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天庭外交官
一旁的孙悟空早就凶光毕露，紧紧盯着巨灵神，大有一言不合便棍棒相向之势。
若不是许安轻轻拍了拍孙悟空的肩膀，估计已经是当头一棒了。
这脸打得，属实是太过明显。
许安早知入天庭之事不简单，没想到才刚一进门。
这位三界之主玉皇大帝，就给了他们好大的一个下马威。
恐怕以后，还会有其他事等着他们。
按律来讲，新晋仙官无论司职大小，必然都是先去灵霄宝殿觐见玉帝。
而今借故不见，自然是起了其他心思。
更何况，还是近些年三界众声名鹊起的花果山。
即便此时场间已是有些剑拔弩张，巨灵神依旧立在云头，俯视着他们。
太白金星回过神来，脸色稍显尴尬，立马打起了圆场。
“两位大王稍安，陛下掌管三界，自是异常忙碌，还望两位大王莫怪。”
而后他又朝巨灵神挥了挥手。
“巨灵神将当可回返禀告陛下，我会带着两位大王去司职殿，一切规程自会完善妥当。”
巨灵神僵硬地点了点头，朝太白金星行了一礼后，祥云升空，径直离去了。
这时，太白金星本就有些苦瓜似的脸，便得更苦了。
本以为招安一事就此顺利了解，谁曾想，竟会出了这些叉子。
这花果山的两位，可都不是善茬啊。
太白金星微微一叹，苦笑着拱了拱手。
“两位大王莫怪，还请移步司职殿。”
许安轻轻一笑，似乎显得毫不在意。
“无妨，既然陛下抽不出身，我等就先领了司职，日后自会有觐见之日。”
孙悟空冷哼一声。
“老倌儿，带路。”
太白金星苦笑着道。
“是极，是极，两位大王请随我来。”
于是当下并未再有言语，白云载着三人，缓缓朝着司职殿而去。
……
半晌过后，天庭司职殿外。
太白金星站在殿外，再也崩不住了，满脸铁青。
仙家，也是要脸面的。
玉帝如此行事，他的面皮也同时碎了一地。
当下无颜再面对花果山二王，随即便拂袖而去。
片刻后，许安和孙悟空也从司职殿出来。
孙悟空亦是面色铁青，隐隐有些压制不住愤怒。
“俺就觉得这弼马温一职不甚好听，难怪啊难怪，那玉帝老儿，竟让俺老孙替他养马？！”
许安哂然一笑，拍了拍孙悟空的肩头。
“你不是还觉着弼马温还不错的吗，怎么这会儿心急火燎的。”
孙悟空冷哼一声。
“那玉帝老儿，着实可恶。”
“哈哈…”
许安摇了摇头，轻笑一声。
“你的其实还好，毕竟清闲自在，可我这佛令，就真的有些荒谬了。”
不仅仅是荒谬，简直就是太特么扯。
难怪他从没听说过有此司职，原来这个佛令，乃是新设定的司职。
佛令的具体司职，就是天庭派驻去西天灵山的使者，而且是长期驻扎的那种。
简而言之，天庭外交官。
而且，天庭法度规定，今日就必须启程赶往西天灵山。
论恶心人，玉帝真是个中王者。
许安心中冷然一笑。
其目的，就是为了将他与猴哥分隔开来，挨个收拾。
这也恰恰说明，玉帝在忌惮他们，不，或许只是在忌惮他。
今日之时，恐怕不仅仅是玉帝一个的注意，佛门应当也是出了力的。
看来自己阴间与酆都大帝一战，确实也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如此行径，定然是怕自己碍事，才会将他跟猴哥分隔开来。
“呵，玉帝，如来，算盘倒是打得响，只怕日后不能让你们如愿。”
孙悟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玉帝如来？”
许安轻轻一笑，当下还不能给猴哥说太多。
“没什么。”
孙悟空挠了挠头，怒气总算消散了不少，正色问道。
“对了，如今俺在天庭，你又要去往西天，可有什么要交待给俺的？”
许安看了看前方烟霞雾霭的仙境胜景，淡淡道出四字。
“但凭本心。”
孙悟空听得一愣，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俺懂了。”
“许安保重，俺老孙去也！”
话音刚落，脚下便生出白云，一个筋斗，翻飞而去。
许安笑吟吟地看着孙悟空的筋斗云化作一个小点，直至消失不见。
“我也该走了。”
天庭仙境，云卷云舒，一片祥和宁静。
但风云亦有涌动之时，届时，乾坤颠倒，天翻地覆。
许安化作一道金光，出了南天门，径直往西天灵山而去。
他是唯一一个，入天庭半日就离去的仙官。
灵山不在四大洲之中，处于世外之地，与天庭相距甚远。
许安离了天庭后，撤了金虹之术，单纯就以腾云驾雾之法赶路。
他躺在白云之上，手握酒葫芦，给自己一口一口地灌着猴儿酒。
悠哉悠哉，毫不费力地慢慢赶往灵山。
此去数百万里之遥，以腾云驾雾之速，好歹也需数十日的时间。
许安正好，也消极怠工一回。
“偷得浮生半日闲，哈哈，好酒，好酒。”
一朵白云，于青天之上，渐渐朝着灵山靠拢。
不知不觉，数十日一晃而过。
一股磅礴的佛意，渐渐出现在了许安的心神之中。
这股佛意之浩瀚，实乃他生平仅见。
许安站起身来，立在云头。
稍一眺望，便见远处一座高山，耸入云峰，甚为壮阔。
其山通体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再加上一道道佛意禅心萦绕，望之一眼，便叫人生出宁静安详之感。
正是西天灵山，曾经的西方教二圣的道场，亦是如今的大乘佛教之山。
许安细细感受着这股浩瀚磅礴的佛意，心中不由赞道。
“不愧是号称西天极乐净土的灵山，妙哉妙哉。”
封神之后，佛门大兴，难怪灵山有这般盛景。
此次量劫，亦是佛门兴盛之局。
因此，西游大势乃天道所定，无人可改。
孙悟空，则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这个佛令之职，应当就是天庭合力佛门给他下的套，生生想要将他困在灵山。
许安神情恬淡地看着远方充满佛意禅心的灵山，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诮之色。
“困得住我吗？”
第七十七章 金蝉子相迎
就在许安思绪万千的时候，灵山已至。
许安御使着白云，缓缓落在了灵山脚下。
毕竟他也不是蛮横粗鄙之人，佛门重地，该有的敬意也不能少，同时也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样，许安迈开脚步，步行上山。
行至山中，他这才发现，灵山盛景，与远处相见，又大为不同。
一路行来，只见冲天百尺，耸汉凌空，低头观落日，引手摘飞星。
真个是：豁达窗轩存宇宙，嵯峨栋宇接屏山，黄鹤信来秋树老，彩鸾书到晚风清，紫芝仙果年年秀，丹风仪翔万感灵。
许安见眼前景致，不由出声赞道。
“真乃灵宫宝阙，琳馆珠庭。”
“我佛慈悲，许施主谬赞了。”
这时，一个宁静祥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许安转身看向一旁，微微一笑，颔首道。
“见过大师，大师认识我？”
只见一个年轻僧人走了过来，朝着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双手合十道。
“许先生之名，三界鲜少有人不知。”
许安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轻僧人，年岁不大，白白净净的，显得宝相庄严。
全身私有一股浓厚的佛法笼罩，有些看不清具体是何修为。
不过有这卖相，应当不是俗人。
只是当下也不好细细探究一番。
此僧尤为突出之处，便是一双粗大的剑眉。
令其恬淡之中，又多了一丝悍勇，显得有些矛盾。
此时，年轻僧人紧接着说道。
“小僧奉我佛之命，特来此地等候许施主，已有多时。”
许安微微一愣。
莫非，自己赶路的数十日，这和尚一直就等在这个地方。
“嘿嘿…”
许安厚着脸皮，稍许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于是，他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唉，灵山远，我也没个快速赶路的灵兽或是灵宝，脚程太慢，劳烦大师久候了。”
年轻僧人一脸正色地行礼道。
“许施主不必多虑，小僧于此数十日，正好精研佛法，倒是自得其乐，无甚不适。”
这般作派，倒让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这个年轻僧人。
不骄不躁，毫无戾气，心境当真不错。
许安暗自一叹。
原本想着拖拖时间，让前来相迎的僧人心生不满，从而找着些破绽，让他趁机可以愤而出手，制造些乱象。
如今看来，自己这小小心思，早就被看穿，倒是不攻自破。
佛门能大兴，甚至隐隐压过道门，自是有其道理的。
不过，他本就不寄厚望于此。
“许施主既然已至灵山，那就请随小僧登山。”
“有劳大师。”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开始登灵山而上。
路途之中，年轻僧人在前，许安在后，始终相距一丈之内，不多不少，属于待客礼仪的距离。
许安一边行走，一边故意拿起酒葫芦，朝着嘴里灌了一口。
那年轻僧人也不着恼，只是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
“灵山之上，不禁饮酒？”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摇了摇头。
“许施主非佛门弟子，自是不必守我灵山戒律。”
许安嘿嘿一笑。
“那我吃肉呢？”
年轻僧人眼角一跳。
“许施主的话，自然是可以的。”
“若是杀生呢？”
“我佛慈悲，应当…也是可以的。”
“若是偷你们佛经呢？”
“许施主需要任何佛经，我灵山自然倾囊相送。”
“若是…”
最后一句话，他也有些说不出口了。
“哈哈…”
许安一声大笑。
“大师也是个有趣之人啊。”
年轻僧人虽然眼角微动，但养气功夫却是极好。
无论许安如何狂放不羁，年轻僧人无一丝动怒，一直保持着微笑。
许安顿时觉得有些无趣，看了看灵山景致，又将酒葫芦放回腰间，略带一丝疑惑地问道。
“大师如此年轻就有这般修为和心境，定是佛门高僧，不知大师法号为何？”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
“小僧法号金蝉子，只是灵山一个普通僧人，当不得许施主高僧一说。”
“金蝉子？！”
许安愣住了。
这年轻僧人，竟然就是那只天地第一只金蝉，如来佛祖座下亲传弟子。
难怪…
传说之中，这位金蝉子是天地初开之时，诞生的第一只金蝉，凶悍无比。
后来受如来佛祖佛法点化，洗去一身戾气，皈依佛门。
为佛祖座下四大亲穿弟子之二，道行深不可测，佛法大无边际。
实乃当下佛门支柱之人。
这般情形，倒真让他有些意外，如来佛祖居然会派此僧相迎。
“原来是金蝉子大师，我倒是眼拙了。”
金蝉子头也不转，只是淡淡出声。
“许施主谬赞，小僧愧不敢当。”
许安看着金蝉子的背影，目光微微闪动，淡淡一笑后，便再未言语。
随即，一路无话。
两人虽是步行登山，但皆是三界之中道行高深之人，自然脚程越过凡人甚多。
没过多久，两人便越过了半山腰，直达顶峰。
许安远远看去，只见顶峰之上，各处皆是阁楼金阙，一派金碧辉煌，却又丝毫不落俗气。
漫天的佛意萦绕在天地之间，令人安心定神。
这是一整座巨大的庙宇。
庙宇门口，上书四个大字。
大雷音寺。
片刻后，二人并足而立，停驻在了大雷音寺门口。
金蝉子朝着许安行了一个佛礼。
“许施主，佛祖如今在外访友，吩咐小僧先带施主去往住处，就不去往大雄宝殿了，待佛祖归返，再与许施主一晤。”
许安回了一礼，微微一笑。
“自当如此。”
金蝉子点了点头。
随即，二人便踏入了庙门。
穿过重重楼宇，终于抵达了许安的禅房。
屋内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床，几个蒲团。
金蝉子没有进门，只是双手合十淡淡道。
“既已将许施主带到，小僧也就不便久留，施主好生休憩，改日再与施主参禅论道。”
许安微微一笑。
“大师慢走，我就不送了。”
金蝉子刚要离去，却又停下了脚步。
“佛祖曾言，许施主乃天庭钦使，入灵山当职，不必拘束，灵山各处皆可去得。”
“多谢佛祖。”
金蝉子再无言语，便自行离去了。
待其走后，许安坐在蒲团上，陷入沉思。
佛祖所言，看似没有限制他的自由。
但灵山二字，却表示，他只能在灵山之中，才得自由。
