兴陵或者兴合两地的第六营,第七营来支援,因为过了天门,便是临高,而临高县是益州支撑整个前线战场的物资转运枢纽,天门丢失,则临高难守,临高一旦失守,兴陵兴合包括剑关所有的安庆联军便将陷入绝境。
巴鲁图亲率万余精锐疯狂追击云昭,另遣麾下大将贡达,图门萨各率五千精骑,分向兴陵与兴合,监视两地的安庆联军,如果两地守军出城来支援云昭,则可自由攻击。巴鲁图认为这两个营在野战之中根本不可能是自己麾下的对手。
合撒儿作为塔塔儿部的前锋,在下马坡被云昭玩了一把,一直愤愤不平,甚是羞恼,在听完巴鲁图的分析之后,认定云昭已是强弩之末,再一次展开追击之后,合撒儿的三千骑兵先锋再无顾忌,一路尾随着云昭向着天门狂奔。
虾子沟,合撒儿再一次看到了另一头,一道丘岭之上,那匹孤傲的大黑马,那面飘扬的安庆边军旗帜。
又来这一招!合撒儿呸了一口,这一次,难道你还想凭着你与那百十来个亲兵将自己的攻势给生生地遏制住么?
傻瓜才会相信你!
“进攻,踏平他们!”合撒儿拔出了马刀,怒吼道。
虾子沟是一条宽约十来米的溪渠,一侧是高约数十米的天门岭,说是岭,其实也就是比平地上高了几十米而已,越过天门岭,就可以看见天门县城了,当然,现在天门县城已经不存在,两年之前,这里的一场大战,让天门县城完全被摧毁。
合撒儿第一个越过了溪沟,作为冲锋的箭头,他挥舞着马刀,冲在了最前面,当然,他亦知道云昭的弓矢实在太厉害,所以,另一只手里挽了一只圆盾,随时准备应对云昭的突射。
云昭拉开了弓弦,眯起了眼睛,瞄准的不是合撒儿,而是紧紧跟在他身后的那面大旗。
弦响,箭啸,合撒儿身后的旗手一头栽下马去,胸前,插着一支黝黑的羽箭。另一名旗兵一弯腰,捡起大旗,刚刚倒下的旗帜重新飞舞在空中。
箭啸之声再次响起,这名旗手的腰刚刚挺直,便被射落马下。
“杀!”看着二百步外,近在咫尺的云昭,合撒儿直起了身子,怒吼道。
天门岭山,一排头盔蓦地出现在合撒儿的视野之中,数百只羽箭几乎在这些头盔刚刚冒出来的时候,便已经射出,将冲锋的骑兵前部笼罩其中,伴随着箭雨,一排手执长矛的士兵出现在合撒儿的眼中。这一排长矛兵奔跑着,在他们的身后,一排又一排的长矛兵似乎无穷无尽地涌现,天空之中,遮天蔽日,尽是弩箭。
“控!”又军官在声嘶力竭地大吼着。
奔跑着的矛兵立住了脚步,一根根长矛立起,片刻之间,天门岭数十米的山坡之上,似乎长出了一层黑色的荆棘,只是这些荆棘却是会要人命的。
满怀怒火冲锋在前的合撒儿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淋到了脚,他以为会看到燕小乙的骑兵,那知道看到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步卒,迎接他的是箭雨,枪林。
战马还在继续向前冲锋,合撒儿飞起在空中,看着胯下满是明晃晃的长枪,他迅速下坠,轰隆隆的声中,战马也不知压死了几个安庆兵,它的身上也多了数十个血洞。合撒儿敏捷地跃下马来,一手舞盾,一手挥刀,闯进枪林之中,嗥叫着向前冲杀。
仰攻而上的骑兵速度受到遏止,这使步卒方阵所受的压力大减,后方抛射而来的弩箭,更是将骑兵阵列射击的松散起来,正前方的步卒死死抗住前方的冲锋,而两侧的方阵开始向前移动,慢慢地形成一个品字形,将合撒儿的三千骑兵包在了当中。
一面胡字大将猛然在云昭的云麾将军旗边竖起,胡泽华出现在云昭身边。
“灭此朝食!”胡泽华哈哈大笑。
看到胡字大旗,合撒儿肝胆俱裂,亲王一直担心的胡泽华第二营根本没有在益州城,而是在这里,在天门。第二营有接近两万士兵,这两万士兵里包括着五千高山营,但合撒尔在这里却只看到了大约一半人,高山营士兵更是踪影不见,他们在哪里?还有燕小乙的骑兵呢?又去了那里?
回头看向远处,烟尘飞舞,亲王的主力正在赶到,合撒尔又惊又怒,他们竟然是打着要全歼亲王的注意。
看着岭顶的云昭,合撒儿狂呼着猛冲猛杀,杀了那个王八蛋,自然就赢了。他领着百多名跟他一样,失去了战马,但却成功地杀进了步兵人群之中的亲兵,向着岭端杀去。
“好一员猛将!”胡泽华看着步步向岭端迫近的合撒儿,脱口赞道。
云昭尚未答话,一边的蒋旭却是大为不满,提着他的陌刀大步窜了出去,“我去切了他的脑袋来!”
云昭大笑:“蒋旭吃味了。”
合撒儿盔甲之上满是血迹,身上也不知受了几处伤,此时的他却是丝毫不觉疼痛,奋力向前。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吃我一刀!”吼叫声震得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一股巨大的风声从头顶袭来。
奋力舞着圆盾向上架去,手里的马刀斜向劈出。
喀嚓一声,圆盾碎成数块,合撒儿的臂骨,肩骨在格格的响声之中,尽数折断,合撒儿惨叫一声,右手的马刀奋力砍下。
陌刀斩碎圆盾,余势未绝,斜劈向下,合撒儿的别一只手立时与身体分了家,惨叫声中,蒋旭一脚飞起,正正地踢在他的胯下,将他的身体踢得高高地飞了起来,刀光一闪,脑袋飞起,一手自空中取了怒目圆睁的合撒儿的首级,蒋旭得意洋洋地奔回到了岭上,将首级往地上一掷,得意地笑道:“所谓猛将,不过如此耳!”
看着地上的首级,胡泽华不由咋舌,这个蒋旭当真不能以常理度之,合撒儿固然打得有些疲劳了,但像蒋旭这样轻而易举了便取了他的脑袋回来,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蒋兄弟才是猛将,回头我要敬你好好地喝几碗酒!”胡泽华竖起了大拇指。
蒋旭乐得张开大嘴哈哈笑起来,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
合撒儿再一次上了云昭的大当,这一次,云昭如同在下马铺一般,挑衅般地独立于前,但这一次,在天门岭一侧,上万士兵严阵以待,认为云昭又在玩空城计的合撒儿连整队都没有,就这样一头撞了上去,队形散乱,前后脱节,又在仰攻之下,马速不能有效地发挥出来,迅速地被安庆边军的数轮箭雨打蒙,当骑兵们步卒方阵切割包围,剩下的骑兵被挤在一个狭窄的战场之上,结局便已经注定。
合撒儿最后的疯狂亦只能算是垂死挣扎,困兽之斗。而此时,巴鲁图的主力骑兵距里战场至少还有一个时辰的距离。而他,也是注定赶不到战场了,高山族五千士兵,以及燕小乙骑兵正在等着他。
就在云昭对合撒儿部展开围歼之后,孟高的五千高山族士兵出现在巴鲁图前进的道路之上,五千士兵,清一色的全身重甲,手执陌刀,五千柄陌刀在原野之上组成一片刀的海洋。士兵的前排,十名将领执刀而立,冷冷地盯着远处急奔而来的巴鲁图骑兵。
孟高的兴奋溢于言表,他重重地拉下面甲,高高地举起了陌刀。
高山族士兵人高马大,体格极其壮硕,是使陌刀的天然好材料,在将这些精选出来的士兵送到安庆,与蒙人大战年余,让他们明白了什么是军纪,什么是团结的力量之后,这批从战场之上回来的高山族士兵立即便被云昭召到了广昌,在那里,锋锐兵器坊打造的陌刀,重甲正在等着他们。
苏定方原部中的十数名陌刀手统统调入了这支部队之中,充任教官以及将领,云昭组建起了第一支陌刀队。
“训练时间太短,组织纪律仍然有差距,但在这片土地之上,对付蒙元骑兵已经差不多了,如果对上大越的陌刀队,他们就只有挨宰的份了!”这是苏定方给孟高所部的评语。
云昭不以为忤,再好的军队也要在战场上去磨练,他的这支陌刀队在战场上打磨一段时间之后,不信就比不过呆在上京那个安乐窝里,在训练场里练出来的陌刀队。
不见血,能叫精兵么?云昭冷笑。自小与猛兽搏斗,一次次在阎王殿门口打滚的他,深知战场上的经验,直觉,比什么都重要。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不见得是最强壮的,但一定是经验最丰富的。
远处的烽火让巴鲁图心急如焚,合撒儿在前方明显遇到了极为强劲的对手。那熊熊燃起的三堆青烟便是在向他告急,他想不出,云昭到底从那里变出了军队,难道仅凭着燕小乙的那点骑兵,便能打得合撒儿燃狼烟求救么?
