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我喜欢你
“你待如何?”
席慕烟撇头躲开柳五的手指,冷冷的道。
柳五嘴边噙着淡淡的笑,见席慕烟的动作,笑容里便多了一丝阴鸷,手指突然用力捏住了席慕烟的下巴将她往身前一拖,毫不顾惜的动作让席慕烟下巴上顿时多了一片红痕。
“你猜猜看?”
席慕烟一双眸子泛出冷意,死死盯着柳五,那是看陌生人的眼神,戒备而且疏离。
她没有挣扎,顺从的让柳五继续抚摸自己的脸,身板挺直着,就好像是僵硬了一般。
“这是什么眼神?”柳五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抬起手指去抚摸席慕烟的眼睛。
席慕烟轻轻闭上眼睛,那轻轻触摸到她眼皮的手指还带着一丝微凉和些微水汽,她忍不住开始想,若是这家伙突然发疯,伸指戳她的眼睛该怎么办?
幸而柳五没有发疯,他挪开了手,甚至后退了一步。
感觉到盖住了头顶光亮的身影移开,席慕烟睁开眼睛,就看到柳五负手站在近前,微微低头,看着洞外的一片狼藉。
“如不是亲眼看见,我如何都不会相信,一个元婴修士,竟然就那么死在你的手上,而你明明未到元婴期。”
那被席慕烟杀掉的黑衣人尸体已经不在原处,不过打斗的痕迹依然存在。
“我母亲呢?”席慕烟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除了他俩之外的第三个人。
柳五笑了笑,然后有些俏皮的撅了下嘴:“你就只关心你母亲?”
“难道关心你?”席慕烟眼睛微眯,下巴微抬。短短五个字中带着几分玩笑般的自嘲口吻。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柳五摊了摊手,然后蹲下来与席慕烟平视道:“不做什么。我说的是真的,我并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席慕烟嗤笑了一声。
潜台词很明显。她不信,一个字都不信。没有目的的冒险行为,不是柳五这种利益至上者会干出来的事。
“你不信?”柳五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道:“那你觉得,你有什么是我想要的?”
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扑哧一声笑出来。不等席慕烟开口便又道:“倒也不能这么说,我确实有想要的,但是不会用这种方式。”
柳五那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席慕烟,那眼中的温度,让席慕烟感到有些过度灼热。
明明是并不出色的面容,相比裴亚青、席炎、甚至方致远或者是宇文祈这些人,柳五的容貌至多称得上一句清秀端正而已,但是现在的他,竟是能够让席慕烟读出一种难言的气质风华来,那张普通的脸上。竟好似发光一般的变得光彩照人起来。
席慕烟忍不住动了动,她想后退,可是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力气,而起柳五一双手已经放在了她的双肩上,紧紧箍着她的肩膀。
“你现在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吗?”
柳五的口气有些危险,他看着席慕烟。突然欺身过来。
席慕烟条件反射一般的撇头。
柔软的唇轻轻触在了她的唇边,带着他的气息,灼热而富有侵略性。
见席慕烟躲开,柳五并没有失望或者生气的情绪,他的唇只在席慕烟的脸上略微一停便挪了开去,然后回味一般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席慕烟身子有些僵硬,若是她有力气,一定会赏这个混蛋两记锅贴,可惜那只是如果。她现在若是出手,也只会被柳五握住手腕而已。
低头将脸皮在肩膀上蹭了蹭。席慕烟一脸戒备的看着柳五,沉声道:“别玩这些花样。”
柳五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转了一圈,接着又俯下身。两手撑在腿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席慕烟道:“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总要等到你愿意。”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告白?
席慕烟有些不自在,不是因为被人告白,若是换做其他人,她肯定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听过就算,如同过眼云烟,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他却是用如此强硬的姿态告诉她,他想要她?
处在这种弱势的地位,才是她不自在的根源。
“我说了别玩这些花样。”席慕烟面无表情,好似根本没有听懂柳五的话一般。她不想跟柳五讨论这个话题,万一话不投机,掐起来怎么办?
