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震憾
一袋袋的粮食整整齐齐的码成垛,堆在安庆城内的广场之上,这是益州潘浩然答应的五十万斤粮食的第一批,合拢十万斤。十万斤粮食,千余只粮袋,码在那里,没有比这个更让安庆士兵们振奋的了。士兵们站在粮垛周围,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眼中满是兴奋之色,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这段时间,清汤粥加野菜,树皮,人都吃得脸色发绿了。
安庆城楼之上,负责运送粮草过来的益州官员简述此时已经洗了一个热水澡,云昭特意找了一个精通按摩的士兵好好地服侍了他一把,此刻,他换上了干净舒爽的衣服,喝着滚烫的热茶,浑身的疲乏已经不翼而飞,与云昭并肩站在城楼之上,骄傲地指着楼上的粮垛,“云将军,这是第一批,后续的四十万斤粮草将会陆续运到。”
云昭笑容满面,拱手道:“烦请简大人回益州之后替我转告潘大人,我云昭多谢他的厚益,这份恩德我云昭记下了,将来有一天,必然奉还。”
简述摆摆手,“潘大人说了,这批粮草是看在已故的岳将军份上,走之前,潘大人让我转告云将军,五十万斤军粮完全运到之后,不会再有益州的支援了,因为大战一触即发,益州实在无力兼故你们了,还请云将军见谅。”
云昭笑道:“不管怎么说,潘大人帮了我的大忙,这个情份我云昭会记得的。以后有用得着云昭的地方,我不会推托,简大人将我这几句话带给潘大人。”
简述点点头,“好,没问题。”转头看着城楼之下,简述的眉眼之间却开始露出了惊异之色,此时,闻讯而来的安庆边军已经越来越多,但这些人却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一排排的队列,即便隔得远,简述仍然可以看见这些士兵不断上下的喉结,能够听得见这么多人一齐吞咽口水的声音,再看看看他们的脸色,显然是饿得狠了。但他们却仍然整齐地站在那里,在他们的面前,一个个的军官负手而立,并没有出声维持纪律,但士兵们却依然保持着纪律。
简述眉眼之间的惊异慢慢地变成了骇然,他负责运送军粮这样的苦差事,并不是因为他在益州不受重用,相反,他在潘浩然麾下,是重要的军事将领,而且简述文武兼备,是益州有名的儒将,这一次潘浩然让他过来,就是要看一看这个云昭倒底是如何让岳铭如此看重?居然越过了苏定方,而成为岳铭推荐的安庆镇将。而且从上京传来的消息,云昭亦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居然越次加封为正四品的明威将军,圣旨不久之后就会抵达益州,再转送到安庆,这就更不一般了,一个小小的游骑将军,潘益然并没有看在眼里,但越过了从游骑将军越过了同是五品,次序却更高的宁远将军,定远将军,甚至跳过了四品的归德忠朗将,从一名校尉连升六级,成为了宣威将军,这就有些骇人了。在潘益然的记忆中,升官如此快速的在大越的历史之上就还从来没有过,即便是当年开国皇帝陛下打下大越这片江山的时候,在那个蜂火连天的岁月之中,也没有出现过连跳六级的任命。
云昭勾起了他的兴趣,简述便出现在了这里。
初见云昭,简述首先惊讶的是对方的年轻,居然还只有二十三岁。二十三岁的四品宣威将军,在大越军队序列之中,不仅是现在,即便算上所有大越的历史,云昭都是头一份。
惊讶过后对方的年纪,简述便发现了云昭身上那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气,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只有简述这样的军中老将才能体会到,看着云昭那张极为年轻,但却坚毅的脸庞,简述难以想象这种杀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一个年轻的军人身上,似乎此人一出生便浸泡在战场之上,用血和火浸泡长大一般。
两人简单的交谈之中,简述更是发现此子虽然话不多,但每一句却都是切中要害,面对着自己这个算是恩主的人,不卑不亢,丝毫不落下风,并言之凿凿自己有能力在将来报答潘浩然,要知道,现在的云昭与潘浩然相比,双方的地位不谛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说这些简述都还能接受的话,毕竟天才这种东西在这个广阔的天下还是有的,大越从来也不缺乏惊才绝艳之辈,但在看到了安庆广场之上,这一幕都快要饿趴下了的士兵面对着一袋袋的军粮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和纪律,才真正让简述感到震憾,作为军中老将,简述自然知道一群饿极了的士兵,在面对粮食的时候可能会发生什么?简述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杯,却忘了喝上一口,他在心中问自己,如果自己的麾下发生了这种状况,他们能保持如此的纪律和坚韧吗?简述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潘大人让自己来这一趟还真是来得对了,简述想道,这样的人,当真值得潘大人好好地结纳,甚至招揽,作为潘浩然的心腹将领,简述自然知道自家大人内心深处埋藏的那个心愿。而要想达成这一心愿,像云昭这样的人才那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转过脸来,看着云昭,简述先前隐约露出来的那一点点傲气已是荡然无存,微笑着对云昭说:“治军如此,简述佩服之至。”
云昭先是一愕,看了一眼简述,再看了一眼广场之上的军队,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话中所包含的意思,笑道:“简大人过奖了,我们在抗蒙第一线,面对着蒙人骑兵的强硬冲击,如果没有严明的军纪,没有如臂使指的指挥,那都不用打,直接逃命算了。士兵们与蒙人打得多了,这军纪自然也就成练出来了。无他,士兵们都明白,严明的军纪,敢于奉献的精神,才是保命的最佳方法。正所谓,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简述呆了一呆,看着云昭,指着下面的军队,道:“这样的一支军队,难道还怕死吗?”
云昭大笑:“简大人,你怕死吗?”
简述这一下可难住了,怎么回答?他既不愿说自己怕死,亦不愿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不怕死,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乎?
云昭没有等着对方回答,转身扶着窗台,看着下面的军队,自顾自地道:“简大人,我怕死,我的弟兄们都怕死,但正因为怕死,不想死,才形成了这样严明的军纪。谁都不想死,那就得有这样的军纪,有这样的自觉性,否则,一上战场,你会死得比谁都快。”
“从军多年,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高论。”简述听得入神,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表露了自己的军人身份。“不过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云昭诧异地转过头来,他到底年轻,察言观色的本领远不及对方,而简述文武双修,又加上刻意的掩饰,云昭竟然没有发现对方的秘密,还一直以为简述只是益州一个普通的官员,直到听到这句话,这才募地反应过来。
简述看到云昭的反应,发现自己竟然说漏了嘴,不过他也光棍,倒也不再掩饰,而是笑了笑,“不瞒云将军说,我是潘大人麾下镇军中的一名将领。麾下倒也有二万儿郎,不过与云将军的这支军队比起来,可就自叹不如了。”
竟然是统率两万军人的大将,云昭站直了身子,按照朝廷规制,益州只能有五万军队,虽然从全益凤那里知道,益州足足有十万大军,但能统率两万大军,在益州那也是排名前列的将领了,这样一位重要的将军,竟然充当起一位军粮押运官,云昭有些搞不明白潘浩然想干什么了?
似乎知道云昭的疑惑,简述自己解释道:“是我自己向潘大人讨了这个差使,现在益州前线已与蒙人对上了,王好古将军率两军大军镇守剑关,与蒙人对峙,我迟早也要与蒙人交锋,因此想到前线来瞧瞧蒙人到底如何?云将军可能不知道,我虽然身为大将,但与蒙人交锋的经验却是一点也无,所知道的一些东西,都是从书本之中学来的,但事物是不断变化的,蒙人的战术亦同样在变化,早一点了解,倒是早一点防备,免得到时候猝不及防吃了亏。”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倒也说得通,云昭自然不会蠢到去质疑对方,“我倒是失敬了,简将军,真是不好意思,眼拙,有些不识金镶玉啊。简将军可不要怪罪我怠慢了。”
简述大笑,“如果这样还是怠慢,我倒真想瞧瞧云将军热情起来是什么样子呢?哈哈哈!”
简述的确与一般的将领不同,极擅于化解这种比较尴尬的场景,一个简单的笑话,便化解了两人之间刚才的那一层隔膜,更让云昭对其产生了好感。
云昭微笑着道:“这个简单,我们马上就会与蒙人有一场大战,简大人不妨多留几天,瞧瞧我们与蒙人打一仗。不过我们面前的蒙军尚不能算是蒙人的精锐战力,就不免要打几份折扣了。”
“军粮才到,不好好地养几天便要开打,这太冒险了吧?”简述惊叹道。
云昭紧紧地抿着嘴唇,“我的细作已经探知,蒙元建国,我面前的脱脱被封为亲王,援助他的粮草也已经抵达了对方的大营,简将军,如果你还没有赶到,我已经准备放弃安庆,石堡,进入巴颜喀拉山到山匪去了,现在即便我不想打,对方也会打过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是我先发制人呢?”
(十月完美收官,枪手保证了一日两更的速度,甚是欣慰,因为今年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十一月继续努力,但不敢说大话,如有时一天只更了一章,请原谅我,我会提前请假的。感谢童鞋们的鼎力支持,感谢你们的订阅,你们的打赏,你们的**,你们的推荐和点击。无以为报,在此对着屏幕,深深鞠上一躬。虽然你们看不见我的动作,但我对天发誓,我真的鞠躬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十里铺之战(上)
“脱脱目前的状况和你差不多,他会冒险来打这一仗?”简述疑惑地道。
“他会来的!”云昭肯定地道:“兀达为了保证五王议政时,自己具有绝对的掌控力,大力提拔脱脱,使脱脱一步登天,成了蒙元最为尊贵的五位亲王之一,这在蒙族之中,不服的人大有人在,因为蒙族里,比郭络部强的部族不知凡凡,脱脱要证明自己,他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战功,不仅是证明自己,也是证明兀达所作的决定是对的,这也是为什么先前兀达对脱脱一直不理不睬,现在突然开始大力支援他一般无二,脱脱需要这场战事。”
“脱脱当然也了解我们的现状,既然大家都差不多,而他的军力之上具有绝对的优势,他便想着要以优势的兵力压垮我们。”云昭接着道。
“可你有坚城可依!”简述摇摇头。
云昭笑:“脱脱只消推进到安庆城下,对安庆形成围困之势,便达成了第一步的目标,如果我们龟缩不出,那他正好在城下慢慢调养自己的军队,然后再行攻取。可他绝对想不到,我会决定与他打这一仗,而且是主动出击,所以这一仗还未开打,我便已占了三分优势。”
“就是这些?”
“当然不,这一仗,打得不是体力,不是战术,不是士兵格斗的技巧,而打得是士兵的勇气,毅力,精神,我自信,我们安庆边军在这些方面,比起对面的蒙军,强大了不知有多少。所以,这一仗,我们必胜!”云昭用力地舞了舞拳头。
简述微微点头,云昭这么说来,他倒也是有了一点信心。
“而且这一仗打赢了,赢的不仅仅是当下,还会在蒙元内部形成一些不和谐的因素,蒙元会认为脱脱无能,会认为兀达识人不明,他们内部不和,总是于我们有利的。”云昭笑了起来,“这就跟一个家一样,家宅不宁,何以御外侮?”
简述惊叹地道:“你竟然想得这么深这么远?”
云昭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简述坐了下来,才叹了一口气道:“蒙人建国,大举入侵,看来这场战事不是短短的时间能结束的,不想长远不行啊!只要能消耗掉对方一点点实力,那怕是微不足道的,但我相信,再微不足道的事情,累积得多了,也能成为大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们现在做得就是蚂蚁在做的事情。”
简述点点头,“我现在明白,岳铭为什么那么看重你了。很好,你要与蒙人打这一仗,可容许我随军前往?”
“简将军是千金之躯,怎么能随我冒险?简将军,我实话告诉你,这一仗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多只占六成赢面。简将军是客人,要是在我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不,不,就算是掉了几根汗毛,叫我怎么跟潘大人见面?”云昭道。
简述大笑:“云将军,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带兵打仗的时候,你还在穿开档裤呢!简述并不是文弱书生,在战场之上,照样开弓能射箭,抡刀能砍人,我还没有老到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云昭也是大笑起来,伸出手去,与简述重重一握,“欢迎加入这一场盛宴!”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苏定方,胡泽华等人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云将军,粮食已经全部入库了!”
“好,传令各营各哨,今晚每人两碗粥,嗯,告诉伙夫,可以熬得稠一点。每人两碗,绝不许多吃。”云昭道。
“有粮食了,为什么不让弟兄们吃顿饱饭,云将军,不是说过两天要干一仗么?”胡泽华奇怪地道。
“饿得这么久了,可不能吃得太多,这样会撑坏的。”云昭摇摇头。“从准备到出军,我们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慢慢地来,让弟兄们的胃先适应一下吧!”
“哦,对了,云将军,简将军的那些牛啊,驴啊什么的,也送给我们了,是不是宰几只让弟兄们爽一爽?”苏定方笑道:“一个人少发一点点,解解馋,不至于吃坏了肚子,得让弟兄们有个想头是不是?”
云昭笑着点点头:“行,就这么办,你们去办吧,通知营哨以上军官,晚上召开作战会议。”
等苏胡二人出门,云昭转过头来,“简将军,好大的手笔,这上千头的牛,驴,算起来可也是一笔不小的财产,就这么白送给我了?”
“这也算不了什么。真让我回去的时候还赶着这些牛啊驴啊什么的,我还不疯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打算着到了地头就送给你们的。”
三天之后,以原卢城边军构成的第三营为先锋,安庆驻军三个步卒营,加上五百骑兵,自安庆出发,奔向十里铺。蒋丰奉命留守安庆,这一次云昭是倾巢而出,他决意要与对手硬碰硬地打上一仗,将脱脱彻底地逐出安庆区域。
云字将旗之下,乌云踏雪时隔数月再一次出征,显得格外的兴奋,不时扬蹄打着响鼻,对着身边简述胯下的那一匹乌锥横眉冷目,不时总想要撩拔一下对方,云昭紧紧地挽着马缰,生怕这黑小子趁自己不注意便咬那乌锥一口,毕竟对方是客人,真要咬伤了,那脸上可不好看了。
“好马!”简述看着飞扬跋扈地乌云踏雪,由衷地赞扬了一声,“宝马配良将,云将军与这乌云踏雪真是相得益彰。”
云昭哈哈一笑,伸手拍拍乌云踏雪的脑袋,“当初为了让这家伙服气,我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乌云踏雪长嘶一声,偏过头来,长长地舌头在云昭的手上舔了一下,似乎知道云昭在说什么。
“不过,这军队更佳!”简述指了指已经消失在远方的先锋第三营,道:“这支先锋显然是经过激烈的战场厮杀,百战余生之人,那一股杀气,让人看之便感觉心悸啊!”