他打马急赶。
他看到了原野之上列队而立的陌刀队。
他猛拉马缰,战马人立而起!
他惊呆了!
陌刀队!***
第三百八十三章:伤其筋骨
陌刀队!大越的王牌部队,当年给蒙元造成了巨大伤害的陌刀队,竟然出现在了益州战场之上,看着对面黑沉沉的铁甲海洋,看到巨大的刀锋构成的刀海,巴鲁图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当年,十数万蒙元精锐面对着一万余大越陌刀手,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青筋毕露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为什么这里有陌刀手?大越的陌刀手这些年来,已逐渐萎缩不足一万,而且全都集中在上京城拱卫上京,几乎从不出京,便连这一次关鹏举出京,也只还了一千人,现在全部在巩州。为什么这里会有数千人的陌刀队?
看着远处的狼烟在慢慢地消散,巴鲁图知道,合撒儿完了。现在可以确定,云昭在天门还有一支他不知道的部队,云昭一路之上狼狈的败退,都是为了将自己诱到这里来。这一仗,自己已经败了。
巴鲁图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现在想的不是自己这里,而是兴庆和兴合两地的部队,如果自己被迫撤退,他们怎么办?
陌刀手的确很厉害,但他有选择不战的自由,沉重的陌刀手是不可能追上骑兵的,当年,十余万蒙族骑兵是无路可退,因为他们要掩护整个蒙族逃往大漠,这才让卢州的大地被蒙族的鲜血染红,而现在,他并不需要与敌死战。
“我们走!”他拨转马匹,回望了一眼远处那黑沉沉的铁甲海洋。
塔塔儿骑兵们一部原地警戒,其余的后队转前队,蹄声隆隆,开始一部一部的转向。
孟高举起陌刀,指向前方,随着他的刀落下,陌刀队中传来密集的鼓点,随着鼓点声,陌刀队开始向前挺进,二十乘二十的方阵整齐地向前移动,十个方阵构成一个个方块,整齐地踏着步点。
转向的骑兵开始加速,警式的骑兵亦开始了转向,看着对面的钢铁海洋迫近的气势,骑兵们都是有些色变。
骑兵与陌卫手的距离开始拉远,但是这些陌刀队并没有停下脚步,坚定地向前,缓缓推进,看着陌刀队不肯放弃,巴鲁图的脸色开始变了,对方在追击,那只能说明,在自己的后方,对手早有准备。
似乎在验证着巴鲁图的预感,在他们的正前方,烟尘滚滚,一部骑兵自远方而来,距离他们里许之地,停了下来,燕字大旗迎风飘扬。
“是燕小乙的骑兵营,他们绕到了我们背后!”巴鲁图咬着牙,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伴随着鼓点不断迫近的陌刀队。
远处,燕小乙脸色凝重,他还有三千骑兵,但现在,他要面对巴鲁近万骑兵的拼死一击,不突破自己,他们就会全部被埋葬在这里,所以,接下来,自己将面临从军以来,最为残酷的一战。硬碰硬的一战。
从当马匪开始,燕小乙所参与的都是不断地游击,在游击之中找到敌人的破绽,然后一击奏效,像今天这样以硬碰硬,而且是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之下,他还是第一次。
“便是全部死光,也要将这些蒙族的狗杂种留在这里!”燕小乙呛的一声拔出了马刀,大声吼道。
回答他的,是出鞘高举的三千余把雪亮的马刀。
郝仁策马奔了上来,伸出拳头,与燕小乙重重地击了一下,“好运!”
“好运!”
两人相视一笑,马刀前举,高呼,“冲锋!”
三千骑兵发出震天的呐喊,向着正前方的蒙元骑兵发起了进攻,与此同时,巴鲁图亦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与燕小乙不同的是,他向两个方向上同时发起了进攻,他需要一部人马掩护主力,用生命去堵截尾随而来的陌刀队,为主力突破争取时间。
两股铁流重重地碰撞在一起。
孟高知道在巴鲁图的前方,有燕小乙的骑兵,他不慌不忙,指挥着他的陌刀队,保持着整齐的队形,推进,推进。
看到前方有蒙元骑兵反身扑来,孟高知道,燕小乙来了。
“准备接战!”陌刀高举。
一排排的陌刀手们在面甲之下发出一声闷吼。陌刀高高举起。
“杀!”
“杀!”
“杀!”
反身冲回来的约有二千骑兵,他们是精锐,他们亦是死士,为了掩护主力突围,他们准备付出自己的生命,义无反顾地,他们猛鞭战马,让战马加速,加速,再加速。
刀光如风,落下,鲜血飞溅。
奔马如潮,撞在钢铁丛林之中,铁甲凹陷,筋断骨折,陌刀飞起,整齐的陌刀队出现了一个个缺口。后续的奔马从缺口之中冲了进去,继续向前突破,直到马碎,人碎。陌刀手们机械地挥舞着手里的陌刀,每一次,都是数十柄陌刀同起同落,将拦在面前的一切砍成碎片。
如果是苏定方在这里,他一定会叹息,真正的陌刀手在应付奔马冲锋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大越的陌刀军有一整套流程能使蒙元的奔马无法突破队列。
但是孟高的这支陌刀队组建不过数月,虽然有了陌刀队的装备,但一个合格的陌刀手不是轻易可以练就的,要不然大越立国数百年,一直便只能保持一支约万人的陌刀军了。
不过,应付眼前的蒙元骑兵却是足够了。先前整齐的队列被冲散,但蒙元骑兵的速度却完全没降了下来,在一排排陌刀手此起彼伏的砍切之下,一队队的骑兵连人带马倒在血泊之中。陌刀手们的厚甲对其中的士兵起了极大的保护作用,蒙元骑兵的削,捅等都无法对敌手造成太大的伤害,唯有用力挥刀,使出全身的力气劈砍,才能破开对手的铁甲,但马刀锋利,却薄而细,这样的用力劈砍,往往数刀之后,马刀便已经折断。
孟高的陌刀队虽然被冲乱,但在乱战之中,却仍是占着绝对的上风,黑色的钢铁海洋仍在向前推进。
巴鲁图知道到了最后时刻,且不说陌刀队,单是云昭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击败合撒儿,他那里的军队就不会少,如果等他们也赶来,自己就真的没有出路了,冲过燕小乙的骑兵阻截,是唯一的出路。
巴鲁图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上阵冲杀了,但今天,他拔出了久已未用的马刀。
两方超过万多名骑兵对撞在一起,刀光闪烁,战马嘶鸣,惨呼声,呐喊声响彻战场,无数的断臂残肢在空中飞舞,伤兵落下马来,顷刻之间便被奔马撞飞,踩倒,完全没有幸免的机会。
云昭,胡泽华统带着万余步卒,急急地奔向战场,骑兵只消一个时辰就能赶到的路程,对于他们这些部卒来说,可就要花费数个时辰才能抵达,这还得是急行军。
云昭不担心这场战事的最终结果,他只是在想,到底能留下多少巴鲁图的骑兵,全歼几乎是不可能的。燕小乙不可能挡住巴鲁图的全力冲击。只可惜,自己为了将巴鲁图的这支前锋骑兵全部吃掉,不得不将第二营留在了天门岭。
“将军,只怕我们赶不上小乙那这的战斗!”胡泽华道。
云昭微微一笑,“是,看巴鲁图能冲出去多少人吧,本来我也没有想过能留下巴鲁图,歼灭了合撒尔,我们已经赚到了,巴鲁图亡命而逃,我们挥师转向兴合,堵住兴合的敌人。这一战,只要让巴鲁图伤筋动骨就可以了,益州至少可以保一年平安。”
燕小乙带转马头,看着头也不回,径直向着远方奔去的巴鲁图将旗,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了,如果此时,在自己的身边,还有数千步卒的话,巴鲁图将无路可去,但现在,云昭实在已是无兵可用了。
巴鲁图逃了。塔塔儿的骑兵主力大约有五千余人随着巴鲁图逃出了生天,算上合撒儿部,这一次巴鲁图一战折损了近七千骑兵。这还不算已经进入兴庆和兴合的两股骑兵。巴鲁图只能快马向他们示警,通知他们急速撤退。但他们能不能跑出来,谁也没有底,云昭既然已经布下了局,自然不会忘了这两股骑兵,而在兴庆和兴合,尚有霍震霆的第六营与周广益的第七营。
贡达向兴合,他的对手是霍震霆,而门多萨则向兴陵,他的对手是周广益。这本身就是一个大局,而云昭的目的除了吃掉一部分巴鲁图的主力部队之外,这两个方向上的部队也将有一支会被围住。而云昭选择了贡达。兴合的周广益的第七营则稳守兴陵不失即可,说实在的,对于现在的周广益的状态如何,云昭不能保证。周广益从益州城赶了回来,径直回到了兴陵,虽然没有任何的异常,但是云昭认为,现在的他,显然是需要一段过渡期的。