有些事情她可以不在乎,但有些事情她不会妥协。
柳五瞪着眼睛,他想过席慕烟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种,所以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伸出手指戳了戳席慕烟的额头道:“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席慕烟抬起眼皮淡淡的道:“我要是聪明,就不会有眼前这一幕。”
“他们把母亲带到哪儿去了?”
柳五斜斜一笑道:“我怎么知道?”
席慕烟低眉垂眼:“你刚刚才说了没有目的,那又为何要带走我母亲?”
想让我相信你的话,那至少别自打嘴巴吧。
柳五沉吟了一下才道:“其实……我只是不想有人打扰到我们谈话而已。”见席慕烟的眼睛射出利剑一样的光,柳五一挑眉毛道:“别这样看着我,我虽然喜欢你,可也是有脾气的。”
席慕烟嗤笑了一声,柳五这么直白的话语只让她感到好笑,所以她便笑了,见到柳五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才若无其事收起笑脸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呃……”柳五直起身子,整了整衣袖,然后转身一屁股坐在了席慕烟身边道:“我看起来,是那种没长脑子的人吗?我不会随便开罪氤氲府的。令堂……我记得大宛城就有氤氲府的人。”
他们当时出了山谷,便一路西行,虽然他们一直都在山中,但确实距离大宛城已经不算很远。
席慕烟放下了一半的心,话语也轻松了一些:“莫非你觉得,这般作为不算得罪?”
柳五抬起手指,用指甲挠了挠脸皮,瞥眼瞅了瞅席慕烟然后才道:“是对夫人有些不敬,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赔罪的。”
席慕烟冷笑。
柳五叹了口气道:“若是你再不聪明一点,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说着看了席慕烟一眼道:“我知道,你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对不对?若是错过今夜,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若到时候被揭穿,你让我情何以堪?不若我自己先挑明算了。所谓先发制人后发而制于人,我不能太被动。”
席慕烟正待开口,却被柳五阻止道:“听我说完,裴亚青近水楼台,这点我虽然有些羡慕,但是却不想就这么承认失败。有些事情,不努力一把,谁知道结局会怎么样呢?”
“好歹……我们也算有缘不是?”
柳五含着笑,那颗泪痣愈发的显眼起来。
席慕烟愣了愣,侧过头去不看柳五。
要说有缘,也确实是有缘。
当初在九霄阁彼此见面时,她便觉得有熟悉之感,后来再次见面,柳五在她面前从不曾掩饰过那自然而然的亲近感,她便渐渐明了,这个人,就是当初曾经救过她一命的那个小乞丐。
谁又能料到,当年的那个小乞丐,竟然一路登上青云,从一介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屁孩,成为了九霄阁主?
当年他被人带走,席慕烟还以为,这辈子大概再也看不见他了,可世事无常,他们二人不仅再次重逢,竟然还一而再二而三的产生交集,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对自己有了那样的心思。
恐怕天都城里初次相逢,柳五就认出了自己,那时候她用的化名正是方云,却也是多年前见到小乞丐时用的名字,只是后来她又恢复成席慕烟跟着席炎入了花都,中间还被他要挟了一回,可是花都大会之后,那件事便不了了之,他们彼此对对方的身份都心知肚明,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然而这一次,柳五却旧事重提。
“缘分这东西,其实都是人们想当然而已。”席慕烟轻声道,那声音太小,伴随洞外的风雨声,似乎被掩盖了一般,“我少时认识的人多了,又能表明什么?”
柳五好似没有听见,并未就席慕烟的话发表意见,而是往后一靠,双手抱胸,看着那被风吹进洞来的雨丝愣神。
半晌才听见他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微的沙哑:“你对那些黑衣人不好奇么?”