云昭微笑不语,第三营已是改头换面,卢城边军的服装已经换成了安庆边军的,丁健本身半边脸都被毁了,只怕便是他爹娘,站在他面前,第一时间也是认不出来他,而姚猛,则剃掉了满脸的大胡子,将腮帮子刮得铁青,连满头的头发,眉毛全部也剃掉,摘掉头盔,一个圆滚滚,亮晃晃的大脑袋首先便吸引了别人的目光。而他本身的模样,气质,经历了这一场大变之后也是起了极大的变化,不是极熟的人,很难相信这便是当初那个卢城的姚猛。
这支军队是一万余边军之中幸存下来,经历了那样一场生死搏杀,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有的更是在阎罗殿里转了一圈才爬出来,当然与一般的士兵不一样,丁健与姚猛更是经历了背叛,出卖,如今,连身份都不得不改变,丁健如今改变丁仇,而姚猛则将名字倒了过来,叫做孟姚。
这支军队充满了仇恨,他们的战斗力当初便让云昭垂涎三尺,当所有伤兵都伤愈归队之后,便更为强大,云昭甚至迫不及待地将一千新兵直接塞入了这支军队,又从这支军队之中抽出了一批各哨的副哨长,充实到其它部队之中提任正职。
云昭当然不会将第三营的秘密告诉简述,而简述自然也想不到卢城边军竟然还有一支成规模的军队存在,司马仁的军报之中,可是说卢城边军已经全军覆灭了。对于冯口之战,司马仁连远在上京的冯从义和从良两人都能睢出破绽,推断出事实真相,就遑论离潭州并不远的益州了,司马仁既然说卢城边军全死光了,在潘浩然和简述的心中,即便卢城边军还有幸存的人,也只怕早被司马仁灭了口,而绝不会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
其实这是司马仁自己疏忽大意了,蒙军强悍的战斗力在歼灭司马智以及尾追潭州兵时,记司马仁记忆犹新,司马仁不相信卢城边军竟然还有部队能够成规模的逃出去,在司马仁的心中,即便当时有卢城脱逃,在蒙军的骑兵追击之下,也必然无幸。而事实上,冯口之战结束之后,卢城边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也让他误以为,这支军队已经全军覆灭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屎盆子扣在了卢城边军的头上。
十里铺,是安庆的一个要冲所在,控制安庆,就必得控制十里铺,当初蒙军大举来袭,第一步便是控制十里铺,使得岳铭只能困守安庆,而脱脱十里铺大营被毁,失去了粮草,便不得不撤出这一地区,因为当时,他担心这一要冲会马上遭到安庆的攻击,他想不到的是,当时安庆也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攻击他。
如今双方都已恢复了元气,抢占十里铺,占据战略要点,形成在安庆的军事优势,便成了双方的第一要务,与云昭一般,脱脱在得到粮草之后,第一时间便向着十里铺进发,准备再一次抢占十里铺,再进而图谋安庆。
当丁健,姚猛,现在要称呼他们为丁仇,孟姚的第三营刚刚抵达十里铺原蒙军营地之时,远处的天际线上,已经出现了蒙军铁骑的影子。
(今天只有这一章了,抱歉,第一是工作实在太忙,其二,征途也进入第二阶段了,云昭将以一位大越高级将领的身份踏上新的征途,枪手也要重新理一下手里的提纲和细节,顺顺思路,所以近几天的更新肯定有些不规律和不稳定,但每天肯定有更新,就是不知是一章还是两章,总之,我会努力地写。)***
第三百四十二章:十里铺之战(2)
与蒙军有过多次作战经验的第三营迅速抢占了十里铺的一处斜坡高地,他们已经褪去了当初的青涩,与蒙军第一次作战时的慌乱已经无影无踪,取尔代之的一脸的从容,一脸的平静,似乎他们马上要进行的一场生死搏杀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训练一般。一部分人从队列里分了出去,迅即在地斜坡之上,用腰里的横刀飞快地掘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洞孔,另一部分,则就地取材,一块块的石头被垒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堆,零乱而又毫无章法地堆放在斜坡之上,当然,随军携带的木制拒马也不能少,一层层地叠放在前面。
他们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有的甚至还抬头漠然地看一眼远处正在迅速接近的蒙军骑兵。随着一阵急促的鼓声,这些士兵才抬起身子,全力地奔回到坡顶,回归到自己的阵列之中,在那里,剩余的士兵早已排成了整齐的队列,在队列的前面,一排排的手持强弩的士兵已经坐在了地上,这种强弩凭手的力量极难拉开,使用上都是以脚上弦,第三营整编完成之后,云昭为他们配备了五百张强弩,强弩的射程达到四百步远,在床弩不易携带的情况下,这种强弩是有效杀伤蒙骑的最佳远程武器。
见识过札木合的扎儿赤兀惕精锐铁骑,在这些士兵眼中,眼前的这些蒙骑不折不扣便是一群叫花子。
丁仇矗立在枪手的最前端,手里持着一柄巨大的陌刀,这是他找苏定方软磨硬泡而来的,整个安庆,算是苏定方自己的那一柄,也拢共只有十一柄陌刀,被蒋旭弄了一把走了,说道是借,但谁都知道,那是肉包子找狗,而丁仇则直接是开口直截了当的便要。
丁健半边脸完全被毁了,从一侧看去,他是一个英俊的将领,而从另一侧看,他又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地狱魔鬼,能止小孩夜啼的那一种。从郭锋那里知道了自己家人的详情之后,这位年轻的将领便再也没有了笑容,只是在抱着他唯一幸存下来的儿子喂着牛乳或羊乳的时候,他那天使与魔鬼交夹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丝笑容。
云昭原本让丁仇子送到葫芦谷中去养,那里女人多,养儿带女都是极有经验的,这样也让丁仇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军队中去,但丁仇坚决地拒绝了这一提议,他决定由自己来亲自带孩子,就在军中带。云昭无奈之下,只能给他调来了两个强健的妇女,随在丁仇军中,以便在丁仇无法脱身之时,替他带着孩子。
在第三营中,便出现了一道另外的风景线,在丁仇提着他巨大的陌刀行走在队列之中,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督促着士兵们努力训练的时候,在校场的一边上,总有一名健妇抱着一个只有数月的孩子,立在一侧,无论那个孩子是哭,是笑,丁仇都坚持让这个孩子站在军队的一侧。而士兵们现在也都习已为常了。
丁仇后不远处,孟姚一手拄着他的铁枪,两腿叉开立在将旗之下,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与丁仇相比,他的仇恨更深,但他比丁仇年纪大得多,也更能忍,他明白,他的仇恨不仅仅是跟蒙人的,还有与司马家族的,一万多弟兄倒在蒙人的铁骑之下,而自己的家人则死在了司马家族的手中,这两个敌人,无论是那一个,都可以轻易地将他与丁仇两人碾为粉碎,他们不得不隐姓埋名。
然而天可怜见,这个世道要乱了,而他们能够报仇的唯一机会便是这个乱世之中能够崛起,孟姚不会放过这那怕是很渺茫的机会,蒙人,他要杀个精光,而司马家族,杀了他们那是便宜了他们,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在梦乡之中,孟姚都在一遍遍构画着到了某一天,自己要怎样凌辱对手才能报却这深仇大恨。
“候!”身边的传令官扯开嗓子大呼起来,那是敌人已经开始冲锋了,孟姚缓慢地举起了手中的铁枪。
脱脱喜从天降,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蒙元建国,五王议政,位高权重的五位亲王之一这样的重要位置位落到自己的头上,转眼之间,郭络部便超越了绝大部分蒙族部落,成了与扎儿赤兀惕,塔塔尔,土尔扈物,和硕特这样的大部并驾齐驱的部落,自己从陛下的旨意颁布以来,不少的部落首领都纷纷派来信使,表达了投靠自己的意思,脱脱当然是来者不拒,他知道,这些小部如果去投靠另外四部,他们家大业大,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而自己,却正需要他们来扩充自己的力量,以便能够在实力之上也能够配得上五王的地位。这是一个互利互惠的事情。
而在这之前,他必须拿出一份战绩来报答皇帝陛下的厚爱,那就是攻下安庆,去掉这根扎在蒙元帝国背上的这一根尖刺,这根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足以让新建立的蒙元帝国不安,谁也不想在自己的后背之上长着一颗随时会发作的脓包。
脱脱直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父亲临死之前写给皇帝陛下的那份书信的真正意义所在,正在拉卡锡的那一封书信明确提出了蒙族正式建国,兀达称帝,模仿大越建立强大的中央集权的国家,统合所有力量与大越争霸天下,而这一封书信正中兀达下怀,有了拉卡锡这样一位人物的起头,兀达正式提出蒙元建国,在扎儿赤兀易,塔塔儿部的鼎立支持之下,蒙元终于正式建国。
兀达如愿以偿,作为对拉卡锡的报答,当然也是为了让五王议政彻底成为自己手里的工具,五王之一的位置便落在了脱脱的身上。其实在兀达的心中,如果拉卡锡不死,郭络部或许可以更能成为自己的助力,但眼下,却只能如此了。
既然封了脱脱为五王之一,兀达便豪爽地给了脱脱足够的支援,在兀达的心中,安庆这么一个小地方,在经历了如此残酷的战事之后,很难再当得起得到自己支援的脱脱的倾力一击了,他也需要脱脱拿出一份说得出口的战绩来堵住其它的嘴巴。
重新占领十里铺,抢占进攻安庆的这一战略要点,便是脱脱在得到支援之后的第一道命令。他遑然不顾经过一个冬季缺衣少粮而饱受折磨的士兵,更没有管战马因为缺少粮食而已严重掉膘,战力下降的后果,在他看来,自己难过,对面的安庆只会比自己更难过。
然而他没有考虑到的是,安庆大都是步卒,步卒只要有粮,短短几天便能恢复体力,而战马却需要的时间更长,两相比较之下,蒙族铁骑的优势已几近于无。
挥师逼近十里铺,让脱脱极为诧异的是,安庆的军队竟然已经提前到达了,这让他勃然大怒。你们不老老实实地呆在安庆城里,等着老子来攻城,居然敢出城野战,那就是找死了。
“粘不花,我给你一盏茶功夫,给我冲散了前面的敌军!”他举起了马鞭,厉声道。
“遵命,王爷!”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将领大声领命,一提马缰,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随着他加速冲出了大部队,直接扑向了远处那道斜坡之上的安庆第三营。
“攻上坡顶,抢下他们的将领,为王爷献礼!”粘不花厉声吼道。
“杀!”蒙军士兵们齐声呐喊,三千骑分散成一个极大的扇面,向着那面飘扬的孟字将旗冲了上来。
孟姚与蒙军对阵多次,对于蒙军的战术早已熟得不能再熟,瞪圆了眼睛,看着冲锋而来的蒙骑,眼里突地闪过一丝讥诮之色,果然不出云昭所料,这些骑兵虽然神清气足,但他们胯下的战马着实瘦了一些,看来一个冬天粮食的不足,这些战马体力下降的极为厉害,这样的体力,能够支撑着跑完这一段千米的路程,攻击到阵前,还能有多少力量来冲击军阵,没有了战马,这些蒙骑又算得了什么。
铁枪在空中晃了两下,左右的战鼓立时咚咚地响了起来,每三声一组,极为规律,而伴随着战鼓之声的,是士兵们震齐的呐喊声。
“咚咚咚!”
“吼!”
“咚咚咚!”
“吼!”
粘不花率领三千骑兵狂奔而来,他的眼里,只有那一面将旗,“冲上去,杀!”骑兵作战,就是靠着这一口气,强劲的冲锋,破开敌阵,搅乱对手,然后就是砍杀。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他突然看到,冲在他前面的一些战马突然无缘无故地倒了下去,马上的骑士被摔下马来,有的甚至被抛出去十数米远,刚刚落地,后面的战马已经将其淹没。这种战马突然倒地的事情连二接三地再发生,粘不花突地省悟过来,“小心地下!”他大声吼道。
但他的警觉根本没有用,三千骑兵的冲锋,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在后面的推动之下,前面的只能不停地摧动战马向前奔跑,地上那些浅浅的,勉强能入下一个成人拳头的洞孔此时竟然成了要命的玩意儿,狂奔的战马一脚踏下,立时便会折断马腿,第三营仓促之间倔下的这些洞孔,竟然让粘不花折损了上百骑。
粘不花气得眼睛都红了,好在这一段路终于过去了。
(两天的饥饿疗法啊,饿得我头昏眼花,每天只能喝一点白米稀饭,好在今天终于好转,能吃饭了。先写一章吧,如果身体支持得住,还会有第二章!希望明天能完全好!)***
第三百四十三:十里铺之战(3)
越过了这些隐藏在草从之下的陷阱,粘不花麾下的骑兵碰上了那些杂乱无章的石堆土块,这些对于他们不成问题,轻带马缰,便能一跃而过,即便运气不好,马蹄亦能踩散那些急切之间堆在一起的碎石泥土,只不过是降低了一点速度而已,只有特别倒霉的家伙,才会碰上这里并不多的大石块,而被绊倒落马。粘不花没有在意这小小的伤亡,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骑兵的速度在这些小小的障碍面前已经开始降速了。
越过了这些小障碍,便是对手一层层设置的拒马,考验这个时候才真正降临,因为,拒马长长的尖头对马有足够的震慑力,而他的宽度又是战马难以跃过的,更可怕的是,此时已经进入了对方强弩的射程。
蒙骑自然也熟悉大越步卒作的套路,几乎在同时,他们手里的马刀拼命在空中挥舞搅动,数千把马刀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反射着道道寒光,从坡顶看下去,就只能看见一片刀林的迅速地向前这边突进。
“放!”坡顶,校尉罗华章高高举起的手臂猛地落下,早已上好弩箭的士兵同时扣动扳机,五百枚强弩飞上天空,斜斜地指向正在突进的刀丛的上方,飞至最高点,带着啸声掉着而下。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大部分的弩箭均被马刀磕飞,大约数十骑被乘隙钻进去的弩箭射下马来,刀从出现了一阵涟漪。
“上!”罗华章根本没有看战果,他知道,自己的强弩兵们只能射出三轮,便得退后。五百名弩兵听到罗华章的命令,几乎在同一时间后仰,整个人的后背都贴到了地上,右脚一蹬,右手已经麻利地将又能一支弩箭上了弦,箭一上弦,立即一挺腰背,站了起来。
“放!”又一片弩箭放出。
“上!”
“放!”罗华章机械地下着命令,随着他干枯的声音,弩兵们犹如波浪,一起一伏,每一次起立,便是一片箭雨飞出。
三轮,一千五百弩箭,大约放倒了近百骑蒙军,罗华章立刻大声吼道:“退!”
弩兵们齐唰唰地转身,向着身后列阵的本方步卒奔去,临到阵前,流水一般地分成两股,从军阵之间绕过。
丁仇适时地举起手中的陌刀。
“压!”嘶哑的声音在军阵上方回荡。
一千名第三营步卒齐齐一声大吼,挺着手中的长枪,大踏步向前奔去。丁仇高高举着陌刀,更是奔行在整个队列的最前方。
粘不花付出了两百名骑兵的代价,冲到了拒马的跟前,手中长枪一挺,挑起了一副拒马,用力一抖,将其远远地摔开,拒马落地,哗啦一声,已是摔成了一根根的碎木,而在第一排的最前方,大都都是这种手持长枪大刀大戟的长武器的士兵,这些人用手中的兵器,尽可能地将这些拒马挑开,为身后的骑兵开道。
粘不花直觉着感到有些不对。蒙骑与大越士兵作战之时,大越士卒大都会列成方阵,原地不动,不停地以弩箭,弓箭施射骚扰,而面前的这支大越军队却在移动,本来以为他们向前挺进一段距离便会重新列阵,以便为后方的部队留出空间,但这一想法在片刻之后便被现实击碎,因为对手不仅没有停,反而越跑越快,正在迅速地接近着他们。
粘不花有些不解,他回头看了一眼,脑中突然一阵空白,恍然之间,自己身后的骑兵此时的速度早已被降了下来,几乎成了小跑了,蒙骑赖以成名的速度此时早已荡然无存。
掩藏在草从之中的洞孔,那些凌乱无章地石块土堆,还有这些拒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降低自己的冲击速度。对手想冲进自己的阵中,粘不花突然明白过来。
马速降下来还不能让粘不花心惊,更让他恐惧的是,不少士兵的马匹经过这上千米的冲锋,竟然显出了疲态,有的嘴角已经出现了白沫,便连自己胯下的战马,此时竟也在呼呼地喘着粗气,而在以前,战马冲刺这千把米距离,只是小菜小碟,糟糕!粘不花心中暗叫了一声,这些马一个冬天没有好好地养着,反而大大地掉了膘,此时驮着骑兵冲刺了这一千来米,已经是力竭了。
不等粘不花想出对策,身后那些的骑兵仍然在推着他向前前进,而这个时候,一名面目丑陋的大越将领眼中闪着噬人的,狂热的目光,一声大吼,跳了起来,手中巨大的刀身在空中划过一道刀芒,重重地劈了下来,最前方的名蒙骑舞着手里的大戟横着一挡,当的一声响,大戟从中断成两截,大刀丝毫没有停留,继续向下,削下了这名士兵的脑袋,又跟着砍掉了他坐骑的脑袋。
鲜血喷涌而出,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显得那样鲜艳欲滴,粘不花眼中闪过的尽是红色,那名大越将领身上溅满了鲜血,但却显得更加亢奋,粘不花甚至看到了对方居然还伸出长长的舌头舔食着脸上流下的鲜血。
“魔鬼!”粘不花有些心惊地想道。对手使用的是陌刀,这种刀,粘不花曾经在以前的战事中见过。
“杀蒙狗!”丁仇嘶吼着,一头扎进了马群之中,巨大的陌刀舞得风车一般,绕着他的身子形成一道光带,挨着便死,擦着便倒。
在他们的身后,五百弩兵在罗华章的指挥下,再一次上弦,随着一声声地命令,一片片弩箭越过前面厮杀激烈的战场,射向后方的骑兵,此时,失去了统一而整齐的头顶舞刀,蒙骑在这些弩箭的攻击之下反而加大了。
蒙骑显然注意到了这些弩兵的威胁,一部绕过前方的战场,从侧翼扑了上来,想将这股远程打击力量扑灭,但几乎在这些骑兵刚刚冒出头来,从孟姚的本阵之中,立刻抢出数百名弓箭手,弓弦声响,一枚枚羽箭平射出去,将扑上来的骑兵一一射倒。
这些骑兵并不多,不能形成集群优势,在这些羽箭的攒射之下,无奈地又退了回去。
孟姚的本阵开始慢慢上压,而五百弩兵则犹如水流一般,退到了他们的后方,紧跟着他们向前挺进,每前进十步左右,便射上一轮弩箭,然后再披起来,小跑着跟上前面的方阵。
蒙骑们虽然有战马,但无奈战马此时竟然有气无力,而大越步卒此时又占着地利,自下而上俯攻而下,手里长达三米的长枪齐齐戳来,令人手忙脚乱,熬战片刻,蒙骑在丁仇疯狂的突击以及身后的弩箭一波又一波的打击之下,竟然开始在慢慢后退。
粘不花不想退,但他却遏阻不了对手的进攻,那名手舞陌刀的将领似乎已经盯上了他,正在一步步地向他突进,看到一名名部属在对手的陌刀之下四分五裂,粘不花不由胆寒起来,对手难道真是铁打的么,这一段时间以来,那家伙好像已经挨了好几刀,头盔都被己方士兵砍掉了,脸上尽是鲜血,红通通的犹如染上了油漆,但此人竟然没有停下过一步,犹如杀神一般地在向前挺进。
“退!”粘不花终于忍不住了,胯下的战马喘气让清晰可闻,粘不花明白,如果战马倒下了,自己这些人说不定就得交待在这里。
蒙骑转身,打马往回逃去。丁仇大呼着追了上去,但身后却响起了鸣金的锣声,虽然疯狂,但闻鼓而进,鸣金收兵的军令却深深地铬印在他的心中,他收刀拄地,哈哈大笑,脸上的血,汗一齐流下来,立在一地的残臂断肢之间,直如修罗。
蒙骑们被这一阵狂砍杀破了胆,回跑的途中,竟然有些战马再也无力支撑,四蹄一软,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抽搐着,被从马上摔下的骑兵,下场自然好不到那里去。
脱脱脸都绿了,三千骑兵,对阵一千余名大越步卒,竟然被杀得大败亏输,看着狼狈逃回来的粘不花,他呛的一声抽出了腰里的宝刀。
粘不花奔回到脱脱身边,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垂头不语,身子如同筛糠一般抖擞个不停,临阵失机,折了自家士气,而且是被对方劣势兵力击败,粘不花自然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后果。
唰地一刀斩下,粘不花只感到头顶一凉,头盔竟然被脱脱含怒一刀削去一半,锋利的刀锋擦着头皮削过,一大络头发随风飘散。
“粘不花临阵失机,着降为十夫长!”脱脱怒喝道,这一刀到底没有取了粘不花的性命,毕竟这员老将是自己的心腹,而且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郭络部老人。
距离十里铺十数里,一骑飞奔而来。
“报!”
