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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五章:醉翁之意

    九月中旬,益州城的简述主动出击,向王好古部控制的马店地区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由简单率领的两万军队分三路直扑马店,双方在马店地区持续交战十余天,简单成功地将战火推至马店核心区域,马店县城外围十里处之后,便再难得以寸进,双方在这个区域内开始反复的剿杀,谁都奈何不了谁。

    而在此时,安庆边军第五营在王强的率领之下,水陆两路并进,主力自延津河顺流而下,在王好古部认为安庆边军短时间之内不会对兴灵动手的判断之下,突袭得手,一举拿下延平,歼灭了延平的王好古部一个哨一千人的驻军,将延平控制在了手中。

    王好古又惊又怒,立时派麾下大将朴得猛进击延平,双方在延平大打出手,朴得猛无法击败对面的王强,在广昌的安庆第三营此时从侧面出兵,摆出一副夹攻朴得猛的姿式,朴得猛无奈之下,退守慈县,双方又成僵持之势,而安庆边军在拿下延平之后,却又偃旗息鼓,似乎安心于目前取得的战果,忙着在延平恐固战果,无心东进,这使得王好古心中稍安。严令朴得猛严守慈县,监视延平,如有机会,可以自行决断。

    此时王好古的视线已经完全转到了马店方向。

    简述一意猛攻马店的行为让王好古感到很困惑。马店对于双主来说,的确都很重要,王好古要据此阻隔益州城与云昭的联系,他不得不这么做,而对于简述来说,此地便显得很鸡胁,拿下,当然有好处,可以与云昭联成一片,但不拿下,亦无所谓,因为云昭目前似乎根本就没有大规模东进的意思,而且与双方都保持着一种暖昧的关系。但简述却在马店投入重兵,在简单屡攻不下之后,在十月初,居然直接派去了麾下最为重要的将领周广益,一副不将马店拿下誓不罢休的姿态。

    但霍震廷在马店已经遭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外围战线之上连连失利,直能收缩兵力,放弃大部分的外线,将主力收缩回马店县城附近。同时向王好古连连告急,请求援兵。

    王好古没有理会霍震霆一天几次的快马求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对着益州地图,苦苦思索了几天。

    九月二十九日,王好古升帐点兵。

    “王爷,这几天霍将军已经丢掉了马店外围的所有要点,被迫退守马店城,情形万分危急,而有情报表明,简述还在向马店调兵遣将,我们再不出兵救援,马店就绝对守不住了。”姚长坤有些着急。

    王好古抚着胡须,不紧不慢地问道:“现在马店之外已经聚集了多少简述兵马?”

    “简单率军两万,后来周文益又带去了近两万,现在马店境内已经云集了近四万述部队。”王圭小心地道,因为延平失陷,他被王好古臭骂了一顿,正是因为他作出了云昭在短时间内不会进攻的汇报,才让王好古又吃了一个闷亏。

    王好古冷笑,“好大的阵仗。四万,简述合共有多少人,在马店就聚集了四万人?”

    “军队数量来会有假。”姚长坤摇头道:“王爷,益州城内有数十万居民,如果将青壮拉起来,凑个五六万士兵那是不成问题的,再说了,益州城军械,粮草都储备充足,简述的确有这个实力。”

    “不是随便拉起一支军队都能打仗的!”王好古摇头,“简述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爷的意思是?”姚长坤疑惑地道。

    “简述真正想打的不是马店,是达县。”

    “达县?”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不错,是达县,马店虽然对于简述很重要,但相比来说,达县才是我们与益州城之间的最为重要的战略要点,谁占据了达县,谁就能控制这个节点,进而控制大部分益州,简述猛攻马店,目的不过是要吸引我们派出援兵,长坤,你说,马店告急,那里的援兵能最快到达?”

    “当然是达县!”姚长坤脸色凝重。

    “不错,正是你镇守的达县。如此你的兵力被抽调走,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支军队直扑达县,我们怎么办?达县一旦失守,我们与益州城的攻守之位顿时就要逆转了,即便我们守住马店,又还有什么作用?”

    “他们进攻达县的兵力从何而来?”姚长坤问道。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简述麾下精锐亦不过两万余人,其它的都是些杂兵,他要拿下达县,就必须要抽调他的精锐来作战,我敢肯定,这时候在马店围困老霍的军队之中,简述通过频繁的军事调动,已经将他的主要精锐都调走了,四万人围攻马店,好大的手笔,要给四万人提供后勤,往来的粮队应该不少吧,只怕他的主力已经混在这些运送辎重的队伍里从马店离开了,老姚,我敢跟你打赌,前几天老霍喊破了嗓子要援兵,再过上两天,他保管不喊了,因为进攻他的士兵已经不是最初的那批人了。”

    姚长坤哧的一声笑了,“我才不跟王爷赌,王爷,既然如此,我们完全可以不加理会。让简述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理会也是不行的,真要不理会,他说不定假戏真做,一口吞掉了老霍。”

    “那我们怎么办?”姚长坤有些发愁,“这也不行,那也不可?”

    王好古大笑,“简述不是想调虎离山,拿下达县么?你这只老虎就离开达县,给他看到希望。”

    “我一走,达县怎么办?”

    王好古阴沉沉地一笑,“简述如果躲在益州城,我一时之间还真拿他没有办法,但他现在既然觉得形式不错,探出了他的脑袋,我若不趁机揪住痛打一顿,那我还叫王好古么?他想拿下达县,我便将达县变成我与他之间决战的战场,将他的主力牢牢地吸在达县,一战定胜负。”

    姚长坤略一思索,击掌大笑,“达县走了我这只虎,却去了您这头虎王,简述不来便罢,一来便会被粘住脱身不得,那时候达县就会变成一个绞肉机,拼得便是消耗,以我们现在所控制着的大半个益州,完全可以将简述拖垮。”

    “知我者,长坤也!”王好古大笑,“你从达县出兵之后,惑敌之术要做到极致,要让对方完全相信你是驰援马店,但我需要你在最关键的时候返身杀回来,将简述困住。这个时机我无法现在告诉你,完全要靠你的判断,简述也不傻,如果他不上当,你便直扑马店,灭了那里的简述军队,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如果他上当了,你就得杀回来,这个担子,你可挑得起?”

    姚长坤倒吸了一口凉气,“王爷,这,这要是一个判断不当,就有可能断送全军的胜利,我,我……这太冒险了!”

    “不冒险,何以成大业,我将我的身家性命,将我们全军的身家性命都搁在你身上。你带走在达县的一万人已经是我们的老本了,我这次去达县,除了我的五千亲兵,剩下的都是新兵,而我要面对的肯定是简述全部的主力,你若不能回来,我就只能拼了老命了。”王好古笑吟吟地看着姚长坤。

    姚长坤犹豫半晌,终于还是霍地站了起来,啪地行了一个军礼,“末将必不负王爷的重托。”

    “很好,我就看好你这个劲头!”王好古大笑,“你若回师,困住简述,简单在马店也就呆不住,必然要回攻达县,震霆肯定亦会杀来,那个时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哈哈哈,这仗打得有趣!”

    这还有趣?众人都是面面相觑,这完全是一种绝大的冒险。

    “王圭!你再去高阳,我要你在不惜任何代价,也得拖住云昭,你跪地告饶也好,你痛哭流涕也罢,总之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云昭出来捣乱,你如果能拖住云昭一个月的时间,这一场大战,我便记你一大功。”

    王圭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王爷,卑职恐难胜任,云昭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以常理度之的亡命之徒,达县一旦开打,他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渔翁得利的机会。”

    “达县一旦真形成了我先前所说的态势,他来与不来,都不重要,我与简述绝胜之机也就在十天半月之间,必竟在慈县,朴得猛还有五千部众扼守,只消守住慈县,我们便不会有后顾之忧,你去,只是我的万全之策。”

    “这样臣下就放心了,我一定竭尽所能,说服他不要出兵。”王圭点头道。

    诚如王好古所料,简述猛攻马店,摆出要将他与云昭的地盘联成一片的举动,完全是为了掩护简述夺取达县的打算。控制了达县,再以益州城在益州的政治经济中心地位,便可以将影响辐射到整个益州,将与王好古的攻守之势易位。在王好古作出预判之时,简述的攻击部队已经作好了所有的准备,只等达县姚长坤一出,他们能对达县展开凶猛的攻势。

    而此时,在高阳,正准备出发的李富贵的第五营突然接到命令,暂停开拔,同时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第三百一十六章:绝佳的机会

    高阳,云昭老营,戒备森严,全副武装的巡逻队伍在营中迈着整齐的步伐巡视着,多达上万人的军营之中除了马嘶,几乎不闻人声,所有的士兵都呆在营房之中,在军官的带领之下做着军械的保养,刀要擦拭得一尘不染,所有弓箭的弦,都换上了最新闻的牛筋,一点点的绞紧,床弩,强弩兵们将手里的这些器械拆开检查完毕,再一件件的重新装好。

    有经验的老兵都知道,这是要打大仗的前兆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目标是谁,刚刚加入军队的新兵虽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但跟着老兵,有模有样的学着。整个军营一片肃然。

    李富贵踏进大营的时候,立刻便被这种气氛感染,不自觉地将脚步也放轻了,他的第五营刚刚进入到榆林,便被飞奔而至的传令兵叫停,军队就地驻扎,而他则奉命回转大营,看到老营之中的状况,李富贵知道定有大事发生了。

    “富贵来了,好,我们的人到齐了,下面开始议事。”看着走进大帐向自己见礼的李富贵,云昭点了点头,道。

    “麻子,这边坐!”燕小乙拍着身边的椅子,笑道,自从李麻子在安庆捞了大批的战马,燕小乙对他就轻热得不得了。现在他的骑兵营终于有了足够的马匹了,只要训练出足够的骑兵,他的骑兵营就可以满员开张了。

    “多谢燕将军!”李富贵向燕小乙道谢道,燕小乙是宿将,自己算是新贵吧,可不敢怠慢了对方。

    “富贵,知道把你叫回来是因为什么事吗?”云昭问道。

    李富贵没有想到云昭第一个就是问他,迟疑了一下,“末将不知,但猜想应当是在益州有什么大事发生,急需我们集中兵力来干一场大吧!”

    云昭拍掌笑道:“一语中的,不错,的确是有大事发生,这一幕大戏说不定就是我们控制益州的开场白,所以,我们要集中现在我们能集合起来的兵力,蓄势以待,机会一到,便将这个开场戏唱好。”

    “控制整个益州?”李富贵顿时吓了一跳,益州现在三分天下,但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这方势力最为弱小,老大怎么一开口就是控制整个益州?

    “马参军,你给大家详细说一说现在的情况!”云昭示意马一功。

    马一功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根长杆,指着墙上的益州全景图,道:“大家请看,这是如今益州三方的势力分布图,红色的是我们,蓝色的是简述,黑色的是王好古,我们好像地盘最小,军队最少,偏居一隅,对不对?”

    燕小乙不满地道:“老马,直接说重点,别转弯抹角的。”

    马一功笑了笑,道:“好,直接说,我们看似偏安一隅,其实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却是最为安全的,也就是说,我们最具有渔翁的潜质。”

    “啥子渔翁?”李富贵不解地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渔翁!”燕小乙嘿嘿笑着。

    “根据郭将军的职方司搜集加来的情报,马店的简王之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简述不停增兵,将霍震霆打得节节败退,如今龟缩到了马店县城附近死守,有情报息示,达县的姚长坤已经在调兵遣将,准备援救马店。”马一功接着道。

    “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燕小乙道:“他们打得越热闹越好,越起劲越好,对不对,麻子?”

    “对的对的!”李富贵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渔翁得利,我们来当这个渔翁。”

    苏定方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道:“双方为什么会在马店大打出手?这不对啊!”

    云昭微笑道:“苏将军一语中的,的确不对,很不对。”

    马一功接着云昭的话头,“这场在马店的战事越打越大,云将军感到奇怪,命令郭将军扩大候察的范围,终于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细节。”

    “什么细节?”燕小乙迫不及待地问道:“郭锋这小子神出鬼没,很长时间又没看到他了,他捞出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马店之战到了最激烈的阶段之后,简述悄悄地有新兵开始替换最初进攻马店的简家军精锐,这些精锐目前正在梅林悄悄地集结。”马一功道。

    “明修栈道,暗渡阵仓!”苏定方身子一震,“他的目标是那里?”

    “达县,当然是达县!”云昭站了起来,走到地图跟前,手指重重地戳在达县的位置,“简述前期的所有动作都是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目标,他是想调出达县驻扎的王部重兵,然兵趁其虚弱,对达县发动致命一击,夺下达县,王好古在益州便大势去矣。”

    “好家伙!”李富贵瞪大眼睛看着地图,“姚长坤当真被调出去了?”

    “姚长坤是被调出去了!”云昭点点头,“但事实恐怕不会有这么简单。王好古与简述并称益州两大名将,岂会如此轻易上当,郭锋在达县潜伏多日,终于让他抓住了王好古的端倪。”

    “达县是陷阱!”苏定方一字一顿地道。

    “不错,郭锋意外地在达县发现了王好古。”云昭道:“走了姚长坤,王好古却出现在了达县,现在在兴灵活动的那个是假的。大家说,这代表着什么?”

    “王好古在达县等着简述,他要与简述在达县展开决战!”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王好古集中兵力到了达县,与简述将有一场龙争虎斗,兴灵空虚。”

    众将都将站了起来,兴奋地看着云昭,“如果奇兵突出,直袭兴灵,一旦攻下兴灵,王好古就成了无家的野狗,到时候,痛打落水狗,哈哈哈!”李麻子兴奋之极。

    “机会摆在我们面前,但要将这个机会变成现实,却还有太多的困难。”走回大案后,云昭坐了下来。

    “云将军说得对,机会很好,但简王二人都是成了精的人物,时机一个把握不好,我们便会偷鸡不着蚀把米,反而会使双方都对我们抱有敌意,虽然不至于合攻我们,但必然对我们提高警惕,以后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就难上加难了。”苏定方点点头。

    “时机的把握的确很重要,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是如何以闪电般的速度拿下慈县,那里王部朴得猛部对我们戒备极严,要想一鼓而下有困难,拿下慈县,便可以通过昭通直逼兴灵,昭通兵力空虚,所以,我们的第一只拦路虎便是朴得猛。”马一功盯着地图,道:“将军,能不能调动第三营上去。”

    云昭摇摇头,“第三营在歼灭高达的战事中表现突出,被视为我安庆边军的精锐,他们的一举一动,必然会引起重视,所以,这一次,第三营不能妄动,前期他们不能投入。”

    “这一次进攻的主力是王强的第四营以及李富贵的第五营。”云昭看着李富贵,“我亲自前往慈县指挥。”

    “遵令!”王强与李富贵兴奋地站了起来。

    这一次作战事关重大,苏定方也好,还是孟姚也罢,作为安庆边军的主力,他们的一举一动必然被人所关注,要想出奇不意,便只有让王强与李富贵二人的军队出动,但两人都没有指挥大战的经验,特别是这一次涉及到两部协同作战,云昭亲自前去,原是题中应有之意。

    “老苏的第一营作为第二波攻击,我们在慈县打响,你便必须要昼夜兼程赶往前线。”

    “将军放心,当您打下慈县的时候,我们会准时出现在您的攻击序列之中。”苏定方站了起来。

    “孟姚的第三营将在我们拿下慈县之后,直扑昭通,在那里与我们汇合,然后一齐进攻兴灵。”云昭的目光转向孟姚。

    “末将明白!”孟姚霍地起立。

    “小乙,你的骑兵机动力强,我要求你密切监视着前往马店的姚长坤部,因为一旦兴灵受到我们的威胁,姚长坤有可能转道扑向兴灵,援救他们的大本营,而在半途之上,你的骑兵就可以发挥大作用了。”

    燕小乙咧嘴一笑,“他们真回师救援的话,恐怕就会乱糟糟的往回跑,正好让我的新兵们练练手,这样好的机会,我可不会放过。”有了战马,燕小乙麾下的骑兵扩充到了一千人左右,只是合格的骑兵难寻,以前有人没马,现在是有马没人,燕小乙便奢侈地给自己的骑兵们配备了一人双马。

    “不要大意,姚长坤不好对付,我已给安庆发去命令,调了郝仁麾下一千骑兵归建。”

    燕小乙吃了一惊,“这样安庆岂不是没有了机动骑兵?”