许安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灌了口猴儿酒，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幽幽。
“往后，定然不会无趣。”
第七十八章 万马奔腾猴王回山
话分两头。
自那日天庭之中，许安与孙悟空各自领了司职。
许安去往灵山当差。
孙悟空则是一个筋斗云，便去走马上任了。
行至御马监，孙悟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唤来了监丞典薄力士等大小官员，查明本监事务。
这才明悉，天马万匹有余，个个皆是良马，嘶风逐电，踏雾登云。
但是孙悟空才不管这些，依得本心，日日纵情享乐，将一干事务全都交给下属看管。
又由于他率真的性子，一段时间后，倒是结交了不少的仙家，只是大都司职低等，于天庭之中，是为不入流。
就在这肆意玩耍间，数十日悄然过去。
这一日，孙悟空与一众仙家宴饮之时，酒过三巡之后，昴日星官座下烈阳童子忽然站起了身来。
这童子本就身形瘦小，此时却穿着一件宽大的仙炮。
坐时尚好，可起身直立时，宽袍大袖却让他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甚是滑稽。
童子醉醺醺地模样，引得众人发笑。
“呸。”
烈阳童子啐了一口，对着门外破口大骂。
“这该死的天庭，我等修为不弱，道行不俗，却只能做那不入流的仙官，就以我来说，日日替那卯日老儿养鸡，忒不当人子。”
此话言语无状，已经算是相当的大逆不道，不仅辱骂星官，更是涉及整个天庭。
可在场众仙，却无一惊讶。
更有甚者，还齐声附和。
“更别提我孙大王，道行惊天动地，却只能做那养马的行当，何其悲哉。”
烈阳童子饮酒过多，已经是摇摇欲坠，说完这话后，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引得众人更是哈哈大笑。
笑声过后，众仙皆愤懑不已。
“是啊是啊，我等入天庭当差，本以为逍遥快活，谁曾想，竟然做了那下贱之役的事。”
“羞煞羞煞，真是卑贱。”
”若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来此，事事拘束，哪有凡间自在。”
“往日我等在下界谁不是称王称祖，入天庭却受这鸟气。”
孙悟空听到这些泄愤的话，喟然一叹。
“在坐众位，皆是豪情之辈，可俱都在天庭受些闲气，除了饮酒寻欢，倒是别无去处了。“
“是极，是极，孙大王尽知我等的不如意，可却为之奈何，唉。”
孙悟空眼珠子一转，似乎是想到些什么，挠了挠耳朵，嘿嘿一笑。
“近日里俺养的那些天马膘肥体壮，不如待会儿放出几匹，纵情玩耍一番如何？”
烈阳童子眼睛一亮，当先大赞。
“孙大王好主意。”
“听说孙大王监舍内的天马皆是三界之中不可多得的好马，更有那绝尘紫麟这等天地间的顶尖良马。
我等终日饮酒，早就烦闷，不如骑上天马，驰骋天庭，也好叫人知晓我等的威风。”
“哈哈，好主意。”
“如此，当浮一大白。”
此间众仙，都不是天庭的正神，跟脚也十分浅薄。
平日里做些小官小吏，早就心中不满，积愤已久。
酒壮怂人胆，千杯仙酿下肚，已是胆大包天，哪还管什么天条戒律。
对于孙悟空的主意不仅纷纷附和，更是称赞不绝。
孙悟空摇头晃脑，看着激愤的众人，醉醺醺地憨厚一笑。
“众仙家，跟俺来。”
于是在场所有人，毫不分说，当即就赶往了监舍。
片刻后，孙悟空不顾监察典薄的劝阻，站在监舍马厩的门口，高声大笑道。
“哈哈，今日众仙欢饮，就以天马为俺们助兴。”
“此举有违天条戒律，大人不可啊。”
监察官急忙大喊，可惜法力低微，有心无力。
孙悟空不顾劝阻，大手一挥。
“开马厩，选天马。”
‘希聿聿～～‘
一瞬间，天马长鸣，马厩大门敞开，数之不清的天马横冲直撞，径直冲了出来。
方向，正是南天门。
众仙家大喜，纷纷鼓动法力，各展其能，选择自己中意的天马，跳将上去，纵情驰骋。
天马实在太多，孙悟空又是直接敞开了马厩的大门，一时之间，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孙悟空站在一旁，眼神清明地看着这一幕，哪还有一丝醉意。
“嘿…”
“玉帝老儿，你看我这弼马温当得如何。”
此番行径，乃是他蓄谋已久。
借机鼓动一干天庭小官，纵马驰骋，只不过是想分散天庭的注意力，好趁机闯出南天门。。
孙悟空又岂能甘心做那弼马温一般的下贱之役，早就想回到花果山，只是南天门难过，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孙悟空抬头看着西方，嘴里喃喃念道。
“许安，你曾说但凭本心四字，如今，俺老孙等你回山。”
说罢，他便一个筋斗云，直接朝南天门飞去。
天庭之中，宫阙楼宇林立，彩霞满天纷飞，而今又出现了另一奇观。
数万匹天马奔腾嘶鸣，纵蹄狂踏。
似是汇聚成了一条洪流，直接朝着南天门而去。
南天门守将见万匹天马无端奔腾，纷纷骇然，定然是出了了不得的大问题。
守门的主将见状，一声大喝。
“大胆，何人敢放纵天马本袭南天门？！”
副将在一旁紧接着回答道。
“定是管理天马的监舍出了问题，当立即上报玉帝定夺。”
“速去！”
“是！”
电光火石之间，天马已至。
守门的天兵天将立马排兵布阵，合力施展法术，阻挡天马冲撞。
可未曾想，平日里的温和的天马，竟会有如此狂躁的一面。
就算布下天罗地网，在这万匹天马狂奔之下，也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
“快关门。”
天马猝不及防的狂奔，令南天门主将不得不下令关闭门户。
南天门自古便是天庭门户，无数万年的加持之下，不论再凶猛，也根本无人可硬冲出去。
眼看着天兵天将就要将南天门关闭，但就在这时，一根擎天金棒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还未等有所反应，金棒就猛然一扫。
这一扫之下，南天门的天兵天将尽皆倒飞而去，阵势自是瞬间破除。
天马被这些天兵天将也激起了凶性，变得更加狂躁。
当下更是无人阻拦，径直就冲出了南天门。
在天马肆虐的同时，那根金棒，亦是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一道白云，从天庭直飞而下。
没过多久，花果山已经遥遥在望。
孙悟空翻了个筋斗，兴奋地放声大笑。
“哈哈…”
“孩儿们，俺回来了！”
第七十九章 花果山战天庭
就在孙悟空冲出南天门，回返花果山的同时。
遥远的西方极乐世界，灵山之中。
一片密林之内，许安盘坐在地上，身旁是一个火堆，火堆上架着一只肉鸡，下面火焰灼灼，烤得肉鸡滋滋冒油。
“果然，猴哥还是在天庭待不住。”
他从离开天庭之时，留下但凭本心四字，就知道定然会发生此事。
这事，也符合原本西游的走向。
这次，他打算顺势而为，不再强行干涉。
片刻后，许安挥了挥手，身旁火焰立马熄灭，取了黄金酥脆的肉鸡吃了一口，再拿起酒葫芦喝上一口，顿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烤肉配仙酒，一喝喝一宿。”
“舒服～”
这一刻，有酒有肉，才知神仙哪有凡人好。
正在这时，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僧人缓步而至。
金蝉子看着眼前一幕，宽大的剑眉微微抽搐，而后便恢复了古今无波之色，行了一个佛礼。
“许施主，近来在灵山可还住得习惯？”
许安一见来人，立马热情相邀。
“原来是金大师，灵山乃佛门清净地，我住得甚好甚好，来来来，一起整两口？”
他说话间，嘴里还在咀嚼着鸡肉，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金蝉子倒是对他这番作派不兴波澜，不过听到金大师这三个字，面色顿时微微泛黑。
不管怎么听，金大师这个称呼都有些不对，像是那些凡间的神棍。
他数万载坚韧不动的佛心，在遇见许安之后，总是会微微动摇，产生一丝波澜。
金蝉子祛除杂念，唱了声佛号。
“我佛慈悲。”
“许施主适才也曾言灵山乃我佛门清净地，还望施主稍微注意一番才是。”
许安用手擦了下嘴角的油渍，喝了口猴儿酒，嘿嘿一笑。
“一定一定，日后定然注意。”
“放心，这山中野味甚多，我也不会经常如此，竭泽而渔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金蝉子一时语塞，而后微微一叹，已经是放弃治疗了。
“许施主自在就好。”
言语之中，尽显无奈。
许安心中暗暗发笑。
这些时日，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在挑战着金蝉子的底线。
只是无论怎么作，这和尚除了偶尔黑个脸，倒一直都是一副古今无波的模样。
可见其佛心之坚，养气功夫之深。
许安酒肉下肚，心满意足，也无心再逗这和尚了。
随即他便起身搓了搓手，再弹了弹身上的灰尘。
“金大师今日特地来寻我，可是有要紧事相商？”
金蝉子神情变得肃穆起来，双手合十淡淡说道。
“世尊回来了。”
世尊，即是佛祖。
听闻此事，许安顿时不复嬉笑之色，正色地问道。
“可是佛祖相邀？”
金蝉子唱了声佛号。
“正是此事。”
许安点了点头。
“请带路。”
“许施主请。”
……
画面一转。
话说孙悟空放纵天马冲击南天门，又是一棒横扫天兵天将，回返花果山逍遥快活。
天庭这边，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弼马温孙悟空伙同一干仙官，违反天条，更是出手伤人，引得玉帝震怒。
这一下，算是狠狠地打了玉帝到面皮。
一道金黄色的流光从灵霄宝殿宝殿中飞出，传至巨灵神的面前。
那道流光，就是一卷金榜。
金榜之中，传来了一声浩大的天威之言。
“妖猴作乱，下界拿之。”
巨灵神接住落下的金榜，遥遥一礼。
“是。”
随即，就唤来数万天兵天将，浩浩荡荡地朝着下界而去。
花果山中，孙悟空正跟一众猴儿饮酒作乐，肆意玩耍，一派欢乐。
唯有孙悟饭，不与猴儿们嬉笑打闹，只是一本正经地坐在一旁。
这时，身为混世四猴之一的马元帅，通阴阳，晓人事，早就注意到了一旁的孙悟饭，于是提着酒壶就走了过来。
“悟饭，就算心忧亦是无用，何不先纵情作乐一番。”
“更何况，如今我花果山兵强马壮，各个修为不俗，再加上有大王在，就算天庭打了过来，也无甚要紧。”
孙悟饭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朝着西边的方向看去。
马元帅看他这般模样，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可是在担心二大王？”
孙悟饭微微点了点头，悠悠开口道。
“二大王如今身困西天灵山，身边也没个帮衬，却是不知情形如何了。”
马元帅闻言一笑，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这才红着脸开口。
“悟饭倒是多虑了，二大王何许人也，不论心智还是修为，皆是三界顶尖。
就连酆都大帝这等上古高仙都死于他的剑下，又怎会明知灵山是个牢笼，仍旧只身前去。
以我观之，二大王肯定是有个好大的谋划，因此你也不必心忧，且待来日，自会分晓。”
马元帅毕竟是赤尻马猴，通晓人事，对于一些事，想得就更加通透。
孙悟饭沉吟一番沉吟过后，微微点了点头。
“确实是我多虑了。”
话音刚落，孙悟饭六只耳朵齐齐一动，脸色一沉。
马元帅顿时心领神会，面色也是微微一变。
“天庭终于来了？”
孙悟饭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两只大手各自拍在了孙悟饭和马元帅的肩膀上。
二人转身一看，却见孙悟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小事而已，继续喝酒。”
孙悟空身为花果山之王，道行境界亦是深不可测，怎会不知有天兵天将降临花果山。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从外传进了水帘洞。
“奉昊天金阙无上妙有至真玉皇上帝法旨，前来捉拿天庭叛官，无关者速速退避。”