霍震霆所部出兴合,主动迎向了贡达所部。此时的贡达还不知道巴鲁图已受重创,根据巴鲁图的事先部署,如果霍震霆出击,则歼灭该部,贡达向霍震廷发起了进攻。
兴合的战事一时胶着,而此时,胡泽华的第二营开始挺进兴合,燕小乙,云昭则率领骑兵营和陌刀队一路尾随巴鲁图,重返菊花岭。***
第三百八十四章:招安之议
巴鲁图进攻益州,遭遇大败,合撒儿与天门岭与其部三千人被全歼,巴鲁图侥幸突围而出,将四千精锐留在了战场之上,进入兴合的贡达所部与霍震廷交战不久,惊闻噩耗,方寸大乱,紧急撤兵,被霍震霆与胡泽华两部前后夹击,仅以身免,这一蒙元朝廷上至皇帝兀达,镇国公主雅尔丹,下到巴鲁图乌力其,铁尼格等人都自以为必然大胜的战事,竟然是以蒙元的惨败告终,消息传来,蒙元朝廷上下震惊无语。
大殿之上死一般的寂静,时至今日,蒙元已有两位议政亲王惨败于云昭之手,如果说脱脱之败,尚没有让兀达等人放在心上的话,但蒙元老将经验丰富的巴鲁图的大败则让众人如丧考妣,这不仅仅是万余蒙元精锐命丧战场的问题,他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太大,这一战败后,兀达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一时之间无法抽调更多的兵力向益州再一次发动进攻。蒙元主力都已向泰州进发,包括他的大帐兵主力,相对于益州来说,大越泰州卫国的撤退,使大越北部中门大开,取得北部诸州显然更加重要。
雅尔丹心中五味杂陈,低头着坐在那里,百感交集,不知有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巴鲁图之败,将上万蒙元同袍的尸体留在了益州,让她伤心,她希望云昭失败,只有云昭败了,无力与蒙元抗衡,说不定云昭与她还有一丝可能,但隐隐之中,又担心失败的云昭命丧疆场,现在云昭胜了,朝廷无力再一次发动进攻,益州会获得一段宝贵的时间来壮大自己,以后,想要击败他更难,但云昭活着,却又要让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是的,舒了一口气,雅尔丹抬头看了一眼御座之上的哥哥兀达。
“一朝纵容,终成大患!”兀达低沉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看着堂下文臣诸臣,有些落寞地道:“诸位臣工,有何建议?”
阿齐思站了起来,“陛下,巴鲁图虽遭大败,但是他尚有数万骑兵,仍然可以再一次发动进攻,陛下可严令巴鲁图重整旗鼓,再战云昭。”
韩仲站了起来,“陛下,益州再战,巴鲁图王爷亦无胜机,此时,我军士气低糜,安庆边军却是士气高涨,请恕我直言,云昭大军云集,已多达十万之众,这种情况之下,我们如不能增兵巴鲁图王爷的话,不如壮士断腕,立即停止向益州的进攻,否则,便是徒为云昭增添声威。”
阿齐思反驳道:“义王此言我不赞同,益州如不打,等若在我们的身旁放了一把锋利的钢刀,卧榻之旁,岂容旁人酣睡,而且睡着的这人还是一只猛虎?云昭纵有十万之众,但数万蒙军铁骑只要重新振作,不是没有战胜的可能。”
“如果再败,怎么办?那时候,我们的主力已去抢占泰州以南诸州,潭州空虚,巴鲁图王爷如果再败的话,益州兵马出剑关,威胁到燕京,那才真成了笑话。”韩仲冷笑。“除非我们能再变出数万人马来,否则便只能停止向益州的进攻。”
阿齐思还想再争辩,兀达摆摆手,让他安静了下来,看着韩仲,兀达问道:“义王所言有理,但是阿齐思所说也是一个问题,虽然我们兵力不足,亦不能让云昭如此安然在益州发展,义王可有什么良策?”
韩仲走到大殿中央,向兀达躬身行了一礼:“陛下,我们大元以骑兵为主,用骑兵与云昭的步卒打阵地战,殊为不智,云昭从还是马匪开始,便对我军的作战风格,习惯熟悉之极,其部下众将与我军多有交锋,他们的士兵训练针对性极强,便是如何应对骑兵攻击。所以,要打云昭,便要将他们调动起来,在运动中充分发挥我们骑兵的机动性,运动之中歼敌。”
“你是说?”兀达目光一凝。
“卢州!”韩仲点点头。“在巴鲁图王爷出兵之前,云昭便派兵占据武县,设立武径寨,很明显,他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泰州卫军离去,益州不想成为一块孤地,就必须得控制卢州,所以,接下来,巴鲁图王爷所做的应当是进攻卢州,而云昭必须得应招,只要军队动起来,我们就有机会!”
兀达微微点头。
“这是武备,但在进攻中寻机歼灭云昭所部的时候,我们仍得做另一手准备,招安!”韩仲道。
“招安只怕难度极大!”兀达微微摇头,“云昭此人,多此遭适绝境,都不肯向我大元低头,此时已有在这片大地之上占据了一定的舞台,焉肯投降?”
韩仲微笑,“正因为如此,招安才有可能呀!以前的云昭,一无所有,投降于他而言,便毫无价值,现在就不同了,他已经占据高位,继续与我们对抗,极有可能从高位之上再次输得精光,那时他是光脚的不由穿鞋的,但现在,他不仅有了鞋,而且还是极好的鞋,想得与先前能一样么?”
听了韩仲的话,兀达不由笑了起来,“这话说得倒也有趣,有理,正如由俭出奢易,由奢入俭难,你说得是这个道理吧?”
“陛下英明。以前安庆联军势力小,云昭尚能一言而决之,现在船大了,人多了,想法便也会多,云昭需要照顾的方方面面也便多了。”
“韩卿准备去作这个说客?”兀达看着韩仲。
韩仲微笑:“臣本义不容辞,但臣去,恐怕没有什么效果,甚至会适得其反,陛下,其实有绝佳的人选可以担当此职啊!”
雅尔丹抬起了头,“我已经试过了,云昭不会为我们所用。”看着韩仲有些惊讶的目光,雅尔丹解释道:“巴鲁图在进攻益州之前,我曾见过云昭一面,试图招安他,但他一口便回绝了。”
韩仲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公主,此一时也彼一时,先前您是代表着您个人,现在,您是代表着大元朝廷,份量自然不一样,而且,只要我们肯付出足够的代价,云昭不见得并不会动心,此人并不是像岳铭那种一意愚忠之徒,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此人绝对是能打动的。”
雅尔丹低下了头,脸上微微发红,自己将自己都许出去了,利益还不够大么,但这事儿,却不能在朝堂上说。
看到雅尔丹的异样表情,兀达心中格登了一下,雅尔丹对这个云昭本来就有着异乎寻常的好感,甚至可以说是一见倾心,兀达岂能不知?心中不禁有些为难起来,韩仲的提议也许是一个好办法,如果许以雅尔丹给云昭,对方会不会动心呢?这样一来,既遂了妹妹的心愿,又能得云昭这样一员虎将,岂不是一举两得?自从上一次雅尔丹被云昭劫持,自己下达了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可以杀死她之后,兀达总觉得自己与雅尔丹之间有了一层淡淡的隔膜。如果能成全她这一段姻缘,也许这层隔膜便会消散。而且得到云昭,便得到了益州能征善战的十万将士,那可是将巴鲁图也击败了的十万劲旅,对于现在兵力严重篑乏的大元,可谓是及时雨也。
“如果云昭能投降大元,朕不吝于王爷之位相授!”兀达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雅尔丹,意味深长地道:“那怕他提出一些意想不到的要求,朕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雅尔丹抬头,看着哥哥意味深长的眼色,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我,去试试吧!”她低声道。
“太好了!”韩仲拍手笑道:“陛下,镇国公主这边去议和,招安,卢州这边却要紧密锣鼓地开打,以打促和,如果巴鲁图王爷能打几个胜仗,则可有利于招安了。”
“便是如此!”兀达道:“韩卿,你一直着手训练的步卒如何?”