席慕烟闻言皱了下眉头,眼神闪了闪:“不是你的属下么?你是九霄阁主,手下有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柳五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看着席慕烟的侧颜半晌才道:“说的也是。”
“你的属下死在了我手上,他们会不会恨我?”席慕烟突然道:“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多。”
“不过是死个人而已,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席慕烟侧头去,正好看到柳五那淡漠的表情,仿佛死了个属下对他来说,就会好似破了件衣服那样寻常,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听着这半是承诺半是解释的话语,席慕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是双手环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静静的听着窗外的风雨声,而心里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柳五没有否认那些杀手是他的属下,这表明了什么?
想到自己储物袋里还装着的炼狱铭牌,席慕烟不由得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第436章 我不相信
席慕烟和柳五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最后也都安静了下来,各自闭上眼睛养神去了。
夜幕渐去,东方开始发白。
暴风雨将山间的花草树木都清洗了个彻底,清晨时分已经减缓下来,偶尔一阵风带着雨丝吹进山洞,清凉中带着沁人心脾的泥土芳香,还有一丝冷意。
席慕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旋即睁开眼睛看向一旁。
柳五正闭着眼睛,却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假寐,呼吸平稳有序,长长而又自然上翘的睫毛像个小刷子一样的浓密细致,在脸上投下一个淡淡的阴影。
晨光洒在他的脸上,恬静的睡颜看起来温和而又纯净,像个无害的孩子,没有了那双魅惑勾人的眼睛,就连眼角下的那颗痣都变得纯洁起来。
席慕烟忍不住握了握拳,纤细修长的手干燥而有力,能够爆发出怎样的力量?想到这里,席慕烟忍不住往柳五身旁凑了过去,抬手去触摸他的脸。
就在席慕烟的指尖刚刚触到柳五的皮肤,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怎么,想趁我睡着占我便宜?”
柳五嘴角弯出了一个愉快的弧度,一把握住了席慕烟的手腕,然后一个用力将人拖到跟前,一双眸子盯着席慕烟仿佛要将她看透一般,戏谑的开口道。
席慕烟猝不及防,被一拖之下差点儿身子一歪,差点儿跌到柳五的怀里去,便急忙抬起另一只手撑住了柳五的肩膀。抬头看去,却是正好看见柳五那形状好看的下巴。
过近的距离让席慕烟感到不舒服,于是连忙直起身,从柳五手中挣出手腕。不轻不重的揉搓着。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席慕烟没有理会柳五的言语调戏,而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后退了几步站起身道:“天亮了。”
若是柳五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或者是至少要看起来像是真的,想要让她相信的话。那么今天就不会再限制她的行动。所以席慕烟的潜台词便是,接下来是分道扬镳的时间。
柳五微微一笑,起身走出了洞口,先是伸了个懒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抬眼看了看天边道:“一夜暴风雨,这山间果然更干净了。”
说罢便转过身来看席慕烟道:“饿了没有,不如抓只妖兽来烤了吃?”
其实修炼之人并不是那么容易饿的,只不过对于席慕烟而言,吃东西是一样日常活动而已。原本打算省了这一顿的席慕烟听到柳五的话,略微犹豫了一下。
点心什么的,她已经吃腻了,换个口味也不错。
而且……席慕烟瞅了柳五一眼,这人既然要讨好自己,那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你来做?”
这般说法便是同意了。
“啊。自然,今天便要你尝尝我的手艺。”柳五皱了皱鼻子,点头道:“或许是当年做乞儿留下的阴影,我对食物很是执着,从来不会在方面亏待自己,所以,你有口福了。”
席慕烟背着身子摆了摆手,走向了旁边蔫儿吧唧的一丛野草,大约是遭了池鱼之殃,泥土翻开着。根都露了出来。
柳五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山间,席慕烟皱了皱眉,他竟然不担心自己会先行离开么?
“啊,我真是傻了,他怎么会担心这个?”席慕烟凝出一个水球拍在了脸上。原本还有些萎靡的精神顿时振奋起来,转头看了下四周,便起身又进了山洞。
或许真是心有灵犀,席慕烟刚要启动三生石便发现它有了反应,立即激活道:“哥哥?”