“弼马温，你私自放纵天马，打伤南天门守将，如今，还不随我回天庭认罪伏诛！”
声音宏大粗旷，瞬间便传遍四野。
水帘洞内，一干猴儿听闻此言，皆是一静。
孙悟空微微一笑，抬手从耳中扯出一根细针。
“金箍棒。”
细针应声而变，化为一根金晃晃的棒子。
正是那后天至宝，定海神针。
此时，孙悟空手握金箍棒，身后披风招展，眼中凶光大盛。
“孩儿们，摆阵，迎敌！”
刹那间，花果山震动，仙光肆虐，冲天而起。
第八十章 齐天大圣
随着孙悟空一声令下，整个花果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七十二洞群妖，尽皆出动。
一朵巨大的妖云缓缓腾空，横亘在花果山的上空。
其上站着密密麻麻的妖怪，放眼望去，有数万之巨。
旌旗摇曳，妖影重重。
花果山，第一次在三界中，展现出锋利的獠牙。
妖云对面的数千里外，则是仙云腾腾，十万天兵天将厉兵秣马，枕戈待旦。
领头之将，正是天庭威名赫赫的巨灵神。
巨灵神身形高大，一身肌肉虬结，双手持万斤巨斧，站在首位。
眼见对面腾空一起一股惊人的妖气，巨灵神虽是异常震惊，但却毫不慌张，立马厉声大喝。
“弼马温，你竟还敢反抗天庭，待我拿了你这妖猴，往斩妖台上一送，就叫你立时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更有这满山妖孽，若要助这妖猴，定要尔等悉数化为齑粉。”
声音隐含天威，沛然莫御。
花果山妖云前方，一道筋斗云飞至。
孙悟空现出身形，与巨灵神遥遥对峙。
他身后大红色披风迎风招展，将金箍棒抗在肩膀上，呲牙咧嘴一笑。
“哈哈，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俺有天地莫测之法，长生驻世之术，就凭你这区区毛神，又能将俺如何？
若再敢上前，俺就将你一棒打死，省得你这般聒噪，惹人心烦。”
在他身后，猴儿们抓耳挠腮，发出阵阵嗤笑。
巨灵神见状，怒目圆睁。
“你这妖猴，找死！”
当下不由分说，举起巨斧，如离弦之箭，猛然冲了过来。
“妖猴，看斧！”
“急了，急了。”
孙悟空哈哈一笑，手中金箍棒向下一挥，仙光一乍，亦是举棒相迎。
“哈哈，来得好！”
二人皆是修炼肉身之仙，下手之时，自然是以肉身相搏。
说时迟那时快，天空之上，二人猛然相遇。
“大！”
孙悟空一声大喝，将金箍棒向上一抛，忽然化作了一根擎天之柱。
“吃俺老孙一棒！”
金箍棒应声压向了巨灵神。
眼见宛如天柱般的定海神针袭来，巨灵神举斧相抗。
‘轰～～’
一瞬间，一股巨大的仙光炸裂，周围荡出了一层汹涌的飓风。
狂风呼啸，四散开来，吹得两边的仙云与妖云都有些摇摇欲坠。
金箍棒仅一击之威，就令天地色变！
巨灵神高举双斧，硬生生抗了下了这滔天一棒。
但这场打斗，岂又只是这般简单。
孙悟空冷冷一笑，身形突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到了巨灵神的身侧。
金箍棒随之而动，瞬间缩小。
本来不及有所反应。
孙悟空手持大棒，就直接打向巨灵神的面门。
“干你丫的！”
一棒之下，饶是巨灵神皮糙肉厚，依旧难以承受。
刹那间，就被打得极速倒飞。
‘轰～～’
身体被重重地砸向了远处的一座高山，整座山发出一声巨响，山石滚滚，竟是轰然坍塌。
“如此，不堪一击！”
孙悟空见状，微微一笑，身形再度消失。
一时间，远处的那座高山之中，不断发出着了阵阵巨响，仙光明灭闪动不定，尘烟滚滚。
片刻后，异动消失，高山尘烟也缓缓散去，露出了其内真容。
原本一座高山，赫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在场不论仙和妖，看着这一幕，皆深感震撼。
尤其是天庭这边，原本以为手到擒来之事，如今却是一颗心悬在了空中。
忽然间，一个略显瘦弱的身影缓缓从深坑中飞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一个巨大的身躯。
这一幕，令花果山这边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赞叹之声。
“大王无敌！”
“大王无敌！”
而另一边的天兵天将，则面如死灰。
飞出深坑的身影，正是孙悟空。
此时，孙悟空一只手提着巨灵神的脖颈，肩上扛着金箍棒，鲜红色的披风迎风而动，宛若盖世高仙，无人能敌。
巨灵神在他手中昏迷不醒，浑身伤痕累累，像是一条死狗一般，毫无一丝挣扎。
孙悟空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随后，猛然将巨灵神的身躯一抛，径直砸向了十万天兵天将。
“带着这条死狗，滚回天庭。”
“告诉玉帝，俺今日不想杀生，让他下次派些法力高强之辈前来，像这般纸糊的衰神，中看不中用，甚是无趣。”
天兵天将一阵慌乱地接过巨灵神，面面相觑之下，只能无奈退走，回返天庭。
主将已失，士气遭受重挫，留在此处，也是无用了。
十万天兵天将浩浩荡荡而来，如今，只能是灰溜溜而去。
花果山前，随着天兵天将的离开，巨大的仙云也缓缓消失不见。
首战告捷，孙悟空以无敌之姿重创天庭，引得众妖齐声欢呼。
“大王无敌！”
“大王无敌！”
孙悟空收了金箍棒，飞到了花果山上空，大手一挥，高喊道。
“今日大胜天庭，摆宴，庆功！”
“是！”
众妖齐声一诺。
当天夜里，整个花果山灯火通明，不论是水帘洞，还是其下七十二洞，尽皆宴饮欢庆。
数日过后，花果山战胜天庭的这一消息，席卷了整个三界。
三界之中，不论仙佛妖魔，悉数听闻。
一个名为孙悟空的盖世妖猴，跃然呈现在了所有势力的眼中。
花果山当真灵秀汇聚之地，不仅出了一个许先生，如今竟然又出了一个孙悟空。
一时间，一众交好的妖魔与花果山更是走动频繁，来王甚密。
忽然一日，一杆旌旗竖立在了花果山之颠。
旌旗招展，其上上书了四个大字。
齐天大圣。
与天齐高，天生神圣。
当旌旗竖立的那一刻，孙悟空的声音犹如雷霆滚滚，传遍了整个花果山。
“自今日始，俺为齐天大圣，与天告知。”
刹那间，天道仿佛都起了一丝波澜。
这一丝波澜，似乎是一个引子，令天道都发生了某种恐怖的变化。
三界之中，一些古老的存在感应到了天道之变，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花果山。
量劫，开始了。
西天灵山，某个不可知之地。
菩提树下，一个中年僧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抚掌大笑。
“我佛门，大兴将至。”
第八十一章 再入天庭
与此同时，流光溢彩的天庭，有一座宏大宽广的大殿。
灵霄宝殿。
玉帝高坐于仙榻之上，其下则站着大小正神等一众仙家。
此时，作为天庭兵马大元帅的托塔天王李靖站了出来，朝玉帝一拜。
“日前巨灵神下界捉拿孙悟空，却没想到那妖猴神通广大，不仅未能功成，自身亦是受到重创，几乎被打散了仙体。”
“妖猴凶残至极，臣等愿再领兵出战，送那妖猴上斩妖台上走一遭。”
正当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急报。
“报…”
“下界花果山孙悟空，挂了旗帆，自封齐天大圣。”
这一消息传来，众仙家一片哗然。
竟敢自封齐天大圣，这一天一圣，可是硬生生在跟天庭叫板。
李靖当即沉声行礼。
“陛下，李靖请愿一战，任凭那妖猴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此劫。”
玉帝一脸方正，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众仙家，高声问道。
“众卿，此事，可有何异议？”
这一问，底下仙家先是面面相觑，而后齐声拜道。
“臣等，再无异议。”
玉帝微微点了点头，淡淡道。
“既如此，那便遣…”
“陛下稍候，臣有异议。”
这时，仙家之中，太白金星站了出来。
“陛下，请容臣一言。”
“那泼猴天生地养，只是缺了教化，言语无状，不知大小，但臣观察其心性，却并非恶妖。
若天王下界捉拿，劳师动众不说，厮杀之下，又是生灵遭厄。
不如陛下大舍恩慈，还降下招安旨意，就叫他做个齐天大圣。
只不过是给他加个空衔，有官无禄便是。
如此，既免了一场刀兵，又向三界彰显出了陛下慈恩，心若混沌般宽广，三界众生定然赞叹不已。”
这一席话，说得是有理有据，就连一些仙家都忍不住点头称是。
太白金星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毕竟是曾他下界招安，才将孙悟空和许安带来了天庭。
谁曾想，如今许安远去灵山，孙悟空又判出天庭，还将巨灵神打成重伤。
这般情形下，他也只有强行掰一掰手腕，提自己挽回一些颜面。
更何况，只有一想到那位二大王许先生，他心中就是一寒。
实在是不想开启战端。
玉帝略显疑惑。
“何为有官无禄？”
太白金星回道。
“名义上封号为齐天大圣，实则不交予他管事，不与他俸禄。
养在这天庭之中，收他邪心，令他不生狂妄之心。
只要不再生事端，便由他耍弄。
由此，庶乾坤安靖，海宇得清宁也。”
玉帝闻言，沉吟片刻。
随后，便点了点头，淡淡宣旨。
“既如此，那便依卿所奏。”
太白金星心中大喜，不过表面上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朝着玉帝恭敬一礼。
“遵陛下令。”
随即一道金光闪过，诏书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太白金星拿着手中的金榜，行了一礼后，立时就退出了灵霄宝殿。
事不宜迟，当即他就匆匆下界，赶往花果山。
没过多久，太白金星就第二次到了花果山中。
但与第一次相比，却是大相径庭。
如今的花果山，威风凌凌，杀气森森。
各处皆有妖精巡逻，执剑握枪，拿刀弄杖，在那里咆哮跳跃。
太白金星心中一凛，施了法术，径直驾云朝着水帘洞而去。
飞至洞口之时，朗声问道。
“大圣可在洞内？”
此时，孙悟空正在洞内休憩，忽然听闻此言，立马坐起了身，疑惑自语。
“这老倌儿，怎么这个时候找来？”
按理说，他才将巨灵神打回天庭不久，玉帝震怒之下，应当是派遣天兵天将前来再行讨伐，
赶来的居然是太白金星。
孙悟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老倌请进。”
仙光一闪，一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出现在了水帘洞内。
孙悟空见状，笑嘻嘻地说道。
“老倌儿，怎不在天庭纳福，却有空来俺花果山。”
太白金星微微一叹。
“大圣啊，是我行事有所欠缺，连累大圣了。”
孙悟空心知这老倌所言何事，立马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俺知老倌儿你是个爽快人，但你天庭弯弯绕绕太多，俺老孙受不住那些，这才回返花果山逍遥快活。”
太白金星眼含愧疚之意，无奈道。
“多谢大圣海涵，真是羞煞于我了。”
孙悟空哈哈一笑。
“老倌儿不必介怀，俺老孙如今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只是今日老倌儿得闲，是有何事来找俺老孙？”
太白金星也不再虚言，大手一挥，仙光闪过。
一道金榜，便悬空在了两人之间。
孙悟空面色微沉。
“还想诓骗俺老孙？”
眼见孙悟空脸色不好，太白金星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解释道。
“大圣莫急，这道金榜与之前截然不同。”
“上次招安一事，是我想得不够周全，这才生出这些事端，如今我陛下讨了道封号，此封号正是齐天大圣，特以之弥补之前的过错。”
“自此过后，大圣尊号与天同高，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啊。”
话音刚落，金榜就无风自动，缓缓展开在孙悟空的面前。
“特，奉昊天金阙无上妙有至真玉皇上帝法旨，敕封下界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孙悟空为齐天大圣...”