云昭的中军旗停了下来,哨骑滚鞍下马,向云昭行了一个军礼,“报将军,安庆边军第三营于十里铺与敌交手,大破敌军先锋。阵斩蒙骑八百余人。”
“我方伤亡多少?”云昭急切地问道。
“回将军,孟将军没有说我方伤亡多大,但小人看着,最多一两百人而已!”哨骑猜忖道。
“厉害!”云昭还没有说话,一边的简述已是惊叹道:“以步破骑,杀敌八百,竟然自己只损伤了一两百人,这是大捷啊!”
云昭却有些心疼,第三营那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啊,死一个都让他心痛。“两百人啊?”他叹道。
简述不解地看着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现在只不过区区两百人,已经是了不起之至了,云将军还不满意?”
“不是不满意,只是两百人兄弟没了,心里难过而已!”云昭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我们面前的蒙军现在虚弱之极,这样的战斗,以后恐怕就很难碰到了。”语气一转,下令道:“传令第三营,他们还需要坚守住对方主力的冲击,为我方找到对方破绽,一击破敌觅得机会!”
“是!”哨骑转身上马,飞奔而去。
“第一营,第二营,骑兵营,就地休息!燕小乙,多派出哨骑,监视战场!”
“明白!”
简述不由一愕,此人倒是有些让他看不透了,都说慈不掌兵,但此人伤亡了两百人便心痛不已,但转眼之间,又要让先锋顶住对手主力的进攻,目的只是为了找到对手的破绽,那伤亡可就不止两百人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十里铺之战(4)
脱脱这一次带来了二万军队,而在大营之中留下了近一万人的防守力量,吃过一次亏,他这一次给大营里留下了足够的防守力量,巴颜喀拉山绵延数百里,他不能确定安庆守军会不会再一次莫明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的老营里,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再也经不过上一次那样的损失了。
但是他认为,两万大军足以对安庆形成围困之势,这一阶段,他要的是围困,先在态势上摆出一个让兀达,让所有蒙元重臣们都满意的姿态来,然后再慢慢地修整,他不认为大越军队有与他正面野战的勇气,蒙军野战无敌,这一点,无论是脱脱自己,还是他的父亲,或者绝大部分的蒙元重臣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当他发现,对面的安庆守军不但敢于出城与他野战,而且在第一回合的交锋之中,居然还战而胜之之后,他惊惧之余,更多的却是愤怒,因为对手小瞧了他,大越与蒙军交锋史上,极少有这样以少敌多,还敢悍然战之的战例。
脱脱觉得自己被响亮地敲了一记耳光,打得他有些头盔目眩,年轻的脸庞涨紫,精心修理过的发须似乎根根倒立起来,提起马鞭,指着远方那面骄傲飘扬的孟字将旗,他哆嗦着道:“全军压上去,给我将他们踩成齑粉!”
“王爷,且慢!”已是白发苍然的郭络部长老拉卡松一把握住了脱脱举起的鞭子,“坡上只有两千余安庆边军而已,将旗也只不是安庆的主要将领,既没有看到岳字旗,亦没有看到苏,胡的将旗,更没有看到石堡黑煞云昭的将旗,这说明安庆的主力并没有到此,我们全军压上,没有留下后备军,万一对方主力突然杀到怎么办?”
脱脱愤怒地道:“怎么了拉卡锡叔叔,你的一颗雄心亦被岁月摧垮了么?你还有随着我父亲征战大漠受伤百余处仍不下战场的勇气么,我们两万军队,全线压上,你认为我不能迅速地一口吃掉这两千安庆边军么?我吃掉了他,再掉过头来对付他们的主力又如何?”
拉卡松攀着脱脱的手臂,呛然道:“王爷,王爷,拉卡松是老了,但一颗心却犹如往年,王年,老族长在世之时,无论战事再艰辛,再危险,手里头总是留下一支后备力量以防万一,有备无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对付一支两千余人的部队,一万人,两万人有什么区别呢?”
脱脱僵了片刻,“好,留下五千人为预备队,其余全线压上,压上去,给我生吃了他们!”
拉卡松放下了攀住脱脱的手臂,只要肯留下一部分人就好了,脱脱是王爷,是族长,在下属面前,必须要保存他的体面与威严,看着脱脱略显青涩和稚嫩的脸庞,拉卡松心中却有些黯然,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撑起拉卡锡费尽心思才打下的这一片天空呢?
看着坡顶的那一支战意昂然的军队,拉卡松心里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对方的表现太让他意外,也让他疑惑。此时,对手已经完全收拢,层层的长枪林立,弩手和箭手被紧紧地保护在中央,整个敌军此时就如同一个长满了尖刺的刺猬,他们是准备硬抗和坚守,毫无疑问,他们是在等待援军,难道安庆的大越将领就这么有信心,与郭络部打一场硬碰硬的战争么?
云昭的确如此想,他就是想与对手硬干一场,在这场十里铺的争夺之中,蒙军的战马因为一个冬天的饥饿,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助力,只要相持时间一长,这些战马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累赘,而自己的士兵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所以云昭告诉自己的将领们,这一仗,打得是勇气,打得是毅力,打得是信心,打得是荣耀。
就看谁能抗得住?
孟姚心中没有任何的波澜,从哨骑带回云昭的命令开始,他就明白了云昭的意思,立即召回丁仇,将所有的兵力集结在一起,准备应付对手的四面狂攻,半月形的却月阵是对付眼下对手进攻的最佳阵形了。还没有被砸毁的拒马被拖到一起,在却月阵的前方密密麻麻的排列着,敌人的尸体,自己人的尸体,被毫无例外的利用了起来,这些尸体被垒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尸体城墙。
山坡之上,先前第一波这中没有使用的大量铁蒺藜被撒了下去,这种三角状的小玩意无论怎么落地,都有一头尖利的不向上,对于敌人无论是战马还是士兵,只要踏上去,都是一个脚被钉穿的下场。
“丁仇,自己小心吧,一定要活下来!”孟姚看着正在往伤口上用力缠着布条的丁仇,道。
“放心吧,我已经在阎罗殿里转了一圈,我这样面目可怖,阎罗王也见了心烦,不会收我的!”丁仇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友善的笑容,却让周围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我的儿子还等着我养他,练他,把他训练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呢,我怎么会死!”缠好布条,挥了挥胳膊,丁仇满意地站了起来,提起陌刀,走向前列。
“你顶一盏茶功夫,然后换我来。咱们两个交替指挥,也好恢复体力!”孟姚笑着晃了晃长枪,“先前你杀得过瘾,我的铁枪却还没有见血呢!”
“好!”丁仇露出满嘴的白牙,“这一仗,保管你会过足瘾!”扛着陌刀,他走到了那一堵尸墙之后,靠在层层码起的尸体之上,返过身来,向孟姚作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这一下,不仅是孟姚,连着孟姚身边的罗华章以及传令官和亲兵们,都是一阵酥麻从心里瞬间传遍全身,因为丁仇回过身作出这个手势的时候,他的脑袋正好靠在两具死尸的脑袋中间,死者的面目雌牙咧嘴,极其可怖,配上丁仇那魔鬼般的笑容,当真让人不寒而栗。
这场战争当真已经彻底改变了丁仇的人生。孟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愿丁仇不要让自己也迷茫了才好,仇恨可以让人奋进,但仇恨也容易蒙蔽人的眼睛。
郭络部的骑兵们没有想到大越军队的小花样寸出不穷,这一次倒没有了无数的小孔洞,但遍布在草从之下的铁蒺藜更是让人防不胜防,前面的马匹踩上铁蒺藜,三角形的尖刺在马蹄踏下的巨力之下,轻松地刺破了马的铁掌,钉在马蹄之上,再一次落下之时,便深深地扎了进去,在马匹的惨嘶声中,顿时人仰马翻,后面的不及收马避让,重重地撞上去,纷纷跌倒,有的骑士虽然身手敏捷,在马儿倒地的瞬间跃下马来,但不是自己踩在那些铁蒺藜之上,便是被后面的马匹撞倒。
损失了超过两百人骑,蒙军闯过了这一片区域,嗥叫着冲向了那一面尸墙。
粘不花冲在了第一列,短耻而后勇,作为他来讲,第一波的进攻铩羽而归让他颜面无存,如果不能找回来的话,这一次的耻辱将伴随他一辈子子,他渴望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干净自己,他毫不犹豫地冲在了最前方,这一次,他重新更换了一匹战马。
层层叠叠尸体码起的城墙让他心惊,但更让他愤怒,因为他看到了太多熟悉的面孔,那里面,有他的亲人,有他的部属,此时,竟然被敌人拿来当成了抵挡自己的盾牌。
他嗥叫着,纵马冲了上去,在战马接近尸墙而猛然停下的一瞬间,他从马上高高跃起,落在了尸墙这上,手里的长刀高高举起,就要奋力一刀斩下。
丁仇突然从他的身下冒了出来,冲锋而上的粘不花早就被丁仇盯上了,作为第一波攻击的主将,丁仇怎么会不注意这个家伙呢?随着对方冲锋的方向,丁仇移动着自己的位置,当粘不花跃上尸墙的那一瞬间,他手里的陌刀已经挥了出去。
眼角余光看到巨大的刀光残影,粘不花只来得及将手里的刀挥下,然而仅仅挥到一半,他就发现自己飞了起来,手里的刀自然也便砍到了空处。他继续向上飞着,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下半身,看到了长长的肠子从空中坠下,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两条腿正从尸墙之上坠落,最后眼前一片漆黑,他从空中坠落了下来,远远地落在了正在进攻的蒙军人从之中。
丁仇这一刀,腰斩了粘不花。
安庆第三营,不论敌我,上千具人的尸体,数百只马尸垒起的城墙,迫使郭络部的骑兵们在仰奔上坡之后,便得面对这犹如城墙一般的东西,虽然他并不高只有一米有余,但却足以让仰奔上来的战马,再出没有余力跳过,更何况,这些战马早已大不如去岁了。
再则,面对着土石垒成的城墙,和面对着这些尸体搭成的城墙,在感官上完全是两个概念,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装整,那些或安详,或狰狞,或闭眼闭嘴,或瞪眼咧嘴千奇百怪的死状,攻者的心态终是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尤其是看到对手竟然将自己的同伴也摆在里面,更是让他们大受震动,这需要何等的决死之心才能做出这等事情来啊?
他们不得不学着粘不花,等战马接近尸墙之时,飞跃而上,脚踩在这些软绵绵的尸体之上,或者那些脑袋脸面之上之时,心尖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第三营的士兵们却不为所动,在冯口,他们已经用无数的弟兄的尸体垒过城墙,垒过堡垒,如果能用弟兄们已经死了的身体多杀一个蒙军的话,他们相信,在九泉这定的兄弟也会高兴得大笑的。
他们挺着长枪,瞪大眼睛,看着从上面飞跃过来的蒙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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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十里铺之战(5)
十里铺,熬战在继续,喊杀声震天动地,蒙军们前仆后继,不停地向着山坡之上的安庆第三营发起狂攻,丁仇与孟姚已经是第四次轮换了,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时辰,用来堆垒城墙的尸体早已被砍得支离破碎,几乎成了满地的碎肉,就在这一片血肉模糊的碎末当中,蒙骑成功地突破了安庆第三营的第一道防线,开始直面对方的队伍。
孟姚喘着粗气退了下来,丁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从地上站了起来,提着陌刀大步向前走去。
“两个时辰了!应当差不多了!”两人交错而过,孟姚低声道。
丁仇咧嘴一笑,“是差不多了,他们的战马快要顶不住了。”
空中羽箭仍是如飞蝗一般地往来飞舞,不同的是,这边飞出去的是强弩,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而郭络部的却大都是骑弓,无论是射程和力道,都比强弩要差上不上,但却胜在数量更多。双方在远程打击之上各有优劣,几乎是平飞秋色。
远处的脱脱看到蒙骑终于突破了第一道防线,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接下来,便是人海战术,也可将他们彻底淹没。
“杀光他们!”他抢过一柄鼓槌,用力地敲打起来。摧促进攻的鼓点密集地在战场之上响了起来。
拉卡松的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脱脱看到的是自己的部属已经离成功不远了,拉卡松看到的却是面对着这支两千人的安庆边军,己方耗费了两个时辰还没有击溃对手,连击残都远远没有做到,对方的伤亡虽然超过了四成,但己方却付出更大的代价。只是看那长约数里的缓坡之上,密密麻麻倒下的人马尸体就可以明白。
问题是,安庆的主力还没有出现,而自己这边,却经常可以看到正在奔驰的战马会突然间毫无预兆地倒下,将马上的骑士摔出去,可以说,在己方的伤亡之中,有不少是这样伤亡,而非死在敌人的手下。
加然脱脱采用了自己的建议,留下了五千骑兵的后备力量,进攻组织亦是轮换进攻,但士兵获得了休息,他们胯下的战马却不是能休息就能缓过来的,这几个时辰的进攻已几首耗尽了这些战马最后的体能贮备了。
“王爷,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可以先撤一部分人马回来,加强戒备,防止对方主力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拉卡松建议道。
“不必!”脱脱一挥手,“击溃对手,已在翻掌之间。”脱脱满不在乎,“即便他们的主力出现,我也可以在消灭他们之后,再回头来迎战!
拉卡松深吸了一口气,正想坚持自己的建议,一抬头,眼光却凝住了,在远处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匹全身黑色的大马,马背之上黑盔黑甲,手执一面腥红大旗的骑士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黑煞!”他喃喃地低语了一声,该来的终于来了。脱脱的目光随着拉卡松的目光转了过去。
远处,那名骑士手中的腥红大旗高高了举了起来,迎风招展,大越边军的标志,一只咆哮的猛虎在风中栩栩如生,黑马开始奔跑,风中的那只猛虎更加活灵活现。
“黑煞!”脱脱瞳孔收缩,年前,就是这个人率领着数百骑兵一举袭击了他在十里铺的老营,烧了他的粮草,迫使他退出了十里铺。
黑色的战马背后,蓦地出现了一大片骑兵,风驰电挚而来,先是散乱的一片,奔跑之中,队形开始迅速地收拢,变成了一条直线,以黑色战马为首,向着脱脱的中军大旗直扑过来。
而在骑兵身后,两支步卒也出现在地平线上,迅速向着这边接近。
“他们是想直扑中军!”拉卡松紧紧地捏起了拳头,“王爷,收回一半兵力,迎击敌军。”
脱脱看了一眼山坡之上,那里的安庆边军的阵形在慢慢地回缩,与先前相比,已经被压缩了一半左右。
“不必!”脱脱霍地抽出了腰里的马刀,“我这里还有五千骑兵,而对手只不过五六百骑兵而已,即便加上他们身后的步卒,也不会超过我,我先拖住他们,等拿下坡顶的敌军,所部撤回来与我一起夹击黑煞,这一次,我要将他彻底地留在十里铺。”
“王爷,黑煞骑兵虽然人少,但却以鹰嘴岩马匪为班底,战斗力惊人,虽然只有五六百人,但实力不容小觑,当年札木合领着精锐的大帐兵,都在此人手上吃了大亏,我们不得不防,坡顶之上的敌军已是强弩之末,没有必要砸进去这么多的兵力。”拉卡松据理力争。
“打蛇不死,反受其伤。”脱脱冷笑道:“我不是札木合,当年黑煞击败札木合,可也是靠了阴谋诡计,现在却是面对面的厮杀,我怕他何来?拉卡松叔叔,你留在这里压阵,我正想见识一下黑煞到底有多厉害,上一次在十里铺此人亡命而逃,这一次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一语完毕,一夹马腹,高高地扬起马刀,“郭络部的勇士们,跟我上。”
脱脱留给了拉卡松一千人守护中军大旗,自己率领四千骑兵返身迎向远处奔腾而来的安庆骑兵。
看到脱脱向着自己迎来,云昭脸上露出了笑容。在他的身边,骑着乌锥的简述也是兴奋之极,他只是落后了云昭半个马头,能与乌云踏雪几乎并肩,简述胯下的这区乌锥亦是难得之极的好马了。
“云将军,怎么打?硬碰?”简述问道,在他看来,以五百骑兵硬碰对手四千骑兵并不明智,即便对手马力不足,但八倍的兵力足以淹没他们,虽然身处极大的危险之中,但简述却没来由地兴奋起来,太长时间没有真正打上一仗了。世人都道简述文武双修,是有名的儒将,但只有他身边极为亲近的人才知道,此人打起仗来,完全就是一个疯子,在他的亲信将领口中,私下里都称呼他们简疯子。
“不,凿穿,我的目标是围攻第三营的那些人,至于脱脱的这四千人,交给苏定方和胡泽华来解决吧!”云昭大笑,一弯腰,腥红的大旗被他深深地插在地上,他抽出了马鞍旁边的破军,右手一抹,已是扣出了三支铁箭。
马队狂奔,位于马队中间的一名骑士路过腥红的猛虎旗之时,一探手,将旗帜拔了出来,高高举起。
一千步,五百步,三百步,二百步。云昭手一松,铁箭发出尖厉的啸声,自破军之上弹出,在空中带起一道残影,直奔对面而来的骑兵。
看到云昭这么远的距离就放箭,简述不由吃了一惊,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能在两百步外开弓射箭还能有杀伤力,直觉上以为云昭失手了,或者是兴奋过度了。但听到铁箭离弦时的厉啸之声,他马上知道自己错了。
铁箭离弦而出,对方还在迅速奔近,在一百八十步左右,云昭的铁箭带着啸声,嗖嗖嗖,三箭几乎不飞先后而至,三名蒙骑哼也没有哼一声,栽下马来。强劲的箭支破开铁甲,竟然将对手射了一个对穿。
再一次上弦,搭箭,又是三支。弦响人倒,云昭将破军挂回鞍旁,反手拔出易水寒,怒喝道:“凿穿!”