    “在我们夺取益州的战事之中,安庆将收缩防守,郝仁的一千骑兵在防守作战之中所起的作用有限。”云昭笑道:“现在安庆集中了我们一万左右的部队,用来防守还是绰绰有余的,特别是又给他们补充了大量的军械物资,现在那里的高山族士兵都装备了甲胄,比起我们当年,可是要强得太多了。”云昭笑道。“这一次我们集中了我们在益州所有的兵力,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各位将军,共勉吧!”

    堂下将官们啪地一声起立,致礼,“谨奉将军号令,安庆边军,战无不胜!”***

第三百一十七章:失魂落魄

    慈县,朴得猛看着静静流淌的延津河,心里七上八下,这一段时间以来,左眼老是跳个不休,俗话说,右眼跳财,左眼跳灾,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想想眼前,除了驻扎在延平的安庆边军有可能给他带来祸患以外,朴得猛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情。

    驻扎在延平的安庆将领王强虽然年轻,但却着实难缠,打起仗来,该稳重时如大山压顶,该灵动时犹如狡狐,数次与王强交锋,不但丝毫占不到便宜,反而连接险些吃了对方的大亏,要不是仗着多年的军事生涯积累起来的经验,自己早就完蛋大吉了,但随着对手与自己交手次数越来越多,对方的用兵亦渐显老辣,慢慢地,连自己也看不出个端倪来了,即便处处小心,还是连接吃了好几个亏。学了乖的朴得猛此时已是不求有功,但求无功了。

    兴灵即将打响决定益州归属的大战役,交给自己的任务就是要守住慈县,将安庆边军死死地挡住,如果他们进攻的话。这个任务的难度在朴得猛看来并不算大,防御,总是占有一定的优势的。

    左眼跳个不休让他很是恼火,坐立不安之下,朴得猛每天都要到军营里去巡视一遍,督促着自己的军官和士兵们提高警惕,随时准备作战,看着麾下们枕戈待旦,朴得猛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

    今天如秋之后雨水多了一些,连带着延津河的河水的水位也比往年上涨了许多,如果不是战乱,想必益州延津河两岸以及下游高梁河周围的百姓都会很高兴,不会缺水来浇灌两岸的良田了,朴得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该死的战争。

    朴得猛是本地人,眼见着战事爆发,眼见着战事扩大,眼见着一路路人马风起云涌,你方唱罢我登场,原本平静的益州转眼之间便烽烟四起,乱成一团。

    “好大一条鱼!”身边的士兵突地惊喜地大叫起来,朴得猛闻声看去,却见靠近岸边的水中,一条鱼的背脊时隐时现,看那模样,怕不是有好几十斤重,这么大的鱼,在延津河当中当真是少见,“捉了他上来!”朴得猛喜道:“晚上让弟兄们喝一顿新鲜的鱼汤。

    一名士兵手执长矛,小跑了几步,瞄准着那条时浮时沉的鱼背,吆喝一声,猛力一掷,长矛带着风声没入水中,哧的一声响,河水之中顿时泛起一股血花。

    “中了,中了!”众多士兵都是大喜,当下便有人脱了衣服,一个猛子扎直水中,向那条背上插着长矛,翻着白花花的肚皮浮在河面上的大鱼游去,看那个头,可不有几十斤重么。

    朴得猛和一群士兵都涌到河岸边,看着那跳下水的士兵将那鱼慢慢地推到河边。

    这么大的鱼当真是稀罕,朴得猛亦是兴趣盎然地弯下腰去,帮着那士兵将那鱼拖上岸来。这一弯下腰,朴得猛的目光便凝住了,看着河边的堤坎,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将军,这是延津河的独有的黄花鱼啊,长这么大个儿,我还真没有见过。”一名士兵翻看着死鱼,大声笑道。这群士兵都是益州本地人,的确从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黄花鱼,都围在鱼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一脸的稀罕。

    “将军,您怎么啦?”看到朴得猛仍旧弯腰站在那里,有士兵问道。

    朴得猛伸手在堤坎上抠下一块泥土,在手中的一捏,顿时成了一个泥团,不停地向外泛着水花,他的目光再向上移,又抠下一块,仍是如此,直到往上一尺,泥土才干爽了起来。

    朴得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也不会理会士兵奇怪的目光,大步沿着河岸向上走了十几步,蹲下身来,又抠下一块泥巴,拿在手里捏成团。然后再向上走去。

    看着朴得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众多的士兵也觉得事情有异,收敛了笑容,跟着朴得猛无声地向上游走去。

    连着走了数里路,一路之上朴得猛不时地抠起一块泥巴在手里仔细察看着,“蔡厚。”他大声喊道。

    “将军,小人在这儿。”一名士兵从人群之中挤了上来。

    “我记得你是慈县本地人?”

    “是的,将军,末将正是慈县本地人。我家距县城不到五十里路。”看到位高权重的将军居然记得自己一个小兵的名字,甚至记得自己是那里人,叫蔡厚的这名士兵激动的脸泛红光,结结巴巴地道。

    “这时节,延津河的水位会下降么?”朴得猛问道。

    蔡厚楞了一下,“将军,如果是干旱,水位下降那也是有的,不过今年,雨水很多,应当不会下降的。”

    朴得猛伸手摊开了手里的泥巴,“但是延津河的水位比起前些天的水位却降了半尺。”

    看着朴得猛手里的泥巴,那是他刚刚从堤坎之上抠下来的,另一只手伸出来,亦是如此。

    “水位为什么降了?”众多士兵听着朴得猛的问话,看着哗哗流淌的延津河,一股寒气顿时从背心里直冒了出来,他们都是老兵,知道河水水位在绝不应该下降的时候却降低了代表着什么,在他们的上游,延平,那里驻扎着他们要防守的敌人。安庆边军。

    “他们想断流蓄水!”蔡厚忽地大叫起来,脸色苍白,“将军,他们想断流蓄水,水淹慈县。”

    听到蔡厚的大叫声,士兵们顿时哗然,如果对手截断津河的水流,蓄高水位,然后一泄而下,地势较低的慈县将沦为泽国。

    “这帮缺德的王八蛋,这样断子绝孙的事情也敢做。”众人破口大骂起来,大水下来,固然可以将朴得猛所部淹个一干二净,但慈县在延津河两侧的数万百姓可也就跟着遭了大殃了。

    朴得猛一言不发,铁青着脸翻身上马,向着慈县县城一路急奔而去,身后的士兵们赶紧跟了上去,顷刻之间,河岸之上,便只剩下了那只被长柔洞穿,兀自向外冒着血水的硕大的黄花鱼。

    “水淹慈县?”慈县县令钟杰脸色一片惨白,看着朴得猛,“朴将军,你没有搞错?”

    “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么?”朴得猛冷冷地回应道。

    “疯子,混蛋!”从朴得猛那里得到斩钉截铁地回答,钟杰嘴唇哆嗦着,“丧心病狂,丧心病狂,云昭是朝廷的宣威将军,竟然如此不顾百姓死活,蓄水断流,洪水一旦下泄,两岸无数良田全成泽国,数万百姓性命不保,他竟敢如此?”

    “他为何不敢如此?”朴得猛冷冷地道:“他是大越的四品宣威将军,我们算是什么?我们还是大越人么?在他眼中,我们都是叛逆,反贼,这些在慈县的百姓没有群起反抗我们,那就是从贼,谋逆,死得人越多,他的功劳越大。”

    “他,他真会这样想么?”钟杰嘴里发苦,情急之下,他竟然忘了,自己已经向王好古宣誓效忠,而王好古早已投靠了蒙元朝廷,受封益州王,严格来说,此时的自己,朴得猛都是蒙元的臣民,与大越早已没了干系。

    “他已经这样做了。”朴得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疲惫地叹了一口气,“钟大人,不要在心存侥幸了,两国对垒,向来无所不用其极,云昭这是要趁着王爷与简述在达县对垒,想打开通道,直袭兴灵。”

    “那你还不敢紧向王爷禀报,请王爷定夺?”钟杰急道。

    朴得猛讥讽地看了他一眼,“这还用得着你来教我,信使早已在我来你这里的时候便已出发了,只是如今达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数万大军对垒,王爷此时又能做什么,还得靠我们自己,守住慈县,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怎么守,怎么守?这慈县的县城都是有土垒的,大水一到,不用敌人攻打,自己就垮了。大水进城,我们拿什么抵挡。”钟杰喃喃地道。

    “县城是守不住了,我们都得撤往王屋山!”朴得猛站了起来,指着窗外远处那一座数百米高的大山。“钟大人,全城动员吧,撤往王屋山,王屋山颇大,几万人总是容纳得下的,不然大水一至,慈县县城之内,将无人得以幸存。”

    “你的军队一声令下,当然是说开拔就就开拔,但我这城内便有一两万百姓,两岸边上,更是还有数万人丁,这些百姓,大水不真到跟前,你当他们会俯首贴耳地听我们的话,抛家别舍,撤往王屋山么?”钟杰苦笑。

    “事急从权,只能强行逼着他们迁撤了,大水一至,他们自然明白我们是为了他们好。”朴得猛道。

    “即便是逼着他们走,就凭我手里的这几十个衙役?”钟杰连连摇头,“别说城外,就连城内只怕也是应付不过来。”

    朴得猛咬咬牙,“我调给你一千兵,不能再多了,我军营里的粮食,军械亦要搬运上王屋山,已经安装好的大型器械还要拆卸,上了王屋山又要重装,还要布置阵地,这都需要人手,这时节,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一旦下起了雨,安庆边军蓄水的速度就会加快,我们都耽搁不起。”

    正说着,似乎是在响应着朴得猛的话,天空之中突地响起一声声炸雷,两人对望一眼,都是有些失魂落魄。***

第三百一十八章:那一夜秋雨

    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从是午开始,淅淅沥沥地到了晚间,竟然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天空中的炸雷不时便在头顶响起,电光闪过,将昏暗的天空裁成不规则的两片,亦将昏暗的慈县城照得一片雪亮。

    雨中的慈县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钟杰的撤退令一下达,整个慈县便乱了套,虽然早有准备,县衙里的所有人都撒到了城里,声嘶力竭地宣扬着即将到来的大祸,但百姓们却大都不信,只是不肯搬走,闹腾了半夜,愿意走的依然只有城中的一些大户,绝大多数的平头百姓固执地守着他们的家,任是怎么劝说也不肯离家半步,钟杰无奈,只能将情况向朴得猛通报,请他派遣答应的一千士兵过来,强迫百姓们开始搬家。

    在冰凉的长刀和枪矛的逼迫之下,慈县的百姓在一片哭骂声中,无可奈何地开始了搬家前的准备,粮食是不能少的,眼下正在下雨,那雨布总得准备,家里的金银细软总得收拾一下,更有的人,牵猪拖羊,拴鸡抱狗,整个城内乱成一团,但行动却极为迟缓。

    朴德猛穿着盔甲,立在延津河边,任由雨水打在盔甲之上,发出叮当的悦耳之声,旁边的卫兵提着一盏灯笼,在烟雨朦胧之中,显得有些昏暗,借着这盏灯笼发出的微弱的光芒,朴德猛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哗哗流淌的延津河,他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如果对手当真不顾慈县无数的百姓死活而执意蓄水断流的话,慈县可就危险了,自己先前在慈县县城四周花费了大力气修筑的各类防御工事都将付之东流,再也派不上任何用场,王屋山虽然大,敌人攻来需要仰攻,但新的防线要建立起来,亦不是一日之功。

    这该死的雨!他狠狠地一脚踩踏下去,泥巴和着泥水飞溅而起,将盔甲之上沾得斑斑点点。“水位有上升吗?”他看着一位刚刚从河坎下爬上来的士兵,白天,他们已经在水位线上作上了标记。

    士兵摇摇头,“没有,将军,一点都没有升!而且还比白天又低了两寸!”

    朴德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己的估计不会有错了,这雨下了这么久,论理说,水位应当是上升的,即便不升,总么也不至于还下降的。看了延津河一眼,他猛一跺脚,转身便走。

    “通知各部,立即拆卸防线上的大型军械,向王屋山转移,通知第一哨,先行前往王屋山,以最快的速度在王屋山上构建新的防线!”

    “是,将军!”一名士兵转身上马,飞奔而去。

    “通知钟大人,城里的百姓只许带上口粮上山,有敢违抗者,杀无赫!”

    “是!”

    “去第二哨,看看他们派出去往延平的探子回来了没有?如果有人回来,马上带我的大营!”

    “是!”

    一名名士兵如飞般离去,朴得猛的脸上却是愈发地沉重起来,现在只能期望兴灵能马上接到自己的告急信件,然后转送到达县,让王爷迅速作出决断。即便失了达县,也不能丢了兴灵啊,只要保存住主力,就还有翻盘的机会,一旦让安庆边军突破慈县,昭通几无反抗之力,安庆边军一旦兵临兴灵,现在兵力空虚的兴灵府将毫无抵抗之力,兴灵破,则在达县的本部主力便将遭遇两路围攻,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朴得猛指望的第二哨派出去探听延平详情的探子现在已经一一地倒了下去,在延平县内,靠近延津河两岸的数十里距离之上,安庆边军的哨探密布,将一切可疑的人,都截杀得干干净净。派往兴灵的三拨信使亦遭遇到了同样的命运,事先便潜伏在慈县通往兴灵的必经之路上的郭锋的职方司人员,一个漏地将三名信使截信,杀死。朴德猛的告急信件此时已经落到了郭锋的手中。

    “郭将军,又杀了一个!”一名浑身都笼罩在黑色紧身衣中的职方司人员急奔而来,看着在夜色之中,在雨帘之下犹如一个幽灵一般的郭锋,将搜出来的信件递给了郭锋。

    哗啦一声撕开了信的火漆封口,旁边的另一名职方司成员立即点燃了一盏灯笼,凑在昏暗的灯光之下,郭锋浏览了一遍信的内容,满意地点点头,“第三拨了,料想朴德猛也不会再派第四拨,我向去向云将军复命,你们第一组仍然在此留守,以防万一,让一只蚊子溜了过去,你们就不要回来见我了,自己抹了脖子吧!”

    “郭将军放心,职下绝不敢有丝毫大意!”黑衣人一挺胸膛。

    郭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看着郭锋一行人消失,黑衣人转身,亦消失在黑暗之中。

    延平县,延津河,数千士兵正赤着胳膊,扛着一袋袋沙石,将其倾泄进河中,一道人工大堤已在延津河中延伸出去了大半,河道变窄,水流愈发的湍急,普通的装着沙土的草料袋子一丢下去便不见了踪影。

    “云将军,不行了,得换石头装袋!”李富贵浑身湿淋淋地出现在了云昭的面前,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云昭站面延津河边,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下游。

    “嗯,好,那就换石头!”云昭随口答道。

    李富贵迟疑了一下,“云将军,当真要断了河水,蓄水攻击慈县么?”

    云昭啊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李富贵,似笑非笑,“怎么,你以为我这样大费周章,你麾下数千士兵忙了几天,是闹着玩儿呢?”

    被云昭一看,李富贵顿时局促不安起来,搓着手道:“云将军,你也知道,我是益州人,对这慈县其实也挺熟的,以前也来过几次,这延津河两岸,土地肥沃,有许多的百姓聚居地,慈县县城便在延津河边,地势很低,这大水一下,可就,可就玉石俱焚了!”

    云昭哈的笑了一声,看着李富贵,“想不到我的李大捕头还心怀百姓苦难嘛,难得难得!”

    李富贵愈发地不安起来,“其实,其实慈县的敌军只有五千人,我们现在第五营和第四营合计有一万一千余人,是他们的两倍还有余,以我们的战斗力,那个什么朴德猛那里是我们的对手,咱们一冲上去,立马让他便成朴德软,猛不着费这么大劲蓄水断流嘛!”

    “这是你的想法?”云昭笑道。

    “是,云将军,末将愿打前锋!”李富贵一挺胸膛,脸上的麻子在灯光之下显得分外明亮。

    云昭没有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着两岸仍在忙碌着的士兵,道:“朴德猛所率五千战兵,都是王好古部的老底子,战力十分强劲,他与王强周旋良久,王强仍是寻不到破敌之策,你不要以为王强年轻,还像个大孩子,他可是家学渊源,父亲原来是朝廷的正儿八板的将军,论起打仗的道道儿,除了勇猛,其它的你可能就要给他提鞋了。”

    李富贵抽了抽鼻子,明显有些不服气,王强在他看来,的确就是个娃娃,听说他与云将军十分亲厚,虽然比云将军小不了多少,但一直称呼云昭为叔叔,他甚至认为王强正是靠了这层关系才当上第四营营将的。

    “你不要忙着否认,以后你们打仗打得多了,你就会知道的。”云昭制止了李富贵的话,接着道:“他的五千战兵倒也罢了,我安庆边军的确如你所说,远胜于他,但是,朴德猛在慈县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以此为倚托,准备硬扛我们的进攻,大越的将领冲锋陷阵的本领不见得有多强,但这守城防御,的确是个个有一套啊!”