眼前立即出现了那张与席慕烟有五分相似的脸,听到席慕烟的声音顿时一喜道:“你还好吗?母亲呢?”
席慕烟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柳五这个混账捣鬼,抓走了母亲,不过他说会把母亲带到大宛城的宅子里。”
“什么?!”
那边顿时响起了二重唱。
“裴公子跟你在一起?”席慕烟惊喜道。
裴亚青立即露出了脸来,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道:“你有没有受伤?那个混蛋都干了什么?”
席慕烟摇摇头道:“我没受伤,不过现在还被困在北州山脉里头,和……柳五一起。”下意识的,她不想让人知道柳五曾经告白的事情。尤其是裴亚青。
那头两人顿时一副吃惊的表情。
“他出去抓妖兽了,我长话短说,他曾言并不想与氤氲府结仇,所以不会对我怎么样,我打算先到大宛城找母亲,你们尽快过来会合。对了,天幻仙子死了没有?”
提到天幻仙子,席炎和裴亚青的表情顿时跟吞了个苍蝇似的,席慕烟便也明白了,这二人八成是吃了瘪,便道:“你们悠着点儿,以一月为期,我在大宛城等你们,方便的时候再与你们联络。”
“你也要小心。”席炎点头。
裴亚青跟着点头,接着又道:“千万要防着那混蛋,别让他占了便宜知道吗?”
席慕烟哭笑不得的断了线,方才转身,便看到柳五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手中还提着一只体积不小的洞鼠。
“快要入冬,这玩意身上的肉最为肥美,估计够咱俩吃个饱的。”
柳五说着,便在洞口蹲了下来拿了把匕首开始剥皮,动作干净利落,看出来是个熟手。
席慕烟却是有些不安,柳五回来的这样巧,却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见她说话?
观察了半晌,却始终没有发现端倪,席慕烟也只得放弃,心里安慰自己道:算了,就算他知道又如何?不过是暴露了三生石的存在而已,难道他还会为了这么一块没用的石头杀人夺宝?
要知道,这三生石要一对才可传讯。单独一块,也就只能用来看。
她不过是心虚,毕竟像三生石这样,没有任何限制就能通讯的物品太稀少了。而且它没有灵力波动,不会被人察觉,所以席慕烟下意识的便不想让人知道。
柳五的手艺果真不错,比那个只会挑剔而不会做的裴亚青好了不止一点,吃的席慕烟心满意足,总算给了柳五一个好脸色。
“吃饱喝足了。我要去大宛城。”
柳五看了她一眼,他昨日下手并未留情,看席慕烟的反应也知道,她根本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休息了一夜,也就是像常人那样的程度而已,想要走出这大山,除非柳五为她解开禁制或者干脆充当护花使者送她一程。
不过,看席慕烟的样子也不像是喜欢后者的。
柳五咧开嘴笑了一下,优雅的用雪白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渍道:“我送你。”
席慕烟脸色变了变。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情愿道:“不劳烦你。”
“不劳烦,我不是说了要跟夫人道歉的么?”柳五接着席慕烟的话头说了下去,就好像席慕烟真的怕麻烦到他似的,笑眯眯的样子好似得逞的狐狸。
席慕烟皱了下眉头,她当然没有把柳五的话当真,可是如今他这般歪缠她也毫无办法。只得道:“好吧,随你。”
柳五像是忘记了席慕烟身上的禁制一般,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还是快点动身。”说罢,手上多出来一个船样的法宝,随手一扔,便猛地变大。
“这是我自己炼制的飞舟,你看如何?”柳五一拉席慕烟,两人便上了飞舟,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飞舟体积并不很大。大约也就能装下五个人,外部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内里却极其奢华,整个顶棚都是用极品的晶石打磨而成,晶莹剔透。光华流转,窗棱则是用了珍贵的白藤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舱内有一矮几,竟是放置了水晶棋盘,一旁则是两盒晶莹剔透的黑白棋子。
席慕烟一眼扫过,便知道柳五虽然出身普通,可是却也养成了极其讲究的性子,然而之前在山里却肯亲自做那些事……
不管怎么说,诚意倒是有的。
飞舟速度很快,席慕烟看着外头的白云飞快的后退,突然道:“昨晚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柳五端茶的动作停了一下,朝席慕烟看了过来,一双眸子里是不曾掩饰的惊讶:“我可是跟你告白过的,难道你要我把说话的话当放屁?”