直到此时,他身后的骑兵们才射出第一轮箭,此时,双方已接近到百步之内,以他们的水平,只能射出一支箭,而脱脱的郭络部骑兵,所能做到的也只能是射出一轮箭后,就收起骑弓,抽出马刀。
简述马上奔射的技术并不好,所以他也没有准备献丑,只是紧紧地握住手里的长枪,看到头顶之上纷飞的羽箭,他风车般地舞着长枪,将对面射来的羽箭拨落。
两边各射一轮,装备上的差距便显现了出来,云昭出身马匪,一向对骑兵极为看重,当作宝贝一般,好的装备自然是差不了这些骑兵,特别是成为安庆镇将之后,更是不遗余力地装备他的骑兵,九件套的板甲是他这五百骑兵的制式装备,对方箭雨射至,这些骑兵只是低头,舞刀,护住战马,以免箭支伤了战马而已,至于奔着他们而来的箭雨,他们竟是理出没理,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箭支落在板甲之上,除了体会到一阵阵的冲击力之外,对他们毫无损伤。
简述的盔甲比起这些士兵的要不知好上多少,但面对着这些箭支,他在心理之上总有些不适应,更不愿像这些士兵一样以身挡箭,直觉当中,他不愿意有一支箭射到自己身上。
双方狠狠地对撞在一起,简述爆发出一声大吼,手里长枪一抖,将一名蒙骑挑了起来,远远摔开,跟着长枪抡起,狠狠地将另一名抽了一下,柔韧的枪杆受力反弯,简述顺势反抽,又将一名敌骑打下马来。
顷刻之间,简述便连毙三名骑军,然而他去得意不起来,因为便是这一瞬间,云昭已经从领先他半个马头,到领先他整整一个马身,黑马所过之处,一片血雾喷起,手里钢刀过处,断肢残劈满空飞舞。
“简将军,不要恋战,径直前冲,凿穿!”燕小乙从简述身边一掠而过,大声喊道。
安庆骑兵以云昭为龙头,在奔腾而来的蒙骑之中,打出了一个约数米宽的通道,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豆腐之中,径直向前,向前!***
第三百四十六章:十里铺之战(6)
云昭的目标不是脱脱,他看似凶猛万份地直扑而来,但切入的角度却极其巧妙,行进之中不断地极小角度地调整着前进的方向,乍一看来,他似乎一直是在一条直线之上前进,但愈行愈近之下,却赫然发现,从对方出发时的地点算起,云昭已经足足偏了数百米之远,这一偏去,就远远地避开了脱脱最为厚实的中部军力。
脱脱发现这一点时,已经无力改变这一事实,奔腾的骑兵犹如狂暴的潮水,一旦发动,极难回头,便是调转方向,如此大规模的骑兵也很难在仓促之间掉转兵锋。
船小好掉头,云昭五百骑兵,做起这等事来而,而且是事先便有预谋,便显得容易得多了。脱脱陷入了两难的决择,要么继续向前,拐一个大弯回头追击云昭,但如此一来,自己的后背就完全卖给了在云昭身后正急速赶来的安庆步卒,如果不管云昭,那云昭的目的毫无疑问是正在坡顶熬战的自己的主力。
霎那之间,脱脱的心思转了数圈,终于决定先不管云昭,而去击溃他身后的步兵,他把希望寄托在拉卡松的一千骑兵身上,这个时候,他无比感谢老拉卡松的坚持,否则现在他只能咽下苦果。
云昭势如破竹,本来他选择的突破点便是脱脱比较薄弱的侧翼,而在他的身边,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简述,蒋旭,燕小乙,无一不是马上悍将,以他们四人为锋矢,这一支五百人构成的庞大箭锋,犹如无人之境,直接破开了郭络部的侧翼,一路之上,人仰马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转瞬之间,他们便已破开了敌阵,眼前一空,云昭一夹马腹,乌云踏雪长嘶一声,摇头摆尾,极其兴奋地再一次加速,刚刚的激战之中,它嘴咬蹄踏,干翻了十数匹战马,正得意着呢!
“痛快!”简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仰天大笑,他的大腿之上被马刀拖了一刀,要不是凯甲质量极好,这一刀极有可能将他的整条大腿都切下来,此时,凯甲被砍出了一条裂缝,血水正丝丝渗出来,染红了乌锥的马腹。
五百骑兵以极小的代价冲出了敌阵,云昭回头一看,熟悉的面孔一一出现,满意地点点头,“弟兄们,前进!”
“前进!”身后传来雷鸣般的吼声。
“前进!”简述亦是大吼一声。
云昭摧马急进,简述紧紧跟随。
“简将军,好功夫!”云昭竖起了大拇指。
“比起你,差远了!”简述笑道。
“再来?”
“再来!”
在他们的身前,拉卡松领着压阵的一千骑兵冲了上来。拉卡松留下一千骑兵,只是一种习惯使然,他完全没有想到脱脱的四千骑兵居然连阻拦一下对手也没有做到,对方只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战术小变化,便成功地骗过了脱脱,切掉了己方一个角,摆脱了脱脱,冲了出来,到了此时,拉卡松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们是要给已经疲惫不堪的蒙军以致命一击,击溃己方在缓坡之上的主力。
对方人不多,但却精锐之极,这样的一支生力军突然从背后冲来,足以成为压垮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而现在,阻止他们的任务便毫无疑问地落在自己身上。看到脱脱并没有回头,他明白,这是要完全靠自己了。
“缠住他们!”拉卡松拔出了久未出鞘的马刀,手臂却隐隐有些发酸,“终究是老了!”看到对面生龙活虎,暴风一般冲来的敌人,拉卡松在心底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斜坡之上,看到安庆主力出现,丁仇与孟姚以及他们麾下的士兵都是精神一振,全身霎时之间再一次充满了气力,关键的时候到了,现在就看是云昭他们先冲出敌人的拦阻,还是坡上的敌人先将自己这些人干翻。
“杀蛮狗!”丁仇的声音已经嘶哑了,拼尽全身的力气,喊出来的话也只有身边的几人能听到,但所有人都明白丁仇的意思,他们狂喊着,挺着长枪,横着朴刀,扫着圆盾,提着匕首,舍死亡死地扑上去,罗华章的弩兵们早已射光了弩箭,此时,将强弩掷在地上,他们拔出了腰里的横刀,有的从地上捡起了长枪,吼叫着亦是扑了上去。坡顶一时之间士气大振,竟然将圈子又扩大了一转。圈子的正中心,手执孟字将领的一名小校身上挂了数十支箭,犹如一个刺猬一般,但仍是紧紧地执着将旗,屹立在中央。
丁仇势如疯虎,沉重的陌刀每一次劈下,冲天的血光便暴起,正值午时,一个人血气正旺的时候,被斩断头颅的脖子上,鲜血犹如喷泉一般冲天而起。沿着安庆第三营的防御圈子,尸体垒成了一圈。
苏定方看着疾扑而来的脱脱郭络部骑兵,脸上古井不波,所有这一切,尽在云昭事前的算计之中,既然都让云昭说中了,那这一场战事已是胜卷在握,看着气势汹汹的骑兵冲击而来,苏定方低沉地下令道:“定!”
第一营步卒迅速列阵,几乎在与此同时,与第一营并肩而来的第二营变停一了脚步,两支部队以极快的速度列阵,列阵的同时,两营同时从阵中拖也了数十架床弩,巧妙的是,两边床弩都斜斜排开,床弩所指的方向,正好封住了对方骑兵的冲击道路。
“放!”随着一声令下,上百架床弩发出的嗡嗡的鸣叫声盖住了战场之上的人喊马嘶,长达两米的弩箭在空中汇成一道黑色的风暴,劈面射向密集的骑兵。
“床弩!”所有郭络部的骑兵脸色都变了。
床弩沉重,不易携带,但在安庆,蒋丰召集了一群木匠,将这些床弩安装到了一辆辆双轮平板车上,这样,一匹驮马,一只驴子,或者两三个士兵,就能轻而易举地拉起一辆床弩飞奔,极大地改善了床弩以前不易用于野战的缺点。
上百支床弩横过战场,其造成的声势让人胆战心惊,他的威力远远超过成千上万支羽箭,所有人都明白,你中一只羽箭,只要不命中要害,或者射在凯甲之上,最多受一点伤,运气好的话,也许连油皮也不会擦掉一点,但这种床弩,当真是挨上即死,擦着即亡。正面命中固然死得极是痛快,即便是被他的尾巴甩上一下,也是难免重伤坠马的下场。
黑色的风暴扫过战场,狂奔的骑兵顿时内陷进去一大片,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有人正合被弩箭击中,巨大的床弩将胸**出碗口大的洞,穿过人的身体,再射向第二人,因为力量太大,被射穿胸口的士兵竟然还骑在马上向前奔驰数步才坠下马来,而第二次被命中的人,因为床弩的力量已被减弱,无力再像先前那样直接洞穿,大半支强弩射进身体,强大的冲击力此时才体现出来,弩箭带着骑士远远地飞了出去,将身后的骑士砸得稀乱,冲锋的马队在第一轮弩箭的射击之下便变得凌乱起来。
“加速,加速!”脱脱声音有些变调,刚刚一枚弩箭擦着他飞过,将身边的几名亲兵射得飞了起来。“床弩射速缓慢,不想死,就加速冲锋,冲上前去。”
床弩射速极慢,但射程却极远,高达上千米的射程让他们能有条不紊地射上两至三轮,这要看发射士兵的个人素质了。
两三轮射完,敌骑已经近在四百步左右了。床弩被飞快地拖着排成了一整排,在步兵身前形成了一道障碍。平板车的两支长把子之下,有两个下垂的尖锥,床弩兵们狠狠地向下压着车把,将两个尖锥深深地钉进脚下的泥土之中,床弩高高扬起,将这道障碍再一次升高了一些。
床弩对于大越士兵来说,也是极为珍贵的远程攻击武器,一般而言,不能进行打击之后,他们都会退到步兵身后,但安庆边军在云昭掌管之后,这一在大越奉行了数百年的军事常规却被打破。
“军械再珍贵,也不及弟兄们的人命!”云昭告诉自己的士兵们说,“床弩坏了,破了,损失的只是银子,只要有银子,我们就要可以再买,再修,但人命没了,再多的金银也买不回来。”
所以床弩再失去远程打击的作用之后,在安庆边军之中,便成了阻碍敌人骑兵冲击的第一道障碍。这一改变亦让脱脱有些不适,看着那些床弩横在军前,骑兵的马速不约自主地减了下来。
一排排的长枪手挺身而上,将长约三米的长枪架在了床弩之上。苏定方挺着陌刀,与他剩下的几名陌刀手并排而立。顶住对手的攻击,只要云昭那边得手,脱脱就不得不返身救援,那时候,就是安庆边军收获的时候。
云昭再一次抽出了破军,搭上一支铁箭,用力拉圆破军,箭头所指,是正向这边迅速移动的对方中军大旗。
呜的一声闷响,铁箭破空而出。
“杀!”拉卡松白发飘飞,厉声呼叫着。
一声巨响,身边传来亲兵们的惊呼之声,拉卡松的心一沉,转头看时,自己身后高高飘扬的中军将旗的旗杆从中一断为二,将旗哗拉一声坠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十里铺之战(7)
脱脱的中军将旗坠落,无论是对于拉卡松这里的千余士兵来说,还是正在猛攻山坡之上安庆第三营的蒙军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看到脱脱的主将旗落下,山坡之上的蒙军不由一阵哗然,进攻不由为之一滞,抓住这个难得的时机,丁仇与孟姚两人迅速地将岌岌可危的形式稳定了下来,几被穿透的军阵再一次稳固下来。
云昭收回破军,易水寒再一次回到手中,他面对的,只是拉卡松的一千余骑军,冲过了这一层阻碍,他将直扑远处缓坡之上已经几乎精疲力竭的郭络部骑兵。
“杀!”易水寒光芒闪动,面前蒙骑纷纷跌下。
这是一支精选出来的骑兵队伍,以鹰嘴岩马匪为班底,经历了数次惨烈的搏杀而成长起来的坚韧之师,在历经了石堡保卫战,迂回突击十里铺蒙军大营,然后再胜利大逃亡,这支骑兵的战术已经日趋成熟,不需要命令,他们只消瞄一眼首领的动作,便对接下来的行动指向心知肚明,在云昭,燕小乙,郝仁等人不遗余力的调教之下,这只军队比起当初的鹰嘴岩马匪已是不遑多让,即便面对着大帐兵亦是不遑多让,更不消说眼前只是郭络部骑兵,而且是人困马乏的郭络部骑兵了。
拉卡松震惊地看着自己的队伍根本无法阻止对手的推进,对方在自己的阵形之中如同猛虎下山,蛟龙出海,左冲右突,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转瞬之间,自己的队伍已经被他们杀透了一半。
老于阵仗的拉卡松在顷刻之间便得出结论,自己根本无法阻止眼前这支部队,他看了一眼远处脱脱的队伍,有些悲凉的对身边的亲兵道:“吹号,请王爷回来。”
亲兵诧异地看了一眼拉卡松,即便他职位不高,战术素养不强,也知道,正陷入激烈交锋之中的脱脱如果此时返回,强摆脱不掉对方的衔尾追杀,必然会损失惨重。但看到拉卡松有些惨然的面孔,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提起腰间的牛角号,凄凉的号音在天地之间开始回荡。
拉卡松挥舞着马刀,率领着自己的亲兵迎着云昭冲了上去,他知道,自己阻挡不住这一股骑兵,坡上正在作最后一击的,几乎已经精疲力竭的主力将迎来这支生力军的打击,崩盘在所难免,以他的经验判断,这一仗几乎已经失败了,除非有奇迹出现,但奇迹显然是不能指望的,山坡之上,大越边军的那支坚守的军队依然稳若磐石,丝毫没有溃入的迹象,而己方
的主力却已隐隐有坚持不下去的可能,越来越多的战马在没有交战的情况下,突然倒下,这完全是生生累死的。
拉卡松希望自己能拦住云昭片刻,他更希望脱脱能当机立断,壮士断腕,尽可能地减少损失,退出战斗,利用最后的马力摆脱敌军的追击,保存一部分实力,以图东山再起。
云昭并不知道迎面而来的这员白发飘飞的老将是何许人也,但看对方的衣甲饰品,刀柄上镶嵌着的宝石,便知道对面这人的地位不低,斩杀对手可以极大地降敌对手的士气,他兴奋的驱马直迎上去。易水寒高高举起,两马交错,易水寒带着一道寒光,斜掠而下。
拉卡松拼尽全身的力气,挥动马刀,迎向易水寒,当的一声响,他的刀崩开了一个大缺口,远远地荡开,显些便脱手飞去。
云昭咦了一声,本来以为,自己这一刀定然能斩断对手的马刀,砍下对方的脑袋,但对面的这员老将显然经验极为丰富,在双刀交接的瞬间,手腕略略一沉一带,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尽然挡住了云昭这势在必得的一刀,这是今天进入战场之后,第一个挡住了云昭一刀的蒙军骑兵。
云昭还想砍第二刀,但乌云踏雪的速度太快,刀刚刚收回,它已经远远地窜了出去,远离了拉卡松,云昭有些遗憾地回头瞄了一眼对手。
拉卡松没有喘气的机会,一直紧紧跟着云昭的蒋旭出现在拉卡松的面前,看到云昭失手,蒋旭反而兴奋起来,手里沉重的陌刀呼的一声,搂头便砍向拉卡松。
拉卡松猛勒马匹,想要避开这一刀,胯下战马亦是极有灵性,竭力转向偏转,但战场之上左右的骑兵实在太多,而拉卡松的运气显然不好,他刚刚让过一侧,眼看着就能避开这致命一刀的时候,身后一名部属正好策马冲来,不及避让,两人的战马撞在一起,拉卡松和他的战马尽然被生生地撞了回来,这一回来,却恰好落在了陌刀刀锋之下,蒋旭嘿的一声,哧的一声响,这一刀,将拉卡松自脖子到左胁之下,生生地劈了下来,刀势未绝,又将马屁股给斩了下来。
拉卡松当场阵亡,千余蒙军顿时哗然大乱,现场一片狂呼乱叫,队形更加松散起来,云昭和他的骑兵已经从他们之中一穿而过,直扑坡上的敌军。
将旗倒下,蒙军军心已经开涣散,拉卡松阵亡,更是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坡上的郭络骑兵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战场的变化,此时,看到那一股骑兵风驰电挚一般地奔袭而来,不由一阵慌乱,当下便分出一部前来阻挡,而在远离这处战场的脱脱,此时更是手脚乱颤,不得不作出决择了,面前的两股安庆边军在人数上比他要更多,无论是远程打击,还是面对面交锋,都是不落下风,而将旗落下,以及代表着拉卡松阵亡的那短促的牛角号声,都在不停地摧促着他撤兵,撤兵。
“回去,退回去,接应主力!”他不甘心地大声吼道,他知道,这一命令的下达,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损失。
几千蒙军转身,向着远处那道缓坡奔去,苏定方与胡泽华几乎在同一时间下达了追击的命令,一排排的安庆边军推开作为障碍的床弩,大跳步地向前奔跑,即便在奔跑之中,他们依然保持着较为整齐的队形,虽然队形已经显得弯弯曲曲,但这个时候又有什么可害怕的了,对手正在高速驰离,而他们转身的时间,已足够安庆边军重新列队了。更重要的是,此时对手已经没有心思再回头来对付他们了。
床弩跑不了这么快,但弩兵们却在己方部队扑出去追击的时候,快手快脚地给尚还完好无损的数十架床弩上好弩箭,斜指上空,完成一轮抛射之后,这才推进平板车,在步兵的身后发狂般地追来。而在他们身后,刚刚被蒙军击散的数十架床弩则散乱地堆放在地上,失去了床弩的士兵早已加入了前方追击脱脱的部队。
云昭仰攻上坡,手中破军连声鸣响,每一箭下去,都将一名蒙军射下马来,驱马下来的蒙军早已是困顿不堪,有的士兵甚至跑到一半,胯下的战马就已委顿在地上,这一支一两千人的阻拦部队甚至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就被击溃,而其中更多的则是径直打马向着远处逃去,聪明的人早已看到,这场战事已无可挽回了。
一部分的逃离彻底摧毁了尚在坚持的郭络部的其它部队的决心,郭络部在拉卡锡生前,前强行吞并了不少的部落,这些部落士兵在郭络部强盛,或者打顺风仗时,尚可以称之为助力,但在这种残酷之极,却又败迹明显的战争之中,心理上便再也承受不了,他们的率先逃离,让郭络部本身士兵的士气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不少人开始跟着逃跑。
“反击,反击!”