    李富贵知道这个是真的。过去在县城听说书的说这些守城的英雄事迹多了去了,最有名的便是前朝一场大战之中,数十万军队围攻一座州城,攻打经年,仍是无法破城,最后硬是熬得城内弹尽粮绝,士兵们无力提起刀枪之后才破城的,那一场著名的攻坚战整整持续了三年。

    “攻打这样的有经验的将领守卫的城池,即便付出惨重的代价亦不见得会成功!”云昭顿了一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不会攻打坚城的。”

    “所以要蓄水断流,水淹慈县?将他们从防御工事,城池之中撵出来再打?”李富贵喃喃地道。

    “自然!”云昭道,指了指下游慈县方向,笑道:“想必现在慈县已是鸡飞狗跳了。朴德猛应该发现我们在蓄水断流,他将不得不撤出他精心构筑的工事以及慈县县城。”“李麻子,如果让你选择,你是会选择为了照顾下游那些素不相识的百姓安全而让自己的士兵付出巨大牺牲去攻打坚城呢?还是选择最为简单的的,喏,就像现在这样的方法?”云昭指着河堤上忙忙碌碌的士兵们。

    “我……”李富贵顿时怔住,眼神不禁有些迷惘,看着那些赤着胳膊干得热水朝天的士兵,又看了看下游慈县方向,一时之间,竟是无法作答。

    “云将军,云将军,郭锋郭将军回来了!”远处,两匹马朝着这边一路狂奔而来。

    看着李富贵,云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不错,我喜欢你!”

    看着云昭转身离开的背影,李富贵不由有些蒙了,自己明明提出了跟将军相反的意见,怎么将军还说自己不错,还喜欢我?

    站在原地想了片刻,终是不得要领,李富贵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自己的部队。

    “李校尉,李校尉,云将军让您马上到中军大帐去!”一名云昭的亲兵如飞而来,奔到李富贵面前,向他行了一个军礼,大声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进攻,在最要命的时刻

    一身泥水的李富贵一路小跑着进了云昭的中军大帐,气喘吁吁地道:“云将军,我想通了,要想早日收复益州,眼下付出的牺牲从长远来说也是值得的。这一仗不仅事着我们安庆边军的前途,亦关乎着能不能尽快地将蒙人逐出益州的大业,这水,是不得不放。”

    看着李富贵,云昭与马一功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将李富贵笑得是莫名其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自己那里又说错了。

    笑声之中,云昭道:“李麻子,命令你的部下,从现在开始,停止筑坝,整理内务,二个时辰之后,便要出征了。”

    “啊!”李麻子看着云昭,迷惑不解,“不是要蓄水断流,水淹慈县么?”他可不相信自己一番话便让云昭改变了主意。

    “你可真实诚!”马一功笑道:“蓄水断流,水淹慈县,那是做出来欺骗朴得猛的,想不到尽然连你也信了,哈哈哈,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王强的第四营哪里去了,如果真想断流蓄水,让第四营的六千人加入进来,早就将大坝筑起来了,还会等到今日?”

    “骗朴德猛?”李富贵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人。

    “朴德猛是一个相当有经验的战将,在慈县修筑的防御工事,以及在县城上布置的城防,相当难对付,郭锋的情报充分表明了这一点,云将军体恤麾下儿郎,不愿意让弟兄们付出极大的牺牲来攻打坚固的城防,那便得想法将对方调出来,让对方主动放弃现在已经修整好的防线。”马一功道。

    李富贵恍然大悟,“我们在上游蓄水,下游水位必然下降,朴德猛既是有经验的老将,必然会发现这一点,一旦发现这一点,他一定会做出反应。”

    “不错,他已经开始撤离修好的防线,向着王屋山撤退了。”云昭微笑。

    “王强的第四营已经进入了攻击位置!”李富贵双眼发光。

    “孺子可教也!”马一功笑道,“明天,王强便将向朴德猛发进攻击。”

    “高,真是高!”李富贵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道:“原来以为还要打一场攻坚战,我已经准备好了付出极大的代价了,没有想到将军眼珠一转儿,便想出了如此绝佳妙计,让对手自毁长城。高!”

    “你说得简单,你不知道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云将军耗费了极多心血,便是现在,郭锋的职方司,云将军的亲卫骑兵们还在雨夜之中四处殂杀着朴德猛向兴灵告急的信使,向延平派出的探子,彻底阻绝了慈县与外的联络。”马一功笑骂道。

    “那现在我做什么?对方既已上当,我们就不用筑坝了!”李富贵兴冲冲地道:“第四营吃肉,云将军,我们第五营扛了这些天的沙包,咋地也得弄口汤喝吧。”

    云昭大笑,“倒是学会与我讲条件了。”

    李富贵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给你的可不是一碗汤,而是一块肥肉,不过你可吃得下?”云昭笑容一敛,严肃地道。

    李富贵大喜,胸膛一挺,两脚一碰,啪的一声,军靴碰得脆响,“能战,能胜。”

    “好,你过来!”云昭招了招手,“你来看!”指着面前的地图,李富贵一个大步奔上去,凑到地图跟前。

    “这是慈县县城,这是王屋山,现在慈县县城一片混乱,兵民,都在撤往王屋山,王强已经就位,将在凌晨发进对慈县的进攻,朴德猛的部队现在根本就没有防御体系,初期王强会取得大胜,但朴德猛是极有经验的老将,估计很快就能收拢一部分队伍,但他不会与锋头正劲的王强的优势兵力硬抗,而是会当机立断,撤往昭通,利用昭通县组织第二级抵抗,我要求的便是,你以最快的速度插到慈县与昭通的必经之道上,阻截朴德猛部,将其全歼于慈县之内。”

    “要绕这么大一个圈?”李富贵吓了一跳。

    “不错,一天一夜,你要赶路两百里,据我估计,迟则半天,快则你们赶到,对方亦会赶到,你还能战么?”云昭盯着李富贵,“如果你不能向我保证做到这一点,我就去调燕小乙的骑兵。”

    李富贵咽了一口唾沫,“燕将军要盯着姚长坤的兴灵主力,如果调走一部分,一旦那边有异动,燕将军不免要捉襟见肘,云将军,我保证,一定按时赶到,将朴德猛殂击在慈县县内。如果做不到,我提头来见。”

    “提头倒也不必,你脱下军装,回高阳再去当你的捕头去吧!”云昭坐了回去,笑道。

    李富贵身子抖了一下,忽地道:“云将军,要是那相朴德猛死心眼呢,他不逃,一门心思与王强斗法,我可就白跑一趟了。”

    云昭不禁芫尔,“你这小子,好,我答应你,如果朴德猛当真这样死心眼儿,那下一次我让你打主力。”

    “一言为定,云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李富贵赶紧敲上一个钉脚,转身便跑出了云昭的大帐。

    帐内两人,同声大笑起来,笑声之中,马一功问道:“将军,朴德猛会不会当真死心眼儿?”

    “不会,此人必然会撤退。”云昭斩钉截铁地道。“就看他反应的快慢,如果快,则李富贵可能会碰到困难,如果稍慢,李富贵就能轻易建功了。参军,你马上去广昌,王圭又想去和我们磨牙了,你去与他慢慢玩吧,我去燕小乙那里看看,朴德猛覆灭,兴灵便是我掌中之物,唯一有变数便是姚长坤的那一万精锐,我得去那盯着!”

    天刚微明的时候,原本热闹无比的河边顿时空无一人,只余下一地的狼藉,河中,筑了一半的坝体在河水不断地洗唰之下,不停地崩塌,崩垮的泥沙瞬息之间便被大水冲得无影无踪,下游的水位一点点开始上涨。

    慈县外十数里,王强骑在马上,略显青涩的脸庞之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果如云将军所料,慈县现在一片凌乱,在他的六千大军面前,几已不设防。

    “进攻!”嘴里吐出简单的两个字,六千大军分做数路,立时沿着事先制定的路线一路扑向慈县县城。

    慈县县城内,在朴德猛派出军队的长矛大刀威胁之下,城里终于开始了艰难地撤退,但历经半夜,仍然进展缓慢,军队倒是速度快一些,几乎都已完成了任务,正拖运着军械等撤往王屋山。

    看着蛇蜒的,慢慢地一点点挪动的长长的队伍,朴德猛心中充满了忧虑。

    “将军将军!”一名校尉气喘吁吁地打马飞奔过来。

    朴德猛看着飞奔而来的校尉,心里微微一沉,那是他派去监测水位下降程度的军官,以此来判断大致的进攻时间,现在看他神色很是不好,难道上游已经完全断流了么,回望城内城外,撤退的人群依旧是蜗牛一般的速度,道路之上挤满了人流,军队以及正在运送军械的队伍亦是难以前进,一步一挪,以这个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撤退完毕。

    “水位降了多少?”他沉声问道,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从容不迫,那怕此时已经心急如焚,但在下属面前,他一点也不能表露出来,将是军中胆,如果自己慌了,这种情绪很快便会传染全军。

    “将军!”那名校尉脸色有些苍白,“水位没有下降。”

    “没有下降?”朴德猛心中一宽,还好,还好,这将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是。

    “水位在上升,已经快要到达以前的水平了!”校尉的下一句话让朴德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他反问道。

    校尉咽了一口唾沫,“水位没有下降,反而在上升,兴许是安庆边军放弃了这一次的行动,上游的水量正在增加,快要恢复到以前正常的水位了。”

    朴德猛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影摇晃了几下,向前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唬得身边的亲兵赶紧抢上去扶住。“将军小心!”

    “将军怎么啦?”

    “将军您太累了,水位没有下降了,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朴德猛站直了身子,脸上毫无血色,“传令全军,马上飞马传令全军,迅速返回各处防线,架设大型军械,准备战斗。”

    这个命令让身前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将军,眼下全军正在向王屋山撤退,第一哨已经先斯抵达了,所有的大型器械均以拆卸,而且现在道路堵塞,全军被分成了好几截,一时会会儿根本无法集中回来,更不用说立即返回防线了,将军,出了什么事?”

    朴德猛挣脱了亲兵的搀扶,嘶哑着声子,声嘶立竭了吼道:“传令全军,返回防线,这是陷阱,陷阱,安庆兵要来了。”

    众人骇然失色,在朴德猛的催促声中,一个个翻身上马,向着分散的各部军队飞奔而去。

    大地在震颤,耳畔忽然响起声震云宵的呐喊之声,呐喊声掩住了延津河的水声,掩住了秋雨秋风,掩住了雷霆,安庆军的进攻在最要命的时候终于抵达,看着远处潮水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安庆边军,朴德猛两腿一软,摔倒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泥水之中,“完了,完了!”他疯狂地嘶叫着。

    士兵们惊骇万分地看着从远处迅速接近的敌军,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把架起泥水之中的朴德猛,将他扶上战马,猛鞭马股,向着王屋山狂奔而去,那里还有第一哨一个成建制的军队。***

第三百二十章:快点,再快点

    这场战事从一开始朴德猛落入云昭的算计之中,下令慈县军民撤退之始,便已经注定了结局,潮水一般涌来的安庆边军让慈县内外惊慌失措,城内的人想出去,而城外的人又想涌回城去,有城墙的遮掩,心里总是停当一点。内外交涌,顿时将城门堵得死死的,成千上万的人互相践踏,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安庆边军还没有杀到,这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军民抱头鼠窜,四散而逃,王强的第四营分三路几乎在同一时间杀至,凡是敢于抵抗的人在瞬息之间便被砍倒在地,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王强便控制了慈县县城,一路进城,另外两路马不停蹄,一路尾追着亡命而逃的朴德猛部扑向王屋山。

    老百姓们逃向王屋山,因为那里是县令大人为他们指点的方向,士兵们逃向王屋山,因为他们知道,在那里,还有他们一支完整的,成建制的军队,那里现在是他们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安庆边军如同一支怪兽,轰隆隆地毫不留情地碾压过去,凡是挡在他们前面的,无论军民,顷刻之间便消失在洪流之中,第四营两路纵队滚滚卷向王屋山而去。

    逃亡的老百姓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只要不挡在大路之上,不挡在这支军队的前面,性命便无忧,于是慢慢地,向四周逃散的人越来越多,更多的人则是避开军队正面锋锐之后,立即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或者干脆往地上一躺,直接装死,如果身边有死人,顺手抹点血在脸上,那就更加完美了。

    钟杰没有走,也来不及走,当一群衙役书办簇拥着他来到城门时,那里尽是攒动的人头,别说找一条路,便是找一条缝也是难上加难,他长叹一口气,径直返回县衙,端坐县衙大堂之上,准备慷然赴死了,看到知县不愿逃命,衙役和书办胥吏们在转眼之间便做了鸟兽散,只剩下钟杰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堂之中,喟然长叹。

    树倒猢狲散,不外如是也。

    朴德猛的亲兵们见机得快,眼见势头不对,拥着朴德猛便逃望王屋山,因为走得早,他们一路之上倒是顺风顺水,再说他们骑着战马,速度亦快上许多。

    冷风一吹,秋雨一淋,朴德猛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回望身后,城头之上已经插上了安庆边军的旗帜,更多的旗帜则在迅速地向着这边移动,慈县完了,王屋山也根本不可能守住,虽然有着地利,但没有一条完整的防线,没有足够的士兵,没有足够的远程压制武器,自己如何与如狼似虎的安庆边军较量?那完全是在找死。

    只有立刻退往昭通,在那里,还有昭通县城,在那里,还有一千余地方守备军,在那里,县城内还有着足够的大威力武器。

    死守住昭通,还有挽救局势的机会,哪怕自己只剩下一个哨一千余精锐,但辅上昭通县城,加上那一千多地方守备军,朴德猛相信自己完全可以守住昭通个一年半载的。

    “全部撤退,退往昭通,除了你们手中的武器,抛弃一切不利于行军的东西,立即,马上!”到达第一哨的第一时间,朴德猛便向着王屋山上正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士兵。第一哨的哨将邓阳正准备集合军队,扑下山去,迎击敌军,以接应解救陷入混乱的己军。

    “将军,我们还有那么多的兄弟陷在敌军里面,不管他们了吗?”邓阳带着哭腔问道,变化来得太突然,任谁也无法在第一时间便接受五千守军在一夜之间便去了五分之四的结局。

    “再拖延个一时半刻,连第一哨也会砸进去。”朴德猛脑袋上青筋显现,这五千军队,可是他的心血,现在一切都化为泡影了。“即便我们冲上去,除了和他们一起死之外,还有什么用,撤,撤退。”

    王屋山上的第一哨一千余名士兵在朴德猛的带领下,仅仅只携带了一日的口粮,便抛下了山上堆集如山尚未来得及安装的军械,一堆堆盖着雨布的粮食,物资,仓惶地从山的另一边逃向了昭通方向。

    第一批率先撤上山的慈县人绝望地发现,军队抛下他们逃走了,顿时慌了手脚,一些家里富庶的地主豪绅们骑上马,尾随着军队一路狂奔而去,至于自己家里不能骑马的那些婆姨,便只能抛在山上,听天由命了。

    被抛弃的人绝望地或坐或躺在山上,听天由命,虽然身边的军械堆集如山,却没有一个人敢去碰上一碰。

    一个时辰之后,王强的坐骑奔上了王屋山,安庆士兵们满山搜索着一些躲藏在山间的百姓以及掉队的士兵,将他们一一驱赶着集中到了一起。

    “将军,山上全都肃清了。”一名校尉大步奔到王强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虽然在第四营中,几乎所有的人都比王强要大,但王强却已在这支部队中建立起了自己的权威。

    “仔细甄别,老百姓们释放,任由他们返回家中,士兵关进战俘营,等战事结束后送往高阳,至于那些豪绅地主么,哼哼,先关起来。”王强道。

    “将军,地主豪绅没有,地主的婆姨倒有不少!”校尉笑道。

    “你怎么知道?”王强奇怪地问道。

    “看他们的穿着,皮肤,就很容易能分辩出来了,这些人我已另外集中到了一起,询问过了,他们的男人抛下他们跑了。”校尉哈哈笑着,“细皮嫩肉,水灵灵的,和一般普通的女人比起来,完全不同。”

    王强严利地看了他一眼,“你如违反军纪,可别怪我无情。”

    校尉吓了一跳,“我哪里敢,将军,我就是说笑而已。这些女人怎么办,也关起来。”

    “当然关起来,这些地主豪绅的女人,娃娃都关起来,哼哼,王师光复慈县,这些本地的豪绅不思报国,反而从贼,将来局势平静了,想回来的时候,嘿嘿,这就是铁证,不大出血休想过这一关。”王强嘿嘿笑着,当初云将军不就是在高阳抓住了这些豪绅地主的痛脚,一下子弄了那么多的土地么,眼下士兵越来越多,胜仗也会越打越多,不论是立功的士兵也好,还是抚恤阵亡受伤的士兵也罢,都是需要土地以及金银财宝的。

    马友打马奔上了王屋山,看到王强,一跃下马,气喘吁吁地奔到王强跟前,“王将军,城内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慈县县令钟杰非常合作,已经表明愿意投诚,属下命令他马上履行县令的职责,善加安抚百姓,恢复城内秩序,治安,并派了一百名士兵暂时在衙前听令,哦,这家伙的衙役,书办都跑光了。”

    “他倒识趣得很!”王强哼了一声,“先让他戴罪立功吧,至于以后如何,且等云将军来作最后处置,做得好,县令这帽儿也不妨让他带,做得不好,估计脑袋瓜子就得挪挪窝儿。”

    “这家伙估计胆都吓破了,那还敢不实心用事?”马友笑道:“王将军,末将部下已经集合停当,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便马上可以开拔,追击朴德猛这个倒霉蛋。”

    “我们急行军了大半夜,又在凌晨发动了进攻,弟兄们都累了,让弟兄们休息两个时辰,埋锅造饭,两个进辰后,留下一千士兵控制慈县,其余的人全部开往昭通。”

    “二个时辰,那朴德猛还不跑了一个没影儿了?”马友急道。

    “这还需要你来操心么?云将军早已为朴德猛准备好了一顿大餐,咱们要是追得紧了,抢了李麻子的美味,他非得跟我们急不可,咱们好好休息一下,然后直接开向昭通,估计到那个时候,昭通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王强笑道。

    “这么大一个功劳,就让给李麻子了?”