韩仲摇头道:“陛下,这些步卒以前都是农夫,想要投入使用,还需要一段时间,陛下再给我半年时间吧,我能给陛下练出一支五万人的步卒,至少不会输给大越的各地镇军!”
“那就辛苦韩卿了!”兀达满意地道,半年之后,大元骑兵已经接收了大越北部,此时步卒正好可以派到各地镇守,而骑兵则可以再一次集结起来。
燕京上下正在忙碌着调派兵力,筹集粮草,准备去接收大越的北部领土,可以说一片欢欣鼓舞,那怕是巴鲁图在益州大败,亦没有对这种欢欣的气氛造成太大的影响,而在另一个国都,大越的上京,则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关鹏举遇刺身亡!这个消息刚刚传回了上京。关鹏举之于大越军队的重要性,是个人都能明白,大越军神的倒下,而且是倒在自己人手中,所有的大越人除了愤怒,更多的却是恐慌,这片天,要塌了么?
太极殿之中,气氛比之外面更为凝重,百姓们在痛骂着叛贼,期盼着朝廷马上发出大军,将叛军一鼓歼灭,而此时立于朝堂之上的众人却都知道,大越当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调兵遣将
“冯从义呢,他在干什么?”
“关震云呢?他是猪么?连别人要谋害自己的老子都一无所知?”
宏伟的太极殿里,李鉴有些变调的尖厉的声音在咆哮着,济济一堂的文武大臣们沉默不语,泰州的卫军悍然出动大队人马击杀了关鹏举,便意味着反叛已成定局,泰州两卫加上镇军,二十万人马掉头杀回来,对大越的重创不仅仅是军事意义上的,政治上的打击则更大。
李逍在南方三州正式竖旗反叛,先帝遗诏的出现本已使天下动荡,各地惶恐不安,举棋不定,本来有着关鹏举与曹仪两位重臣替李鉴镇着场面,尚不至于使各地群起响应,但现在关鹏举死亡,两大法宝已去其一,本来偏向李鉴的天平开始上浮了。
而泰州卫军合计二十万人马杀回来,更是令北部再无重兵防守,可以想象,蒙元将毫无阻碍地占据大越北部,而西部,白莲教的造反声势已越来越大,现在,已经迫使叶开退守贵州城,大越,当真如同怒海之中飘泊的一条巨船,虽然看起来尚稳当,但全船上下,到处都是破洞了。
“陛下!”曹仪虽然心中亦是惊涛骇浪,便长年的首辅生涯已让他养起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城府,愈是形势危急,上位者愈不能惊慌失措,否则,将会使形式更坏。更何况,现在的上京亦不是铁板一块,李鉴上位之后,还来不及进行大规模的清洗,以便将李逍的势力连根拔起,一桩桩大事便扑面而来,如果李鉴惊慌,只可能使这些人更加感到有机会可以寻事。如果上京再乱,那就真是无法收拾了。
“陛下,冯从义虽然节制泰州诸军,但四爷控制泰州良久,两军连同镇军之中,被他安插了太多的心腹,从良,苏灿等人蓄谋反叛,冯从义根本无力阻止,此时,已不是追究冯从义失职的时候,而是要马上调集兵力,一定要将叛军阻挡在大江以北,以大江天险为依凭,稳住局势方是上策,否则叛军一旦过江,形式将会恶化到无可收拾。”曹仪道。
“首辅所言极是。”次辅徐恩茂亦是出列附和,“陛下,只要将叛军阻挡在大江以北,他们前有天险,后有尾随而至的蒙元军队,即便不全军皆墨,亦会无力再对大越腹部造成危害。”
李鉴喘了一口粗气,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什么四爷,那是叛贼,大越的罪人。”
“是,陛下!”曹仪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心中微怒,便是先帝,对他亦是客客气气,李鉴此时失措之下,竟然怒喝首辅,徐恩茂心中微微一沉,看了一眼曹仪,曹仪没事人一般地低头应是,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向李鉴使了一个眼色,李鉴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首辅,朕失言了!”李鉴向曹仪点点头,“朕是被气糊涂了,首辅勿怪!”
皇帝当廷道歉,曹仪心中舒畅了一些,“陛下,当务之急便是派出大军,急赴江州,一定要将叛军阻挡在大江以北,其次稳定上京,上京千万乱不得。其三,对南部三州的围剿一定要加快。”
“派往江州的人选,首辅属意于谁?”李鉴问道。
“程群可也!”曹仪道:“程群老将,经验丰富,足能担当此任。”
“程群?”李鉴沉吟了一下,在此次政变之中,程群的表现可不怎么样,要不是有当时的皇后娘娘,现在的太后亲自出现在金吾卫大营之内,程群如何做尚不得而知,最大的可能就是领兵出击,坏了自己的大事,此人的确有能力,可惜忠于的却是父皇,而不是自己,他更属意于监门卫统领薛承义。
似乎看透了李鉴的心思,曹仪提醒了一句,“陛下,上京需要稳定。”
李鉴霍然而醒,的确,上京更为重要,薛承义留在上京,更能确保上京的安全。可是,程群可以信任么?他看着曹仪,知道曹仪必然还有话说。
“从良,苏灿等人反叛朝廷,引狼入室,置大越北部亿兆百姓于水火之中,已成千古罪人,但凡我大越忠义之辈,皆无不愤恨其所作所为,日前程群曾与臣小唔,其激愤之情溢于言表,对此二人是恨不能寝其皮,啖其肉。”曹仪道。
李鉴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程群也许对自己不满,但他对于大越的忠义却不容置疑。
“既然如此,那便晋升程群为云麾将军,统率金吾卫,千牛卫,豹滔卫,领军卫四卫共计十二万军队,另配给二千陌刀队,出击江州,将这些叛贼全歼于大江以北!”李鉴道。
大越十二卫,泰州去了武卫,骁卫,镇压白莲教反叛去了威卫,这一次李鉴一下子拿出了四卫人马,可谓是下了血本了。
“陛下英明!”曹仪躬身而退。程群不愿意再呆在京中,这一次正好借此机会将他派出去,对于程群,曹仪是相信的,更何况,这一次从良与苏灿的行为的确是犯了大越的大忌,曹仪说程群对其两人恨得牙痒痒的,并不是假话。
京城这潭浑水,对于程群这样耿直的将军而言,的确是不太适合,让他出京应敌,更能发挥他的长处。
老将不多了!
“南部三州的反叛与白莲教二地,如何应对?”李鉴问道:“叶开屡战不胜,白莲教声势愈发大盛,二者,如今之势,只能着重对付其中一股。”
徐恩茂知道李鉴的心思,当然是要以李逍的南部为重了。
“陛下,对白莲教实以招抚,对南部三州重点围剿!”徐恩茂道。
“招抚?向这些泥腿子让步?”李鉴不甘心地问道。
“陛下,白莲匪教发展迅速,裹协数十万民众,一路攻城掠地,叶开骁将,率威卫已不能战而胜之,如果对其实行招安,祸水南引,让他们去进攻南部诸州,即便不能战胜李逍,亦可极大地消耗南部诸州的实力,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了那时候,我们需要面对的敌人就只有一个了。”徐恩茂道。
“两虎相争?”李鉴沉吟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此事便有劳次辅了!”
“微臣愿效犬马之劳!”
早朝结束,徐恩茂,曹仪还没有走出紫禁城,一名太监气喘吁吁地从内宫奔了出来。
“二位大人,陛下请二位到乾清殿议事!”
曹仪与徐恩茂对视了一眼,有些惊异,早朝刚刚结束,又出了什么事了?两人不敢怠慢。匆匆地随太监到了乾清殿,看到李鉴竟然是一脸的喜色。
“陛下!”两人拱手。
“两位大人,坐!”李鉴道。
“多谢陛下!”
等两人坐定,李鉴这才开口,却是抑止不住喜悦之情,“刚刚接到苟敬传来的讯息,鄂州的李逍是假的。”
“假的?”两人腾地站了起来。
“对,是假的,我那个所谓的二叔找了一个面貌酷似李逍的替身蒙骗世人,我们竟然给他骗倒了。”李鉴道。
“那真李逍在那里?”曹仪紧张地问道,这个关系面可就太大了。
“苟敬估计,老四这个孽障应到还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中,苟敬正在布下罗网,抓捕李逍,以前还是秘密抓捕,这一次却是可以公开调集人马来搜捕,李逍的画像等海捕文书已经发了下去,只要他还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他便在劫难逃!“李鉴笑容满面。
曹仪也是松了一口气:“如果能抓住李逍,那就太好了,抓住了他,不管是南部三州也好,还是泰州的反叛军队也罢,都可传檄而定,这场弥漫整个大越的叛乱便将无疾而终。”
“我已授权苟敬,可以便宜行事。”
“陛下圣明!”两人都是点头赞许。
李鉴突然脸色一变,“还有一事,要与两位大人商议。”
“陛下言重了!”曹仪欠身道:“不知陛下所说何事?”