席慕烟的意思当然不是指这个。
暗自鄙视了一下自己,席慕烟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劝你一句,凡事不要太执着。”
柳五哈哈一笑道:“若不执着,怕是你就见不到今日的我了。人生在世,当然不能事事如意,可是当你真的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不择手段抢到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譬如我,当你的我是那么的渺小,若不是有这股信念,也活不到现在。又譬如你,当时的你那么狼狈,又为何要挣扎求生,何不干脆死去算了?执念,便是不能放弃不能回头,只能一往无前,没有退路。”
席慕烟眼睛微眯,她不知道柳五这话中有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她已经知道了柳五的态度,其实这跟明确说出来也没有多大区别了。
当下便道:“我在你眼里,是否就是一件想要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东西?”
柳五眼睛一亮道:“自然。你终于了解我的心情了。”
席慕烟眯着眼睛,抿起唇,头却撇向一边,暗叹一声:是么,若是如此,那又何必让那些杀手出来搅风搅雨?强制爱么,她前世不是没有见过,不是这样的。
你无法让我相信。
第437章 骗你的
飞舟的速度自是不如飞剑,不过在舒适程度上就多了不止一点。
席慕烟盘腿坐在软垫上,思绪纷乱。
与柳五同行,她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倒是席炎和裴亚青,她总有些不放心。
方才传讯的时候……
席慕烟眼睛微眯,席炎一向是个讲究的人,可是他的头发乱了,而裴亚青,虽然他努力的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席慕烟还是听出了些许不同,另外,两人身上的衣服也都换了一件。
大约是太熟悉了的缘故,席慕烟可以很肯定的说,裴亚青一定是受伤了。
而席炎,既然都顾不到细节问题了,估计也够呛能好到哪里去。
这么看来,他们追杀天幻仙子不仅失败,还栽了跟头。
“我有一事不明。”席慕烟突然转过头看向柳五。
“嗯?”
柳五口中应了一声,却没有抬眼,仍旧专注的侍弄着手中的茶壶。
青碧的茶水散发出热气,从壶嘴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入骨瓷的茶杯中,立即有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
等分好茶,将那小小的茶杯放到席慕烟跟前,柳五才抬起眼皮看席慕烟,眼中是略微的疑惑表情,似乎是在奇怪席慕烟怎的不继续说了。
席慕烟清了清嗓子,手中端着茶杯晃了晃,才道:“你费这儿大劲儿,不觉得有些浪费么?”
柳五先是一愣,接着便笑起来,他虽然相貌并不怎样出色。可是笑起来却少了那股让人觉得别有用心的魅惑味道,反而显得爽朗了不少,随性而坐的姿态也多了几分洒脱之意。
“或许,有些事情在外人看来没有必要或者不理解。但是在我心中,却是有着不一样的分量。”说完,柳五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眯着眼儿道:“比如当年,其实是一样的。”
当年……席慕烟脸上浮现一丝怅惘的神情,那个时候的她看起来凄惨极了。可是柳五一个乞儿不仅剩下了吃的给自己,还冒着危险去偷药,只为了有治好自己的可能,说起来,当时她也是很震惊的,若是分析利弊,这事儿对柳五可说是付出与得到完全不成比例。
席慕烟不由得想起了前世。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有些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但总是有刻骨铭心的东西,比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比如不能相信任何人,比如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所以那个时候,柳五给了她一个好大的意外,所以也让她清晰的记得,自己其实是欠了柳五一条命的,虽然结果阴差阳错。但是并不能磨灭它的初衷。
“这些……我都明白。”席慕烟抿了抿唇,问出一个梗在心底很久的问题:“当年你究竟是被谁带走的?”