他定睛一看，果然上书齐天大圣四个大字，且尤为醒目，赫然是堂堂正正地敕封。
这玉帝老儿，俺打了他家巨灵神，还给我一道封号？
用许安的话来说，吃错药了？！
孙悟空心念急转，转眼间就想到了玉帝耍的心眼子，当下便收敛心神，笑嘻嘻地接过金榜。
“前番动劳，今又蒙爱，多谢多谢！”
“此事是为一大喜事，老倌儿不如宴饮一番再走？”
太白金星赶忙摇了摇头，微微苦笑。
“让玉帝敕封已属不易，怎可在此多有逗留，大圣还是随我速速上天，拜见玉帝吧。”
孙悟空拱了拱手，大笑道。
“老倌儿说得极事，此事确实耽搁不得，既然如此，那我随你上天便是。”
他又将孙悟饭唤了过来，嘱咐一番后，与太白金星仙云一纵，便又再次入了天庭。
一路通行无阻，在凌霄宝殿拜过玉帝后，授得‘安心定志，不可胡为’这八字。
而后他便跟随太白金星，来到了蟠桃园前。
在其右侧，新起了一座大殿，名为齐天大圣府。
孙悟空站在门口，望了望齐天大圣四字后，就大摇大摆地就走了进去。
有道是。
仙名永注长生篆，不堕轮回万古传。
第八十二章 道心碎裂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
西天极乐世界。
除去佛门的圣地灵山之外，西天之地，围绕着灵山还有数个凡间国度，具被称之为，佛土。
佛土之中，有一大国，名为宝象国。
宝象国乃富庶之国，因受佛门庇佑，风调雨顺，夜不闭户，是以人人礼佛。
此时，宝象国的某条大街上，人头攒动，川流不息。
就连一旁的酒楼，生意都异常火爆。
这家城中最大的这家酒楼内，一个一袭青衫，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正一边慢条斯理地大口吃着肉，一边喝着葫芦里的酒。
可这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周围的食客竟然会时不时地投来鄙夷的目光。
年轻人感受到这些不算善意的目光，只是轻轻一笑，又继续旁若无人地吃着肉食。
在宝象国之中，由于人人礼佛，就算酒楼内的吃食，也大都以素为主。
虽不禁荤腥，但对于礼佛之人来说，若是像这位年轻人这般毫无顾忌，那当真有些大逆不道。
这个青衫年轻人，自然就是许安。
“啊..太舒服了。”
一桌肉食下肚，许安长长地舒了口气。
来灵山的这些天，就算在山上烤了些野味儿，但也根本不解馋。
下得山来，还是这人间烟火，最让人流连忘返。
许安吃得惬意，此时他又不顾一旁的眼光，躺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猴儿酒。
“幸亏我将这葫芦祭炼过，不然哪能装这么多酒。”
他在喝酒的同时，目光微闪，有些呆呆地望着房梁。
只因心中，一直在回荡着一个声音。
“众生皆苦，却又为何生于世间，挣扎沉沦，何不归去，再盼来生。”
时光倒流，月余之前，当许安第一次见到佛祖时。
如来佛祖拈花一笑。
“这世间，众生皆苦，于苦海之中沉浮，唯有以身为舟，方能渡过苦海，直达彼岸。”
“许施主，以为然否？”
许安当场愣住，完全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
“或者不然？”
如来佛祖微微笑道。
“许施主果真是个妙人。”
“其实然或不然，皆不重要，只是我尚且还有一个疑问，想向许施主讨教。”
许安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
“世尊还会有疑问？”
如来佛祖摇了摇头，浅浅一笑。
“即便修为再高，我亦属世间众生之一，怎可全知。”
“首先，众生皆苦，许施主以为然否？”
许安细细地想了想，而后微微颔首。
“然也。”
如来佛祖点了点头。
“那既然众生皆苦，众生却又为何生于世间，挣扎沉沦，何不归去，再盼来生。”
当听到这最后一句，许安脑海中轰然作响。
直入他的心神，不断冲击着他的一颗圆润无暇的道心。
生，这个字，长久以来，都是许安内心深处所秉持的执念。
可佛说，众生皆苦，需再盼来生。
如此说来，那这一世的生，又有何意义？
他一直秉持的执念，又有何意义？
一时间，许安不由怔在原地，陷入深深的沉思。
如来佛祖见状，微微一笑，身躯渐渐变淡，直至消失。
当下，唯留许安一人，静止不动。
他的一颗道心，似乎处于汹涌澎湃的大海之中，摇荡不止。
数日后，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从他的心神之中传来。
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了下来。
与如来佛祖简短的对话，令他原本圆润无暇的道心，裂开了一道口子。
许安睁开了眼睛，脸色异常地难看，一颗心也冷如冰窖。
这次的亏，吃大发了。
现如今，他终于缓过了神来。
如来佛祖看似轻飘飘的言语，却是在破他的道心。
道心遭受重创，一身法力也难以施展，无论他有何谋划，定然是出不得灵山了。
更何况，他必须要找到内心之中的答案，才能修补好裂开了一道口子的道心。
这就让他，更加离开不得。
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
“唉，就算想走，都走不掉了。”
这三言两语之间，就让人深陷险境。
真不愧是曾经通天圣人的首徒弟，多宝道人。
手段之诡异，无从抵御。
“被阴了。”
许安内心，有着一股火，但始终发泄不出来，想了半天，他只能无奈的叹了叹气，自行回了禅房。
自此十数日之间，灵山各处，一片鸡飞狗跳。
一些佛门弟子经常在山野之间看见一人烤着野鸡，嘴里还不断嘟囔着什么，弄得佛门清净地一片乌烟瘴气。
“特么的，老子被你们老大阴了，打不过他，难道还不让我找个事发泄发泄？！”
从此之后，许安的志向就是烤光灵山的野味。
可怜灵山上的这些野鸡野猪，日日受佛门气息沁润，化形成佛指日可待，最少以后都是个比丘。
现如今，却成了许安发泄的对象。
那些野鸡野猪入了地府，若能恢复灵智，怕是会对他破口大骂。
许安如此行径，又无人敢管，一连十多天，佛门弟子每次见他都是怒目而视。
就连脾气最好的金蝉子，一见到他也是拉着个脸，黑得不行。
每每见此情形，许安都是一脸不屑。
“要怪，就怪你们老大去。”
终于这一日，如来佛祖都忍不了了。
令金蝉子领许安下界，随便他怎么折腾都行，可别再祸害灵山上的灵物了。
反正他道心有失，若不解决，根本不会离开西天。
金蝉子好说歹说，终于才将他劝了出了灵山。
就在他走出了灵山的那一刻，灵山上本是瑟瑟发抖的野鸡野猪们欢呼雀跃，终日躲藏，惶惶不安，如今终于可见得天光。
这活阎王，总算是走了。
许安甚感惋惜，不过想着不能竭泽而渔，养养也好，日后再烤了就行。
自此之后，他便开始漫无目的地走在佛土之中，寻找心中的那个答案。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宝象国酒楼中的这一幕。
许安回过神来，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幽幽一叹。
“难啊...”