“上京需要稳定,而稳定的话,我们就必须要做一些事情,有些人,我们已经容忍他们很长时间了,现在泰州兵变,南部造反,再放着这些人不免是养虎为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出来咬我们一口,与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彻底清洗了这些人!”李鉴杀气腾腾地道。
曹仪默然不语,李鉴的这道旨意一发下去,上京不免要血流成河了,但此时,他亦说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此时大越风雨飘扬,铁腕统治已经是必须的了。清洗掉心怀二意者,的确可以凝聚人心,使大家劲儿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
徐恩茂表示赞成,“陛下,这件事早就该做了。”
“首辅以为如何?”要大规模清洗,不征得曹仪的同意,现在的李鉴却还是力有未逮,这虽然让李鉴非常不爽,但现在,曹仪却是他不得不依靠的人选。
曹仪沉吟道:“陛下,不宜过苛,李逍的铁杆部属和派系中人,自然可以严办,但那些骑墙者,还是宽宥为上。眼下局势,想必他们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首辅说得有道理!”徐恩茂道:“宽严相济,则可能收拢人心。”***
第三百八十六章:覆巢之下
上京城中,在一片紧张和焦虑之中,突然又多了一些些恐怖,大批的官员一夕之间,便沦为了阶下之囚,百姓们随时在街上可以看到,一串串的囚车押解着这些官员以及他们的家属,前往大理寺或者刑部,菜市口里每天都有人被处死,传闻这些人都是四皇子李逍的支持者,这次泰州叛乱,使蒙元得以叩开大越北部门户,便与这些人脱不开关系。
这个传闻使上京人愤怒了,他们涌上街头,向这些囚车投掷杂物,破口漫骂,以发泄心中的愤怒。菜市口的刑场之上,鲜血一直没有干过,每天都在杀人。
曾经门庭若市的四爷府,现在安静的犹如鬼城。除了负责警戒这里的羽林卫士兵,这里,几乎看不见一个行人。
府内,心湄淡然地坐在院子里,慢慢地煮着茶,一双女儿依偎在她的左右,四爷府里现在除了日常采购食物的管事,基本没有人能走出这座宅院,即便是这些人,出去的时候亦都有羽林卫士兵紧紧跟随。
“娘娘!”大管事垂着手走了过来。
心湄抬起头,看着他,“有什么事?”
“徐大人今天被抽赴菜市口,处以极刑。其家人所有男丁,都被处死,女眷则被发往教坊司为奴。”大管事低声道。“今天府里出去购菜的管事回来说,其情极惨。”
心湄的手抖了一下,碧绿的清茶泼洒了出来,将她的衣袖溅湿。徐威她是认识的,一个极有才干的人,对四爷也很忠心,想不到就这样去了。
“四爷府对不起他!”心湄站了起来,将手里的茶杯高高地举过了头顶,慢慢地倾洒在地上。
“李鉴既已动手,府里恐怕安静不了多长时间了!”大管事低声道。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心湄坐了下来,擞紧了一双女儿,“不过只要四爷没事儿,我们就不会有事!你下去吧,安抚一下府里的人。”
“是!”大管事垂手退了下去,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心湄的眉宇之间,哀愁浮了上来,想不到竟然连徐威这样级别的官员,李鉴也径直杀了,那么接下来会轮到谁?想到自己的娘家,心湄闭上了眼睛。
“母亲,爹爹到那里去了?为什么还不回家?”小女儿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爹爹很忙,一时之间还来能回家。”心湄睁开眼,柔声答道。
“那母亲,我们能出去玩吗?您看,春天来了,我不要总在院子里,我想出去踏青!”
“好孩子,我们的院子足够大,呆在家里,一样可以看到春天,看到花儿,听到鸟鸣,不是吗?”
“我想出去玩嘛!”
“好孩子,别闹了,现在我们不能出去。”
院门口,大管事听着小公主的哭闹声,低头擦拭着眼睛,步履蹒跚地离开了院子,他在四爷府呆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他在京城里呆得时间更长,他懂得很多,他知道,他呆在这座府第的时间已经可以倒计时了。
大管事的预感极准,就在徐威被杀的第二天,四爷府外,一名内务府官员带着一大票人来到了四爷府。
“秦晓见过四王妃!”内务府官员秦晓直挺挺地站在心湄面前,语气生硬地道。“臣下奉旨意前来!”
心湄端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内务府的低级官员,以往,这样级别的官员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府里随便一个管事出去,就足以让他点头哈腰了,而现在,这个人就这样背负着双手,站在自己面前,那眼神,就像他是主子,而自己是奴仆一般。而院外,一大群内务府所属正将府里的赶紧一般地赶到院子里。
她微微地笑了一下,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说吧,李鉴派你来干什么?是要取了我母子三人的命去吗?如果是要取我们的性命,你,还不够资格吧?”心湄讥诮地道。她本是一个性情极为温和的人,但此情此景,却是说出了极为尖刻的话来。
秦晓的脸一下子涨红,看着眼前那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女人,本想反辱相讥,但想了想又忍了下来,“四王妃这是说什么话,陛下仁慈,怎么会为难四王妃,只是陛下担心这府里的下人对四王妃以及两位小公主服侍不周,所以特派了下官前来,以后,便由下官负责四王府里所有事宜了,这府里原有的人都将被调走。”
心湄冷笑着站了起来,“原来如此,以后我便要托庇于你之下了是吧?”不等秦晓回答,她已是站了起来,昂首走到门边。
院子里,府里的数百仆人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大管事跪在最前头,泪流满面,“王妃娘娘,小的们走了,您要保重!”
心湄紧紧地咬着嘴唇,点点头,“你们去吧,自己保重!”
大管事咚咚地叩了几个头,站起来,一步三回首,在内务府官员的押送之下,向院外走去。心湄知道,自己府里的人,除了那些最下面的仆人,像大管事这样的人,只怕走出这间府第,下一个去处便是监牢了,这一辈子,只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为四爷府服务了多年的老人了。
“王妃娘娘,以后就请您居住在后院里常住的寝殿,至余其它的地方,便不要去了。”身后响起秦晓的声音。
心湄没有回答他,转身牵着一双女儿,慢慢地走向后院。从现在起,自己就是一个被软禁的犯人了,自己如此,自己的娘家处境可想而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唯一的安慰便是四爷至今尚没有消息,对于心湄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那说明,四爷到现在为止,还是安全的。
对于心湄来说,他得到的最后的消息就是念云带着四爷突围而去。
念云,你一定要保护好四爷。
四爷的确无恙,但却也被困住了。
念云与李逍一路向南,行到了潞州之后,苟敬终于从南方赶了回来,暗房的高手们根据种种蛛丝马迹,确认了李逍已经抵达了潞州,潞州往外的道路,立时便被封锁起来,无论是谁进出潞州,都会受到极严的盘查,往外的每一条道路,都被重兵把守。
苟敬这一次采用了最笨的方法,他一个县,一个县的慢慢地搜索,盘查,筛选,这一次,他能调动的人手已是远远超过了上一次在磨盘山,因为李逍此时已经成了钦犯。
越来越严的盘查,使李逍与念云两人愈走无路,只能将自己隐藏在潞州城中。苟敬认为李逍与念云两人不会到潞州城,因为那里,是他的大本营,但两人却偏生躲在这个地方。这是念云的注意,下面的地方,看似偏僻,但危险性更大,因为那些地方小,流动人口亦少,有什么生人,很难瞒住当地的捕头,衙役等地头蛇,但潞州城就不同了,这是一个数十万人口的大城,流动人口众多,想要做到滴水不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潞州城贫民窟。
这是一个棚户区,大量的贫民聚居在此,低矮的草棚,狭窄的街道,污水横流,恶臭难闻,这里的情景,如果不是落难至此,李逍做梦也可能想不到,大越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一个小小的草棚之内,李逍盘坐在里面,此时的他,脸容大变,原本俊白的脸孔成了腊黄色,满脸的胡子,眉毛亦缺了一半,手上尽是冻裂的口子,李逍原本就身材削瘦,经此大变,更是瘦了一圈。
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一月有余了,念云让李逍扮成了她得了重病的丈夫,整日便是呆在棚子里,而她,则要扮演一个辛苦劳作,养活病重丈夫的女人。不是念云矫情,而是她不得不如此,李逍对于如何成为一个最下层的民众完全是一窍不通,这个从小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人,第一次来到这里,完全就惊呆了,李逍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一句随意的话语,都有可能暴露出他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身份,没奈何,念云只能让他呆在棚子里,除了在深夜才让他出来透一口气,但凡外面有一点动静,李逍就得马上变身为一个病重将危之人。
而念云,则是每天早晚归,念云在潞州找到了一个在一家客栈厨房打下手的工作,她看中这里,主要便是这里来往之人成份极为复杂,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各种各样的消息都能听到。
在潞州,她还有旧部,但她却一个也不敢联络,现在这种状况,她根本不敢信任何人,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而以苟敬的能量,这些人说不定也早在他的掌控之中,找上他们,搞不好就是自投罗网。
念云要与对手拼耐性。只要她与李逍能藏住,像现在这样的搜查,苟敬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只要对手一放松,或者对他与李逍在潞州的消息心存怀疑,那自己脱身的机会就来了。而且她也相信,苟敬的动作同样瞒不过南方三州的李庆,李庆亦一定会派人过来,而自己,现在就是需要隐藏在黑暗之中,寻找最佳的机会脱身,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但她只需要一个。***
第三百八十七章:渺然
呆呆地坐在矮**仄的窝棚之内,透过板门的缝隙看着外面那一缕正在下落的残阳,李逍的心无比焦灼,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废人,什么事也做不了,连吃饭问题都需要念云一个女人来解决。
李逍身上没有带钱的习惯,而念云这几年的王妃做将下来,对于银钱也渐失了概念,在安排逃亡的过程之中,念云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等到发现这个疏漏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两人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少,但却一件也不能见光。
这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一个尽头,窝在这里,外面的消息几乎隔绝,每天只有等到念云回来之后,李逍才能从她那里零零碎碎地听到一些消息,但这些消息之中,大都倒是以讹传讹,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多,也亏得两人都是经验丰富之辈,能从这些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真假消息之中过滤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
最让他们兴奋的莫过于李庆成功地抵达南部三州,竖起了大旗。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返回南部三州,对于泰州卫军,李逍已经不报希望了。
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李逍精神一振,那是念云回来了。他揉揉脸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放松一些。
板门没有上闩,被轻轻的推开,念云提着一个饭篮走了进来,看着李逍,柔声笑道:“等急了吧?吃饭吧!”从食篮里拿出两个大碗,一个里面装了几个馒头,另一个里则盛放着一些黑不拉叽的咸菜。
还是早上吃了一点东西的李逍真是有些饿了,从开始的难以下咽到现在的习已为常,有时候连李逍也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念云在门口熬着中药,一股浓烈的药味在空气之中飘荡,看着蹲在那里的念云扇着炉火,呛得连连咳漱,李逍不禁道:“念云,没有必要这么小心吧?这药有必要天天弄么?”