柳五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嘴边依旧含着笑,然而眼底的神色却渐渐变冷,他垂下眼睛,将茶杯放到长几上,半晌才道:“不过是个小帮派而已。”
“小帮派?”席慕烟皱了下眉头,想到当年她问到的消息,那些人带走柳五,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绝对不会是出于好意就是了,要不然柳五也不会这么一个反应。
听到席慕烟那略微抬高的声线,柳五又笑了起来,这一次,眼底却是带了几分暖意。或许是因为听出了席慕烟口气中的那一丝并不明显的关切之意?
“确实很小,实力很弱。”柳五满不在乎的道:“说起来也好笑,许多年过去,我竟然连他们的名字的都忘记了,后来我无意中路过,见到那记忆中威风凛凛的大门时才想起来旧事,便顺手灭了干净。”
“有没有觉得我残忍了些?”柳五自嘲道。
席慕烟并不以为然,既然是报仇,自然要斩草除根,就算不担心多年后有人来报仇,也要防着麻烦,有的时候,小人物也是可以有大能量的。
“我明白的。既然是有仇,哪里又分什么对错。”
席慕烟暗自笑了笑,自觉这些年,心肠软了不少,竟然觉得有些理解柳五了。
她最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没有强硬的后台,没有人关心爱护,手无缚鸡之力,身有要命的痼疾,不也仍旧想着要努力寻找机会,走出一条变强的道路么?
只是她这些年,虽然仍旧受着病痛折磨,而且有些倒霉,但是相比起大多数人来,她已经幸福的多了。有和谐友爱的师兄妹,有念念不忘惦记着自己的家人,还捡了一个无条件喜欢自己护着自己的情人,这些都是她前世渴望拥有的东西,她很知足。
而柳五就不同了,原本是父母娇养的儿子,却沦落为乞儿,被带走之后的事情他虽从未提起过,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日子。
对柳五来说,如蝼蚁一般的人物,是不在他眼里的,所以他不会特意去报仇,甚至连仇家都淡忘了,但是能够让他在回想起来时不是一笑泯恩仇,而是灭人满门,由此可见,当年的事情必然是不堪回首。
“能得你这么一句,倒也不枉我吃那么多苦头。”柳五笑眯眯的看着席慕烟,活像一只奸计得逞的狐狸。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席慕烟被勾起了好奇心。
柳五撇了下嘴,然后清了清嗓子,坐端正了身子道:“我知道你在那之后不久,便被越文琳带上了洗尘宗,那你在洗尘宗的日子想必过的不错。”
席慕烟跟着点头。她吃的苦头,也就是跟乞丐们混在一起的那些时日,后来在洗尘宗,虽然师父对她的关心有限,却也不是厚此薄彼,确实可以称得上不错,而且因为身体的缘故,每年被她消耗掉的药材就比其他人多好几倍,轮回峰上也从来没有人因为这个而对她表示不满。
其实,即便是当乞丐的日子,虽然物质上苦了些,但是精神上她却很满足,那些乞丐们虽然贫穷,可是却给了她最大的善意,只可惜,上苍没有给她报答的机会,反倒是成了永久的遗憾。
“你应该知道正道联盟。其实最初结盟的缘由,是为了肃清正道宗门中的败类而已。”柳五见席慕烟皱眉,还以为她不信,便道:“不要以为正道宗门就都是什么好东西了,其中的道貌岸然伪君子真小人多了去了,只是有的人掩饰的好,有的人毫无顾忌犯了众怒而已。”
席慕烟点点头,示意柳五继续说下去。
“有些小宗门,你知道,实力弱小,最渴求的便是修行法门,所以,便有一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虽然如今正道联盟势大,但总有那不怕死的人,前赴后继的去尝试,只为了那一线可能。这其中的手段,血腥残忍,令人作呕。”柳五说完,看向席慕烟,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些不舒服的情绪。
然而席慕烟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甚至还有一些好奇。
“你想知道?”柳五唇角一勾。
席慕烟只是一双眸子灼灼的看着他。
“好吧,我说,比如选取命格为纯阳和纯阴的童男童女各九九之数,先活取心脏,然后剥皮抽筋,做成布阵需要的工具,再用放出来的血做成血池,修士将活的心脏生吃,在血池中泡足八十一日,等出来时,那血池便基本干了。想象一下,一百六十二个孩童的头摆成奇怪的图案,人皮做成的追魂幡,还有那充满了粘稠的血液的池子,和一个满身变成紫红色的人形怪物,心满意足的露出一个笑容……”