    “有饭大家吃嘛!”王强大笑,“歼灭丧家之犬的朴德猛,拿下残缺不堪,缺兵少将的昭通,算什么大功劳,拿下兴灵那才是一等一的大功劳,老马,你还怕没得仗打,没得功劳立么,我就怕你到时候看着功劳抢不到手,那才叫一窝囊。”

    “李麻子一个捕头能做到的事,我凭什么做不到,我马友怎么说也算是出身军队,比起那个半路出家的和尚可要强上不少,王将军便等着吧!”马友不服气地道。

    “那我拭目以待!”

    “快点,再快点,他妈的,你们是软脚蟹么?”李麻子站在路边,破口大骂着:“要是让朴德猛那老小子跑了,云将军要我的脑袋,我先砍了你们的脑袋。快点。”挥舞着手里的大刀,李麻子一迭声的摧促着。

    孟刚跑到李麻子跟前,“李校尉,咱们的士兵已经开始掉队了,我们前进的速度太快,不少士兵跟不上。”

    “跟不上的去球!”李麻子挥着大刀,“还有多少人跟上?”

    “先在还有三千多人,已经有一千余人掉队了。”

    “不管了,保持速度,就算只有一千人跟上,咱们也得冲上去。”

    孟刚点点头,转身冲了回去,李麻子的这支部队,除了他的数十名亲兵,全部都是由刚则整训完毕的高山族士兵组成,在高强度的急行军之下,已经有许多士兵被大部队甩掉了,尚途之上,到处都是累得瘫在地上的士卒。***

第三百二十一章:为了土地,为银子,为了女人!

    桃树坪,是云昭为逃窜的朴得猛设定的最后败亡的场所,李富贵的第五营要做到的便是在这里拦截住一路逃亡而来的朴德猛,将其部全歼在这里,然后与王强所部汇合,挥师直入昭通,然后进逼兴灵。

    李富贵终于在急行军一天一夜之后,赶到了桃树坪,这一天一夜的功夫,他和他的士兵们一共睡了不足四个时辰,体力几乎已经到了极致,而此时,出发的五千士兵抵达这里的已经不足二千人,几乎在前后脚的时间,朴德猛所率的一千余败逃下来的部卒已抵达了这里。

    第五营的士兵全身犹如被水洗过一般,呼呼地喘着粗气,李富贵脸上的麻子一颗颗似乎都亮了起来,自己这两千兵现在都已经疲惫不堪,而敌人的状况似乎看起来比自己要好上不少,但这一仗,非打不可,而且还得打赢。

    看着似乎已经不堪一战的士兵,李富贵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三两下攀到身边的一株桃树之上,大刀一挥,将身体附近的枝条砍得一干二净,他就那样站在桃树顶上,看着自己的两千疲卒。

    “弟兄们,你样想要土地吗?”他大吼道,挥舞着他的大刀。

    疲惫的士兵们精神一振,作为高山族一员,他们刚刚下山,穷得可谓是一清二白,刚分下来的土地也不多,因为下山的高山族人越来越多,高阳以及西部五县已经没有多余的土地了。

    “要!”

    “打赢了对面的敌人,你们每人会有十亩土地。”李富贵看得精神一振的士兵,心中大喜,“这是云将军亲口对我说的,这一仗打完,只要赢了,每一个人都有十亩土地,如果你战死了,翻两番赏给你的家人,如果你残了,翻一番赏给你。”

    “好!”有人大声叫起好来。

    “除了土地,你们还想要什么?”

    “银子!”有人大声叫道。

    “说得好,打赢了这一仗,每人二十两银子,这也是云将军承诺的,死了,翻两番,残了,翻一番,你从今以后,还可以从安庆边军领取一份优厚抚恤金,一直领到你老死到床在。”李富贵手舞足蹈,大开空头支票,抚恤金是有的,但赏银,土地,却是他空口白话了。

    “打,打,打!”士兵们被这些对他们来说数目巨大赏易赐诱惑的红了眼睛,以前他们为部族首领打仗,战利品归首领,自己所得有己,要是战死了,那就算白死了,与现在相比,那可是天壤之别。

    “杀,杀,杀!”

    “你们还想要什么?”李富贵兴奋地大叫,“说出来,老子都应承罗。”

    “我还要一个女人!”一个大胡子士兵吼了一嗓子,惹来周围一阵狂笑。

    李麻子一愕,“你他妈的,女人老子没有,不过有了银子,有了土地,还怕没有女人吗?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对,要银子,要土地!”士兵们吼了起来。

    李富贵转身,大刀指着朴德猛部的方向,吼道:“看,他们是什么?”

    “是敌人!”士兵们群起吼道。

    “他们是什么?”李富贵再一次问道。

    “他们是银子!”有人大着胆子喊道。

    “他们是我的土地!”

    “他们是我的女人!”

    李富贵大笑,“弟兄们,那我们还等什么,为了我们的银子,我们的土著人,我们的女人,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近两千士兵们齐声呐喊,先前的疲惫在这一刻已是荡然无存。

    李富贵一跃下树,高举大刀,站在队伍的最前排,“弟兄们,上!”

    朴德猛也很累了,他麾下的士兵们更累,虽然身后看来到追兵,但朴德猛可以肯定,对手肯定在追赶自己,只要自己一停下,对方便会追上自己,以现在的兵力,士气,一旦被敌人追上,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只有咬紧牙关,向前,再向前,一天一夜的功夫,他比李富贵只不过多休息了两三个时辰而已。

    然而当他抵达树树坪,看到那里已经飘扬着的安庆军的军旗,眼前一黑,一口鲜血便几乎喷了出来,但旋即,他便发现,对方的人数并不多,而且,似乎比他们还要累。

    “弟兄们,要活,便杀过去,杀光他们,回到昭通,才有活路!”朴德猛嗥叫着,举起铁枪,跃马向前,向着对面涌来的安庆边军第五营杀去。

    一支为了活命,另外一支却是穷极了想过上好日子的亡命徒,两边人数相差无几,体力相差无几,为了不同的目标,此时却互相恶狠狠地冲杀到了一起,刀起头落,枪到血飚,空中断脚残臂飞舞,鲜血将株株桃树喷得嫣红。

    “杀呀!”李富贵手里的大刀横削竖砍,身边十几名亲兵人手一柄大刀,在他身后排成整齐的两排,吆喝着整齐的下劈,他们在安庆,见识过到了那里的十几名陌刀手的威风,虽然没有陌刀,但却弄了十几柄普通的大刀,学着陌刀手的战法,倒也似模像样。

    这是一场混乱到了极至的战斗,双方几乎都没有什么战术战略,即便有,以现在的体力,士兵的意识,也无法实现,有的只是近乎本能的拼杀,自己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砍倒对方。以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谁,就这样绞碎杀在一起,,在方圆数时的桃枝坪上,在满坪的桃树蜜桃之下,杀得血流成河。不时有熟透的桃子被震下地来,或者整株树都轰然倒地,白里透红的蜜桃在大脚之下被踩得粉碎,变成一团团桃泥。

    朴德猛知道一切都完了,即便自己击败了眼前这支安庆军,麾下也必然所剩无几,即使抵达昭通,亦将于事无补。突围,一个想法突然在他脑海之中跳了出来,但此时,即便他想走,又如何能走得了,此时双方数千人搅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无法分出彼此来。

    日至午后,战事开始向着李富贵一方倾斜,不是李富贵突出奇招,而是他先前掉队的士兵终于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一批批的掉队士兵的加入,使朴德猛想要突围的梦想更是破灭,看着远处仍在不停地赶来的安庆士兵,他完全绝对望了。

    李富贵拄着大刀,全身几乎脱力,胸腔之中火辣辣的,似乎一张嘴,就会有一大口血喷将出来,脸色也显得有些青紫,他妈的,总算是完成了将军交给的任务,朴德猛,你个先人板板的,这一回你跑不了了,看老子不将你生擒活捉。看着源源不绝赶来的己方士兵,李富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朴德猛绝望地看着四周,在他身边,此刻只有百多名士兵了,外边团团围着密密麻麻的士兵,手里的长矛举起,犹如一个枪林在步步逼近,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闪着寒光的长矛,便只有高不可及的天空。

    团团围在他身边的士兵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恐惧毫无保留地显现在他们眼前,没有一丝希望的战斗使他们基本上都丧失了斗志,手脚颤抖着,长途的奔波的疲劳,为了那点点希望拼死战斗的勇气,在这一刻都消失无踪,此刻,每一个要都只想就这样躺下来,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朴德猛环顾四周,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那是自己的亲兵,也只有他们,才能在如此残酷的战斗之中仍能簇拥在自己的周围,也只有他们,才能战斗到现在,外围,大部分的士兵已经倒下,包括第一哨的哨将邓阳,他被一名安庆边军一铁棍打得脑浆迸裂,如果不是那身哨将服装,谁也不会认得这个人曾经是一名统带千人的将领,此刻,他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式躺在那里,如同他身边的一个个普通的小兵。

    够了,结束了!朴德猛长叹一声,丢下手中的铁枪,举起了双手,“我们投降了!”他高声叫道,一丝屈辱在眼中闪现,两脚酸麻,再也站不住,朴德猛无力地坐倒在血泊之中。

    枪林分开,李富贵拖着大刀,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朴德猛朴将军,久闻大名,在下安庆边军校尉李富贵,哈哈哈,多谢多谢!”

    朴德猛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安庆军校尉多谢自己什么,他自然不知道,云昭曾经曾诺李富贵,只要他再打一场胜仗,就晋长他为游击将军。从从小捕头到游击将军,李富贵完成这一转变,只用了区区半年。

    一根绳子串了俘获的士兵,朴德猛作为将领,获得了优待,虽然反绑着双手,但却给了他一匹马,由一队士兵押送着向广昌方向走去,那里,已经建起了一个俘虏收容站,凡是经鉴别不适合加入安庆军的,都将被送到广昌铁矿里,从事开矿的劳役,然后再视其表现决定是否释放,而这些不需要支付报酬的劳力加入,不但减低了开矿的成本,更是使云昭能从矿工之中招到更多强壮的士兵加入到他的军队中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两虎相争

    就在云昭调兵遣将,准备抓住这一难得的机会一举控制在益州的主动权的时候,在达县,一场大战亦展开了序幕。

    姚长坤率一万精锐驰援马店,在他们刚刚对围攻马店的简单所部展开进攻的同时,以简述,周广益为首的简家军二万精锐主力,以及新招的五万新兵对达县展开了势如雷霆般的一击,战事初期,简家军势若破竹,轻而易举地扫荡了达县外围所有的王部防线,战事的发展犹如简述战前估计的一般无二,达县留守军队完全不堪一击,拿下达县,然后挥师直下兴灵,益州即可一战而定。

    不出十天,战斗便推进到了达县城下。在这里,简述第一次遇到了强有力的抵抗,连接三天,居然无法寸进。即使简述出动了自己的核心部队攻打城墙也未能登上城墙一步。

    “简将军,事情有些不对头啊!”周广益脸露忧色,“按理说,达县在走了姚长坤的一万主力之后,即便主动放弃外围防线,收缩兵力,亦不会有如此强的抵抗力。”

    简述低头看着案上的地图,沉思半晌,抬起头来,“简单那边怎么样?”

    “姚长坤所率领的是王好古的老底子部队,简单那里虽然有四万余人,但除了简单自己的几千嫡系之外,剩下的都是新招之后,如何挡得住姚长坤,现在被打得节节倒退,勉强守住防线而已了。”

    “必须在姚长坤击败简单之前拿下达县,否则姚长坤回师,兴灵来援,我们反而要陷入困境了。”简述站起身来。

    “当初应当让我去马店,简单年轻,这一次马店之战是必败之役,我怕他会因此而受影响。”周广益叹气道。

    “不打败仗,焉能成长?广益,你我两人打过多少败仗,一名优秀的将领是从败仗之中成长起来,简单这一役虽然必败,但却并无危险,只要我们这里拿下达县,他那里自然无事,让他领略一下姚长坤的指挥艺术吧,走,我们去前线看看,达县的留守将领是谁,很有本事啊,城破之后,看能不能生擒他?这样的人倒是可以招揽为己用。”

    “不知道,城头上打着的将旗仍是姚,不知是不是姚长坤的子侄辈。”周广益笑道,“听怕难以招揽,简将军,今天你要亲自指挥攻城么?”

    “攻坚作战,好久没有亲临一线指挥这种作战了,也不知手艺生疏了没有,今日便练练手吧!”简述大笑,“走,老周。”

    简述亲临前线,简家军顿时欢声如雷,密集的战鼓声告诉了正在进攻的队伍,他们的最高首领已亲临一线了,正在背后看着他们。士气大振的简家军呐喊之声直冲云宵,排山倒海般地冲向城墙。

    一座座攻城云台被士兵吆喝着推近,这些云台高约二十米,比城墙低不了多少,每一座都用巨木打制,在最顶端,且一个能容纳二十人左右的平台,平台四周的栏杆以铁板覆盖,士兵隐身其中,操纵着床弩,强弩,以及弓箭等武器,对城上进行压制射击,以掩护抬着云梯蚁附攻城的步兵,数十座攻城云如上上千名士兵箭如雨下,强弩,床弩的箭啸声此起彼伏。

    城头之上,亦毫不逊色,上百架床弩一字排开,在墙垛之后,瞄准着这些攻城云台,集中攒射,一座云台一般挨上十数发这种床弩,就会支撑不住,如果不迅速撤下上面的士兵,就会人台俱亡。好在的是,这种攻城云如打制极易,一座垮了,还有大量的材料可以重新利用,木匠们操着锤子,叮叮当当地忙活一阵子,一座新的云台便又会重新矗立起来。

    “登上城墙了!”周广益兴奋的大叫起来,简述的出现,如同给攻城的军队打了一针强心剂,士兵们奋勇争先,很快便在数个攻击点上打开了缺口,一批批的士兵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墙,跃起到了城内。

    “达县要破了!”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周广益高兴的大叫,这批攻城的士兵都是简家军的老底子,在周广益看来,只要登上城墙,在这种短兵相接的混乱之中,更考验的是士兵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和对战争烈度残酷性的承受能力的考验,走了姚长坤的精锐,这些失去城墙掩护的王部士兵绝不可能在这种白刃战中抵挡住简家军的冲击。

    城墙之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一阵慌乱,从远处可以看到,有士兵在急促的奔走,想要去支援被突破的地方。

    “对方的调度乱了!”简述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眼看破城在即,城上骤然响起金鼓之声,随着一声声号角,一队队身着黑甲的士兵突然从登城马道之上涌上来,径直冲向被突破的地点。

    “王好古的亲兵!”周广益失声大叫,这支统一的身着黑甲的部队,他们两人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直属于王好古的亲卫。“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简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紧紧地抿起嘴巴,死死地盯着城墙之上。

    城上攻守之势瞬息逆转,杀上城头的士兵毕竟不多,还没有来得及稳定住占领的地盘,便给养精蓄锐多时的王好古亲兵部队们强力一冲,顿时土崩瓦解,绝大部分被当场格杀在城头之上,更多的眼见无路可去,竟是返身冲上城墙,一闭眼,便从城上跳下来,数十米高的城墙,跳下来如果不死,那就太稀奇了。

    鼓声阵阵之种,城头之上出现的这种黑衣甲兵越来越多,刚刚还危机四伏的城墙眨眼之间稳如磐石,攻城的部队潮水般的倒退了下来。

    城头之上金鼓金鸣,一面王字大旗蓦地在城楼的最顶端树了起来,迎风飘扬,大旗之下,一名身材魁梧,蓄着一把大胡子的王好古大笑着出现在那里,一手扶着腰刀,一手前指着远处的简字大旗,神态傲然之极。

    双方金鼓骤停,由极端地喧嚣骤地转换成极度的安静。

    “王好古!”周广益死死地咬着嘴唇,“原来他在这里!”