念云回头笑道:“别忘了,你可是一个病得极重的人,每天这里没有药味飘,岂不是让有心人会注意,这也不费什么事,你别管了。面对苟敬,再小心些也不为过。”
“苟敬这狗贼,总有一天,我要将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李逍狠狠地道。
念云微微一笑,“接下来一段日子恐怕要难过一些,你千万要小心不要露出破绽,苟敬搜查的重点已经慢慢地回收到潞州城了,接下来我们这里应当是他们盘查的重点。熬过这一个节点,便会轻松不少。”
李逍点点头。“二叔那边还没有派人过来?”
“潞州城内,我已经数次看到了我们的联络暗号,但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可不敢贸然行事,谁敢保证这不是苟敬的陷阱呢?毕竟从南方来的人,我们并不认识。”念云提着药罐走了进来,将汤药倾了一些在墙角,道。
“辛苦你了,在这里,我完全就成了一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李逍有些哧然地道。
念云微微一笑,“这算什么,早些年我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穷人家的日子,我可是过惯了的。”
李逍低下头,他现在最来愿意念云提起她早前的岁月,因为这总是会勾起她对过往的回忆,如果说以前,这种回忆会激起念云更多的仇恨,而现在,恐怕更多的是对那个人的思念了。
念云敏锐地发现了李逍情绪上的变化,心中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脸上亦是神色微变,看着李逍略微有些惶然的神色,念云心中忽地升起一股强烈的怜惜,云昭,云大哥,她在心里呻吟了一声,有些惊恐地发现,云昭在心中的映象竟然有些模糊起来。
她怔怔地坐了下来,我变了吗?她不停地反问着自己。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两人都沉默地坐在窝棚里,谁也没有想起来要点灯,也许黑暗现在于他们而言,反而是最好的掩饰了吧!
咚咚咚,板门被人大力地敲响,念云一惊,站了起来,打开板门,一个雄伟的身影几乎将整个门都挡住了。
“雄大哥!”她有些惊异地叫道。
门口的那人叫雄阔海,是他们的邻居,一个整日扛着一把数尺长的大刀在街头卖艺兼卖大力丸的家伙,在李逍看来,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江湖骗子。
“怎么不点灯啊,又没灯油了?”雄阔海的大嗓门震得念云耳朵嗡嗡作响。“我那里还有一些,给你们拿来!”
“不必了,雄大哥,不是没灯油了,晚上反正也没啥事了,我们准备睡了,能省一点便省一点呗!”念云笑道。
“哦,是这样啊,是这样啊!”雄阔海点头道,大身板却仍然堵在门口,脸色却是有些尴尬,念云转念之间,已是明白了什么,转身从棚里拿起李逍还没有吃完的几个馒头,笑道:“今天生意不好?”很自然地将馒头递给了他。
“是啊是啊!今天生意不好,一粒丸子也没有卖不出去。”雄阔海也不矫情,接过馒头,“我也罢了,老娘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们,吃过了吧?”
“吃过了,你拿去吧,我好歹也在客栈里做事,总是饿不着的。”
“多谢多谢!等那天我生意好了,请你们吃肉!喝酒!”他大声道。
“好啊!”念云微笑。
看着雄阔海离去的背影,李逍摇头道:“这个骗子,能卖出去那所谓的大力丸才怪!”
念云笑道:“不要这么说,大家都是讨口饭吃罢了,雄大哥为人极好,你忘了我们初来乍到之时,要不是她,那些泼皮流氓的纠缠便会让我们无法藏住形迹的。此人又极孝心,这么大一个汉子,功夫也很不错,为了让老娘吃口饭,尽然可以拉下脸皮来讨,极难得的。换了是你,会做么?”
李逍想了想,摇摇头,“我宁可去抢!”
念云笑了笑,“所以,他是一个好人!”
念云与李逍初来这里的时候,尽管念云已经将自己装扮得极平常了,但那份与生俱来的丽质却总是也无法掩藏,这样的一个女人,又带着一个病得极重的丈夫,自然便有人打起了一尘歪注意,那时候,如果不是雄阔海跳出来狠揍了那些泼皮一顿,那时的李逍与念云两人非得露出形迹不可,李逍当时可已经准备要杀人了。
“早些休息吧,明天一大早,你又还要去客栈。”李逍道。
“嗯,馒头给了雄大哥,明天你可又要饿一天肚子了。”念云低声道。
“没事,我一个大男人,一天不吃饿不死人的。”李逍伸手将念云搂进了怀里。“念云,等我们脱了这一次劫难,我一定会好好地报答你。”
“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念云幽幽地道。
郭锋到潞州已经有日子了,他与几名同伴扮作了卖马解的江湖人物,以这种人物为掩护,使他们带着马和一些刀枪成为了一种正常的行为,每天白天,他们走街串巷,一边卖艺,一边打探着念云与李逍的形迹,明面上,他们这一行人只有五六人,但暗地里,职方司已经以各种身份潜进了潞州城的人手已多达百人。
从磨盘山开始追查的郭锋,与苟敬一样,将他的目标缩小到了潞州城,但所有的形迹到了潞州城便再无法寻觅,一点线索也没有了。这让郭锋很是意外,也很是着急。
苟敬在潞州城的盘查搜寻已经开始,这更让郭锋坐立不安,这样的盘查,是很难躲过的,他倒不担心自己,自己的身份无懈可击,但是柔娘与李逍在潞州城可就很难立足了,李逍死不死他不在乎,但柔娘既然是云将军的妻子,那即便是自己死,也要将她带回去。
坐在来福客栈后院的杂屋内,郭锋仔细地梳理着这些天来的线索,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探寻了,只剩下那一片贫民窟,郭锋很难想象李逍会躲在那里。李逍即便再落难,在各地总会有一些布局,不可能在潞州城没有人接应。以李逍的身份,在这种贫民窟里,就如同一盏明灯点亮在黑暗里,用不了几天就会被人发现踪迹。郭锋不认来一个从小在皇宫之中长大的金枝玉叶能够扮得象最底层的贫苦百姓。
几个同伴挤在几间杂屋内,此时大家汇集在一起,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每过一天,便代表着他们需要营救的目标多了一份危险。
“张丽华,明天你去那些地方瞧一瞧!”郭锋吩咐道。
“是,将军,只是,有不有可能他们已经离开了潞州城?”