忽然，似乎有一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许安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怯生生地看着他。
小女孩目光不断在他与他面前的桌子上来回切换，以十分稚嫩的声音开口道。
“大叔，能赏我口吃的吗？”
第八十三章 饿殍遍地
小女孩一脸脏兮兮得盯着他，眼中泛起了对食物的渴求。
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引人怜惜。
这一幕，许安早已见怪不怪。
走在佛土十多天的时间内，他已经见过不知多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在向他人讨要吃食。
佛土数国，并非人人富庶，饿死街头之人不在少数。
许安看这个小女孩，道心忽然泛起了一丝涟漪，隐隐出现了些许异样。
诧异之下，不禁细细观之，小女孩却又只是一个凡人，并无任何法力波动，就连修行的天资，也是平平无奇。
“当真是奇怪了。”
此时，他的道心，似动又似非动，就连他如今的境界，也有些搞不清楚了。
“你叫什么名字？”
许安将桌上剩余的一块牛肉递给了小女孩，微微一笑，面含春风。
小女孩似乎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讨到了吃食，一时间，小手微缩，还不敢去接。
她再三确定了这块牛肉的真实，这才敢怯生生地伸手接住。
正在这时，一旁的店小二走了过来，破口大骂。
“哪里来的野乞丐，敢在这里讨食。”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是你能来的吗，还不给我滚。”
说着，就要上前朝小女孩狠狠踢上一脚。
小女孩听见这道声音，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皮包骨头的瘦弱身躯，哪能受得住成年人的一脚，这一脚下去，不死也要重伤。
周围的食客皆未出声，似乎对这一幕见怪不怪，脸上的冷漠与麻木，肉眼可见。
正当这危险之际。
许安手指微动，店小二踢过来的一脚顿时踢偏，划过小女孩的身侧，一脚就将面前的桌子给掀翻。
“哎哟～”
店小二吃痛大叫，显得有些滑稽。
“哈哈哈…”
周围的食客看着这一幕，大笑不止。
许安面无表情地将小女孩抱起，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别怕。”
又扭头看向店小二。
“掀了我的桌子，你这家店可是要撵人了？”
店小二揉了揉脚，忍痛一瘸一拐地力马将桌子扶了起来，连连告罪道。
“客官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小的这就给您换一桌。”
“都怪这小畜生。”
说罢，还朝着小女孩撒气怒吼。
要不是刚刚那一脚让他心有余悸，恐怕立马还要补上一脚。
许安摆了摆手。
“够了，不过是个小女孩，还真下得去手。”
“把这桌全部给我撤了，照着刚才的样式，重新给我上一桌。”
“这…”
一腚金子，出现在了店小二的手中。
店小二看着这么一大块的金子，立马眉开眼笑，恭恭敬敬地点头哈腰。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在金钱的驱使下，上菜速度比之前更为迅速。
片刻后，桌上摆满了珍馐玉食。
许安抱起小女孩，让其坐在一旁。
“来，随便吃。”
小女孩看着满桌的吃食，又看了看许安，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许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没事，今天大叔请客，尽管吃。”
腹中实在饥饿难耐，在得到他的肯定之下，立马就顾不上其他，大快朵颐了起来。
这时，周围的食客比起刚才，更是投来厌恶的目光。
许安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看着小女孩狼吞虎咽的模样，自顾自地喝着酒。
片刻后，小女孩吃饱喝足，小脸沾满了油渍，有些怯生生地望着他。
“大叔，我能将剩下的带走吗？”
这一桌吃食，只是小女孩一个人，哪里能吃得完。
许安点了点头，叫来店小二，将剩下的一干食物全部打包。
“谢…谢谢大叔。”
小女孩朝着许安道了声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背着比她身体还要更为沉重的包袱，缓缓走出了客栈。
“哼，竟然还会有人施舍食物给一个下等种族的贱民。”
“真是污了我等的眼睛。”
听到周围食客的窃窃私语，许安笑着喝了口酒。
咂巴两口后，起身丢下一块金子，跟着也离了客栈而去。
没过多久，他来到了一片恶贫之地。
看着眼前饿殍遍地的场景，贫民窟三个字就涌现在了他的心头。
就算是前世，许安也从未真正见过如此贫瘠之地。
四处皆是烂砖烂瓦，没有一个房屋是完好无损的。
大街上混乱不堪，行走的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宛如行尸走肉一般，饿得都是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
他们的眼神之中，仅仅只有一种情绪，麻木。
更儿甚至，还有人躺在地上，伴随着阵阵恶臭，一动不动，已经没了呼吸。
适才富丽堂皇的酒楼，与此处相比，有着云泥之别。
仙境与地狱，出现在了同一座城。
他一路行来，看着这人间地狱，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佛土之中，有数个国度，将所有人分为了四个种性。
第一等，名为婆罗门。
第二等，名为刹帝利。
第三等，名为吠舍。
第四等，名为首陀罗。
天下大事，唯祭与戎，这两样，始终都掌握在婆罗与刹帝种性的人手中。
至于之前酒楼中的食客，就属于吠舍。
而店小二此等下人，自然就是首陀。
在宝象国中，人一旦出生，就决定了日后的活法。
阶层森严，几乎无法逾越。
其实，在这四种人之下，还有一种人，名为达利特。
在那四种性人的眼中，此类人不算做是人，只能是贱民。
贱民是没有任何人身权利的，只能是生杀予夺，也不会有任何机会可以攀登上更高的阶层。
一出生，贱民的烙印，便会伴随一生，只能住在这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贫民窟，等待生命的终结。
想到这些，许安脸上一阵讥讽。
你佛门不是号称众生平等，怎还会有此人种阶层的划分，当真是讽刺。
走了没多久，他就来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角落。
角落处，孤零零地有座烂茅草屋。
许安站在门外，看见茅草屋中，一个小女孩正气喘吁吁地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袱。
真不知道她如此瘦小的身体，是怎么这么快将包袱背回家的。
可就在这时，几个满脸污泥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一看就是这一带游手好闲的流氓。
他们没有看见门外的许安，径直就冲进了茅草屋。
“小畜生，今天又得了什么好东西，拿来吧你。”
第八十四章 我非佛
到了许安的境界，他不想让人看见，那人自然就看不见他。
除非修为道行高过于他，不过这几个人显然不可能。
也正因如此，一路行来，才没人注意到他。
小女孩身体瘦弱，看着也就七八岁的年纪，怎么可能挡得住这几个成年人的力量。
这几个混混一进到屋内，一把就从小女孩的手中夺过包袱，打开一看，顿时眼神放光。
“太好了，全都是上好的食物。”
“太香了，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包袱里面，全是从酒楼内打包好的珍馐玉食，令几个混混垂涎欲滴。
这些吃食，他们也只是听人说过，连瞅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珠玉在前，哪能轻易放过。
混混们得了好处，正准备转身离去，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伸出，突然抓住了包袱的一角。
“这是…我的。”
小女孩牢牢抓住包袱不肯松手，如同抓住了自己救命的稻草。
几个混混互相对视了一眼，发出阵阵大笑。
“难得啊，往日里让你上贡点儿好东西，一声都不吭，今天怎么的，吃了豹子胆了？居然还敢反抗？”
言语之中，说明此类事已然不止一次。
也难怪，在这个天不管地不管地贫民窟，几个混混，自然可以称王称霸。
看他们的略显壮硕的体形，便知其平日里的恶行。
越是底层，越会互相欺压，自古有之。
这时，其中一个混混打量了小女孩两眼，目光中透出一丝淫邪。
“看来，还真的长大了，不仅会反抗了，还出落地相当不错，这小脸儿，可有些像你当年的娘，润得不得了，哈哈…”
几个混混毫无顾忌地放声阴笑，放下包袱后，还摸了摸小女孩的脸蛋。
“小妹妹，以后就跟着哥哥们，保证不让你受苦，吃香喝辣，逍遥快活，哈哈…”
一时间，竟是要对一个七八岁的女孩下手。
小女孩也被这阵仗吓傻了，立马放开包袱朝外跑。
几个混混哪能轻易放过她，将她堵在门口，就要将她一把抓住。
正在这时，一道充满寒意的声音响彻在几人耳中。
“无耻之尤！”
声音一出，几个混混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地上。
惊恐万分之下，他们奋力挣扎，可还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小女孩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正想转身逃跑，一只温暖的大手就按在她的头上。
“别怕，是我。”
如春风般柔和的声音，让小女孩心中慌乱去了大半。
她转过头来，果然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大叔…你怎么…”
许安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
“别怕，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原本他只是打算隐在一旁，不打扰这个孩子的生活。
只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算叔叔可忍，他奶奶的，也忍不住了。
“怎么处置他们，你说了算。”
听到这话，混混们知道惹了了不得的人，眼神之中惊恐万分。
小女孩看着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几个混混，没有说话，只是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许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般心性，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贫民窟，也属异类了。
“既然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邪念丛生，日后不可再出门一步，不然叫尔等性命难保。”
许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几个混混顿时飞了出去。
扑通几声，重重地砸在了外面的地上。
几个混混忍着巨大的疼痛挣扎着起身，连一丝叫喊声都不敢发出，灰溜溜地跑了。
见几个混混被打跑，小女孩彻底松了口气，非常懂事地搬来一根烂木头板凳。
“大叔，坐。”
许安见状，大方地坐了上去，拿出酒葫芦，喝了口酒。
“谢谢。”
小女孩将家中唯一的一根板凳给了许安，自己则是很自然地蹲在了地上。
目光闪烁，眼中异彩连连，鼓起勇气问道。
“大叔，你是阿爹他们所说的佛吗？”
许安摇头一笑。
“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佛？”
小女孩歪着小脑袋，十分认真地想了想。
“因为大叔慈悲，送给了我吃的，又打跑了坏人。”
“听阿爸说，佛就是又慈悲又厉害，大叔你是吗？”
看着小女孩纯真的眼神，许安心中一暖，笑道。
“我不是佛，我是仙。”
小女孩顿时不解。
“仙，是什么？”
许安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
“仙啊，大概跟佛差不多，不过也差很多。”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反正大叔就是特别厉害人。”
小脸沾了些泥土，但笑得却极为干净，宛若一颗明珠，未染上半点红尘。
“对了，阿爸还在屋里，一定很饿了，大叔我们等会儿再说，我先给阿爸喂点吃的。”
小女孩正要将手伸进包袱内，许安神色微动，抬手拦住了她，摇了摇头。
“不要进去。”
小女孩顿时满脸疑惑。
“为什么？”
许安叹了口气，看了看内屋的方向，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柔声道。
“你的阿爸，已经走了。”