    简述脸色难看之极,缓缓策马,向前走去。“简将军!”周广益叫了一声,简述犹如未闻,依旧策马向前,竟是一直走到离城头不远之处。

    “简兄弟,别来无恙啊?”王好古大笑道:“兄弟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想不到过了好几天你才出现。”

    “王兄好算计!”简述抬起头,脸上已是恢复了常态,“原来早就知道兄弟我想干什么了,真是佩服。”

    王好古大笑,“你我相交相知数十年,你简兄想干什么,我即便一时不知,但多想想总是能想通的,简兄弟,我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你就没有取胜的可能,怎么样,现在我的大门依然对你敞开,只要你简兄弟愿意加入,我王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以你的脑袋交换可好?”简述冷笑。

    “大好头颅,焉能随意送人?”王好古笑道:“简兄弟,如今之计,你还要强撑么,这一仗你已经败了。”

    “此时言胜岁,言之过早。却看是姚长坤先击败简单,还是我先取下达县,数十年来,我们演武过无数次,倒是还真没有真刀真枪较量过,今日倒能一偿所愿了!”简述右手抬起。

    “王某恭候大驾!请!”王好古抱拳。

    简述凝视对方片刻,转身打马走回阵中。

    下一刻,达县的攻防战立即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谁都输不起。达县如果率先失守,王好古即便走脱,亦将如丧家之犬,简单那里先失守,简述便要面临着遭到姚长坤与霍震霆联军与王好古部的夹击,恐怕连撤回益州城也做不到,即便撤回了益州城,精锐尽失的他又如何守得住益州城呢?即便勉强守得住益州城,但这一战的失利却会让益州人对他失去信心,人心向背之下,他又能支撑多久?

    双方红了眼的在马店,以及达城殊死争夺,浑然忘记了在他们的卧榻之侧,还有一只凶猛的老虎正在窥伺着他们,而且已经悄悄地伸出了利爪,露出了镣牙。

    其实双方不是不知道云昭的实力,但在他们看来,眼下的安庆军还只是一个没有长壮的小老虎,纵有野心,亦只会暂时收敛锋芒,在这场益州争夺战之中,云昭充其量也就是偏安一隅罢了,谁都没有料想到云昭与他们怀着一样的心思,并编织了一张大网,无声无息地向着两人罩来。

    马店,简单苦苦支撑,姚长坤的攻击一波狠过一波,车轮式的攻击方式没有给简单一点点的喘息之机,这种疲劳战术对于新兵而言是极其致命的。而在马店县城内,霍震霆亦在伺机出击,虽然每一次都被简单给堵了回去,但却牵扯了他极大的精力,堵住马店的霍震霆,并以此吸引姚长坤,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为简述攻占达县争取更多的时间。***

第三百二十三章:亦在网中央

    马店,在姚长坤的指挥下,所部从清晨伊始便开始向简单驻守的防线发起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在姚部凌厉的进攻之下,简单已渐渐的无法招架,连续被突破两条防线,在最为薄弱的地带,姚长坤已可以清晰地看见马店残破的城墙。

    “姚将军,今日必然可以攻破简单的防线,将霍将军接应出来。我想这个时候霍将军已经在集合兵力,准备向外突击了。”姚长坤部将,谭海鑫兴奋地道。“现在我们可以从这些地方发起猛攻,一举突破对手的防御。”

    姚长坤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远处的马店县城,笑了笑,对谭海鑫道:“带上你所有的军队,沿着中路,向前,直奔简单的中军。”

    谭海鑫吃了一惊,“姚将军,为什么选择对手兵力最为厚实的中军,我认为从两翼突破,更容易将霍将军接应出来。”

    姚长坤没有说话,他要的是击溃简单所部,使他在转身奔援达县的时候,简单再也没有能力在自己身后捣乱,这也是两路夹击击溃简述的先决条件。

    “不必问为什么,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姚长坤严厉地道:“我相信,霍将军看到我们的举动之后,也必然会集中起他所有的兵力,对简单的中军给予重重一击,两路夹攻,当可击溃简单。”

    “明白!”看到姚长坤根本不予解释,谭海鑫知道,这是不容置疑,也不容争辩的命令,虽然不理解,但却是坚定不移地执行。

    姚部甩开简单脆弱的两翼,集中起兵力,向着简单中军所在的一个小村子发起猛烈的冲锋。马店县城,霍震霆疑惑地看着姚长坤的排兵布阵,这一段时间,他完全被简单隔绝在马店,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姚将军这是想干什么?”一名部将不解地问道。

    “他是想完全击溃简单所部!”虽然不解姚长坤的布置,但霍震霆却知道对方的用意。

    “这是为什么?既然是为我们解围,此时两翼薄弱,如果集中兵力一冲,当可冲至城下,将我们接应出去,为什么反而舍易就难?”

    “老姚作如此布置,自然有他的用意,他不是一个舍本逐末的人。”霍震霆思忖片刻,突然吩咐道:“传令全军,凡是还拿得动兵器的人都集合起来,我们出城,向简单发起进攻。接应老姚的部队。”

    简单的部队此时已经被断成了三个大块,中军尚有一万余人的部队,军力最为厚实,但布置在两翼的两支部队此时却已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此时,他们所遭的攻击远远不如中军猛烈,但看到中军在节节收缩之后,这两支部队竟然隐隐有了崩溃的迹象,一旦两翼完全崩溃,那简单所在的中军将会承受更大的压力。

    简单只能咬牙苦撑,他深信,此时对方也是强弩之末,看谁能挺得更久而已。简单的坚持自有他的道理,对简家军而言,这里只是一支偏师,一个分战场,即便这里失败了,于大局的影响有限,而一旦简述在达县取得成功,则于整个战役而言,便是决定性的。

    即便手里的这几万部队死光,简单也决定要死撑下去。他手里还有最后的三千预备队,这是他的嫡系,准备在最后时刻向敌人发起反攻,当然,这也是他最后能脱身的法宝。

    “收缩防线!”他冷冷地向部下下达命令,“两翼尽量向我靠拢!”

    傍晚时分,简单的两翼在付出巨大的伤亡之后,终于没有顶住敌人的进攻而崩溃,幸存的人四处逃散,左右两翼的姚部开始向简单的中军挤压,战事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准备突围!”简单跨上战马,看着聚集在他四周的三千嫡系,突出去,转到外围,继续牵制住姚长坤部,只要自己一日不被姚长坤成建制的消灭,他就不能安心地回还。

    与此同时,姚长坤亦是提刀上马,向着自己最后的预备队大声下令,“盯着对方的中军旗,死死缠住,绝不能让对手脱逃。”

    两股生力军即将加入最后的决战,为这一场绵延多日的战事画上一个句号。

    “姚将军,姚将军!”正要下达攻击命令的姚长坤转头看去,数匹战马如飞而至,心中不由一沉,难不成达县那边除了问题?自己已经是竭尽所能了,有王爷率领的五千亲卫镇守的达县,总不成连这儿十余日都守不住吧?

    战马奔到跟前,马上骑士一跃下马,一路狂奔到姚长坤面前。

    “姚将军,兴灵,兴灵!”骑士奔得太快,一个踉跄,摔了一个嘴啃泥,爬起来,顾不得揩去脸上磕出的血迹,奔过去一把抓住姚长坤战马的缰绳,“姚将军,救兴灵。”

    “兴灵出什么事了?”姚长坤又惊又怒,喝问道。

    “安庆边军,安庆边军打到兴灵了!贺大人派出数拨信使向达县王爷告急,但达县被围得水泄不通,我们便分出数人前来向姚将军告急,兴灵那边的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潜进城去告知王爷,姚将军,赶紧回师援救兴灵,安庆边军数万人马已经马上要进入兴灵了。”

    姚长坤倒吸一口凉气,“安庆边军是怎么过去的,朴德猛不是在慈县镇守么?”

    “败了,败了,一夕之间,朴将军的五千将士全军覆灭,便连朴将军自己,亦被安庆边军生擒活捉了。”

    “怎么可能?”姚长坤大惊,一夕之间将朴德猛的五千大军尽数歼来不,安庆边军那里来得这么多的部队,没有十倍于朴德猛的军队,又怎么可能让朴德猛连一夜也坚守不住?

    “是真的,朴将军先败于慈县县城,然后再昭通与慈县边境之上被安庆边军追上,最后的一千余士兵亦被击败于此,侥幸有数名士兵逃出了生天,直接奔回了兴灵,贺大人派出去的哨探亦证实行了这一点,如今安庆边军正在向兴灵逼近,姚将军,兴灵空虚,如果没有援兵,是断然守不住的。”

    姚长坤手脚冰凉,对于安庆边军,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朴德猛的五千士兵,那可是王部的老底子,放在慈县,就是为了防备安庆边军,但万万想不到的是,朴德猛败得如经之快。

    兴灵若失,即便王爷在达县获胜又如何?那时进不能拿下益州城,退,兴灵亦失,进退失矩,当真要如丧家之犬了。没有了根基,就只有被逐出益州了。

    “将军,怎么办?”谭海鑫脸色苍白。

    “退,全军撤退,转道,向兴灵。”姚长坤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做了决定。只要消息传到达县,想必正在交战的双方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即便是简述,恐怕也不会愿意安庆边军在这个时候拿下达县吧,双方必然罢兵,如果继续打下去,不管那一方获胜,最终都将为安庆边军的云昭作嫁衣裳,惨胜的一方还有能力抵抗近在咫尺的安庆边军么?

    云昭当真好算计,时机拿捏之准,让人叹为观止,在双方正要命的紧要关头,安庆边军犹如神兵天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闪击成功。

    此时,战场的主动权完全掌控在姚长坤手中,要打要撤,进退自如,在他占尽优势的情况之下,突然撤退,让年轻的简单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想要追击,却又怕这是对手为他设好的圈套,犹豫之间,已是失去了最佳的时机,而此时,眼见姚部突然离去的霍震霆亦趁着简单应对失当的机会,转身又杀回了城内,关闭城门,据城而守。

    站在马店城头,一边擦拭着战刀之上的血迹,一边姚望着逐渐远去的姚部背影,霍震霆心中充满了忧虑,此时姚长坤突然离去,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出了大事,而且是危及到王爷根本的大事。

    简单也迷惑不解,难道是父亲已经攻下了达县了么?姚长坤得知讯息,这才急急返身,去救援王好古。这个想法让简单欣喜若狂,回看着马店,那里只余下了霍震霆的数千残兵,今天他率兵出击,只怕又损失了不少人,完全已经不足惧,姚长坤已去,霍震霆已失去了他应有的价值,打不打,关系不大了。

    集合了所有的部队,清点人数,四万围攻马店的军队,此时能聚集起来的不过只有万余人了。

    “全军出击,目标达县!”简单兴奋地下达着命令,“我们已经拿下达县了,现在是收获的季节。”

    简单的这个命令让他的部将军大喜过望,攻下达县,即意味着已经击败了王好古,益州,交进他们的了。

    简单率部急奔达县。途中,哨探禀报姚长坤所部转向,不是奔向达县,而是赶向兴灵的时候,简单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没有去追姚长坤,他知道,即使自己追上,也不可能是姚长坤的对手,现在自己应当于父亲汇合,然后再一齐进攻兴灵。

    就在简单进入达县之时,姚长坤部被截停在了距马店不远的红花套。看着数里之外,一字排开的无数骑兵,看着那边极为显眼的神俊黑马,姚长坤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马蹄声如雷般响起,对面的骑兵发起了冲锋。***

第三百二十四章:说降

    姚长坤以一万精锐进攻简单所统率的四万益州新兵,虽然将对方击得大溃,但他本身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损失,撤往兴灵的途中,他还保持着差不多接近七千的战兵,以及数千辎重兵,但问题是,他们此时的队形拉得太长,一万多人的队伍拖了近十里长,辎重军械更是远远地落后主力战部,看到成规模的骑兵出现,姚长坤立即便陷入了绝望。

    “冲上去,冲上去!”姚长坤别无他法,只能命令前锋悍不畏死地向着奔腾而来的骑兵发起反冲锋,他希望用这一部的牺牲来换取后面主力部队有时间列阵迎战,眼下自己部队的这种状态,如果不争取时间列阵的话,在骑兵的冲击之下必将无幸。

    虽然即使列阵也不见得有机会,因为此时他缺乏远程的打击武器,单凭士兵手中的弓箭,恐怕射不出两轮,对方便会冲到跟前来。

    即便是这样一个打算,姚长坤也没有实现,对面的骑兵根本没有理会冲上来的前锋部队,上千骑兵在冲锋之中漂亮地左右一分,划出了两道弧线,绕过了迎面冲来的敌人,径自杀向后面乱成一团正自想要赶来列阵的主力。

    切入,分割,冲过,再切入,再分割,顷刻之间,长龙一般的姚部便被切割得稀稀拉拉不成模样,慌乱的士兵四处奔跑,但很快一一沦为骑兵们的刀下之鬼。

    率领前锋发动逆冲锋的谭海鑫。此时约束住部队回过头来,身后的大部队已是惨不忍睹,已被完全击散,骑兵们正在肆意地屠杀着奔逃的士兵。他顿时呆在了那里,反冲上去,还是就地列阵,如果就地列阵,或许在后面的战斗中的还能顽抗一段时间。冲上去,则意味着不久之后自己便要沦为与同伴们一样的下场。一千余前锋部队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云昭似乎没有看到在自己身后的谭海鑫,

    率领着一部骑兵,径自奔袭那面高高飘扬的姚字大旗。

    看到那匹黑色的骏马犹如无人之境,左冲右突,将姚长坤身周的亲兵杀得溃不成军,谭海鑫终于拔出了战马。大声吼道:“前进,杀回去。救出将军!”

    听到身后的怒吼。云昭回过头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激战多日的马店突然之间便安静了下来,围城的简家军撤走了,前来救援的姚长坤也莫名其妙的走了,城外一片坦途,除了满地的血迹,以及没有收拾干净掩埋的残肢断臂之外。一无所有,有野狗呜咽着走过。低着头使劲地嗅着,不时用爪子在地上扒拉着。很快便有埋得浅的尸骨被刨了出来。

    霍震霆手上还有包括能上阵的伤兵,也不过只有三千余数了,呆在城里,或许还能守住马店,一旦出城,碰上敌军,则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了,姚长坤走得太快,霍震霆心中忧虑,更是不愿贸然出城。

    马店县城便在一种极为奇怪的氛围之中度过了两天。

    第三天,一骑快马奔来,手中举着的是鲜红的安庆边军的大旗,用力将大旗插在马店城下,又呼啸而去。霍震霆看着那面在城下迎风飘扬的安庆大旗,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慈县被破,兴灵遇危,这才是姚长坤突然撤兵的理由。

    安庆边军!

    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视野之中,一队队全身披甲的士兵从广昌方向络绎不绝地赶了过来,站在城头,看着安庆边军在城下列下阵势,霍震霆心头一片惨然,自己终究是难逃劫数么?