“冲锋,冲上去!”
丁仇,孟姚都是老将,那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在郭络骑兵游移不决的时候,第三营的士兵已崩发出最后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地冲了过来。
崩盘!
虽然在这道长达数里的缓坡之上,郭络部骑兵仍然在人数上占着优势,但困顿不堪的马匹,以及严重受损的士气,使他们再无一战的心思,纷纷打马奔逃。
云昭要的是击溃,看到敌骑溃散,他们绕了一个小圈子,兜到了敌军背后,大呼着追击砍杀,而第三营的士兵被围攻了半天,此时缓过气来,更是大步如飞。
脱脱的救援部队还直跑到一半,迎面而来的逃军便撞了上来,连他自己的本军亦被冲乱,而在他们身后,五千安庆边军在苏定方,胡泽华的指挥之下,已是越来越近。
战场之上的均衡之势在瞬间便被打破,变成了骑兵奔逃,步兵追击的奇怪场面。
蒙军马力不足的问题此时更为严重地凸显了出来,不少的士兵坠下马来,而越来越多的战马倒下来,不少的士兵看到战马体力已经透支,干脆跳下马来,徒步奔跑,这个时候,下马奔马尚能免得被马巅下来而遭受无妄之灾。
战事向着一面倒的情况发展起来。
“追击,追击!”
“杀蒙狗!”
十数平方里的十里铺,响彻着安庆边军兴奋的吼叫声。
追击持续到黄昏之时方才结束,安庆边军大获全胜。十里铺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倒毙的从尸马尸,处处烽烟缭绕,金色的余晖自天边斜斜照来,插了满地的箭支,长枪,大刀,都被拖出长长的影子。
(汗,章节名搞错了,往前跳了一百章。不好意思,主要是因为前几天身体不适,将自己搞得有些糊涂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十里铺之战(8)
丁仇与孟姚都累脱了力,缓坡之上的第三营紧崩的神经一下子松驰下来,这时候才觉得全身筋骨酸软,竟是一丝一毫的力气也提不起来,都是双脚发软,卟嗵卟嗵地坐倒在地上,四肢摊开,大口地喘着粗气,直想美美地睡上一觉。
夕阳余晖终于消失在天尽头,无数的火把在十里铺燃了起来,陆续有追击的安庆边军返回,兴高采烈的他们旋即又加入了打扫战场的行列,盔甲?蒙人的盔甲虽然不行,但也得剥下来,安庆说不定马上又要扩军了,到时候这些盔甲虽然比不得大越产的制式盔甲好,但也聊胜于无是不是?马匹?多多益善,战场上还遗留着不好马匹,这些马匹没有受伤,回去好好养养膘,隔个几个月便又能在战场上驰骋,受伤的马匹,即便不能上战场了,但做驮马总没问题吧,即便是死马,那也得拖回去,安庆人可是在这个冬天饿怕了,这些死马拖回去,剥皮放血,马匹可以销制成皮革,做成皮甲,马肉用盐腌了,存放起来,也可以做成肉脯肉干,除了备不时之需之外,行军打仗,携带也方便不是?
制于刀箭等物,自然是不能放过的,即便是断刀断枪,这也是好钢好铁,回去回回炉,便又可以重新打制成一把把杀人的利器。
安庆边军打扫战场的速度和彻底性,看得简述目瞪口呆,他自益州来,益州富庶,向来不缺米粮,不缺钢铁,那里见过如此风卷残云,饿狗抢食一般的行径。
看到简述的表情,云昭自嘲地一笑,“穷家小户,穷怕了,看见好东西眼红,不那么好的东西总也习惯都扒拉着回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了,简将军不要笑话。”
“不笑话,不笑话,安庆军正会过日子!”简述想绷着脸恭维两句,但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掩藏不了。
云昭倒也不怕人笑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笑去吧!他在心里对自己道。
“简将军,我去瞧瞧我们的英雄,你愿意去吗?”云昭指指缓坡上那面仍然飘扬着的孟字旗,道。
“当然要去,以两千余步卒,挡住了两万蒙骑的打击数个时辰不落下风,最后还能发起反击,这样的英雄,这样的战将,这样的士卒,我简述当然要去拜见一番,云将军麾下人才济济啊,苏定方,胡泽华,燕小乙,郝仁都是难得一见的战将,便是这位蒋兄弟,亦是让人惊叹不已啊!”简述由衷地道:“不知第三营这两位将领却是谁?也许简某曾经耳闻过。”
云昭还没有答话,紧跟在他身后的蒋旭已是哼了一声,“你这么说,便是说我不如他们四个了,哼哼,第三营的将领,你肯定不认得,我也不会告诉你,将军也不会告诉你!”
简述一愕,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蒋旭的脑袋瓜子有些问题,领兵打仗,光靠个人武勇那自是不行的,他所说的前面四个都是不仅个人武力出色,指挥作战亦是各有特色,当然比蒋旭这样单纯的杀神要强,他没有想到的是蒋旭居然会吃味,而且这个憨大个最后说的两句话大有问题,什么叫他不会告诉自己,云昭也不会告诉自己?
云昭用力地咳嗽了几声,这个憨大个口无遮拦,简述又是一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再让他多说一句,多半便会让简述听出问题来,丁仇和孟姚两个人严格地说来,现在可是朝廷的钦犯,要砍脑袋的,让简述知道了,多有不便。
当下指着身后正在忙碌的士兵道:“阿旭,你一直不是想要一匹好马吗,我告诉你,下边那些蒙军遗留下来的马匹中可有不少好货,你没看到那些人都在抢吗,赶紧去找一匹,去得晚了,可连毛也不会给你留一根。”
蒋旭一听便急了,转身便跑,“将军,那我得去,你自己小心啊!”
“去吧去吧,这里都自己人,我小个什么心啊?”云昭大笑着看着蒋旭屁颠屁颠地跑开,转身对简述道:“这小子脑袋瓜子不行,但打仗是把好手,冲锋陷阵,所向无敌。”
“是啊,今天我是见识了他的武力,可惜了,这样的人物,一辈子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简述叹道,“老天爷总是公平的,给了他超人一等的武力,但却剥夺了他另外的才能,对了,刚刚说到第三营的将领?”
云昭掩饰地笑道:“哦,简将军是大人物,他们两个小小的校尉你那里认得?主将叫孟姚,是个秃子,一个叫丁仇,是他的副手。走走走,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火把的照耀下,看到云昭的第三营士兵都挣扎着站了起来,你扶着我,我搀着你,更多的却是拄着长枪,仔细看过去,能发现他们的腿,他们的手都是轻微地颤抖着,显然,还没有恢复过来,云昭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坡顶的第三营,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点收敛起来了。
二千余人的第三营,眼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已不足一半人了。
孟姚向着云昭,行了一个军礼,“第三营营将孟姚率全营弟兄恭迎将军。”丁仇站在孟姚一侧,沉默地亦行了一个军礼。
云昭沉痛地眼光扫过坡顶上疲惫之极的士卒,“就剩这么些人了?”
“还剩八百余人!”孟姚光秃秃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不错了,在蒙军的围攻之下,坚守了半日,为主力创造了一击溃敌的击会,并全歼敌数倍与己的伤亡,还能剩下八百人,我很满意,云将军,幸不辱命!”
云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踏前一步,两手用力揽住孟姚的双肩,将他拥进怀里,两拳使劲地敲打着他的盔甲,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辛苦了,安庆边军感谢你们。”
孟姚眼角有些湿润,也用力地敲打着云昭的盔甲,哽咽道:“我也是安庆边军!”
云昭退后一步,使劲地点点头,“对,我们是兄弟。”转身走向丁仇,同样用力地拥抱了这个仍然血葫芦一般的家伙。
“此战结束,第三营将率先补充,孟姚,我给你编满三千人,你再给我带一支这样的军队出来。”云昭大声道。
“不负将军所望!”孟姚啪地立正,大声道。
深深地看了对方两眼,云昭转身向着他们两人身后的八百士兵,深深地弯腰鞠躬,“弟兄们辛苦了!”
“驱除鞑虏,在所不惜!”八百士兵用力地捶打着胸甲,发出雷鸣般的吼声。
他们的吼声惊动了坡下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他们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抬眼看了上来。
“驱除鞑虏,在所不惜!”坡上士兵仍在怒吼。
“驱除鞑虏,在所不惜!”战场之上,不知那一块的士兵响起了回应之声,片刻之后,整个战场之上到处响起了驱除鞑虏,在所不惜的吼叫之声。
云昭站在坡顶,用力地挥舞着手臂,与他的士兵们一齐吼叫起来,一边的简述开始还能保持平静,观察着这些明显与他所统辖的士兵不同的战士,但片刻之后,战场之上热烈的气氛也感染到了他,他不由自主地亦是挥舞起手臂,跟着吼叫起来。
云昭转身,看着坡顶的八百士兵,双手虚虚一按,吼叫之声立刻戛然而止,云昭大声道:“明天,我们还要继续追击,直到将郭络部蒙军彻底逐出安庆,你们还能战么?”
“能战,能战!”坡顶的士兵们挥舞着手里的刀枪,大声回应。
“能战,能战!”破下的战场之上,更多的士兵跟着吼叫着。
“很好!”云昭大笑道:“那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宿营,可劲地喝酒,但不能喝醉,可劲地吃肉,但不许吃撑了,明天,咱们出发,去干他妈的蒙狗子!”
“干他娘的蒙狗子!”坡顶之上的士兵兴奋的吼叫着。
“干他娘的蒙狗子!”坡下的士兵也狼一般的嗥叫着,嗥叫声在最后居然变成了三个字“干他娘!”听得简述不由大笑起来,不过对于云昭这种因时利导,鼓舞士气的手段倒是叹服。
战场之上,一口口的大锅支了起来,片刻之后,阵阵香味在战场之上飘荡,从安庆运来的酒水已经分发到了士兵手中,姚谦领着一群大夫穿梭在各军之中,处理着伤员,伤重的马上装车运送回去,伤轻的就地处理,明天,他们还要战斗,而已经牺牲的,则就是埋葬。
“所有弟兄的遗体都要埋好!”云昭一边啃着一根骨头,一边对孟姚道:“绝不能让我们的弟兄暴尸荒野。”
孟姚点点头,“这个将军不说,我也知道怎么做,只是有些弟兄的尸体只怕是收不回来了!”孟姚指了指不远处那一地的肉沫,也亏得这些人都是战场之上的老手,见惯了生死,看惯了死尸,否则面对着这样一个修罗场,那里还能吃下东西。但这些士兵,却都是习以为常,有些人甚至直接一屁股坐在蒙军的死尸之上大口地喝酒吃肉。
简述也是有些骇然,先前有些不解,听了孟姚的解说,这才明白对方竟然以敌人的尸体,自己战友的尸体垒起了一道尸城,双方在攻防之中,刀来枪往,上面几层尸体早已被砍成了肉酱,便是下面的,也是不成模样了,简述的脸色不由有些发白,看着孟姚和丁仇的眼色不由变得怪怪的,这两个人完全就是两个疯子。
“尽量吧!最好能找到脑袋!”云昭叹道:“实在找不到,回去以后也要立个衣冠冢!”
“是,将军!”***
第两百四十九章:结拜
安庆军对郭络部的追逐战足足进行了三天,脱脱大败而回,出征时的二万军队败回大营之时,只剩下万余人,足足伤亡了一半,而且还有不少士兵连自己的战马也抛弃了,硬是凭着两条腿跑回来的,要不是安庆边军也是靠着腿走路,郭络部的伤亡还将增加。
脱脱已经顾不上留守老营将领的震惊和诧异了,当即布置撤退,向后大步的撤退,虽然他手里还有近两万兵力,而安庆边军还不到他的一半,但双方此时的战斗决心,战斗意志已经相差何止万里?只消看看随着自己败逃下来士兵的脸色都知道了。
对方士气如虹,自己的士气却跌落至低谷,如果再一次交手,只怕下场会和十里铺之战差不多,脱脱不能将最后的一点老本砸进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立即拔营,向后退却。
人向后退不难,但老营之中刚刚从潭州发过来的大量的军械物资可就难运走了,除了尽可能地命令士兵们携带一部分外,剩下的,脱脱只能将其付之一矩。
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不知道潭州的兀达会不会气得吐血。
自此一战之后,安庆区域内,再也没有蒙军一兵一卒,脱脱这一退,直接便退回了卢州。云昭虽然收回了安庆,但以他的兵力,却无力在安庆边境地带派兵驻守,只能设置了几个哨所,监察敌情,以他现在的兵力,只能抱成团,以安庆城为中心,有效控制范围也就约为百里左右。
安庆,石堡张灯结彩,这是自蒙军入侵安庆以来,最为辉煌的胜利,他们第一次将蒙军的威胁远远的驱逐开去,巨大的胜利冲散了因为岳铭阵亡而带来的恐惧和担心,现在安庆人相信,新的安庆镇将将会带领他们保疆卫土,守住他们的家园。
躲进深山里的安庆百姓开始陆续返乡,正值春播季节,这些靠土地为生的人却失去了他们的种子,农具,牲口,真真正正的一无所有,需要生存的他们向着安庆城集中,那里,便是他们的希望。
看着日益增多的难民,云昭的眉头也愈皱愈紧。这些人可都是一张张需要吃饭的嘴啊,作为安庆的最高官员,他不能不管,也必须要管,简述送来的第一批十万斤粮食瞬间便变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石堡之后通往益州的小道之上,云昭正在送别简述。
“云将军请放心。”简述拍着胸脯道:“我回道益州之后,一定说服潘大人尽快送来第二批粮食,以解云将军之困!”
云昭感激地抱拳道:“简将军,这我可就要多谢了,现在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张嘴巴,可当真要愁死我了,不过我更希望潘大人能支援我一些粮种,现在正当春播啊,误一春可就是误一年,这时节要是不撒下种子,到了秋上,我可就又要坐蜡了,我总不能一直指望潘大人接济我吧!”