“这不可能,这种情况之下,他们根本无法离开!”郭锋摇头道,“他们一定还在潞州城。”
“大家都休息吧,明天再努力。”拍拍手,郭锋给大家鼓鼓劲,“云将军在看着我们呢!”
“是”众人低声齐应。
屋里陷入到了黑暗之中,郭锋却是难以入眠,你们到底藏在那里呢?
同郭锋一样,此时同样困惑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苟敬,那样两个明显的目标竟然就这样活生生地消失了。这让他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是不是自己又被念云那个女人给耍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形显
郭锋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躺在杂屋里的木板床上,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三更鼓响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郭锋猛地惊醒,一跃而起,伸手握住枕头之下的腰刀,凑到窗户跟前,向外瞅去。
一个厨娘模样的人站在院子里的进台之上,正吃力地摇着轱辘,将水从深井里打出来,然后提着桶走向另一头的灶台,将一些大米倒进盆里,再冲上水,用力地搓洗起来。原来是这家客栈准备客人早餐的厨娘,郭锋自失地一笑,将刀插回刀鞘,放回到枕下。
这么一折腾,郭锋却再也睡不着了,干脆打开房门,走到井台边上,提了一桶水起来,双手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冰凉的冷水浸在脸上,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一下子便觉得精神了许多。
灶台一旁的厨娘抬头看了一眼进台边的郭锋,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捧起淘好的大米,倾进一边沸腾的水中,恰在这时,郭锋也转脸看向那头,两人目光一碰,厨娘微笑着低头,郭锋却如遭雷击,那面相,那轮廓,竟然与云昭要他找到的柔娘有七八成相似。临走之前,画师根据云昭的描述所画出的画像,这一次行动的人可都是牢牢地记在脑海之中。
郭锋双手微微颤抖,猛地低下头,两手按在桶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这么巧的事情么?自己要找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两手将冰凉的冷水浇在自己脸上,也许只是相像而已,大越这么大,面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李逍与柔娘就在潞州,这里,又有一个与柔娘面貌如此相似的人,岂有这样的巧合?
他稳了稳情绪,迈步走向厨娘。
“你好!”他微笑着向厨娘打着招呼,用的却是卢州本地的方言。“这是在准备早饭么?”
厨娘抬起头来,看着他,“客人起这么早啊?早饭还要一会子才能备好呢,你先溜达一圈去,回来就好了!”
郭锋停下了脚步,看着对方,这个厨娘居然呼懂了自己的卢州方言,怎么可能?如果这是一个长于南方的女子,怎么可能听懂北方的方言?郭锋在心里狂喊。
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厨娘抬起头来,眼中掠过一丝异色,“客人是从北方来得么?”她问道。
“是,我从北方来,受人之托来找一个人。”郭锋微笑道:“大姐能听懂我们北方话,莫非你也是北方人?”
厨娘摇摇头,“我们客栈整天南来北往的客人数不胜数,在这里呆得久了,倒是什么话都能听懂一点,客人的话,我勉强听得懂意思。”
这话倒也合情合理,郭锋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大姐先忙吧!打扰了。”
看着郭锋转身离去的身影,厨娘的眼中露出一丝惊慌之色,心不在焉地在大锅里搅了几下,转身走回到了厨房。
隔着窗棂,看着厨娘,郭锋对身后的王丽华道:“带几个人,悄悄地跟着这个厨娘,看她落脚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王丽华惊讶地道:“她是谁?”
“她很象我们这一次行动的目标!”郭锋沉声道。
屋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半晌,王丽华才颤声道:“我们这么好的运气?”
“的确有些运气,但还需要再确认。”郭锋道。
“如果是她,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身份?”王丽华问道。
“第一,她凭什么相信我们?”
“第二,不要忘了,还有一个李逍!”
“现在的潞州是群狼环伺,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小心为上。如果这人只是与我们的目标相像,而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们表明了身份,可就是一场灾难了。”郭锋沉吟道,“先确认了目标之后再说。”
那个厨娘自然就是念云,刚刚陡然听到乡音,稍一忘神之间,便露出了破绽,她的心中砰砰乱跳,透过厨房的大门,看到那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大呼小叫地洗漱着,先前与自己搭话的那个人也在其中,看起来却没有什么两样,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也许,这就是一个巧合,她轻抚着胸口,安慰着自己。
呆到晚饭,那伙人又一起回到了院子里的杂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柔娘终于放下心来,这的确是一个巧合,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提着饭盒,走出了客栈,匆匆地向家走去。
“将军,我们已经摸过底了!”杂屋之内,众人盘膝坐在地上,王丽华低声道。
“怎么样?”
“这个厨娘这里的人都叫她李秦氏,住在这里的贫民区,家里还有一个病重的丈夫,从来没有出过门,我和两个弟兄去踩了一下底。”
“见着他那个丈夫了吗?”
“没有,那个男人一整天都没有出过窝棚,连门都没有开!”
郭锋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孤身一男一女,男的从不露面,的确可疑。他们是本地人,还是外来人?”
“外来人!”
郭锋眼睛一亮,“什么时候到潞州的?”
“时间上吻合!”
“消息可靠么?”
“可靠,我们从他的邻居,一个卖大力丸的家伙那里打听来的,那人是个大嘴巴,我们买了他几十粒大力丸,问什么他说什么!”王丽华轻笑道。
“没露破绽吧?”
“将军放心,对付这样一个江湖骗子,根本就不用花费什么精神。”
“看来不会错了,传我的命令,潞州城里所有弟兄都作好准备,启动一号预案,一旦确认身份,我们就可以带着柔娘离开。”
“将军,那个李逍呢?”
“我管他去死!”郭锋冷笑一声。众人都是轻笑起来,的确,他们管李逍是死是活!李逍现在是苟敬的第一目标,没了这个家伙的拖累,他们要带着柔娘离开,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贫民窟中开始飘起炊烟的时候,念云回到了那个逼仄的窝棚,想起今天的事情,总是有些惴惴不安,她虽然统率着李逍的地下部属,但这种江湖经验她却基本没有,幸亏那只是一群不相干的人。看着狼吞虎咽的李逍,念云决定还是要尽早地联系上自己的部属。
板门被敲响,外面响起了雄阔海的声音,“开门,开门!”
念云打开板门,看见喜气洋洋的雄阔海,他一只手里端着一只大海碗,里面香气四溢,却是一大碗红烧肉。
“雄大哥,你这是?”柔娘奇怪地问道。“发财啦?”
雄阔海大笑,“今天遇到了识货的行家,我卖了一两银子的大力丸,喏,说过要请你们吃肉的。”
柔娘抿嘴而笑,里头的李逍也忍不住轻笑起来,也不知是那个冤大头,被他给骗了。不过此人对朋友倒还真是言而有信,这一大碗红烧肉在李逍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对于雄阔海,那可是大大的奢侈行为。
“多谢雄大哥!”念云接过红烧肉。
雄阔海高兴地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了,你们是不是还有亲戚在城里,今天有人问起你们了?”
念云脸上笑容顿时敛去,屋里的李逍全身神经亦是一下子绷紧。“雄大哥,是什么人问我们?在这城里,我们并没有亲戚啊!”
雄阔海挠挠头,“不是亲戚啊,那就奇怪了,他们形容你们的模样倒有**份相似,还说你们是他们失散的亲戚呢!”
“谢谢雄大哥!”念云脸色已是完全变了,砰的一声关上板门,窝棚之内,李逍已经站了起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李逍道。
“现在还不行。”念云道:“天还没有黑定,城门也早已关闭,我们根本没办法出城。苟敬老贼在城里实行宵禁,我们出去,便是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现在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们了!”李逍道。念云一时之间也是没了注意,两人对望,脸上都是露出绝望的情绪。如果这些人是苟敬的人,那他们就在劫难逃了。
“如果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一步,你武功高强,或许还能闯出去,四爷,答应我,到时候,不要管我,一定要走,没有我的拖累,你或许还能闯出去。”夜色渐深,终于,念云开口道。
李逍看着她,摇摇头,“要走一齐走,要死一齐死。我绝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四爷!”念云急道:“你不要任性,我被抓住,不见得会死,你一旦被抓住,就必死无疑了。”
李逍坚定地摇头,“念云,从你到磨盘山的那一天,我就绝定,这一辈子绝不会再离开你。”
“你……”念云看着李逍的眼神,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不由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夺目而出。
“死便死吧!”李逍站起来,将念云拥进怀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沉默地在黑暗之中相拥在一起。
“什么人?”隔壁突然传来雄阔海的声音,随即一声低沉的闷哼,似乎有什么重物摔倒在地,两人霍然分开,“来得好快!”李逍呛的一声抽出了钢刀,一手牵起念云,两人转身,看着板门的方向。***
第三百八十九章:两难
“四爷,我去开门,你从后面冲出去!”念云轻轻地道。\)李逍苦笑一下,
“我早就说过,要死便死在一起吧,念云,四面都有人手!”两人脸色惨然,一场辛苦,终于还是没有逃脱罗网。
笃笃的声音响起,对手居然在外面很有礼貌地敲起了门。
“胜利在握,居然装模作样起来!”李逍慢慢地将刀插回鞘中,
“念云,拿毛巾过来,我李逍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一些!”念云点点头,走到屋角,将毛巾沾了水,轻轻地替李逍擦去脸上的伪装。
“开门吧!”薄薄的板门被拉开,门外,郭锋微笑挺立,在他的身后,一男一女紧紧相随。
“果然是你!”念云咬牙道,转身走回到李逍身边。郭锋微笑着走了进来,身后的女子随手带上房门。
“末将郭锋,见过夫人!”郭锋单膝着地,向念云行了一个大礼。身后的一男一女无声地跟随着郭锋,单膝着地,亦是大礼参见念云。
“你们?你们是谁?”念云一惊,看着面前的三人,问道。
“末将郭锋,身属安庆边军,奉云麾将军之命,前来寻找夫人,并请夫人回益州。”郭锋一挺身站了起来,道。
“安庆边军,益州,你,你是云大哥的部属?”念云捂住嘴巴,低声惊呼,她万万没有想到。
第一个找到自己的却是云昭的下属。
“正是,在下供职安庆边军职方司!”郭锋道:“这是张丽华,这是耿冲,都是职方司下属!”