    来到城下的安庆边军约有五千之数,但这五千人所表现出来的腾腾杀气,甚至远远超过了简单所领的数万简家军。

    军中有云,精兵布阵有气,观气而知兵势,霍震霆耽于军事多年,一眼看到安庆边军的气势,便绝了击败对手的念想,即便自己兵马无损,与之对阵,也不见得有胜机,更何况现在自己已是残兵败将,士气低落之极。

    “马参军,孟将军!”王圭一揖到地,“霍震霆将军亦是难得的战将,请容王某入城,说霍将军来降,亦免生灵再遭涂炭,战事一开,便再无回旋余地了。”

    孟姚笑道:“王大人,你有把握?你就不怕你一入城去,便被霍震霆喀嚓一声砍了脑袋,一命呜呼?我可听说霍震霆与王好古交情不浅,王好古待其犹如兄弟一般。”

    王圭神色惨然,“我奉王大将军之命前往交好安庆边军,却屡次传回错误的讯息,让王将军疏忽大意,错误判断,以至于今日一败涂地,本就是该死之人,即便被霍将军砍了,我亦毫无怨言。”

    马一功微笑道:“王大人此言大谬,王好古认贼作父,投靠蒙人,引蒙人入益州,使益州生灵涂炭,死亡盈野,这样的人,虽万死不足以恕其罪,凡我大越人等,对其可谓人人曰杀,王大人既已弃暗投明,对这样的人何必再心怀愧疚,此人即便能躲过一时的败亡,但在我大越无数忠义之士的前赴后继之下,他又能支撑得几时?”

    王圭侧目看了一眼马一功,心道当真历史是有胜利者书写的,说得都是冠冕堂皇,你安庆边军如果当真是忠义无双,那又为何不与简述两厢联手共击王好古,如今的局面,你们可是连简述亦一并算计了进去,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地盘而已?

    心中如是道,这话却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的。

    “霍将军虽说已是残兵,但困盖犹斗,又有坚城为凭,打起来,安庆边军即使获胜,亦不免付出不小的代价,我新投效,无寸功可言,所以愿效犬马,凭三寸不乱之舌,说霍将军不降,霍将军虽与王好古交情不浅,但俗语有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何况是部属兄弟也,霍将军不是古板之人,当能明晰其中得失。”

    孟姚点点头,“王大人这话说得好,打起来我虽然有信心拿下马店,但如果能不让麾下儿郎便有损失,当然更好,王大人,那便有劳,你进城,我在城下为你助威。”

    霍震霆站于城头,城头之上,士兵们紧张地准备着,看对方的架式,似乎攻城马上就要开始了。

    咚咚的战鼓声终于敲响,安庆边军的阵列开始移动,随着一声声的战鼓,一个个的安庆边军的方阵开始移动。

    向前约数百步,鼓声骤停,数个方阵的安庆边军同声呐喊,一齐止步,霍震霆骇然失色,列队而前,一般行进十到二十步,便要停下来重新整顿队列,能向前五十步而阵列不乱者,已可称之为天下精兵,但眼见的安庆边军向前一连走了百十余步,队形丝毫不乱,这让霍震霆闻所未闻。

    “难怪一战之下,便让高达五千精锐荡然无存!”霍震霆喃喃地道,回着看着身周的军官们,个个亦是失色。

    “准备死战吧!”霍震霆缓缓抽出了佩刀。

    鼓声停歇,安庆边军止步,但霍震霆预想中的进攻并没有展开,反而有一人一骑,自安庆边军之中缓然而出,径直走向城下。

    一名军官拉开长弓,瞄准着城下那人。

    “慢!”霍震霆猛地伸手压下那人手中的弓箭,“像是王大人!”

    “霍将军,我是王圭,我有话对你说,让我进城!”城下,王圭仰头大呼道。

    马店城门拉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王圭翻身下马,侧身挤了进去,城门方刻咚的一声紧紧地闭上了。

    城下,安庆边军虽然没有继续推进,但后续的军械却在源源不绝的抵达,看到城下的安庆边军的后勤部队忙忙碌碌地组装着的东西,城上士兵脸色愈发地变得惨白一片,大多数人已经开始颤抖起来,那是简单攻城时亦没有使用的霹雳炮。

    霹雳炮虽然威力巨大,但其体形过于庞大,极难随军携带,也不知安庆边军用了什么法子,这些霹雳炮的一些部件居然都可以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随时安装,看着城下在片刻之间便树立起来的霹雳炮,看着掷臂之上那重大数十斤的石弹,众人都明白,一旦开战,以马店这种并不特别厚实的城墙,是挨不了多少发就会倾覆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第三营驻扎广昌,在装备之上自然是冠绝安庆边军之首,全军校尉以上军官都是身着明光铠,普通士兵都配备上了锁子甲,标准配备是每兵一套甲,一杆枪,一柄腰刀,一柄短匕。各种军械更是数不胜数,孟姚这一次出击,可是将广昌的库存军械全都拖了出来。

    如果王圭说降不成,看书接下来安庆边军便将对马店施以雷霆一击了。组装这些东西,倒有一大半是想给城上以巨大的心理压力。

    城门楼上,霍震霆默然地听着王圭的讲述,半晌,才道:“局势竟然崩坏至斯么?如果老姚的兵马能赶回兴灵,守住兴灵,王爷还能从达县撤回去,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王圭叹道:“云昭亲自率领着骑兵去堵截姚将军,姚将军猝不及防之下,安有幸理,更可怕的是,王爷经此一败,在益州已成为最为弱势的的一方,那些墙头草焉肯再为王爷效力,只怕都会纷纷落井下石,霍将军,大势已去了,现在,你,你,都得为自己的以后考虑考虑了。”

    “投降安庆边军?”

    “相比投降简述,我认为投降安庆边军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投降简述,最多只能退隐田园,作一个富家翁,投降云昭,我们还可以继续留在这个风起云涌的舞台之上。云昭想要掌控益州,击败简述,那便需要我们这些人。”q

第三百二十五章:单挑

    战场之上,只余下了姚长坤的他的亲卫骑兵数十人孤零零地被围在正中央,在他们的周围,是数百虎视眈眈的安庆骑兵营的精锐。更多的骑兵正呼喝着驱策着战马,满地里追砍着逃散的姚部士兵,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姚长坤已经基本全军覆灭。

    姚长坤手里的佩刀尚在滴血,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云昭,对手那柄黑沉沉的刀锋之上,最后一滴血正缓缓地顺着刀锋滑落下来,那是他的爱将谭海鑫的鲜血,就在前一刻,不顾一切返身来救姚长坤的谭海鑫倒在云昭的刀下。此刻,尸体正躺在包围圈的外围,想必,血尚未冷!

    “姚长坤,胜负已分,你还要作困兽之斗么?”云昭提起易水寒,那一滴鲜血自刀尖之上落下,混进地上的斑斑血迹之中,再也分辩不出。

    姚长坤心中一痛,举起手中的铁枪,“我尚未死!”

    看着对手身上的累累伤痕,枪杆之上被马刀砍出来的记记缺口,听着姚长坤的我尚未死的回答,云昭眼中露出一丝敬佩之色,“要死很容易,只可惜了这些跟随着你的忠心士兵,将无谓的白白死去。”随着云昭的话音,燕小乙手猛地举起,数百张骑弓霍地举起,根根利箭对准了对手。

    “姚长坤,作为一名将军,你已经尽到了你的职责,作为王好古的兄弟,你亦无负于他,投降吧,我免你一死。用你的余生来赎你背叛大越,出卖祖宗的孽债,我会给你机会,让你用蒙人的鲜血来洗干净你的罪孽。”云昭厉声道。

    听着云昭义正言辞的怒斥,姚长坤眼睛眯了起来,看着云昭,嘴角慢慢地牵出了一些笑容,渐渐地,笑得越来越欢。

    “云昭,你真是有成为一个枭雄的潜质,你能把一件很龌龊的事情说得如此正气凛然,王爷不如你,简述更不如你。先前我还觉得输得冤,现在听到你说出这番话来,我倒真是觉得心服口服了。”

    他放声大笑起来。

    云昭脸色不变地看着他,“云某人扪心自问,仰不愧天,俯不怍地,自拿起马刀这一天起,就没有杀过一个不该杀的人。”

    姚长坤叹了一口气,“是啊,没有直接杀过不该杀的人,但多少人因你而死?云昭,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你而死,因为你的心很大,大到即使益州也装不下你。你善于练兵,精于筹谋,又兼心狠手辣,输给你也罢了。”

    “放下武器吧,我云昭容得下你。”

    “你说过,我身上有孽障,那我现在就还了吧!”姚长坤霍地举起长枪,“云昭,现在我不是以一名将军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向你挑战,敢于我单挑么,如果你输了,仍可以拿我的人头去,但请你放了我这帮兄弟,如果你赢了….”顿了一顿,“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唯有一条命而已!”

    “愿随将军,拼死一战!”身后的亲卫们举枪怒吼。

    “住嘴!”姚长坤回头喝道。

    燕小乙哈哈大笑,“我呸,你当我家老大是傻瓜啊,你已经是毡板上的鱼了,还费这手脚作甚,我挥手之间,乱箭齐发,一个个都变成刺猥,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着这等美事?你当我们是江湖侠客啊!”

    “投降,不然放箭把你射成筛子!”燕小乙扬扬手里的马刀。

    姚长坤抿着嘴,只是看着云昭。

    云昭看着对方的眼睛,半晌,大笑起来,回望燕小乙,“小乙,有时候当一回傻瓜也无妨,让这位很有英雄气概的姚将军输得口服心服又有何妨?”

    燕小乙嘟起嘴,“麻烦!”

    云昭轻轻地拍了拍乌云踏雪的脖颈,乌云踏雪踏着小碎步向前缓缓走去,燕小乙虎着脸,举手挥了挥,数百骑兵策马缓缓倒退,将圈子扩大。

    云昭突地翻身下马,反手将刀入鞘,“我是骑兵出身,在马上打那是欺负你,我这马神骏之极,你胯下的战马更不是对手,我的刀名易水寒,削铁如泥,真在马上较量,只怕你难是我十合之敌,来来来,下马与我徒手格斗,看我怎样收拾你!”

    看到云昭意态轻闲地背手站在那里,安庆骑兵齐齐喝一声彩,不管什么时候,这种作派总是受人欢迎的,亦是大涨士气的,燕小乙摇头苦笑,吩咐手下戒备,万一不偕,只好下狠手,可顾不得将军的英雄之举了。

    云昭的举动让姚长坤为之一滞,好不容易在心头鼓声的斗志被云昭这个动作击打得粉碎,但他知道,云昭说得是实话,先前谭海鑫在数招之间,便被云昭削断兵器,斩下头颅,连胯下战马亦被那匹大黑马给踢断了后腿,在马上作战,自己的确不是对方对手,铁尼格亦说过,如果这天下还有人能与蒙人在马上较量的部队,那就只能有鹰嘴岩那一批可恶的马匪了,而云昭,正是鹰嘴岩马匪头目出身。

    即便是步战,此时对方在心气,体力,精神之上无不远胜自己,姚长坤看着英气勃发的对手,闭眼微叹,亦是翻身下马,好在自己此时已是一心求死,但能以自己一死换来身后兄弟的活,那也算是没有白死了。

    两家将军在军队已分出胜负之后居然来一场单挑,这在战场之上亦属罕见之举了。越来越多的安庆骑兵开始向这边汇聚过来,手中马刀高举,齐声吆喝着。

    “战!”

    “战!”

    “战!”

    姚长坤盯着对手,慢慢地解下了盔甲,扔掉了头盔,这种肉搏,身上沉重的盔甲只会成为自己的负担。

    “倒也还很清醒!”云昭心中暗赞了一声,亦是卸下盔甲,两人一步步走近,相距数步之距,四目对视片刻,姚长坤暴喝一声,挥拳直扑云昭。

    姚长坤自幼习武,一招一式,势大力沉,中规中纪,威力极大,倒是看得燕小乙心惊胆战,几次伸手拉动弓弦,只是此时两人纠缠在一起,他可没有云昭那种百步穿杨的功夫,只能惴惴放下,瞪大眼睛看着缠斗的两人。

    与姚长坤相比,云昭则完全是另一种打法,云昭没有学过什么正规的格斗之术,一身打架的本领基本上都是在与野兽的搏斗之中磨练出来的,掏心抠眼,踢阴踹档,无所不用其极,体格虽然魁梧,但身法却滑溜异常,任是姚长坤暴风骤雨般的打击,却是连云昭的边儿也摸不关一点儿。要知道当初云昭杀虎杀豹杀狼,那可都是尖牙利齿,给他们碰上一下,那可就糟糕之极,身上亦不知留下了多少累累伤痕,方才练出了这一身怪异的功夫。

    双方打斗半晌之后,燕小乙终于看出了门道,一颗心亦放了下来,但却是连连摇头,老大的拳法倒是实用至极,就是太难看了。那有一点统兵大将的风范,简直就是街头混混打架的作派,不过是很高级别的混混,就是那只专揍别人,别人揍不着他的那种。

    姚长坤愈打愈火,愈打愈烦,体力上的消耗也越来越大,气息之声越来越沉,而对手却是神定气闲,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年轻,更是因为对方这种怪异之极,让人难受之极的打法。

    “去死!”姚长坤突然之间,箕张双手,不管不顾地猛扑上来,双手环抱,硬生生地搂向云昭,这样缠斗下去,自己非得给云昭活生生累垮不可。

    云昭右手闪电般射出,叼住了姚长坤的手腕,整个身子突然下沉,拖着姚长坤的手,人团成一团,竟是从姚长坤的胯下一个滑步,矮身钻了过去。反手一拧,姚长坤顿时给他反压得双膝跪在了地上,更难堪的是,他的右手被云昭拖着从自己胯下穿过,此时给云昭反拧着贴在背上,整个人以一个怪异的资式被压住动弹不得。

    云昭长腿一转,跨骑在姚长坤身上,左手伸出,扳住姚长坤的脖子,将他的脖子反拧了过来。

    “服不服气?”

    看到姚长坤落败,他的亲兵们一声咆哮,便要冲上来,空中啉啉之声不绝,一排长箭立时钉在他们身前,燕小乙哈哈大笑,“想死的就过来!”数百张长弓张开,箭头闪闪发亮,将这些士兵们逼住。

    “杀了我!”姚长坤脸涨得紫红,嘶声道。

    “你想死,我还偏不让呢!”云昭冷笑一声,扬手一掌,击在他的脑上,姚长坤闷哼一声,顿时昏了过去。

    松手任由姚长坤倒在地上,云昭一脚踏在姚长坤脑袋之上,斜睨着那群愤怒的亲兵,喝道:“不想他死,放下武器就缚!”

    当的一声,一柄刀坠地,接近着,一柄接着一柄的刀,枪被丢在了地上,骑兵们跃下马来,取下套马绳,将这些士兵一个个反绑起来。

    云昭大笑着走回到乌云踏雪身边,翻身上马。

    “将军威武!”众多骑兵举刀高呼,云昭大笑,“弟兄们,打扫战场,然后咱们去兴灵逛一逛!”***

第三百二十六章:岂为他人作嫁衣?

    达县的惨烈战斗在云昭的安庆边军势如雷霆一般地占领兴灵以后已经停了下来,无论是王好古,抑或是简述,都已经失去了再打下去的动力。

    王好古是没有再打下去的能力了,十数日的激斗,他本部五千嫡系损失不小,而他汇集起来的各府县地方守备军,此时已是人心惶惶,聪明人都已看出王好古大势已去,前有简述大军压境,后有云昭占据其老巢,覆灭已是迫在眼前了。但他们仍不敢妄动,因为在王好古的背后,还有另外一座大山,那就是蒙人,如果蒙人挥师来援的话,那说不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此时选择未免为时过早,但暗底里却有不少人已经开始与简述暗通款曲,更有的人亦不抱拜的菩萨多,连云昭那里亦派去了信使,当然,绝大多数人,还是更看好简述。

    王好古是打不下去,简述却是三分恼怒,三分惊佩,三分举棋不定,另有一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大了去讲,此时正是大举进攻王好古,一举灭掉对方的好机会,但简述亦清楚,王好古手里的最后一支精兵绝对能给自己带来极大的打击,如果自己拼尽了全力,耗光了老底子,下一步呢?