简述点点头,“云将军所说甚是,说实话,益州现在也不宽裕,这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一开战,粮食,金银便如水流一般,储备再多也嫌少,安庆能自给自足最好,我回去后,一定优先将粮种,农具这些东西先送过来,这些东西数量不大,好运。”
“粮种就行了,多多益善,至于农具倒是不必!”云昭笑道:“我们在战场上扫了那么多断刀断枪回来,交给铁匠,很快便能打制出足够的家具,如果有可能的话,倒是希望多支援一些牲口,如耕牛什么的。”
简述愕然,不由想起那天安庆边军打扫战场的贪婪模样,笑道:“我倒忘了这一节,行,我回去之后,一定尽快将种子送回来。”
“简将军,大恩不言谢,以后简将军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云昭一定不会说个不字。”云昭感激地道。
简述大笑道:“你我一起并肩作过战,杀过敌,那就是兄弟了,不是有几句俗语,叫一齐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吗?咱们也占了这其中一条,一齐杀过蒙狗,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在一起并肩作战,既然是兄弟,当然得互帮互助了!”
云昭眨着眼睛,看着简述,道:“简将军,既然你这么说,我倒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简将军可答应?”
“云将军请讲,只要在简某能力范围之能,决不推辞!”
“简将军这一次来安庆,添为客人,云某招待不周,甚是惶恐,然简将军不但没有怪罪,反而与云昭一齐上阵杀敌,浴血沙场,这种气概,这种心胸,云昭是佩服之至,云昭倒想攀个高枝,与简将军结拜为兄弟之谊,不知简将军瞧不瞧得起在下?”
简述一呆,云昭马上就会变成正四品的宣威将军,单从级别上论,与益州知州潘浩然也是不相上下,自己虽然在益州位高权重,统率两万大军,但这是潘浩然违规扩军的后果,自己的军职其实只是正五品的游骑将军,真结为兄弟的话,倒是自己攀了高枝。但这个消息,简述自然不会对云昭说出来。想来不久,上京传旨的钦差就会通过这条小道抵达安庆了。
转念一想,这些天与云昭相处,此人倒也是个真性情的汉子,更重要的是,他前途无量,无论是统兵打仗,还是经略地方,这些日子简述都将云昭了解得很多了,这样的人,终于一日会一飞冲天,自己与其结拜,不但交了一个好兄弟,好朋友,更为知州大人添了一位强助,如果将来有一天,潘大人要逐鹿中原的时候,云昭说不定就能帮上大忙。
想到此处,简述已是满脸笑容,翻身下马,大笑道:“固所愿尔,不敢请也,能有云将军这样的兄弟,当真是我简述的荣幸。来来来,云兄弟,你我撮土为香,聚草为盟,便在这里结拜,这些兄弟便是我们的见证人,如何?”
云昭大喜,与简述结拜为了兄弟,以后再向他们要东西,便心安理得了一些,更何况,简述不得温文尔雅,打起仗来其勇猛凶狠也甚合云昭胃口,与这样的人结拜,也不折了自己的面子,看着简述满脸的欢喜,云昭心中倒是有些惭然,自己提出与其结拜,这东西其实并不那么纯粹。
当下两人跪在地上,撮土为香,聚草盟誓,拜天拜地互拜,论起年齿,自然不消说,简述大了云昭近一半的年岁,自然是大哥。
交相互拜,两人牵着手站起来,都是满脸的欢容。
送走简述,回到安庆,看着城外绵延不绝的草棚,云昭的一颗心便又沉了下来,有安庆边军在草棚中间设了粥棚,向这些难民们分发稀粥,但云昭知道,这样的日子也支撑不了多久,眼下,自己竟然只有依靠益州支援这一条路好走,但愿潘浩然大发善心,也希望刚刚结拜的大哥简述能看在兄弟情份上,多给自己一些支援,让自己好熬过这段艰难的时期,只要有了种子,撒下去,到了秋天收上粮食,那日子就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来了。
皱着眉头回到城里,蒋丰已经迎了上来,安庆城中,打仗的官多,文治的官少,以前人少不觉得,现在人一多,各种蔽端可就暴露出来了,军队的管理比较单纯,但这么多的老百姓涌来,管理上可就是大难题了,负责部的后方事宜的蒋丰现在可是累得够呛,必竟是快要七十的人了,能有如此精神头,已经让云昭啧啧称奇了,但现在云昭也无法依靠别人,蒋丰不但以前当过军官,在雾渡河村也将一个几千人口的大村治理的井井有条。
“云将军,我可当真是撑不住了,这样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可真得散架不可!”蒋丰抚着腰,苦头脸,“老了,老了,不服老不行。”
“蒋老爷子,你说现在这个局面,怎么办?”云昭也是苦着脸,问道。
“云将军,在那些难民当中,应当有一些读书识字的人在,将军不妨将这些人收拢起来,安排他们来做事,如此一来,便可缓解官员的严重不足。外面的难民这些天聚集了起码有数万人之多了,如果不赶紧树起规矩,只怕会出大乱子。”
“这倒是一个办法!”云昭眼前一亮,“张榜纳贤?”
“张什么榜呀?安庆这种小地方,读书人即便有,也不会多,派几个人到难民中一问,自然就知道了。对了,现在难民多,将军倒不妨趁这个机会赶紧招兵,现在讨一口饭吃不容易,招起兵来便简单!”
“招来了,我便要养他们啊?现在我正愁粮食呢?”云昭苦笑。
蒋丰嘿嘿一笑,“将军糊涂了,你不招他们,难道就不养他们了,一样得养着他们,咱们招兵,只选那些身强力壮的,将这些人都弄进兵营去,便好管理多了,没了这些人,外面想闹事,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云昭这才省悟过来,“这招釜底抽薪漂亮,一举两得!蒋老,果然姜还是老得辣啊!”
蒋丰摆摆手,“哪里,将军这些天是急得有些胡涂了,转眼自己便能想起来,小老儿只不过是提醒一句罢了。哦,对了,姚谦派了人来,葫芦谷中的第一批成药已经制出来了,马上就能运到安庆来。”***
第两百五十章:交易
阿齐思点点头,
“是,陛下,但是眼下,我们还顾不上他们啊,冯从义在泰州攻势甚猛,阿斯兰与之交锋多次,互有胜败,而大越四皇李逍率领大越左右骁卫不久之后便将赶到,泰州阿斯兰那里便要吃紧了,我们得做好大举支援泰州的准备。益州潘浩然大将王好古两万精锐驻守剑关,巴鲁图也无暇分身,莫勒传来信息,益州竟有镇兵十余万,我们不得不防啊!还有退守卢宁的司马仁,麾下亦有二万余镇军,情报说司马家族还在拼命扩军,韩仲那里只不过五六千人,也是吃力得很,安庆虽然是根刺,但眼下却还不能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虽然有些不舒服,也只能先忍着,待解决了泰州或者益州两地任一个地方之后,抽出了兵力,安庆自然烟消云散。”
原创葫芦谷深处巴颜喀拉山中,长数十里,宽处约有数里,两边高山环绕,替它挡住了凛冽的寒风侵袭,谷中土地肥沃,云昭初入巴颜喀拉山时,但是寄居于此,那里,现在已经成了云昭的一处秘密营地我要精彩开始---姚谦的药坊便设置在那里,如今,初春时种下的药苗长势很不错,而整个冬天,葫芦谷之中的人,费尽千辛苦采来的药草,已经全都炮制了出来,制成了一箱箱的成药。
巴颜喀拉山中天材地宝,数之不尽,大量的药材长年无人采摘,当真是应有尽有,云昭已经将葫芦谷作为了一处制药基地,谷中土地肥沃,还可以自种药草,过山数月,一些山中缺乏的草药便可以通过种植来补充了。
听到蒋丰说到姚谦已经将第一批药起运,云昭不由喜形于色,“好,现在军中倒也正缺药品,有了这些东西,倒是可以让受了伤的弟兄们少受一些苦楚。”
“我们自己根本消耗不完!”蒋丰道:“即便留存备用,这一次姚谦鼓捣出来的量也太大了一些,他是听将军说要用这玩意去换钱。”
“当然要换钱,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云昭摆摆手,“现在我们要换粮。”
“换粮?”蒋丰一愕,“我们除了益州,还能去那里有药换粮?”
云昭嘿嘿地笑了起来,“有了好药,那里不能换粮?”
蒋丰突地紧张起来。“云将军。你是想用这些药与蒙族人换粮,这,这不是与虎谋皮么?而且,这也是触犯军法的啊,这是资敌啊!”
云昭呸地吐了一口唾沫,“资个屁的敌。老要粮食养活这么多的人口,药品是好,可不能当饭吃啊,咱难不成还捧着金饭碗讨饭吃不成?现在蒙元占了潭州,
卢州。象山等偌大的地盘,手里应当不缺粮了,咱们缺,但他们缺药。我们又不缺,自然是各取所需。”
“可是这些药到了蒙人手里,治好了伤,不又要与我们为敌么?”蒋丰摇头道。
“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同样的道理,我们得了粮食,养得壮壮的,不是有力气杀蒙人么?生意要做,蒙人照杀!两不相误!”云昭理直气壮地道,“我想蒙元的兀达也能明白这个道理。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他要药,就得给我粮!”
“这,这?”似乎觉得云昭说得有几份道理,但蒋丰还是想着别扭,一边做着生意,一边却又互为死敌,而且还都心照不宣,这似乎很难说得通。
“有什么想不通的?”云昭摆摆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不能在益州一棵树上吊死啊,其它地方谁还能给我粮食?”
“如果蒙人吞了药,又不给粮怎么办?”蒋丰不甘心地问道。
“他们如果不蠢,自然不会这么做。吞了第一批,还会有第二批么?老蒋。你便放心吧,只要他们还有药品的需求,他们就得给我们粮食,要知道,简述说冯从义老将军已经率军抵达了泰州,前不久刚跟阿斯兰打了一大仗,双方各有胜负。随后四皇还会率一支卫军赶到,泰州那边,大战迭起,蒙元伤员会越来越多,对于药品,他们的需求量旺得很,我还正想大赚一笔呢,等下你去把郭锋叫来,这件事便由他来负责,对了,还有全益凤,这两个人都是胆大心细的家伙,让他们来负责这事。”
“云将军,这事要是让冯从义老将军,或者四皇知道了,可不得了,这是要杀头的!”蒋丰叹道。
“事急从权!”云昭满不在乎,“他们不能给我支援,我总不能带着这上万军队,数万百姓活活饿死。听说那个四皇是个贤王,想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人是重要,我们活着,可以为他们牵制大量的蒙军,对他们在泰州的反击也是很有用处的。”
蒋丰怔怔地看着云昭半晌,点点头应了,直到此时,他想起云昭的身世来,这是一个为了活下去,为了好地活下去而根本不管规矩为何物的家伙。
“老蒋,还有盐,我想起来了,蒙族还需要盐,潭州,卢州都不产盐,以往都靠外边运进来,现在无论是益州还是泰州,都不可能有大量的盐进入蒙元控制区了,我们的井盐产量不错,也可以卖,当然,无论是药,还是盐,让郭锋和全益凤都给我把价高高地抬起来。”
蒋丰苦笑着点点头,反正既然已经决定卖药了,那多加一项盐也算不了什么,既然已经碰触了禁条,一条和两条差别也不是很大。
走了两步,云昭又回过头来,“对了,这件事情不必让苏定方和胡泽华两人知道,这两个家伙不定想不通会反对。”
“我明白了,那丁仇和孟姚呢?”蒋丰问道。
“他们两个,倒不必刻意隐瞒。”云昭道,“我看孟姚也是个心思活络的人物,丁仇唯孟姚马首是瞻,他们两个,不会坏我的事。”
“知道了。”
“嗯,你去办这件事。”云昭道:“我去找苏胡两人,你刚刚说的在难民营中招兵,便让他们去办。”
蒋丰一下明白了云昭的用意,招兵,训练,整编,这都是极麻烦的事情,云昭这是要将他们两个放在这些烦琐的事情中去,使他们无暇他顾,等事情成了定局,两人即便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只能默认这件事情,毕竟用这些东西换粮,也是为了安庆边军的生死存亡。
看着云昭,心中不由感慨起来,战争,生存,果然是让人成长极的两样物事,云昭二十刚出头,做起这些事情来,竟然是丝毫不露烟火气息,轻描淡写地便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不知内情的人瞧不出丝毫端倪。
脱脱再度败北,这一次输得是彻底,竟然被逐出安庆,消息传回潭州,兀达怒火攻心,险些儿便掀了面前的大案。三万人啊,三万骑兵,竟然被不足一万的安庆边军杀得大败亏输,兀达都想不明白这仗是如何输得,看着面前葡伏着的郭络部信使,兀达真想一刀便结果了他。
蒙元建国,定都潭州,但蒙元一向是属于那种游牧民族,对于深宫大院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即便是他们的圣地黑石山,在山下也只有一些简陋的城墙,比起大越的一些县城也强不了多少,建国之后,所谓的皇宫也就是将原先司马仁的知州府修整了一番,便聊以充数了,好在司马仁的府弟极其豪奢,倒也不算委屈了这位蒙元的开国帝王。
“你仔细地说说,这一仗到底是如何打得?”看着怒气难抑的兀达,阿齐思吸了一口气,问信使道:“三万人,怎么一下就崩溃了?”
信使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一眼阿齐思,这位信使是郭络部的贵族,亦是一位统兵将领,当下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将当日的战事一五一十地详细地说了出来。
在信使的叙述当中,兀达慢慢地平息了自己的情绪,脱脱虽然败了,但自己倒还真不能从重处置他,一来他是自己亲手简拔的五王之一,将来五王议政,此人绝对是自己的铁杆支持者,二来此人还知道当机立断,保存一部分实力,也算没有废物到家,按信使所说,如果当时脱脱还想翻盘,估计现在输得连裤都会没得穿。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安庆边军,竟然是人辈出,死了一个岳铭,却又来了一个云昭!”兀达叹道,“大越地大物博,人众多,果然不是我蒙元能比的啊,你回去告诉脱脱吧,让他好好地思量一下这一仗的得失,祸兮福所倚,吃一暂,长一智,希望他能有所得,郭络部暂时没有能力再一次发动反攻,便让脱脱先休养生息吧,但告诉他,必须将安庆边军给我死死封在安庆境内,假如让他们出现在卢州,那就让脱脱自己砍了自己的脑袋吧!”
“多谢陛下洪恩!”信使喜出望外,本来他已准备好了皇帝陛下雷霆大怒,对郭络部大加惩罚,但现在居然什么事也没有,看书不由大喜过望。郭络部进攻无力了,但守住边境还是能做到的。
信使喜滋滋地离去,兀达的脸色却沉了下来,“阿齐思,安庆位于我们后方,此地不拔,终究是我们一块心病啊!”
阿齐思点点头,“是,陛下,但是眼下,我们还顾不上他们啊,冯从义在泰州攻势甚猛,阿斯兰与之交锋多次,互有胜败,而大越四皇李逍率领大越左右骁卫不久之后便将赶到,泰州阿斯兰那里便要吃紧了,我们得做好大举支援泰州的准备。益州潘浩然大将王好古两万精锐驻守剑关,巴鲁图也无暇分身,莫勒传来信息,益州竟有镇兵十余万,我们不得不防啊!还有退守卢宁的司马仁,麾下亦有二万余镇军,情报说司马家族还在拼命扩军,韩仲那里只不过五六千人,也是吃力得很,安庆虽然是根刺,但眼下却还不能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虽然有些不舒服,也只能先忍着,待解决了泰州或者益州两地任一个地方之后,抽出了兵力,安庆自然烟消云散。”
第两百五十一章:风云涌动
阿齐思略感惊讶,没有想到皇帝陛下对于这个刚刚崛起的大越边军将领竟然如此看重,心中对云昭的评级不由上升了一个等级。
“陛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泰州与益州的问题,即便是卢宁方向,亦不能放松,韩仲虽然有才能,但麾下必竟只有五六千人马,而司马仁手中兵力远远多于他,更需要注意的是,前期司马仁不堪一战,固然有我们蒙元铁骑精锐的缘故,也不能忽视这里面有越朝本身内部皇储之争的勾心斗角。”
兀达沉吟片刻,“这样吧,将和硕特二万骑兵调到益州方向,加强对剑关王好古的压力,给脱里五千大帐兵,与韩仲配合,告诉韩仲,我需要他尽早地解决卢宁地区司马仁,我需要卢宁地区的粮食。”
“陛下,即便增加了脱里麾下的兵力,但万余人想要进攻卢宁,恐怕仍嫌不足,脱脱一败,已是令朝野震动,如果卢宁方向再出现什么失误,所带来的影响可不是安庆之战能比的。”
兀达摆摆手,“告诉韩仲,我给他五万军马的编额,只要他能招到兵。”
“五万?”阿齐思吃了一惊,“陛下,韩仲虽然有才,但此人亦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手中兵力太多,只怕会不妥。”
兀达冷笑,“这头老虎再凶,但却也翻不过我的手掌心去,放心吧,韩仲是聪明人,知道如何选择。”
“是,陛下英明。”
“和硕特援助巴鲁图,那泰州方向压力更大,是不是让土尔扈特去?”