小女孩想了想，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不会不会，阿爸一直躺在床上，只是最近不吃东西，阿爸不会丢下我去哪儿的。”
许安沉默。
小女孩口中的阿爸，在他站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感应到了屋内有一具尸体。
而且已经死了十多日，三魂七魄都消散了。
面对这般纯真干净的小姑娘，他也忍道出残酷的真相。
只是，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
许安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认真说道。
“你的阿爸，已经死了。”
小女孩眼中有些茫然。
“死，是什么？”
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姑娘，对于死亡，还没有概念。
“死，就是离开了这里，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是极乐世界，是一个不会再有任何苦难的地方。”
“阿爸，离开了吗？不能回来了吗？”
许安有些寂寥地朝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眼神幽幽。
“是的。”
小女孩似乎懂了，小脸笑容顿失。
一时间，茅草屋内，再无声息。
可没过一会儿，许安惊诧地发现，小女孩脸上毫无悲戚之色，笑容又渐渐回到了她的脸庞。
“就算阿爸离开我了，但只要他不再受苦，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八十五章 再遇方舟子
许安听闻后，喟然一叹。
小女孩这番话，让他十分动容。
这世间，于这父女俩来说，比之地狱或许更为残酷无情。
不过他也清楚，阿爸离世，小女孩心中有大悲。
大悲之下，恫哭无声。
如今的这幅模样，不过是历经苦难后，贴在脸上的伪装。
只是这般伪装，却极为让人心疼。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小脑袋摇了摇，显得有些失落。
“我…没有名字。”
许安顿时懂了，四等种性之下，贫民窟的这些人，几乎都不会有名字。
因为不会被外界的人看作是人。
“空谷生幽兰，叶如君子眉。”
“自今日起，你便叫兰眉。”
小女孩微微一愣，不，现在应该叫作兰眉。
“兰眉…”
刹那间，兰眉展颜一笑，虚空生香。
许安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一颗又产生了些许涟漪。
看来兰眉与自己，有着天道注定的因果。
“走吧，让你的阿爸，入土为安。”
兰眉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半晌过后，天色渐暗时，许安牵着兰眉的小手，走上了一座小山，站在了一座坟前。
由于兰眉的阿爸没有名字，墓碑上，他只刻上了兰眉阿爸四个字。
此时，兰眉已经洗了澡，换了身崭新的衣服。
跪在坟前，有些沉寂。
“阿爸，你在那个世界，别再睡觉了，在这边已经睡得够多了，一定要多吃点东西，每天都要饱饱的。
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好好的，有新衣服穿，也会吃得饱饱的。”
兰眉依旧还是没有哭，只是神色有些失落。
许安皱了皱眉，心知若是再这样下去，可有些不妙。
“在我的老家，常听人说，人去了另一个世界，会化作天上的星辰，也许，你的阿爸这个时候正在天上看着你。”
兰眉抬头望向天空，繁星漫漫，点缀于青天。
“阿爸，在上面吗？”
许安微微点了点头，摸了摸兰眉的小脑袋，没有说话。
兰眉一直仰望星空，似乎是在寻找她内心的那抹归宿。
“大叔，我想阿娘了。”
许安微微一笑。
“想了，去找就是。”
听到这话，兰眉低头，情绪更加失落。
“可是…我不知道阿娘在哪儿。”
许安取出酒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又抹了抹嘴角的酒渍，神色悠悠。
“夜深了，兰眉该睡觉了，一觉醒来，大叔就带你去找你的阿娘。”
兰眉懂事地点了点头。
“我想陪在阿爸身边，可以吗？”
许安点了点头，屈指一弹，一道仙光没入土中。
地里慢慢长出来了一朵巨大的白莲，摇曳生姿，从黑暗之中绽放出了一抹光明。
而后又是一道仙光，进入了兰眉的眉心。
兰眉小小的身躯缓缓飘到了白莲之上，沉沉睡去。
“累了，就好好睡觉，明天的朝阳，会照常升起的。”
他的这句话，似乎是在对着兰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诉说。
夜，更深了。
许安坐在小山上，迎着山风，喝着酒。
众生皆苦，可受此大苦，为何还不归去？
天地间寂静无声，唯有天上的星辰闪烁，一直陪伴着他。
一夜无话。
第二天正午之时，许安牵着兰眉的小手，走在宝象国都城之中。
兰眉似乎一扫之前的悲戚，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兴高采烈地东张西望。
她像是外来者一般，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极为感兴趣。
许安看着她这幅活泼跳脱的模样，心情也是大好。
“怎么感觉你不是出生在这里的，倒像是才刚到。”
兰眉嘴里包了颗糖葫芦，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回道。
“以前都是在街上讨东西吃，今天才发现，原来大街上有这么多好玩儿的东西啊。”
许安不禁有些动容。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似乎就将过往所受的一切苦难抛诸脑后。
这般心境，竟然出现在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身上。
当真有些不可思议。
这些思绪，也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大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兰眉仿佛对这个世界，都有着数不尽的新鲜感。
一边走，一边看，忽然间，她的目光落在了许安的背后。
“大叔，你后面背的，是什么东西啊？”
许安微微一笑。
“这个东西，叫剑匣。”
兰眉疑惑问道。
“剑匣是什么？”
许安从身旁的摊面上，递给她了一个竹子编织的蜻蜓。
“剑匣啊，就是…”
他正要解释时，突然被一道吆喝声吸引。
“难来的，北往的，都来看看咯，老道这里有上古的仙宝，好用得很。”
“什么，你不知道什么是仙宝？那可是仙人所遗留的东西，能祛邪避灾，能提升运势，镇在家中，万世不朽。”
“你是佛家弟子？别走别走，我这里也有佛门大能遗留在世的宝贝，一定包你满意。”
“哎哎哎，小哥听老道说，别走啊。”
许安听着这声音，怎么觉得这么熟悉。
上前凑近一看，这才发现，居然还是个老熟人。
“原来是他。”
许安牵着兰眉的小手，走到一个摊前，不禁打趣道。
“道长这业务做得可是广泛，卖上古灵宝居然都卖到佛土来了。”
盘坐在摊面上唉声叹气的老道抬头一看，先是微微疑惑地看了看许安，而后面露喜色。
“小友，居然是你。”
许安展颜一笑，朝老道拱了拱手。
“方道长，好久不见。”
这老道，正是当日在临渊渡口售卖黑羽的方舟子。
方舟子站起身来，哈哈一笑。
“看来小友与我，甚是有缘啊，竟然在这佛土之中都能遇到。”
即便与方舟子只有一面之缘，但能在佛土之中遇到一个熟人，许安也觉着倍感亲切。
“道长近日可好？”
“甚好甚好，多谢小友挂怀。”
方舟子忽然想到一事，笑嘻嘻地问道。
“对了，小友的友人觉得那根黑羽可还行？”
许安抱拳笑道。
“道长售卖之物，自是妙用无穷。”
他此言并非恭维，那根黑羽确实是帮了他的大忙。
这世上，要想改变先天灵宝的形态，大概也只有黑羽之中那无尽的天火才能办到了。
想到此处，许安暗中施展隔垣洞见之法，仔细地看了方舟子两眼。
本以为方舟子是游戏人间的高仙大能，可如今观之，却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真仙。
“难道，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正当他疑惑不解之时，方舟子突然出声问道。
“你身旁这个女娃子，从哪儿寻到的？”
第八十六章 小贱种
许安回过神来，就见方舟子脸色有些不太好，心中顿生一丝疑惑。
“道长，可有何不妥之处？”
方舟子没有立刻搭话，像是元神出窍了一半，一直盯着兰眉，时间越长，脸上的表情也就愈发凝重。
许安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从方舟子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意味深长，甚至还有一抹恐惧。
不得已，只好伸手向前挥动，嘴里呼喊道。
“道长，道长。”
方舟子这才收起注视的目光，眼神幽幽。
“小友，这个小女娃子是从哪儿寻到的？”
许安看了看身旁的兰眉，疑惑回道。
“与她有缘，偶然相遇，道长看出了什么？”
方舟子沉默不语，整个人不复适才闲适之色，微一停顿后，几番想开口，却都是欲言又止。
最终，他飞快地收起摊面上东西，神色带有一丝慌张。
“小友，老道今日有些不适，就先走了，咱们有缘改日再会，改日再会。”
说话间，方舟子以极快的速度就将东西打包好，头也不回，一溜烟儿地跑了。
“道长…”
许安愣在原地，本想再寒暄两句，却没想到这老道竟然拔腿就跑，立马就不见了踪影。
“境界不高，跑得还真的是快。”
兰眉有些失落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大叔，老爷爷是不是讨厌我。”
许安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笑。
“怎么可能，这老道神神叨叨，不过也没恶意的。”
“别放心上，走吧。”
对于方舟子的表现，他还是有些疑虑的。
不经又开启隔垣洞见，一边走，一边仔细地看了看兰眉。
很明显，没有任何异常。
这下，许安当真可是有点摸不清，只好将偶遇方舟子这段抛诸脑后了。
思绪涌动的同时，他们也慢慢来到了一座府邸。
许安站在门口，看着这府邸，顿时就感觉到一股贵气。
演算天机之法，他虽用得不是特别好，但是要算一个凡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兰眉，你的阿妈就在这里面。”
兰眉瞪大了眼睛，小脸难以置信地惊呼。
“阿妈…”
“真的找到阿妈了吗？”
可接下来，这个从小到大都住在贫民窟的小女孩，情绪却瞬间低落了下去。
“我…进不去。”
许安看着眼前的高门大户，心知兰眉从出生，便是‘贱民’。
如此贵气的府邸，若放在往日，就远远地看一眼都心生胆怯，怎么可能有朝一日还能进去。
“放心，小事一桩。”
许安牵上兰眉的小手，一边上前走，一边身上就有仙光闪动。
“只管向前走。”
当两人通过大门时，一旁的护卫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们。
两个大活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大户人家，府邸却是不繁。
亭台楼阁甚多，许安带着兰眉，七拐八拐的，总算才走到目的地。
一片绿荫之中，一个美妇人正带着一个三岁大小的小男孩嬉戏玩耍。
许安目光注视到那个女子身上，微微颔首。
此女容貌闭月羞花，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在他演算天机之时，曾得知此女有宝象国第一美人的美称。
难怪能从贫民窟中被这高门大户看中，还入了门墙，更是诞下一子。
当兰眉看见前方美妇人的一刹那，目光就呆住了，嘴里喃喃念道。
“阿妈…”
毕竟血浓于水，血脉的呼唤，有时更能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美妇人似乎也同时感应到了一丝异样，不经抬起头来，疑惑地四处张望。
见四下无人，正准备转过头去，她身旁的小男孩一个不小心，脚下一软，就摔倒在地。
“呜…哇…”
小男孩痛地放声大哭。
美妇人见状，脸上出现了一丝慌张，立即将小男孩抱在怀里，不断地哄。
可小男孩的哭声，还是没有止住。
这时，一个穿着宽大锦服的肥胖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狠狠一巴掌就抽在了美妇人的脸上。
“贱人，你是怎么看孩子的，若是摔出个三长两短，杀你这贱人十次都不够！”
美妇人被这凶狠的一巴掌扇倒在地，捂着脸不敢吭声，立马爬起来不断磕头求饶。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是贱婢的错，是贱婢不小心…”
“将少爷带回夫人的房内，再请国医过来瞧瞧，别摔出个好歹来。”
“是，老爷。”
肥胖男人对着身旁的下人一番吩咐，待小男孩被带走后，才转过身来，厉声训斥道。
“够了，若不是看在你还有几分姿色，早就将你这贱人沉江喂鱼。”
“今晚，到我房来。”
听到此话，美妇人浑身颤抖不止，心中惊恐却又不敢出声。
“哼，贱人。”