    下一步怎么办?云昭的军力布署颇耐人寻味,驻扎在广昌的第三营在拿下马店之后,与投降了安庆边军的霍震霆部并没有离开马店,而是就地驻扎在那里,此举大不寻常,马店驻军不动,则意味着他们有多种选择,他们可以来达县助战,但是亦可以以极快的速度进军益州城。这一支军队可是云昭的核心战力,以第三营在以往的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此时空虚的益州城可是嘴边上的一块大肥肉。

    简述要控制达县,但绝不想让王好古覆灭,王好古的存在,使蒙人不会直接大规模派兵进入益州,王好古一去,蒙人就有着绝对的理由大举入侵,现在益州是关门大开,唯一能殂击蒙人骑兵的剑关因为王好古的反水,现在已经落入到了蒙人的手中,即便王好古就任益州王后,剑关亦没有交还给他,用意何在,一眼便能明了。

    一个虚弱的,但还有一点点挣扎之力的王好古是最符合简述的利益的,简述现在根本无力应付蒙人的大规模进攻,蒙人一来,他又得陷入据城死守的不利境地,这与他稳步发展,积累实力再图后举的策略完全不符。

    简述举棋不定。打,还是撤?放王好古一条生路,让他带兵回兴灵,也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驻扎在剑关的蒙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扶植起来的王好古就这样覆灭,必定会派骑兵来助战,两相夹功,也许能击败云昭,而以云昭军队的战斗力,亦可以给王好古和蒙军以重创,如此一来,马店的第三营将不得不前去驰援云昭,将不能再威胁到益州城,更重要的是,自己可以趁机夺取马店,占领广昌,甚至可以更进一步,将西部五县重新拿回来。

    这样,就与云昭完全撕破脸了。

    “是打,还是撤?”简述看着周广益,简单。

    “撤!”简单毫不犹豫地道:“父亲,云昭包藏祸心,想渔翁得利的心思昭然若揭,他能做初一,我们便能做十五。”

    “你知道我们一撤的后果么?”简述看着简单,问道。

    简单冷笑道:“此事因云昭起,便应该由他来承担这一切,让他去与王好古,蒙骑火并吧,我们正好趁机拿下广昌,马店,如果云昭失败,亦可以顺势接收他的西部五县和榆林,父亲,西部五县我上次去看了,发展得极其不错。”

    “你别忘了,我们一走,云昭极有可能失败,但他在安庆还有一万余军队,如果他断然放弃安庆,挥师入益州呢?那我们可就势同水火,再无回旋余地了!”简述沉声道。

    “只要我们速度够快,拿下西部五县和榆林之后,立即派一支精锐堵在凤凰山,他放弃安庆又如何,巴颜喀拉小道就是他的军队的葬身之所,最好的结局亦是去巴颜喀拉山当流寇。”简单狠狠地道。

    简述微微点头,心似有所动。

    “此事只怕不妥!”周广益皱起了眉头。

    “广益怎么看?”简述问道,周广益不仅是他的亲信将领,亦是简家军中重要支柱之一,他的意见不可不听。

    “简将军,云昭此举虽然包藏祸心,但将军注意到没有,到目前为止,我们抓不到他一点把柄,在世人看来,云昭的安庆边军是在与我们一齐歼灭背叛大越的王好古,共内对抗蒙元,面临着如此大好局面,如果我们此时一撤,悠悠众口,我们如何担得起这份责难?便是益州百姓,恐怕亦会对我们离心离德吧!”周广益有些发愁地道。“不是局中人,如何看得清这里面的纠葛呢?”

    “而且,我认为,我们目前共同的敌人是王好古与蒙军,王好古已是猛虎,万万不可放虎归山,蒙人势大,凭咱们与云昭两家,任何一家单独面对蒙人都不是对手,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周广益道。

    “周叔此言差矣!”简单道:“我们这样想,云昭可曾这样想过,如果他当真有与我们共同抗蒙反王之心,他出兵破慈县,破照通,夺兴灵,下马店,抢广昌,可曾有一点先知会过我们?他既不仁,为何不许我不义?蒙人势大,我们简家军便是软柿子么?兵来将来,水来土淹,至不济,我们亦可以退回益州城去。”

    周广益苦笑,“简将军,我以为,我们还是以大局为重,我们与云昭,怎么说大目标上是一致的,将军与其是结义兄弟,自家人大可以关起门来讨论,不必将事情做绝,我们一撤,可就是将云昭陷进绝路了。”

    听着两的争论,简述闭目不语,周广益与简单对视一眼,都是闭上了嘴巴,该说的都说了,最后的决断权便在简述手中了。

    “这个兄弟,只怕作不得准的。”简述没有睁眼,低沉着嗓子,慢慢地道:“如果两家一家势弱,便是兄弟,如果两家势均力敌,那便会成仇敌了。”

    周广益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他明白简述的意思了。

    “便依简单的意思,全军准备撤退吧,我与简单先回益州城,但是广益,你率一万精锐后退五十里之后,便停下扎营,相信王好古看到我们撤军的迹象,便会明白我们的意思,他会放弃达县,前往兴灵。”

    “是,将军,王好古一走,我便控制住达县。”

    简述点点头,“你在达县,密世关注兴灵战事,如果云昭势危,你便出军救下他,护送他回西部五县。”

    “我明白了!”

    “父亲,这是为什么,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还留下他,岂不是养虎为患么?”简单急道:“要做便做得彻底一点。”

    简单霍地睁开眼,“闭嘴,你懂什么,你周叔刚刚说得明白,凭我们与云昭任意一家,都无法对抗蒙军,那便需要两人合力,云昭如败,让他回西部五县,失去了绝大部分军队的云昭将再无力东来,于我们而言,将不再是危胁,但他的存在,却还是可以牵制住一部分蒙军。我们的压力会更小。”

    “如果他投降蒙军呢?”

    简述与周广益同时摇头,“这是不可能的。”

    云昭与蒙人的仇恨如果说开始是一个简单的复仇的话,那到了今天,累积在成千上万人尸首之上的血仇已经无法清洗干净,无论是那一方,都不会和解。云昭已是一个抗蒙的标志,也许蒙人有几分想让这个标志倒下的心思,最好的办法就是此人投降,但以云昭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谋略和才能来看,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那里会投降蒙军?

    “准备撤退吧!”简述摆摆手,“你们去准备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两人躬身一揖,退出大帐,空荡荡的大帐之内,只余下简述一人。

    “我不会与他人作嫁衣裳!”他低声道。

    达县县城,残破不堪,高达三十米的城墙有一截已去垮去大半截,现在是由沙袋,巨木等垒建起来,每一次简家军进攻之时,这里便是他们攻击的重点,一次次的倒塌,一次次的重垒,在这截断墙之下,双方遗下了堆集如山的尸体,但现在,垮掉了一半的城墙就这样丢在了那里,没有人再去修补。

    兴灵丢失,对王好古所部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王好古坐在城头之上一把太师椅上,他的大刀就斜靠在他身边,从昨天得到安庆边军占领兴灵,霍震霆兵败投降,朴德猛兵败被俘,姚长坤兵败被,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从夕阳西下坐到弯月高悬,再坐下月儿隐去,天边微露出曙光。

    “王爷,您还是休息一下吧,天亮了,只怕又是一场苦战!”一名将军走到王好古跟前,低声道。

    王好古缓缓摇头:“不会了,简述不会进攻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最后的战斗

    远处的简述大营灯光点点,却是一片安静,浑没有击败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的喜悦,看着对面,王好古不无恶意地想着,想必此时简述亦是与自己一样,有一种为他人作嫁衣的感觉吧!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一梦醒来,却发现自己已即将回到原点,不,比原来更难受,那时的自己一无所有,而现在,自己却是从高处重重坠落。

    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两个历经苍桑自负老谋深算的家伙,被云昭这个娃娃无声无息地给阴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此时益州仍是潘浩然当政,自己与简述一左一右,共镇益州,云昭想必如今还窝在安庆苦苦挣扎吧!

    想着简述此时的难堪,王好古突地哈哈大笑起来,简述此时的两难境地他深有体会。

    寂静的夜里,寂静的城头,王好古的狂笑声是那么的刺耳,或坐或躺或斜倚在城垛,墙角的士兵们一个个地站直了身子,看着那个在昏暗的灯光下挺立的高大身影,慢慢地汇聚到他的身边。

    狂笑声中,两滴泪水慢慢地从王好古眼角滑落,他霍地转身,大步走下城楼。

    “睡觉,传令全军,睡觉,今夜无战事,让弟兄们好好地睡一觉吧!”

    王好古睡着了,自从投降蒙元,引蒙元入益州之后,他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即便是他受封益州王,击败潘浩然,逼走简述,他也没有象今天这样一般,睡得如此安稳。

    门外的卫兵听到房内入雷的鼾声,亦是放下心来,王爷定然是胸有成竹了,多少次来,他们经历过多少次绝境,但在王爷的带领下,不也是一步步地走了过来么?他们相信这一次亦然会同以往一样,转危为安。

    急促的敲门声将王好古从大梦中惊醒,打开房门,一名军官带着惊喜的神色看着他。

    “王爷,王爷,发现简述大军有撤兵的迹象。”军官的话让门外的卫兵轰的一声鼓噪起来,绝境之中突然发现了一条生路,让人不由惊喜万分。难怪王爷睡得安稳,原来是早已算清了这一切,看着王好古,他们的眼里都露出了佩服之极的神色。

    “简述撤军?”王好古的神色却是有些古怪,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军官。

    “是,王爷,哨探打探得清清楚楚,似乎对方也不在乎我们知道他们撤退的打算,倒像是有意让我更早一些知道一样,全然不避我们的哨探,亦没有派出哨骑来殂杀我军哨骑。”军官高兴地道:“王爷,我们可以率大军回撤,夺回兴灵了。”

    王好古玩味地看着简述大军的方向,笑道:“好,很好,多少年了,我终于见着你狠毒的一面了,这才是我王好古相交了数十年的简述。传令,所有军官到大厅集中。”

    “是,王爷!”

    王好古嫡系军官们陆陆续续地从防区飞快地赶到,消息已经传开,所有军官们都兴奋地议论着,即将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不,这不是稻草,而是一块巨木,那有不死死抓着的道理,众人都明白,只要己部返回兴灵,与云昭的安庆边军展开争夺,驻扎在剑关的绝不会看着己部失败,他们一定会派兵前来助战,在蒙骑的助阵之下,击败云昭,夺回兴灵,再图后事,亦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虽然不大了解简述突然撤军的具体情形,但众人也都明白,这必然是因为简述不愿意看到云昭捡个大便宜,而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之下,倒是便宜了自家了。

    王好古此时神精气足,从天微明到此时已近晌午,他美美地睡了一个大觉,没有做一个梦,在他的记忆里,这好像是数十年来的第一次,看着麾下军官的兴奋,他嘴角微微露出笑容,不过怎么,这点笑容都有些诡异。

    双手微微下压,堂内顿时一片安静,所有军官的目光都转向王好古。

    “命令!”王好古站了起来,简洁地道。

    “各部立即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我军将向简述所部发起进攻!”

    “遵……”众多的军官认为王好古下达的命令必然是全军撤离达县,长久的习惯性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并腿挺胸,但遵令两个字只吐出了一个,便突然反应过来,大堂内先是死一般的安静,接着便是轰的一声,各种惊诧毫无保留地显现了出来。

    “王爷!”一名中年将领看着王好古,脸上的疑惑之色显得他是根本不明白王好古的命令,要不是王好古神清气闲,他简直要怀疑王好古是不是急怒攻心,因而气糊涂了。

    “大家想必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自取死路吧?”王好古慢慢地坐了下来,问道。

    众将都是低下了头。

    “简述为什么要撤军?”王好古问道。

    不等众人回答,他自问自答:“他放我离开达县,是要我去与云昭火并,而云昭破达县,取昭通,克兴灵,此时士气正旺,我们与其交战,胜机在那里?安庆边军战斗力无胜简述所部,我们根本没有胜机。”

    “王爷,剑关的铁尼格一定会率军来援,我们只消顶到他们抵达的时刻,便可以取回兴灵了!”中年将领低声道。

    王好古惨然一笑,“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我们眼下只剩下这五六千兵了,其它的地方守备军能依靠我们,我们不退,他们还心中畏惧,猜忌,我们一退,我敢保证,他们立马就会率部直接投靠简述,以我们这五六千兵马,与云昭打上一场,即使撑到蒙人来援,我们还剩多少人?还靠什么立足?”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王好古缓缓摇头,“即使真如你们所说,我夺回了兴灵,但没有了兵马的王好古还是王好古么?他能做什么,只能去当一条在蒙人面前摇尾乞怜的狗?每日乞求主子赏一块骨头?没有了实力的王好古如何控制益州,蒙军便可以大规模地进入益州了,那时,我才真成了千古罪人。”王好古道,当初投降蒙元,条件之一便是蒙人不得派兵进入益州,益州将在王好古的控制之下高度自治,但没有了实力的王好古拿什么拒绝蒙人进驻益州腹地的要求?

    “那王爷,即便我们不返回兴灵,也不必向简述发动进攻,这是自取死路啊!”

    王好古淡淡地道:“不错,的确是自取死路,但在我死之前,便再送一份大礼给云昭吧!”

    “为什么?”众人都是迷惑不解。

    “简述没有能力控制益州,特别是现在,他与云昭之间必然会撕破脸,两人相争,益州没有丝毫好处。打云昭,我没有信心,因为云昭此时必然严阵以待,但此时,打简述,我却有很大的把握与他两败俱伤,他不会想到我会在此时此地此情之下悍然向他发动进攻。益州只需要一个主人,简述一败,与我一样,再无实力抗争,只能向云昭低头。而益州在云昭的控制之下,必然会力抗蒙军入益。”

    “我王好古背叛了大越,背叛了潘知州,但却不会背叛益州,我死也不会让蒙人大举入侵益州。各位都是益州人,家小,亲人,同好无不生活在益州,想必你们也不愿意让蒙人铁骑肆虐益州吧!”

    众将都是低下了头。

    “这一战,是必死之役!”王好古道:“现在想要退出的,我不怪你们,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传扬出去,你可以走,但只能孤身一人在我发动进攻之后离去。”

    场中寂静一片,却没有一名将军离开。

    “很好,果然是我王好古多年兄弟部属!”王好古从大案上拿起一封信件,“世昌!”

    先前那名中年将领声音干涩,“属下在!”

    “你带着这封信,去兴灵见云昭。云昭看到了这封信,也许会善待你们中能活下来的人,发动进攻之后,便自各自为战,如果你们之中有人能活下来的话,可以解甲归田,也可以去投云昭。我给云昭的这份大礼,当能换回他善待你们。”

    “王爷!”众人大是悲怆。“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率全军一齐投降云昭?”

    王好古大笑:“我岂会屈居于云昭之下,更何况,我若活着,你们以后在云昭麾下如何存身?世昌,你去吧!”

    世昌跪下,重重地叩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大步离去。

    “箕虎!”

    “末将在!”

    “传令给各地方守备,告诉他们,蒙人铁骑已在兴灵大败云昭,正星夜赶向达县,着令所有地方守备军于午时三刻与我军一齐,向简述发动最后一击,若有迟缓者,屠其满门老小!”

    “遵令!”箕虎领了令箭,大步奔出大厅。绑架所有地方守备,向简述发动猛烈一击,至于后果,已不是王好古要考虑得了的了,他就是要将这些地方实力派都消耗光,让简述损失得越惨重越好。

    “弟兄们,让我们最后一次并肩战斗吧,然后,哈,没有然后了,我王好古在这里祝各位好运,能活下来!”挥挥手,“散了,散了!”

    众将沉默地躬身行礼,转身出厅。***

第三百二十八章:赌

    简述在撤退,他相信只要王好古看到自己的动作,便会明白自己的意思,这不是什么圈套,而是的的确确是要放他一条生路,让他能赶回兴灵,去挽狂澜于既到。他相信王好古一定会这么做。简述考虑得很周到,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王好古不想让蒙人直接益州直接纳入到蒙元朝廷的统治之下。

    要想达到这个目标,王好古就不能将目标放在已经攻下了兴灵的云昭身上,而想让益州在今后有一个统一的意志,那么,益州就不能有两个声音,所以,王好古将目标放在了简述身上。既然自己已经无法做到这一点,那么,就让云昭来吧!