“当然,土尔扈特也该出出大力了,让他们派三万骑兵,由阿斯兰统一指挥,冯从义是一个硬手,越朝的武卫,骁卫都是精锐,这仗还真有些看头。只要击败了这两支军队,我们便将席卷整个越朝的北部,真正做到与越朝南北对峙,那时候,才是这场大戏的开端。”兀达站了起来,“阿齐思,让我们一齐努力吧。越朝北部十六州,虽然没有南部繁华富庶,但却地域广阔,子民千万,这些,都会成为我们蒙元的财富。”
阿齐思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彩,“阿齐思深信,在陛下的带领下,我们一定会达到我们最初的战略目标,占据越朝北部,形成南北对峙,进一步勤修内政,增长实力,继而蚕食南朝,最终一统天下。”
一道道军令自这座不起眼的宫殿之中发出,整个蒙元再一次震动起来,更多的骑兵从大漠源源不绝地进入到卢州,潭州,向着战火纷飞的边境开去,而与此同时,成群结队的牧民们从荒芜贫脊的大漠开始向着卢州移民。
随着蒙军大规模开向边境,泰州,益州方向骤然紧张起来,大战似乎一触即发。几乎在同一时间段以内,李逍与从良率领的三万骁卫抵达泰州。
潭州,安国公主府,雅尔丹看着面前的一卷密报,眉头深深地皱起,以手支额,似乎很有些大惑不解。
蒙元建国,以科尔沁其它皇族女子相比,雅尔丹从称号之上便显出与众不同,安国公主的称号已经充分说明了蒙元朝廷对其的看重,雅尔丹亦是唯一个手中握有重权,能够参赞军机国政的公主,虽说蒙元对于男女之别并不如大越这般严重,但男主外,女主内的格局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像雅尔丹这样的异数,在蒙元历史之上也不多见。
雅尔丹手握着整个蒙元的情报系统,并且对蒙元的政务以及政策走向有着相当的影响力。
“云昭这是想干什么?”面前的一大迭密报之上,均显示着云昭居然在向着潭州,卢州境内大规模地售出药材,盐等一向为大越严密控制的战略物资。
雅尔丹自然不会相信这是云昭在向蒙元示好,云昭对于蒙元的仇恨没有人比雅尔丹更清楚了。
“乌察,查清楚了这两家店铺的底细没有?”雅尔丹合上卷宗,抬首问站在下首的一个打扮穿着都一如大越人的汉子道。
“殿下,都查清楚了,这两家店子都是百年老店,底细清楚明白,而且向他们出售成药与盐的人丝毫没有隐瞒身份,我军占领潭州之后,这两家老店为了一些原因,还吸收了一些我们蒙族贵人加入其中,占有了相当一部分股份。所以,他们倒不是大越人的奸细。”
“哦,对方并没有隐瞒身份?”
“是的!”乌察也显得极为惊讶,“一般情况下,他们应当掩饰自己的身份才是,但现在他们的人就呆在这两家店里,因为情况有些诡异,所以我们也只是对他们进行了监控,并没有抓捕。”
雅尔丹思索了一会儿,忽地展颜一笑,“你做得对,乌察,他们这是在等着要与我们见面了,你去,将他们的人请来,我倒想看看,云昭这个家伙到底想做些什么?”
“公主,他们出售这些东西唯一的条件便是要以物易物,就是用粮食来跟他们兑换,不接受金银,看来安庆不是一般的缺粮。我倒是很奇怪,如果他们收了金银,然后再拿着钱去收购粮食,岂不是更稳妥?”
雅尔丹轻轻地敲着桌子,“乌察,对方并不蠢,很显然,安庆需要的粮食不是小数物,寻常的小宗粮食购入卖出我们并不会觉得诧异,但大宗的粮食,你觉得我们会随意让他们进入安庆吗?他们需要大量的粮食,便只能采用这种方法。”
“我懂了!”乌察恍然大悟,“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粮食,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雅尔丹展颜一笑,“的确是敌人,但并不是说是敌人就不能在某些方面合作了,在某一个阶段,我们是可以找到合作的地方的。云昭这个猎户倒是真让人惊讶,一身武力倒也罢了,现在居然在政治上也如此进步显逐,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啊。他是瞧准了我们需要大量的药物,还有盐,拿出这两个诱饵来,不怕我们不上钩啊。”
“那我们就如此心甘情愿地上钩吗,殿下,总得刁难刁难他们吧!”乌察自然知道药和盐对于蒙元意味着什么,但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既然是双赢的合作,为什么要刁难?”雅尔丹笑道:“这不是给自己添赌吗?合作不是问题,他们要粮食,我们可以给,我们需要药物和盐,他们给我们,各取所需。”
“粮食会让他们生存下来,但上好的药物却可以让我们的勇士更少的死亡,能让他们更快地返回战场,这桩生意,我们不吃亏。你去请对方的人过来,我先进宫去,向陛下禀报这件事情。”
“是!”
出了安国公主府,雅尔丹径直奔向皇宫。刚刚下了马车,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已是传了过来:“雅尔丹,真是太巧了,我正要去寻你呢?没有想到就在这里碰上了?”
雅尔丹脸上亦是露出了笑容,“札木合,你从开洪回来了?是打了胜仗来向皇兄报捷的么?”
来人正是札木合,他一直随着阿斯兰在开洪作战。听了雅尔丹的话,他的脸上不由露出赫然之色,“与越朝的武卫打了好几场了,虽然没有吃亏,但也没有占着便宜。”
“大越承平数十年,他们的十二卫还这样能打?”雅尔丹惊讶地问道。
“越朝的十二卫的确不一般,但主要还是冯从义对我们太了解了,我们的战法,战术,甚至是将领的想法,此人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打起来,总是缚手缚脚。让人憋气。”札木合恼火地道。
“彼此而已,他了解我们,我们不也是了解他吗?札木合,你也不用气馁,越朝内部不靖,我们却是团结一心,不要忘了,卢宁还有我们的帮手呢?”雅尔丹格格地笑了起来。
“那倒是!”说到卢宁的司马仁,札木合不由也笑了起来。“不过李逍带着骁卫也到了,骁卫统领从良听说亦是大越有名的将领,但我们对他全然不了解,倒是一个问题。”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打上几仗,便什么都清楚了。”雅尔丹道。
“你说得对,我这一次回来,就是带了父亲针对从良的骁卫的一份作战计划向陛下禀报,父亲也想避实就虚,先与驻扎在射阳的从良打上几仗摸摸底。”
“老将军一向老谋深算,想出来的办法自然是好的,我不懂战事,也懒得问了。我进宫找皇兄有事,就不与你详谈了。”雅尔丹笑着挥挥手,转身向着宫内走去。
札木合有些失落地看着雅尔丹袅袅婷婷的背影,本来他以为是雅尔丹知道他回来的消息,特意来看自己的,想不到竟然是偶遇。看着雅尔丹的背影,他突地拔足追去,“雅尔丹!”
雅尔丹回过身来。
札木合从怀里掏出一串珠子,道:“这是我在开洪偶然得到的一串佛珠,是用罕见的沉香木雕刻的,你瞧,这珠子都是镂空的,里面雕着佛象,我知道你笃信佛祖,便特意带回来送给你,本来是要送到你府上去的,既然这么巧碰到你了,正好给你,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就不专程去你府上了。”
接过佛珠,雅尔丹嫣然一笑,“你有心了,多谢你。”接过珠子戴在手上,冲着札木合摇摇头,径自去了。
札木合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雅尔丹的背影,这才大步转身离去。***
第两百五十二章:合约
听了雅尔丹的禀报,兀达沉吟耳不语,前不久他刚于首相阿齐思谈到了安庆这个有些让人头疼的云昭,如果放在平时任何时候,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安庆平了,但偏生现在却被绑住了手脚,与益州泰州卢宁这些地方的大鱼比起来,安庆只能算是一条小杂鱼,但这只小杂鱼却有着一根硬挺的刺,卡在喉咙之中不上不下,难受之极。
安庆之战刚刚结束,与蒙元刚刚血战方休的云昭转头便向蒙元大肆地售卖起药品与食盐,虽然这两件东西都是蒙元奇缺的物品,但兀达在心里却有着另外一翻思量,这个云昭,果然不是一般人,这种事情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乱世出枭雄!这个云昭,虽然还没有成器,但却有了一个枭雄应该具备的所有品质,这样的人,如果有可能,还是尽早扼杀在摇篮里为好,如果让他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迟早要成为大患。
“皇兄!”雅尔丹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瞬间,兀达竟然想到了如此之远,她兴致勃勃地道:“我找人鉴定过了,安庆过来的那些成药,特别是治疗外伤的药品,效果的确不错,远胜我们自己的大夫,您也知道,在这方面,我们一向落后越朝极多,而且据那个药铺的老板说,安庆那边肯定有一个医术高超,而且擅长制药的大行家,这样的人,并不多见。眼下前线兵事胶着,伤兵日渐增多,如果有一个稳定的药品供应,我们蒙元的勇士便可以极大的减少无谓的伤亡。”
“你的意思是?”兀达微笑着看着雅尔丹。
“皇兄,安庆云昭缺粮,不得不拿这些看家的东西来跟我们换粮食,我们不妨就应了他,两相交易,我们燕不吃亏。”
兀达有节奏地敲打着椅子的扶手,“的确是好事,无论是成药,还是食盐,都是我们急需的,对了,雅尔丹,你怎么看云昭这个人?你和他一起相处过不短的时间,以你的才能,应当对他有所了解才对。”
听到兀达提起那一段往事,雅尔丹不由有些难堪,那一段日子是她最不愿意别人提起的,但这个人偏生是她的皇兄。
嗔怪地瞪了一眼皇兄,雅尔丹道:“怎么说呢?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个人虽然有些智谋,但却仍是流于勇蛮之夫,徒有一身超人的武力,但并不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但从现在这件事情来看,我倒是改变了一些看法,此人成长倒是很快。”
“你看得很准!”兀达点点头道:“这也正是我在想的问题,此人现在在呆在安庆,看起来面临着我蒙元的强力压迫,危机四伏,实则安庆现在正在成为灯下黑,我们竟是没有余力去收拾他,人去少了,不济事,会被他倒打一耙,倒是送军攻给他,人去得多,我们现在又实在没有这个军力。竟是只能看着他偏安一隅,而无计可施,唉,该死有脱脱,当真不是一个做事的料子,一败再败,将一盘好棋下成如今这般模样。”
“皇兄在担心此人将来成为我蒙元的心腹大患?”雅尔丹敏感地听出了兀达话里的含意。
“对。小豹子现在看起来没那么危险,但一旦让他长成,必成大患。岳铭主政安庆这时,安庆不过五千兵力,几仗打下来,损失过半,但这个云昭自从入主安庆之后,士兵居然越打越多,脱脱那里的军报,云昭现在手里起码有八千人,而且都是能征善战的老兵,我倒真是奇了怪了,这个云昭又不是神仙,到底从那里找来那么多的老兵?新兵好招,有战争经验的老兵则很难寻啊!”
“皇兄你想?”
“趁他羽翼还没有丰满,先将他灭了!”兀达冷冷地道:“我担心这件事越往后拖,会越麻烦!”
雅尔丹讶异地看了皇兄一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皇兄如此看重一个人,想了一想,道:“皇兄,我觉得你是有些杞人忧天了,不管云昭有多大的能耐,但他地处安庆这个偏远的小地方,地小人稀,先天不足,便已经决定了他的成长空间有限,便是有通天的能耐,又能如何?我们只需要限制他的活动空间,限制他的影响范围,他便只能偏安一隅,而现在我们兵力捉襟见肘,与冯从义,潘浩然比起来,安庆不值一提,即便要收拾他,也得等这两个地方的事情告一段落才是。而且现在,云昭手里有我们急需的东西,如果灭了安庆,这两样东西可不见得能得手,药品要人来制,食盐也要人来制作,而我们根本没有这方面的人手。与其费力不讨好,何必先虚于委蛇,拿着他的东西来为我们服务呢!”
听了雅尔丹的话,兀达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你准备怎么做?”
“安庆派了人进了潭州,摆明了是要与我们谈上一谈,我倒想亲自去见一见云昭,生意当然可以做,但有些事情却要谈清楚。”
“你是想?”兀达上身前探,征询地问道。
“我要与他签定互不侵犯条约。”雅尔丹狡黠地一笑,“这是我们做生意的前提,划定与他的疆界,与他息兵罢战。”
兀达身体向后一靠,哈哈大笑起来,“这种离间之计,只怕很难瞒得过人去。云昭一个小小的安庆边将,那有资格签这种条约,他又岂肯将这天大的把柄留在我们的手上,到时候只要露出这份条约,只怕大越朝那边就会要了他的命。”
“如此不是更好?”雅尔丹格格地笑了起来,“倒是省得皇兄再派大军去安庆了,云昭如果真被大越人杀了,安庆自然会落入我们之手。”
兀达摇摇头,“我可不能让你去,云昭此人心狠手辣,在大漠,我们蒙人可是吃过他不少的亏,你的安危可不是一个云昭所能比的,你要是有事,我即便将安庆尽屠,也无法弥补。”
“皇兄对我的安危倒是尽可放心,云昭现在有求与我,以他现在行事的手腕,焉会对我动手,再说我一个女流之辈,他杀了我,除了招来皇兄的雷霆之怒,大兵压境之外,又能有什么好处?”
兀达收敛起笑容,“你决定了?”
雅尔丹点点头,“我今天入宫,就是想请皇兄授于我与其签定合约的权力。”
“你这么笃定他会与你签这份和约?”
“当然!”
兀达沉吟良久,如果当真如此的话,云昭等于将一个天大的把柄交在了自己的手上,倒当真是一个良策,“既然如此,我让林牙带五百大帐兵随你去,记住,自己安危为上,至于这和约,以及药品食盐,有当然是好,但却远远比不上你对于我的重要性,你明白了么?”
雅尔丹心中颇为感动,“放心吧,皇兄,我会照顾好自己,上一次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的。既然皇兄已经应允,那我就出宫了,在出发之前,我要先见见那几个云昭派过来的人。”
兀达点点头,看着转头欲行的雅尔丹,忽地问道:“你进宫之时,见过札木合了么?”
“恰好碰到!”雅尔丹点点头,“他还送了我一串佛珠。”
“札木合不错,在我蒙元年轻一代将领之中,数一数二,你对他?”兀达探询地问道。
雅尔丹脸色一白,“皇兄,现在正是我蒙元大展鸿图之际,我可不想这么快将自己嫁出去,再说了,我蒙元这么多英雄儿郎,也不见得便只有札木合是英雄!”
兀达笑道:“你一个女儿家,那来这么大的雄心壮志,雅尔丹,你是我最钟爱的妹妹,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情,但你也要明白,以你的身份,其实可供选择的人并不多,数来数去,也就只有那么几个,而且在这几个人中,我最中意的还是札木合。我看他对你也是情深意重,你不妨考虑一下。”
雅尔丹低下头去,“我知道了,皇兄!”
“对了,你房中挂的那个叫什么同心结,是大越人那边的玩意吧,我听说你每天都要研究很长一段时间,这种玩意儿,还是少碰为好。我听你皇嫂说过,她一个仆妇便是大越人,亦会打这种同心结,不过打得挺简单的,你那个好像很复杂,这玩意耗心力。”
雅尔丹一听之下,不由怒道:“皇兄,我房中的物事,你怎么知道?”
兀达大笑,“你忘了,我是蒙元的皇弟,亦是你的长兄,我关心你罢了,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雅尔丹拂袖而去。
看着雅尔丹的背影,兀达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自己最为钟爱的妹妹,不会对这个云昭有那么一层意思吧?那个同心结的来历,兀达却是已经打探得清清楚楚了。
安庆与卢州边界,脱脱大营。
自从上一次大败给安庆之后,脱脱便直接撤到了此处才安营扎寨,一边舔食着伤口,一边向潭州的蒙元朝廷请罪,所幸并没有受到什么责罚,而来自潭州的支援物资仍是源源不绝地运送而来,依仗着他五王的身份,仍然有不少的小部族投奔而来,脱脱的元气倒是在慢慢地恢复。
一边重新整编着自己的大营,脱脱一边在思忖如何再度打进安庆,将功赎罪。
“王爷,安国公主来了!距我们大营已不到五十里!”咄吉快步走进了脱脱的大帐,躬身道。
“安国公主,雅尔丹?”脱脱一下子跳了起来。***
第两百五十三章:月儿弯
卢州与安庆的边界之上,有一个小小的湖泊,形状极似天下弯月,因此当地人都称呼它为月儿弯,此时已是三月中下旬,却正是草长茑飞,白云碧天的好时节,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青青的牧草已没过了脚踝,星星点点的小花夹杂其间,宛如在碧色的地毯之上绣上了朵朵艳丽的小花,一些野羊,野马,野狗,正安详地聚集在月儿弯的周围,伸长了脖子,舔食着香甜的湖水,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极其惬意。
地面隐隐有震动之声传来,光滑如镜的月儿弯湖面荡起层层涟漪,这些生物一齐竖起了耳朵,将头转向同一个方向,这种震动,他们已经太熟悉了,每当这种震动传来,这片安详的草原便会充满了杀戮,青草会涂上鲜血,大地会铺满尸体。野羊野马以及藏在草从之中的兔子,獐子等惊慌地掉头向着远处奔去,只有那些野狗却是兴奋地抬起头来,眼中射出碧油油的光,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季节啊,他们多少年来第一次没有因为冬季便为食物发愁,看来这几天又不由挨饿了。哪怕那些两条腿的家伙,将尸体埋在了地下,但这又怎么能难住有着一只灵敏鼻子的他们呢!只到看到远处大队的骑兵身影出现,野狗们才满意地,恋恋不舍地掉头奔去,美味虽然好,但前提是在美味出现之前,自己不会倒在那些人的手上。那些啉啉在空中飞舞的东西,野狗们是招惹不起的。
约有一千余名骑兵奔腾而来,在距离月儿弯还有数里之时,缓缓地停了下来,一辆四匹白色骏马拖拽着的马车从骑兵从中越众而出。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马车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音量不高,但语气之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口气。
“公主,这可不行啊,您到了我这里,我得绝对保证您的安全,要是出了一星半点的差错,我就万死莫赎了!”脱脱扶着车辕,恳切地道。
马车里的当然便是雅尔丹,到了脱脱的军营中之后,负责药品与食盐买卖的郭锋与全益凤两人便直奔回安庆,向云昭回禀雅尔丹要与他面谈的要求,云昭果然也不负雅尔丹所望,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地点便定在双方边界之上的月儿弯湖。
啪的一声,马车车窗打开,露出雅尔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今天是谈判,又不是打仗,能有什么危险?”