肥胖男人一甩衣袖，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美妇人身旁再无一人，只能默默起身，如此这般，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兰眉见此一幕，小脸露出了几许坚毅，径直就冲上前去，同时还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许安。
许安没有阻拦，同时也明白她的意思。
轻轻挥了挥手，兰眉身上的隐身之法立解。
兰眉走到美妇人的跟前，轻声叫道。
“阿妈…”
美妇人本是背对着她，听到这声呼喊，骤然转身。
“你是？”
兰眉大眼中闪动着泪花，她朝思暮想的阿妈，此刻就在眼前。
“阿妈，是我啊。”
美妇人看着兰眉脸上令她有些感到熟悉的眉眼，疑惑地神色，渐渐化为愕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你…你是小妹？！”
听到这个称呼，兰眉再也忍不住了，立马上前抱着美妇人。
“阿妈，是小妹，我是小妹。”
自打兰眉的母亲离开后，这个称呼，也就尘封了。
今日母女相见，这般温情的画面，令一旁的许安都有些动容。
许安取出酒葫芦，喝上一口后，脸上也洋溢起了一丝笑容。
可就在下一刻，他的脸色骤变。
只见美妇人一把将兰眉推开，同时脸上写满了恶毒。
“哪里来的小贱种，也敢来乱认亲，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如今贵为首陀罗，而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贱民。
你那个爹也是个贱民，早点死了倒省事。”
第八十七章 魔女
美妇人又拍了拍自己的衣裳，脸上尽是嫌弃。
“呸，真是脏了老娘的双手。”
“滚远点，别再让老娘看见你。”
说完这番恶毒的话语，美妇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独留下兰眉一人，愣在原地。
她的脸上，一片茫然。
“阿妈…阿妈…”
兰眉嘴里不断念着这两个字，直至无声。
许安走了过来，默然不语。
此时，起风了。
微风拂过，卷起了一缕缕愁肠。
许安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抬头望向青天。
“人心诡谲多变，世上皆是如此。”
兰眉埋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声大哭。
‘啪嗒～’
忽然，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不断滑落在了她的脚上。
此时无声，唯有那滴滴泪珠落下的声音，在倾诉着断肠之痛。
期待与欣喜，化为乌有，伤心与凄凉，充斥着她的心间。
就这样，一大一小站在原地，直至深夜。
往来之人，自是看不见他们的。
月兔于青天之上，洒下点点银斑。
许安心中，不胜唏嘘。
人世间有些事，变了，就注定挽回不了。
夜风冷风，兰眉忽然抬起头来，神情变得异常的冷漠，声音也有些嘶哑，像是深渊之中的魔王，摄人心魄。
“大叔，你也会离开我吗？”
此话一出，许安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句话本身没有问题，但就在兰眉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似有一股不可知的力量，从她体内生成。
这股力量开始很微弱，但随之，却逐渐以惊人的速度增强。
以至于，兰眉的性情都开始大变。
“不好。”
刹那间，那股不可知的力量如井喷一般，骤然爆发。
许安脸色一变，见得时机，当先大手就拍在兰眉的头上。
爆发的力量被他的法力阻拦，总算是没有破体而出。
同时，精纯的法力源源不断地进入兰眉的身体，与那股不可知的力量展开殊死搏斗。
这股力量虽然本源强大，但许安好歹已登大罗，一身法力亦是深不可测。
几番围追堵截，总算是将之压在了兰眉的灵台深处。
随后，那股不可知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许安心中深感不安，想追根溯源。
但异常奇怪的是，法力在灵台转了几圈，再也没有发现那股力量的踪影。
似乎凭空而来，又凭空消失。
“真是奇哉。”
几番尝试之后，由于找不到那股力量的根源，许安也不得不就此作罢。
法力撤出后，兰眉的小小身躯，就再也承受不住摧残，径直向后倒了下去。
许安一把将她接住，抱在怀里。
“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打击，一个小姑娘能坚持到现在，也已是殊为不易。”
捻动法诀后，一道法术就盖在了兰眉的身体上。
仙光涌动，兰眉身体的创伤，渐渐痊愈，呼吸也变得匀称。
只不过精神受创太大，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许安看着熟睡的兰眉，又想起了今日方舟子那怪异的眼神，心中疑虑丛生。
看来他怀里的小姑娘，身上定然隐藏着惊天大秘。
那股突然而来的力量，强横得有些可怕。
若不是他见机将之打压了回去，这整座城，恐怕都保不住。
“那股力量，到底为何物？”
看来，只有找到方舟子，才能解答他内心的疑惑。
不论是方舟子，还是兰眉，他竟然都有些看不透。
许安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佛土游荡，原本就想当条咸鱼，却没曾想，还是遇上了这些怪异的事。”
当真，脚踏两条船，扯蛋。
道心碎裂，也还没找到办法修补。
如今又加上这些事，累了累了。
许安叹了口气，一把将兰眉背在背上，准备找家客栈歇息。
他的脚正要迈出，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许安眼中闪过一缕寒芒。
“谁？”
话音未落，挥手之下，一道普普通通的掌心雷就击向了上空的一处。
仓促之下，仅仅只是试探性的出手。
雷击处，忽然冒出阵阵佛光，将这道掌心雷。
“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
一个身披白色袈裟的中年和尚从佛光处走了出来，落在地上，双手合十拜道。
许安面色似笑非笑，由于背上背着兰眉，就只是微微颔首。
“大师深夜在一旁窥伺，可是有何贵干？”
“阿弥陀佛。”
中年和尚唱了声佛号，面不改色地说道。
“施主言重了，贫僧不过是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特来此一观，何谈窥伺之言？”
许安皮笑肉不笑。
“五方明王之一的陀罗尼明王，竟也是这般舌绽莲花，与你家佛祖如出一辙，当真有些佩服。”
对于佛祖算计他道心这件事，许安心中一直有着很深的怨气。
虽说也有自己修行时日太浅，道心不稳之故。
但他心中，仍旧对佛门弟子完全没有好感。
白色袈裟，道行不弱，又是在宝象国。
对面的中年和尚，自然便是那五方明王，陀罗尼。
陀罗尼对于许安的嘲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目光落在了他背后的兰眉身上，皱了皱眉。
“施主，此女不祥。”
许安面无表情地问道。
“哦？明王可看出什么异样？”
陀罗尼眼中闪过淡淡的佛光，轻轻摇了摇头。
“贫僧未曾察觉出异常。”
紧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贫僧以天眼通观之，此女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望之，如深渊一般黑暗，宛若无间地狱，令贫僧心神震颤不已。”
“佛经曾有记载，凡有此种种异象的力量，可称之为，魔。
以此女身上的力量，若爆发开来，定是惊天动地，无人可制。”
陀罗尼双手合十，面露慈悲之色。
“阿弥陀佛，还望施主将此魔女交予贫僧，待贫僧将其带回灵山之中，以佛法日日洗礼，自可避免世间生灵遭厄。”
“魔？”
许安细细咀嚼着这个字。
三界之中，除了天魔，哪又有什么魔？
可兰眉若是天魔，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察觉。
这其中，定然是有他不知道的秘辛。
这个和尚不可信，唯有早日找到方舟子，才能彻底揭开这个谜团。
许安看着这个宝相庄严的明王，轻轻一笑，口吐芬芳。
“滚！”
第八十八章 一剑砍你个两半
这个字脱口而出，令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夜深了，也愈发寒冷。
“阿弥陀佛。”
陀罗尼唱了声佛号，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悲，似乎对许安的言语没有在意。
“施主，此魔女出世，不仅宝象国生灵涂炭，就连整个佛土，也都会遭遇大劫。
还望施主慈悲，将魔女交予我佛，尽快令其湮灭，方才能解此厄难。”
许安被这个明王弄得实在有些不耐烦了，眼中露出一丝冰寒。
“任你再舌绽莲花，于我也是无用，明王不必白费口舌，自去吧。”
陀罗尼闻言，眉头微皱，周身泛起了淡淡的佛光，淡淡道。
“若施主执意如此，贫僧就只能行降魔手段了。”
“我佛慈悲，亦有金刚怒吼。”
话音刚落，陀罗尼佛光一绽，金光普照，整个人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金身佛像伫立在天地之间，三头六臂，怒目圆睁，右手拿着罗嗦，左手持法剑，俯视着芸芸众生。
不动明王法相！
明王一怒，山河变色。
许安的身躯，在不动明王的法相下，显得尤为渺小。
此时，法相开口，声音宏大庄严。
“魔女本就不容于世，施主莫要自误。”
许安看着眼前的高入天际的千丈法像，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
“是仙是魔，你佛门说了不算。”
天地有五仙，天地神人鬼。
这五方明王，皆是以人仙之身，成就大罗金仙。
在佛门中的地位，仅次于佛陀，这才被佛祖派驻到佛土之中，守护一方。
人仙者，凡间驻世，以肉身成仙，有无穷巨力，不老不死。
“既然你敢动手，那就不要怪我不给如来的面子了。”
许安扭头对着熟睡的兰眉轻声说道。
“小兰眉，你曾问我剑匣是什么，今日，我就回答你剑匣到底是什么。”
一个剑匣，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剑匣里面，有一柄剑。”
刹那间，剑匣应声震动。
剑匣大开，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划破夜空。
四周，涌起无穷的剑意。
许安探出手，从剑匣之中，缓缓抽出一柄泛青的长剑。
朝阳剑顿时发出一声轻吟。
“憋久了吧。”
剑身微颤，似在回应。
就在他抽出朝阳剑的一刹那，不动明王法相周身的佛光顿时闪动不止，明灭不定。
“你是许先生？！”
陀罗尼的声音，满是难以置信。
许安背着兰眉，右手持剑，淡淡一笑。
“正是在下。”
忽然之间，风云大作，一股惊天动地的气息从他的身体中升腾而起，仙光大盛，浩瀚无边。
天地间，一柄剑，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青色的剑光，如开天辟地一般，径直斩向了明王法相的面门。
修为境界虽皆是大罗，可大罗与大罗之间，亦会相差十万八千里。
面对这道浩瀚五匹的剑光，陀罗尼不得不用尽全力，将法相内的佛光全部倾泻而出，加持在肉身与法剑之中。
剑光瞬息便至，陀罗尼只能以手中法剑相迎。
‘咔嚓～’
法剑应声而断。
无穷佛光所加持的法剑，依旧不堪一击！
剑光凌厉依旧，照着法相的面门接着斩了过去。
终于，陀罗尼第一次面色大变，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许先生稍等，贫僧…”
此间一片寂静，那道异常锋锐的剑光，就是对他的回应。
“啊！”
陀罗尼一声大吼，双掌合十，法相金身爆发出一阵宏大的佛光。
许安嘴角微翘，面露嘲讽。
“区区龟壳。”
任你再硬，我自一剑。
青色的剑光向下一斩，一瞬间，不动明王法相中间出现了一条线。
“你走人仙的路子，就算成就大罗，可没有历尽三灾难，根基还是太弱。”
随着这道声音，法相从中间直接裂开，被切成了两半。
许安持剑在手，背上还背着兰眉，脚下纹丝不动。
只是一剑，便让高耸入云的千丈法相轰然坍塌，渐渐化为碎片消散。
“好好的金身法相，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不动明王法相破碎，那耀眼的佛光也逐步减弱。
陀罗尼好似一个普通的僧人，又站到了原处。
只是此时面容惨白，气息萎靡，与之前的神气十足判若两人。
看来许安的这一剑，已经让他身受重创。
陀罗尼双手合十，十分虚弱地行礼道。
“原来施主就是许先生，贫僧失礼了。”
许安一声嗤笑。
“无妨，言语讨不得好就直接动手，倒确实是你佛门的风格。”
对面他的嘲讽，陀罗尼脸色有些难看，目光依旧落在了许安背后的兰眉身上，依旧还不死心，咬牙说道。
“许先生法力浩瀚无边，贫僧佩服。”
“只是魔女事关重大，还望许先生三思。”
听闻此言，许安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定定地看前方，目光无比森然。
“给了机会让你滚，你却当我在放屁，真当我杀你不得？”