    简述没有想到王好古会倾其所有对他发动攻击。他本来就没有想到王好古会发起攻击,而且如此绝决,从一开始,便是丝毫不留余力的狂攻。

    简述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个便是他没有想到王好古会在这个时候攻击他。

    第二个便是在攻击开始后,他没有想到王好古是倾其所有。

    两个错误立即让简述陷入到了被动当中。

    王好古疯狂的进攻给他召集起来的那些府县守备军们发出了一个错误的信息,在他们看来,王好古既然如此,定然是蒙军铁骑正如王好古所言,已击败了云昭,正在赶往达县的过程之中,这个想法使他们不得不使出浑身的力气,以在今后的日子中能过得更好一些。

    双方从一开始便绞杀在一起,双方此时接近十万的兵力在达县的数个战场之上同时展开战斗,猝不及防的简家军一开始便吃了一个大亏,损失惨重,几乎所有的后勤辎重在开始亦始便被毁灭,但简家军毕竟还拥有近两万久经训练的精锐部队,相比起王好古来说,战斗能力的确要高上几个台阶,在初期的慌乱之后,慢慢地稳住了阵脚,几个战场同时反扑,简单,周广益在两翼战场之上都取得了突破,开始了反攻。

    麻烦的是简述的中军。

    王好古盯上了他。

    马店,孟姚,马一功等人接到了郭锋的职方司送来的紧急情报,简述停止了攻击王好古,大队人马正在撤退,这让孟姚和马一功都是大惊失色。简述撤退,便意味着王好古可以反攻兴灵,而在剑关的蒙骑亦随时可能进兵,兴灵的云昭有可能陷入两线作战的不利境地之中去。

    “马上拔营,出发,赶往兴灵!”孟姚当即下达了出兵的命令。

    集合了霍震霆二千余人的第三营现在有近七千战兵,再战上后勤辅助兵,超过万人的队伍立即开始向兴灵挺进,孟姚完全抛弃了残破的马店,在他看来,马店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意义,他使丁仇为前锋,率三千人急速行军,而自己则与霍震霆,马一功,王圭等人随后赶到。简述既然撤退,那么,第三营必须急速赶到兴灵,在蒙人赶到之前,将王好古部全部歼灭,然后再转身应对蒙人。

    已经被打残的王好古部并不让人担心,但是大队蒙骑的战斗力在益州盆地这种一马平川的地方,委实是太难以对付了。而且云昭所率领的第四营和第五营又是两个以高山族士兵为主的营头,面对蒙骑,有什么样的表现让人心中根本没有底。而燕小乙的骑兵在成千上万的蒙骑面前,简直可以忽略不计。除了侧面骚扰,根本没有正对对抗的可能。

    “狗娘养的简述包藏祸心!”孟姚痛骂道。

    “他这是要放王好古去与我们火并,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马一功亦是心急如焚,但他断然否决了孟姚要求苏定方亦前往兴灵救援的要求。

    “苏将军离兴灵太远,根本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苏将军的兵亦动不得,万一云将军在兴灵失利,高阳就绝不能出事,将军必须有一个休养生息,舔食伤口的地方。”马一功道。

    “高阳那里,现在能出什么事?”一句话出口,忽地反应过来,“你是说,简述很有可能去夺高阳?”

    “此时他既然能撤军,那挥兵去抢高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马一功眼中闪着阴阴的光芒。

    “狗娘养的!”孟姚骂不绝口,忽地压低了声音,“马参军,你说这一次我们与王好古开战,霍震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要不要?”

    马一功缓缓摇头,“见机行事,千万不能鲁莽,他的两千兵可就在我们的队伍之中。要么不动,要动便要一击得手。”

    “这也太难为人了,这厮机警得很,只怕现在就防着我们了!”孟姚有些苦恼,早知道有这么一出戏,当初劝个鬼的降,直接攻下马店,将霍震霆在内的人一股脑儿地捉去开矿,那有瑞的后患。

    他在苦恼,队伍之中的霍震霆亦是心中阴晴不定,“王大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当真去兴灵与王爷刀兵相见么?”

    王圭愁眉不展,“老霍,恕我直言,王爷已经完了,不论他怎么做,都不可能再翻过身来,你千万不要冲动,到了兴灵,即便你不想与王爷作战,但也万万不可反水,你看到孟姚的布置没有,只要你稍有动作,你这两千兵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明白!”霍震霆点点头。“这种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听说老姚被捉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放心吧,以姚将军的级别,即便被俘,也不至于受什么苦楚!”王圭安慰道。

    这种两方面都提心吊胆的日子随着前锋丁仇的一介信使赶到而终于烟消云散,王好古没有回师兴灵,而是趁着简述撤退的时候,发动了对简述的突袭,双方交战已有三日,战事渐成胶着之势。

    “妈妈的,这是什么道理?”孟姚拍着大腿,“让人想不通,想不通!”王好古放着好好的一条生路不走,为什么偏要一条道走到黑呢?霍震霆,马一功也想不清楚。

    “让丁仇先就地驻扎,观察双方面的战况,没有命令,不要介入!”孟姚打发走了信使,看着身边的众人,发出了以上感慨。

    既然王好古没有回师兴灵,霍震霆王圭也便暂时赢得了孟姚的信任,被请到中军一起议事。

    “这件事,也许我能猜到王爷的意思!”王圭看着众人,神色凝重地道。

    达县,虾子沟。

    简述与王好古最后的二千兵对峙着。三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简单,周广益终于击溃了两翼的地方守备军的进攻,这些地方守备终是无法抵挡两人,再加上盼望中的蒙骑始终没有踪影,心中忐忑不安,愈发使军心溃散,根本就不堪一战了。简单与周广益也顾不上这些残兵败将,率部急速地转向中军简述的方向。

    简述的心在滴血,他苦心孤诣营造的环境,被王好古的悍然进攻击打得粉碎,他的大量的军械,粮草被付之一矩,赖以存身的根本两万简家军死了一半,付出了如此重大的代价,自己将得到什么?面前的王好古?那本身就已经是自己毡板上的肥肉,自己却生生地放了他一马,然后挨了他重重一刀。

    作茧自缚,自作自受!这两个词不停地在简述心中盘旋。

    “为什么?”他看着对面百步开外,浑身浴血的王好古。

    王好古咧开嘴大笑,“从我们相交开始,你便比你要强,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这么多年来,我什么时候如过你的愿,你想我向东,我偏偏向西,简述,我就是比你强!即便我现在要失败了,我亦要让你明白,我比你强。”

    “你他妈个疯子!”简述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了,“就为了赌一口气,值得吗?即使你打回兴灵,你也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我给了你机会,你去自己放弃了!”

    “你给我的机会是让我从此做一条不能自主的狗么?”王好古冷笑,“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看过我会做别人的狗,我的命运如果不能我自己作主,要来作甚!”

    简述死死地盯着他:“就为了这个?”

    王好古嘿嘿一笑,“益州不能有两个声音。蒙人不能直接控制益州!这是我作为一个益州人最本能的心愿。”

    简述脸色慢慢地苍白,“那你为什么没有选择我,难道我就不能完成这一点。”

    “你不能,你不如云昭!”王好古断然道:“面对蒙人,你会选择退缩,缩回益州城,甚至去抢了云昭的西部五县,以作存身所在,慢慢地各蓄实力而图兵举,而在这个过程之中,益州必将遭难,我太了解你了,而云昭,我不了解他,所以我赌他会丝毫不加退让,他会战斗,会与蒙人血战到底。”

    “也许他会输得更惨!”简述吼道。“会将益州拖进更惨的深渊!”

    “赌,总是有风险的!也许他会力保益州不失!”王好古慢慢地举起手中的大刀,“我投下赌注,如果上天要我输,那也没法子。”

    简述不再说话,手里的铁枪也是缓缓举起。

    “进攻!”两人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声大吼。两支军队呐喊着冲撞到了一起。***

第三百二十九章:军魂

    兴灵正在忙碌地准备着城防,三天前,简述准备撤退的情报便由郭锋亲自送到了云昭的手中,为了防备王好古大军回转,整个兴灵都连珠轴般地转了起来。

    云昭攻占兴灵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当他的大军抵达兴灵的时候,兴灵府知府郭长兴没有丝毫犹豫地开门献城,事后云昭才知,郭长兴由于不是潘浩然心腹,以前在兴灵府只是一个小小的丞尉,王好古霸占兴灵之后,大肆清洗原潘浩然系人马,但兴灵作为益州的一个大府,总还是需要人管理的,王好古军将不少,但熟悉地主政务的人可就不多了,于是郭长兴便意外得上位,当然,也是因为此人的确有能力,在兴灵府素有口碑。

    但恐怕王好古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郭长兴不是潘浩然的人,却是一个彻头彻尾忠于大越朝廷的家伙,意外上位得以掌控兴灵民政大权,朝思暮想的就是如何将王好古这个叛逆给玩死。

    打瞌睡时便恰好有人送来了枕头,云昭的军队来了。

    “将军,王好古虽然损失惨重,姚长坤的主力亦给歼灭,但我们留在兴灵的人马是不是太少了一些啊?”郭长兴站在云昭的身边,心事重重。这要是云昭守不住兴灵,让王好古给攻了下来,他非得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站在城头,看着城墙之上正在忙碌的准备防御设施的士兵,云昭笑道:“不妨事,王好古在达县失利,姚部,霍部两支人马全给歼灭,对他的士气是极重的打击,即便回师,那些附从他的地方守备军还会尽习尽力吗?你案头之上不是还压着不少这些人送来的投名状么?”

    郭长兴不懂军事,但看着云昭一脸笃定的模样,心想此人出道以来鲜有败绩,他坐镇兴灵,又如此有把握,当是无事,心中稍安。

    “那些地方守军备多是一些墙头草,迎风两面倒的混蛋,倒的的确如云将军所说,只是云将军,你的麾下亦多是高山族士兵,你放心吗?”

    云昭大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一路打过来,我仰仗的就是他们。放心吧,郭知府,你安坐府中,看我如何取王好古人头。”

    郭长兴点点头,“云将军豪气干云,却不是我这书生能比的。”说完这句话,不由想起了导致今日之事的简述,不由咬牙切齿地道:“以前我还道简述是一个人物,忠心耿耿,不想亦是虎狼一头,云将军出兵抄王好古的后路,两相夹击,正好将王好古这个叛逆一举歼灭,如今他却为了私利,不顾大义,当真可杀!”

    云昭微笑,“是啊,简述的确做得差了!”心中却在暗叹,如果郭长兴知道自己的心思,恐怕回到家中,关起门来,亦会对自己破口大骂吧!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云昭考虑了各种可能,但是没有想到简述想出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绝户计,放纵王好古杀回兴灵,的确是打中了自己的软胁,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人心了,自己算计了别人,别人当然也能算计自己,怨天尤人毫无用处,眼下只能想法度过这段危机。

    兴灵如今兵力极少,是因为云昭在占据兴灵之后,立即便让王强率第四营一路东进,抢占临高,如果有可能,抢得兴合或者兴庆更好,具体事宜,便由王强自行把握。自己夺得兴灵,蒙人苦心扶起来的王好古覆灭在即,蒙人定然不会坐视,大军自剑关而来是可以预见的。如果能抢占这些地方,即可以为自己赢得更多的缓冲时间,让自己有时间调兵遣将,修补与简述之间因为此事而出现的裂痕,共同联手抗蒙,至于两家的内事,可放后再议,毕竟,王好古一旦灭亡,蒙人便会大举而来,这是益州最为危险的时刻。

    但简述的纵虎归山之计让云昭的这一打算完全落空,简述的行动已经表明,他已经与云昭正式决裂了,这样一来,云昭连高阳的苏定方第一营都不敢调动,要是苏定方一走,简述职趁机去抄了自己的老窝,那自己可就转眼之间便落得跟王好古一般下场。

    急命王强在占据临高之后,便停止前进,迅速修整城墙,建立防御,在临高先筑起一道防线,为了临高的安全,云昭将燕小乙的骑兵营亦派了过去,在兴庆,眼下便只有李麻子的第五营了。

    第五营与朴德猛一场惨战,虽然获得了胜利,但死的,伤的,跑废的,多达一千余人,眼下能上阵的只有三千多一点,而这些人马,还要分出一小部分来维持兴灵的治安,防治王好古的余孽在城内作乱,人手当真是捉襟见肘。

    面对着王好古部的反扑,云昭心中还真是没有十分的把握,王好古的精锐的确损失极大,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方又十分清楚兴灵府的软胁在哪里,打起来,只怕是刺刀见红,刀刀致命了。

    眼下能指望的便只有孟姚的第三营了,但云昭十分担心,简述在撤退的时候,会不会派兵殂击第三营前来兴灵援救自己,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只怕简述是一定会做的,这一次,要不把自己阴死,回过头来,他也知道,自己定然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这些担心他当然不会放在脸上,不会露在士兵们面前,更不会让郭长兴看出分毫,对于这位府尊,云昭还是有些疑虑的。

    “将军!”李富贵李麻子兴冲冲地跑上了城楼,“防御基本上已经都做好了,王好古不来则罢,一来定然让他撞得头破血流!”

    云昭转脸看着一脸兴奋的李麻子,道:“李麻子,这一次我可是把命都交到你手中了,我现在可是光棍一条,这一仗就看你的三千兵如何守兴灵了!”

    李麻子咧嘴一笑,“有将军在,便是只有一千兵,我李麻子也是信心满满的。士兵们可是热情高涨,连那些养伤的都叫着要爬起来守城呢!”

    “我又不是神仙,打起来,照样一刀便砍了我的脑袋去!”云昭没好气地道。“你不是又在士兵们面前乱许了什么愿吧?”桃树坪一战,李富贵为了鼓励士气,信口开河许下的诺言,到了云昭这里,可就成了大难题,如果李富贵的支军队这么做了,那么其它的部队怎么办,是不是亦要如此办理,对于属下各部,要是一碗水不能端平的话,只怕就会出乱子了。李富贵倒是一脸的坦然,“赏不了,便不赏呗!”他轻描淡写地道。

    听了这话的云昭狠不得一拳头便将这张麻脸给打个满脸花,临战之即许下诺言,要是战后不兑现,下一次怎么办?还有人为你卖命吗?

    眼下李富贵这副模样,该不是又乱说了什么吧?

    李富贵两手乱摇,“可不敢了,可不敢了,以后打仗,我另想招儿!不过将军,您想想啊,这些士兵现在这么热情,当然得指着我们打赢了,才能兑现是不是,要是我们输了,将军挂了,他们找谁去?当然一个个嗷嗷叫着要上阵杀敌啊!”

    云昭瞪起眼睛看着他,一边的郭长兴实在听不下去了,“李校尉,慎言,大敌当前,你嘴里别有用心嚼些什么?”

    李富贵这才省起自己刚才竟然说云将军要是挂了怎么办?不由一脸惊恐,一下子捂住嘴马,“将军,我乱说的,乱说的,您可别当真,别见怪!”

    云昭哼了一声,“我一个带兵打仗,整日在刀尖上跳舞的家伙,还怕你这些嘴吗,说我死我就死了?不过李麻子,带兵打仗,如果单凭这种方法来激励士气,终有一日你会无法兑现的,那时候就是你失败的时候了。”

    “是,将军,我知道,我懂了!”李富贵鸡啄米般点着头。

    “你懂个屁!”云昭盯着他的眼睛,骂道:“麻子,一支军队要保持长久的战力,便要有他的坚持,他的理念,一支军队要有属于他自己的灵魂。有了灵魂的军队,即便打得只剩下最后一人,他也会最终站起来,而一支没有灵魂的军队,只要历经一次败仗,就很难再重振旗鼓了。你看看孟姚的第三营,苏定方的第一营,你没有发现,与这两个营相比,你的部队还缺少点什么吗?”

    李麻子偏头思索了一会儿,“我也觉得他们这两个营头是有些不同,倒没有想到这上面去,将军,他们的这个玩意儿便是您说的军魂么?”

    云昭点点头,“正是!第三营自成立以来,被打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大仗便有好几回,但每一次他们得新组建来之后,战斗力却不降反升,便是这个道理了,当然,你的第五营毕竟成军不久,这样要求你还有些苛责,但是你要明白这一点,不要一味地靠着赏赐来激励士兵,赏不能少,但不能泛滥,多了就不值钱了,他们就会认为理所当然了。这些高山族士兵,你要让他们明白,打仗不仅是为了安庆边军在打,为了我在打,为了你在打,更重要的是,他们在为自己打!打赢了,他们会得到很多,而输了,他们,他们的家人,族人,都会什么也没有了!”

    看着李富贵念叼着军魂军魂的远去,郭长兴一脸敬佩地看着云昭,“云将军说得好啊,军魂,一支军队有了魂,才会百战不殆,将军,安庆边军屡战屡胜,愈战愈强,便是因为有这个军魂吧!”

    “安庆边军的军魂简单得很,最开始就是为了活下去!”云昭笑道:“现在,是为了活得更好!而要活得更好,便只有拿起刀枪。幸福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拼出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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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温顺的良民被逼上梁山之后愤怒的呐喊,一个草根从底层奋斗的漫漫征途,一段血与火,情与仇交织的多彩人生。
枪手新书《抚宋》已经开张了,恭请诸位书友移步围观。跃马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跃马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跃马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