“越人狡诈诡异,可不似我们蒙人这般一诺千金,公主,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公主既然不喜人多,我便只带数十名护卫即可。”脱脱坚持到,看着雅尔央白里透红的脸庞,乌云般的长发,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脱脱作为蒙族之中的青年才俊,当然也是雅尔丹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以前与札木合,铁尼格等人毕起来,脱脱有些自惭形秽,但如今可不一样,他们虽然是大部的继承人,但自己现在已经是堂堂的五王之一,与他们的父亲也是平起平坐,脱脱自认为自己已经领先了他们一大截,以前找不到讨好雅尔丹的机会,如今雅尔丹到了自己的地头上,焉能不抓住机会,好好地表现一翻?
雅尔丹聪明惕透,那有不明白脱脱的心思的,但她对脱脱却没有丝毫的好感,听到脱脱如此说,却是一点也不领情,淡淡地道:“我与云昭是老熟人了,当年我孤身一人,落在他的手上,他也没有把我怎么样,现在我们双方各有所需,他怎么会对我动手?再说了,如果他真要对我动手,以你的本领,又怎能护得我周全,徒然给他送功劳而已,你是我蒙元五王之一,身份尊贵,如果落在他手中,那可就糟糕之极。”
脱脱的脸唰地一下从额头只红到脖颈之上,雅尔丹的话说得平谈,却是句句诛心,偏生自己还反驳不得,自己的确是一连数次被云昭打得满地找牙,心中不由愤懑起来,每一次云昭都是诡计迭出,如果两人面对面地较量一番,自己定然将他斩成十七八块。
当着众多部属,被雅尔丹奚落了一番,脱脱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了,退后一步,怒而不语。
林牙策马走到马车前,低声道:“公主,脱脱将军是议政五王之一,还是留些体面为好。”
雅尔丹哼了一声。
“公主既然不喜护卫跟着去,那我便替公主来驾车,公主,我奉陛下之命保护您的安全,是断然不会离开公主左右的。即便公主责罚,我也一定会跟去。”林牙道。
雅尔丹点点头,“行,你来驾车,其它人,就不用跟着了。”
林牙跳到车辕之上,对脱脱微微点了点头,歉意地笑了笑,一抖马缰,架着马车向着月儿弯奔去。
一块毡毯铺在了厚厚的草从之上,一张矮几摆了上去,雅尔丹亲自动手,从马车里居然又淘摸出了一壶酒,几个小小的食盒,林牙不由骇然,在潭州,他见到雅尔丹带着这些食盒上车,还以为是女儿家贪嘴吃零食,却没有想到竟是为今天准备的。
“林牙,你带着马车退到那边去!”雅尔丹指了指远处。
林牙断然拒绝,“公主,您是一文弱女子,那云昭却是一纠纠大汉,我必须站在您的身后。”
雅尔丹笑了笑,“你知道当年我是怎么被云昭抓走的吗?”
雅尔丹当年被云昭捉去,是蒙元朝廷之中一个隐秘,当中情形,林牙也知道一部分,因为这件事情,雅尔丹的贴身侍卫脱里最后被雅尔丹赶走了。但当时云昭到底是怎样将雅尔丹从重军密布的军营之中抢走,当事人不说,别人也便不得而知。
林牙看着雅尔丹,闭嘴不语。
“当时帐中有十几名塔塔儿部将领,铁尼格站在我右手边,脱里在我左手边,云昭只用一招便逼退了铁尼格,下一招便几乎杀死了脱里,逼得脱里不得不能身试刀,想用自己的死挣取一点点时间,我不忍见我的侍卫惨死当场,推开了脱里!”雅尔丹淡淡地道。
听着雅尔丹的话,林牙不由震惊不已,铁尼格与脱里的武勇他自然是知道的,虽然比自己要差上一些,但如果以一对二的话,自己也没有必胜把握。那云昭能在那样的环境之下,逼上梁山退一人,险险杀死另一人,这样的功夫?他沉吟不语,雅尔丹的话里意思很清楚,自己即便站在身边,也没有什么用处。
他点点头,跳上马车,向着月儿湖的另一侧赶去。
雅尔丹满意地笑了,林牙到底不愧是皇兄身边的侍卫统领,离弦歌而知雅意,不用自己多费话。
远处传来哟嗬哟嗬的怪叫声,雅尔丹抬起头来,看向安庆方向,十数匹骏马跃然眼底,犹如一阵风一般地向着这边驰来,当头一人,一身黑衣,一匹黑马,远远领先于其它人,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这个云昭,果然胆大,居然带了十数人便来赴自己之约了。听到吆喝之声,林牙回过头来,看着远处的奔马,微微点头,马术当真了得,从小生长在马背上的林牙,只消一搭眼便能根据对手在马背上的形态瞧出对方的马术如何。
乌云踏雪今日跑得高兴,它现在极少有机会这样肆无忌惮地撒开蹄子狂奔了,这让他想起了当年率领着一大群野马在大漠之上奔腾的岁月,撒着欢,四蹄几乎在草尖之上掠过,将身后的燕小乙等人甩下了一大截。
云昭眼尖,看到了远处月儿弯那里,一个孤单的影子立在湖边,而那辆眼熟的马车却远远地停在另一侧,除了一个正在整事马缰的马车夫,周围竟是再也没有一个人。
“这个女子,果然非同一般!”云昭一勒马缰,乌云踏雪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有些不甘心地连打了几个响鼻,还没有跑尽兴呢!
“是那个女人!”燕小乙打马奔到云昭面前,对于雅尔丹,燕小乙可是有着刻骨的记忆,此时看着月儿弯湖边那个婷婷玉立的身影,咬牙切齿地道:“她倒胆大,也不怕我上去一刀切了她!”
云昭笑道:“她知道我们有求于她,怎会害怕?小乙,你们呆在这里,我上去会一会她!”
“老大,这个女人貌如桃花,心似蛇蝎,又诡计多端,不可不防,我们跟着你去。”燕小乙道。
云昭哈哈一笑,指了指对面,“对方一个女人,就敢孤身一人站在那里,我一个大老爷儿们,难道还不如她一个女流之辈,好好地呆在这里吧!”轻轻在一拍乌云踏雪宽厚的臀部,乌云踏雪摇头摆尾地向着月儿弯一溜小脆步跑了过去。
看到云昭独身一人过来,远处的雅尔丹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另外一侧的林牙也是暗自点头,如果云昭还着那些随从都过来了,那他拼着雅尔丹责怪,也是要过去的。
“雅尔丹,别来无恙?”云昭骑在马上,看着负手立于河边的女子,微笑着问道。***
第两百五十四章:我喜欢你
“雅尔丹,别来无恙?”云昭大声地打着招呼,翻身下马,刀鞭在一只手心里轻轻敲打着,一脸的笑容。
“我当然很好,只不过你还蹦哒得这样欢实,我倒着实有些想不到,一个亡命的马贼,转眼之间居然就成了大越朝的将军了,当真出乎意料之外。”
“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怎么,你盼望着我死么?”云昭笑语着,扫了一眼湖边的毡毯,大踏步走了过去,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指着自己的对面,“坐!请坐!”
“好像我才是主人!”雅尔丹微微一笑,走了过去,盘膝坐在云昭对面。
“你错了,这里,我们才是主人,你们是不请自来的恶人。”云昭将马鞭放在一侧,伸手提起桌上的酒壶,为桌上的两个玉杯戡满,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自顾自地端起一杯,一饮而尽。
两根手指轻巧地捻着玉杯,雅尔丹似笑非笑地道:“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云昭摇摇头,“这种事情不是你能做得出来的,更何况,即便你下了毒,在我死之前,一样也可以取了你的性命,有你陪葬,死了去阎罗王那儿倒也不寂寞。”
雅尔丹脸微微一红,“谁要和你一起死!”轻轻地啐了一口,手里的酒杯却凑到了红润的唇前,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将食盒里的各色点心一一端出来放在桌上,“这是我们蒙人的一些特色小点心,融合了你们越人的一些做法,尝尝吧,一般人可是吃不到的。”
云昭看着小巧的盘子中,三个一摞码在一起的,做工极其精细的糕点,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块,丢进嘴里。
“果然好吃!”云昭连连点头,“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他当然没有吃过,以前的云昭,一个小小的猎户,连养家都成问题,后来加入鹰嘴岩马匪,马匪们讲究的是吃饱喝足,大碗鱼,大碗肉,大碗酒,谁会花偌多的时间来做这等精细的糕点,有这时间还不如练练马术,练练刀法箭术更实在。
“这是我亲手做的。”雅尔丹得意地道,“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呢!”
云昭一愕,“你贵为公主,还做这些事情?”
雅尔丹盯着他,“除了为我皇兄做过,你是第二个。”
云昭慢慢地放下手里的糕点,“这我可就有些当不起了。”
两人对视一眼,雅尔丹忽地满脸飞红,偏过头去,看着光滑如镜的月儿弯湖,几尾鱼儿自由自在地摇头摆尾在湖里游动,不时冒出头来,吐出几个泡泡。
“这些东西其实是感谢你当初俘虏我之事,待我以礼,并且最后守信放了我而已。”雅尔丹挣扎着说出了几句连自己都有些不信的话。
“利人利己,为了活命而已!”云昭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盘子,道:“不瞒你说,当时好几次我都想杀了你的。”
雅尔丹转过头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你不是没有杀我么,我不是还好好地活着么,那这几盘糕点倒也值得,要知道我的命可值钱的紧!”
云昭哈哈一笑,“那你还敢孤身来见我,就不怕我又绑架了你,去勒索你哥哥?”这几句声音恁大,那一边的林牙面色大变,转身向这边跨出几步,但看着两人之间说话的神色,却又不似要动手的样子。
雅尔丹哧地一笑,“你很缺粮?”
“不瞒你说,缺得很,如果没有充足的粮食,安庆要饿死人。”
“我们的确需要你的成药,你的食盐,但你要的价太高了,要知道,没有药,不一定死人,没有食盐,也还可以吃饭,但没有粮食,你可就不行了。”雅尔丹道,一旦谈及正事,雅尔丹立刻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云昭脸色不变,“这就是我特地往潭州派了两个人,就是要与你们好好地谈一谈。”
“你不是极为仇恨我们蒙人么?”雅尔丹问道。
“要杀你们,总得自己先活下来。”云昭脸色不变,淡淡地道。
“那我们为什么要给你粮食,把你养壮?”
“因为你们需要我的东西!”云昭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我在你们眼中,只不过一条小杂鱼而已,你们想要收拾我,似乎是很简单的事情,所以,你们一定会答应做这桩买卖。”云昭胸有成竹。
“你错了!”雅尔丹冷笑一声,“我皇兄将你视为心腹大患,认为如果任由你成长,将来必会威胁到我蒙人的大业,所以准备一鼓扑杀了你。”
云昭一惊,“能让兀达如此看重,倒是我的荣幸了,这么说来,我倒要感谢你了,想必是你一力主张与我做这桩生意吧!”
“不错!”雅尔丹道:“便算是我还你一个人情。”从怀里掏出早已草拟好的文件,放在小几上,轻轻地推了过来,“你签了这一份文件,我们这桩生意便算是做成了,否则,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回安庆安心备战,想必用不了多少天,我们精锐的大帐兵便会杀到安庆城下。”
云昭拿起文件,眼睛却盯着雅尔丹,对方话里倒底有几份真,几份假,还真是难以判断,对面这个女人太难以琢磨了。
雅尔丹一双眼睛明如秋水,没有丝毫的作伪之色,在这件事情上,她的确没有说谎,兀达是想干掉云昭。
浏览了一遍文件,云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着雅尔丹,“好大一个坑,这是要硬逼着我签么?”
“没人逼你,这是我们双方交易的前提条件,云昭,我们没有让你投降,只是一份与安庆的停战协议而已,如果双方不停战,那生意怎么做得安稳?”雅尔丹轻飘飘地道。
“我一个小小的安庆镇将,有什么资格与你们签定这样的停战协议?”
“我们认为你有,你自然就有了!”雅尔丹轻笑道。
“这是要断我的后路,置我于死地啊!”云昭叹息道:“雅尔丹,你用心可真歹毒。”
雅尔丹听了这话,却是有些着恼了,“云昭,你不要不识好人心,如果不是我,你面对的将是我皇兄的大帐兵,你可能挡得住?”
云昭撇了撇嘴,兀达将压箱底的大帐兵派来对付自己,他还真不相信,了不起就是支援脱脱再来找自己的麻烦罢了。
拿起文件,再一次地看了一遍,笑道:“签便签吧,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先顾眼前好了,雅尔丹,你也不要指望我遵守这份停战协定,我知道,你只不过是想拿我一个把柄而已,这个把柄我送给你,不过仗我照打,你回去后嘱咐那个什么脱脱,让他自己小心吧!”
“你倒是信心十足!”雅尔丹案几之下拿出笔默。
“你倒是准备的周全!”云昭冷笑,提笔,蘸墨,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我签了这个东西,那我们的药,盐价格都要长一成。”他伸手按住文件。
“没有任何问题!”雅尔丹满口答应,从云昭手里取回文件,贴身放好,提起酒壶,将两个杯子倒满。“来,祝我们合作愉快。”
“各取所需而已!”云昭拿着杯子站了起来,一饮而尽。
雅尔丹亦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将玉杯往桌上一顿,笑道:“好了,正事谈完,我们说说其它的事吧。”
云昭冷冷地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雅尔丹大怒,手一伸,道:“拿来!”
云昭莫名其妙,“拿什么来?我可不欠你东西。”
“我的丝巾!”雅尔丹怒道,“当时给你包扎伤口了,走的时候,我要你好好保管,我会要回来的。”
云昭顿时想起,但那条丝巾早已不知被他扔到了什么地方,不由尴尬地摸了摸脑袋,看着对方怒目圆睁的样子,心一横,道:“不见了!”
“你?”雅尔丹心中一痛,眼中顿时泫然欲泣。
“喂,一条丝巾而已,堂堂的一位公主,值得么?在我们大越,这样的丝巾是不值钱的,你喜欢,回头我一百条给你。”
雅尔丹霍然抬头,看着云昭,半晌,忽地笑道:“你当真送我一百条?”
对方忽然哭,忽而笑,云昭不由大摇其头,女人脸,果然是六月天,当年柔娘亦是这般模样,上一刻还喜笑颜开,下一刻已是大雨滂沱。
“好,我送你。”
“还有一件事情。”雅尔丹道。
云昭大感头痛,“还有什么事?”
雅尔丹从怀里摸出一根绳子,“你得教我,这个同心结是怎么打的?我琢磨良久,仍然没有打好这种样子的。”
握着这个同心结,云昭不由感慨起来,这个结是他当初拴雅尔丹是用绳子打的,倒想不到雅尔丹还留着。这种结的打法还是柔娘教他的。
接过绳子,云昭缓缓地道:“教你没有问题,但你的告诉我,柔娘到底在那里?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
雅尔丹叹了一口气,“相信我,云昭,柔娘现在过得很好,比你相像中的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我劝你还是不必知道,知道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还有危险。”
“我自己的妻子,为什么我知道了她的下落却有危险,雅尔丹,你不要危言耸听!请告诉我她的下落。”
雅尔丹伸手取过了云昭手里的绳子,“算了,我不要你教了。”转身便走,连铺在地上的毡毯案几全都不要了。把云昭凉在原地,看到雅尔丹走了过来,林牙赶紧牵着马车迎了上来。
雅尔丹一步跨上马车,却霍地转过头来,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的云昭,大声道:“云昭,我不想你死,因为我喜欢你!”言毕,跨上马车,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林牙深深地看了一眼呆若木鸡地云昭,一跃上了车辕,马鞭一扬,马车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