无比刺骨的杀气，顿时充斥着整片空间。
“自寻死路！”
话音一落，许安长剑一挥，朝阳剑青光赫赫，瞬间向前横扫。
陀罗尼再次面对这一剑，心神欲裂，神色骇然。
以这一剑之凌厉，他今夜，定难逃灰灰。
可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道平和且充满佛意的声音。
“先生且慢。”
陀罗尼听闻大喜，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喊道。
“蝉子救我！”
来人，正是佛祖亲传，金蝉子。
就在这一刹间，许安并没有理会，依旧毫不犹豫地横斩。
剑光一闪而逝，陀罗尼瞪大了双眼，满是不敢置信。
一剑枭首！
头颅被齐整整地切开，向后落在了地上。
他的伤口处，还残留着一缕缕剑意。
一剑过后，金蝉子才显出身形，微微一叹。
“唉，先生何故如此，明王也不过是尽自己分内之事罢了，且天庭与我灵山向来交好，先生贵为天庭佛令，如此做法，岂不是坏了情谊。”
许安微微一笑。
“蝉子的口舌，倒是愈发厉害了。”
忽然，他的笑容消失，目光冷若寒霜。
“你也是来打她的主意？”
第八十九章 兰姑娘
这个她，自然指的就是他背上的兰眉。
“阿弥陀佛。”
金蝉子唱了声佛号，摇了摇头，淡淡回道。
“先生一剑惊动整个灵山，小僧只不是前来与先生一叙，未作他想。”
“今夜不动明王确实有些鲁莽，还望先生看在小僧的面上，饶过他一次，小僧带他向先生赔个不是。”
说着，他便双手合十，向许安深深地行了个佛礼。
听闻此言，许安收回了冰窖般的目光，似笑非笑道。
“蝉子不愧为如来亲传，做事有理有据，进退有仪，有佛陀风范。”
“既然蝉子开口，我若是再不依不饶，岂不显得太不知事。”
许安将手中的朝阳剑向上一抛，仙剑自行飞回了剑匣中。
而后，他轻轻挥了挥手，陀罗尼脖颈处残留的凌厉剑意就通通消散。
“起来吧，知道你还没死。”
话音刚落，无头僧人的断头处涌动起了淡淡的佛光，滚落在地上的头颅也自动飞回了脖颈。
只是瞬间，就接了回去，恢复如初。
人仙者，仗之肉身存于世间，断头断脚只是等闲。
修为高深者，即便肉身溃散，但若是尚留有一滴血，就能重生。
陀罗尼恢复好后，脸色更加苍白，有些虚弱无力地行了一礼。
“多谢许先生，贫僧冒犯了。”
许安淡淡看了一眼，心知自己这一剑，已是重创了这位不动明王的根本。
此伤，怕是百年难愈。
愤也泄了，威也立了，他也不打算再作逗留。
“事已了结，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找蝉子喝茶。”
许安说完，没有理会这两个和尚，自顾自地就踏步走了出去。
待行至门口之时，他没有扭头，只是淡淡地传出了一句话。
“日后，别来烦我。”
说罢，似乎这漆黑的夜，愈发的黑了。
“蝉子，魔女…”
金蝉子朝门口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而后面无表情地淡淡道。
“先回灵山再说。”
两道佛光一闪而逝，划破天际，消失无踪。
草木葱郁的院中，已经变得空无一人。
无人曾知晓，此方寸之地，爆发过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
此时，许安背着兰眉，走在街上，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不得不停了下来，找了个角落将兰眉放下，自己则背靠在墙上。
“特么的，幸亏装了过去，被发现可就惨了。”
许安靠在墙上，自从修行以来，头一次感受到自身是如此的虚弱。
道心碎裂，带来的后患终于显现了出来。
法力和巫力同时陷入凝滞的状态，一旦想要运转，几乎是要耗费万倍的心神。
更而甚之，还要时刻盯防对自身的反噬。
这一场大战下来，他的心神损耗巨大，几乎是强撑着才能安然走了出来。
许安盯着漆黑的夜空，又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兰眉，微微一叹。
“看来，在佛土中待的时日，不会短了。”
不过幸亏还有些缘法，这几日的经历，已经让他渐渐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悟。
心中的那个答案，愈发明晰了。
“如来，等着我。”
…………
时光飞逝，二十载花谢花开。
宝象国的首都，象城，依旧如往昔一般人来人往，车马不绝。
佛土数国，有人种之别，分为四等。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往往同等类的人种，通常情况下，住所都会聚集在一处。
在象城以东，有一条东大街，街上住着的都是贩夫走卒等首陀罗，也就是第四等人种。
这里不会轻易有达官贵人踏足，因为人种之间，有着天然的隔阂。
但这里的人们，有着自己所习惯的生活方式。
平日里大多去码头或者一些商家搬运货物，做些短工。
有点见识的，就去做掮客，或者被一些大户人家看中，签了卖身契，做些长工，此后衣食无忧。
不论如何，天生的人种低下，并没有带让他们失去生活的希望。
所有人，都是在努力的活着。
东大街上有一个破烂的客栈，名为东来。
说是客栈，实际上就只是一个摊贩，搭了个木棚，有几把木椅木桌，卖些廉价的茶水和吃食。
虽不是玉盘珍馐，但味道却没得说。
此时，东来客栈来传来的一阵阵大笑。
“老苏头儿，你说你亲眼见过佛陀，怎么不保佑你，竟还让你这般潦倒度日。”
“哈哈，是啊，我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就听你说过这话，如今他都娶妻生子了，你还是同样的一番话。”
“老苏头儿，你年岁越大，怕不是越来越糊涂了，我们这些凡人，怎么可能见着佛陀，做梦也不是这么个梦法啊。”
“哈哈哈…”
对面这些人的冷嘲热讽，被叫作老苏头儿的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狠狠地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红着脸争辩道。
“你们这群小娃娃，老夫明明就在二十年前的一个晚上，曾经亲眼见过一个巨大的佛陀，身高千丈，庞大无比。”
“哼，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说罢，他还气呼呼地向老板儿再要了一壶酒。
此间有年轻人不知老苏头为何人，向身旁询问道。
“这老苏头儿有什么来头，难道真的亲眼见过佛陀？”
一旁有年长之人立马回答道。
“你听他瞎说，这话他都说了二十年了，不过这老苏头儿，来历可不一般，据说以前家境殷实，乃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吠舍。
却不知怎的，后来家道中落，流落街头，时不时地就做些短工，时常就混迹在我们这条街。
有些学问，不过大概是受了打击，脑子出现了问题，时常说些浑话，当不得真。”
听见这话，年轻人点了点头，顿时脸色出现了些许鄙夷之色。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掌柜的，照旧一碗清汤馄炖，多葱少盐，打包带走。”
在场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大约二十六七岁女子，身着紫色罗纱裙，身材高挑，面容姣好。
宛若下凡的仙子，气质婉约出尘，却有一股英气在身。
眼见此女子，众人肃然起敬，不约而同地起身抱拳行礼。
“兰姑娘。”
第九十章 许安收徒
被唤作兰姑娘的女子见此一幕，微微一笑，如春风化雨，沁人心脾。
“大家安好。”
“兰姑娘安好。”
众人齐声回应后，这才又重新坐下继续吃饭喝酒。
还是那个年轻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仙女，喃喃问道。
“这位兰姑娘，又是何方神圣？”
一旁的人愣了愣，颇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连兰姑娘都不知道？”
“这…我才从外地来投奔亲戚，对于此地确实有些陌生。”
“难怪。”
“要说兰姑娘，来历可是神秘得紧，二十年前凭空买下了我们这边的一座宅子。
她和许先生，那可都是我们东大街出了名的活菩萨。
前些年时常闹饥荒，大家伙都吃不饱，甚至有人还差点饿死。
多亏了许先生和兰姑娘，乐善好施，施舍给我们粮食，这才让大家挨过饥荒。
若不是他们，怕是会饿死一半的人。”
年轻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疑惑问道。
“还有个许先生？这又是何等人物？”
“要说许先生…”
一旁的人忽然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
“年轻娃儿，哪来那么多问题，自己住着慢慢就知道了。”
兰姑娘，自然就是兰眉。
二十载过去，已是出落地亭亭玉立。
正在这时，掌柜的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兰姑娘，又来替许先生带馄炖回去啦？”
兰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先生最是喜欢你家的馄炖，一日不吃，可都是念叨着的。”
掌柜的手中的活儿不慢，馄炖又是包好的，煮得极快，三两下就装入了食盒，递给了兰眉。
“兰姑娘拿好，许先生喜欢我家的吃食，是我等荣幸，不论何时，都会留一碗给许先生的。”
兰眉拿起食盒，照常给了银钱。
“多谢。”
掌柜的知道这些年的规矩，不敢推脱。
“兰姑娘走好，下次再来啊。”
兰眉笑了笑，提上食盒就离开了。
一路上，无论男女老幼，皆一脸笑容地跟她打着招呼。
过了片刻，兰眉走到了东大街的尽头。
尽头处，是一座清新雅致的小庭院，与之周围的屋舍截然不同。
庭院门口的横梁处，上书着四个大字，正心小阁。
曾几何时，方寸山上，也有座阁楼，名曰，正心。
心中有方寸，何处不是方寸。
唯心而已。
兰眉推开门后，见着一个青衫男子，躺在藤椅上，手中还抱着一个酒葫芦，正自顾自地喝着酒。
“先生，吃饭了。”
二十载过去，凡间一个婴儿都已长大成人，或是娶妻生子。
可对于修行中人来说，尤其是修为道行高绝之人，只不过是打个盹儿的时间。
这二十载岁月并未在许安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一如往昔。
只是他现在的气息，愈发更像是一个凡人，喝了酒，脸颊也有些泛红。
兰眉将食盒打开，小院之中，立马香味四溢。
许安拿起筷子，一口一个。
“甚好甚好，吃了二十年，这馄炖也依旧吃不腻。”
兰眉轻抚额头，笑着打趣道。
“先生才是个地地道道的吃货。”
许安吃一个馄炖，就喝一口汤。
“吃货好啊，民以食为天，吃才是其中最有乐趣之事，这一碗馄炖下肚，可比当个活神仙都舒服。”
“先生吃着，我抄经文去了。”
“不着急，今日就歇一歇吧。”
兰眉有些诧异，但也点了点头。
“是，先生。”
随后，她又搬来一把藤椅，与许安并排，静静地躺了上去。
一如当初，二人刚落身在此处一般。
微风吹拂，阳光洒落，小院各处皆是一片恬静。
过了没多久，许安就将馄炖吃完，连一滴汤也不剩。
随后他又躺了下来，喝上两口酒，顿觉无比惬意。
一大一小，仿佛两个闲人，瘫睡在藤椅上。
这样无牵无挂的闲适日子，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年。
许安暗暗一叹。
“这样的日子，怕是离结束已经不远了。”
岁月静好，可暗流却从未停止过涌动。
“兰眉，你可知这二十年来，我为何不让你修行，只是叫你日日抄黄庭百遍？”
兰眉看着天空中的白云，摇了摇头。
“兰眉不知，想来先生自有用意，既然是先生吩咐，兰眉照做便是。”
许安没好气地笑了笑。
“你这小姑娘，年岁不大，却怎的这般老成。”
随后他又喝了口酒，正色道。
“最近，你身体内的那股力量怎么样了？”
提起这事，兰眉眼中悄然闪过一丝忧色。
“愈发躁动了。”
许安幽幽一叹。
“看来，抄经文已经作用不大了，不让你修行，就怕助长那股威能莫测的神秘力量。”
“可它被我的封印和黄庭经共同镇压了整整二十载，如今，那股力量一旦爆发，怕是就连我都阻止不得了。”
兰眉翻了翻身，静静地看着他，眉眼皆是笑意。
“先生一定有办法的。”
许安笑骂道。
“小时候看着勤快，如今怎就如此惫懒，凡事都让我来想办法，我又不是那几位圣人，又岂是全知全能。”
兰眉依旧笑嘻嘻地看着他。
“嘻嘻，先生在兰眉心中，就是全知全能。”
“我能感应到，之前我出手设下的封印，已是摇摇欲坠。”
许安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开口。
“我苦思良久，大概，也许，唯有此法，可以一试。”
对于这个办法，他也没太大的把握。
只能，姑且一试。
能否功成，全凭天意了。
许安放下了酒葫芦，站了起来，将衣衫整理一番，面色异常认真地说道。
“兰眉，跪下。”
兰眉从未见过他这般认真的神色，立马乖乖起身，跪在他的身前。
“先生。”
许安大手一挥，身侧就出现了一个香案。
香案的正中有一副画，所画之人，正是菩提老祖。
许安当下跪了下去，行了三拜九叩之大礼。
“师父，今日弟子身侧有一女，名曰兰眉，钟灵毓秀，蕙质兰心，行事有度，进退有仪。”
“是故，弟子欲收此女为徒，还望师父应允，准其入我方寸山门墙。”
“特以此言，奏请师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