“云大哥,他,他还好么?”念云声音有些哽咽。
“将军很好,得知夫人无恙,十分欣喜。命令属下放下手头所有事情,一定要找到夫人,并带夫人回益州!”郭锋道。
“回益州?”念云喃喃地道。
“正是,夫人,属下在找到夫人之前,便已经布置好了通道,也是上天眷顾。让我竟然在客栈之中意外地碰到了夫人,如果将军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郭锋道。
李逍突然踏前一步。大声道:“她不会随你们回益州的。”郭锋转过头来,看着李逍,故作不知,
“夫人,这位是?”念云忽然觉得难堪之极,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我是四皇子李逍,你嘴里的夫人是我的侧妃。念云王妃。”李逍傲然道:“她不会跟你回益州,而是会跟着我去南方。”郭锋眼中只有云昭。
什么四爷皇帝在他眼中却什么也不是,.dsbyggle||).ps;
更何况眼前的李逍是一只没牙的老虎。脱了毛的凤凰,眯着眼睛看着李逍,冷笑道:“抱歉,本人来自穷乡僻壤,不认识什么皇子,我也没有看到什么王妃,我只看到我家夫人在一个简陋的客栈里做着最为粗贱的活计,而某人一个大男人,却躺在屋里等吃等喝!”
“你……”李逍大怒,呛的一声,手中的钢刀拔出了一半。郭锋没有动,他身后的张丽华与耿冲两人的手却抬了起来,两柄短弩寒光闪闪的弩箭已经对准了李逍。
“都住手!”念云一惊,低声喝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想要动武,都不想活了么?”郭锋摆摆手,身后的两人放下弩箭。
念云转身看着李逍,低声道:“四爷,稍安勿燥,万事有我呢,你先去歇一下吧!”李逍狠狠地瞪了一眼郭锋,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云昭想干什么,想造反么?”郭锋笑道:“我家将军是朝廷正式任命的云麾将军,阁下即便真是四爷,如今可也是钦命要犯。阁下恐怕还不知,苏灿,从良,权昌斌等人冒天下之大不讳,率军回撤,引狼入室,如今北部十六州,岌岌可危吧!”念云与李逍穷困在此,又不敢联络旧部,对于这件大事竟然还一无所知,骤然听到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都是大惊,李逍一惊之后,忽地仰天大笑,
“原来关鹏举并没有能控制住泰州军队,哈哈哈,好,好,我倒想看看,李鉴怎么收拾这个乱摊子。”郭锋看着大笑的李逍,冷冷地道:“只是苦了北部诸州百姓,从此便要在蒙元铁骑之下呻吟嚎淘了。”李逍冷笑一声,却不作理会。
念云将李逍拉到了一边,低声道:“四爷,不要作口舌之争,他们都是军人,粗鲁汉子,你与他们较什么劲,你一边歇着去吧,我来与他们说。”转过身来,对郭锋道:“郭将军,我们外边说。”郭锋点点头,随着念云走到屋外。
外面,隐约可见有人守卫在四周。
“郭将军,你们没把那屋里的汉子怎么样吧?那是一个好人,我们落难至此,他对我们颇有照顾!”郭锋笑道:“这汉子不错,警醒得很,本想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他,没有想到他反应极快,没奈何,只好让他躺下,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念云点点头。郭锋道:“夫人,时间很急迫,我便开门见山,我们来的人不多,先前的策划也只是带夫人一人出去,苟敬在潞州的布置很严密,我们费尽心机才找到了一个缝隙,带夫人一人出去,还勉力可办到,而带上他,就难了。而且?”他顿了一顿,终于觉得还是直说了的好:“夫人,请恕我直言,带着李逍,只怕我们就走不出去,而只带夫人一人,即便失了风,他们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因为李鉴现在还得求着我家将军呢,即便他们抓住了我们,恐怕也得老老实实地将我们送到益州去,但如果有李逍在,那就谁也走不脱。”念云看着郭锋,
“我愿意跟你回益州。”郭锋大喜。
“但是!”念云话锋一转,
“你必须将四爷带到安全的地方,我才会随你走。”
“夫人!”郭锋叫道。念云断然道:“你不用说了,郭将军,当年如果不是四爷相救,我早已成白骨,我受他恩太多,此时弃他而去,这一辈子也会内疚不安,也不会再快乐了,要么,两人都走,要么,你自去,我自会设法走脱。”
“夫人,苟敬不是傻瓜,你们这样,是走不脱的。”郭锋急道。念云看了他一发,没有再说话,径直转身,走向屋内。
郭锋呆在当场,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的。
“将军,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李逍,夫人自然就跟我们走了!”耿冲杀气腾腾地道。
“这只怕行不通!”张丽华摇头道:“我看夫人对那李逍,只怕不仅仅感恩那么简单,当真这样做了,只怕会适得其反。”郭锋微微点头。
“那我们干脆将他们在这里的消息捅给苟敬,与苟敬做一个交易,他要李逍,我们要夫人,想如今情形,苟敬必然不敢得罪夫人,不然将军绝不肯与他干休。”耿冲接着道。
郭锋苦笑摇头,
“你们知道夫人在李逍那里是干什么的吗?我们这样做了,与直接杀了李逍没有区别,夫人岂会不知?”
“那怎么办?带着李逍,我们怎么能走出去?”耿冲急道。房内,李逍看着念云,
“你走吧,正如他们所说,你一个人走,是能出去的,苟敬即便发现了你们,以云昭现在的地位和益州的重要性,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而是会礼送你出境。”念云伸手握住李逍冰冷的手,坚决地摇头:“如果我这样做,岂不是将你送上绝路吗,那与我亲手杀了你有何区别,我已经对他们讲了,要么,我们一齐走,要么,他们走,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念云,谢谢你!”李逍低声道。念云微微郭锋迟疑半晌,道:“我们先走吧,回去再想办法,看能不能将两人都带出去!丽华,你留下来照顾夫人,夫人手里一定还有人手,南方也不会看着李逍在这里不管,他们在潞州也一定还有布置,你与夫人商量一下,能不能将两方的人手统合起来,这样,也许还有机会!”
“是!”张丽华点点头。郭锋作了一个手势,黑暗之中传来回应,郭锋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板门,苦笑着摇摇头。
对耿冲道:“我们走!”一行人正准备离去,脚步刚刚跨出,却又同时收了回来,贫民区外,一支火箭带着尖厉的哨声腾空直上,鸣镝!
众人霎时之间便惊呆了。呛呛之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拔出了腰刀。
“糟糕!”郭锋脸色大变,
“苟敬这个狗贼,原来早就盯上我们了!”听到尖厉的鸣镝声,李逍与念云都冲了出来,看着那只带着一溜火光蜿蜒冲上天空的鸣镝,两人的脸色都是难看到了极点。
念云霍地回头,看着郭锋,眼中尽是愤怒之色。先前耿冲想到的计策,这个时候,念云也想到了,郭锋要拿李逍的命来换自己的命么?
郭锋缓缓摇头,
“不是我,很可能苟敬早就盯上了我们,尾随我们来此罢了,夫人,此时此境,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表明身份,然后带着夫人离去,至于四皇子,请恕我们实在无能为力了。”念云看着他,寒声道:“我早就说过,要么我和四爷一齐走,要么一齐死,我绝不会弃他于不顾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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