席慕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事情说来简单,但是真正去做的话,就十分考验人的心性了,若是换成她,让她杀人不难,可是这么血腥恶心的事情她真的做不出来,尤其是,死的都是孩子。
柳五看到席慕烟的反应,便再接再厉道:“这种就是所谓的血祭之法,修炼嗜血功的修士,常常用这种法子来提升修为,打破瓶颈。其实,这还是最普通的一种,还有更血腥的——”
“够了。”席慕烟打断柳五的话,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虽然知道修仙世界永远少不了杀戮,可是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过狠毒,有伤天和,虽然她不至于真的呕吐出来,可是也不想再听。
“你说的这些,都是某些人曾经做出来过的还是道听途说?”
柳五微微一笑:“自然都是真实的,我可是吃的这碗饭,怎么会乱说?等你有机会亲眼见过,就会明白了,处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好人都会变疯的,何况原本就是疯子。”
亲眼见过?
难道这是柳五的亲身经历?描绘的那样细致,让人身临其境一般。
席慕烟看向柳五的眼睛,却发现那里头似乎多了一丝疯狂,好人都会变疯……
“那你呢?”席慕烟轻声问道。
柳五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闻言便道:“我自然也不能例外。那就是一个噩梦,每次我一想到它,便会感觉红色的血液将我淹没,让我无法呼吸。”
席慕烟在听到最后的时候,便也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然而下一秒,当她的视线落在柳五身上时,那艳丽的红色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穿红色的衣服?”
柳五回过神来,看到席慕烟难过的表情,突然起身,两手撑在长几上,整个身子横过来,凑到了席慕烟跟前,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席慕烟,半晌,突然咧开嘴露出白牙:“你信了?哈哈,我骗你的!你居然真的信了!”
第438章 真心
柳五回过神来,看到席慕烟难过的表情,突然起身,两手撑在长几上,整个身子横过来,凑到了席慕烟跟前,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席慕烟,半晌,突然咧开嘴露出白牙:“你信了?哈哈,我骗你的!你居然真的信了!”
席慕烟愣然,假的?
难道那些沉痛的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完全是在做戏?
席慕烟顿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她难得同情心发作可居然是被戏耍的结果?!
“柳、五!”
席慕烟一掌拍在长几上,连带着茶碗都跳了一跳,“你这个混账,耍我很好玩儿吗?!”
说着,一把揪住了柳五的前襟,横拖到一边墙壁上,发出砰地一声响:“亏我还有几分愧疚之意,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需要。”
席慕烟压低了声音,她很生气,不仅仅是因为被戏耍,如果换成别的什么事情,大约她根本不会如何,可是这件事,却不行。因为那戏耍的是她的良心。
“我还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柳五笑了笑,挣开了席慕烟的手,然后整了整衣襟,直起身子端坐回软垫上,又端起了茶杯。
气氛突然有些僵硬。
席慕烟的脸色也不好看,见柳五坐在那儿不说话,她也懒得开口,便一甩袖子出了舱门。
飞舟外面有一层风壁,席慕烟站在外头,可以清晰的看到周围的风景而不至于被凛冽的风吹得东倒西歪。
长出了一口气的席慕烟抬头看到碧蓝的天空,顿觉心情好了一些。便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触碰那一层看不见的风壁。
轰!
席慕烟一个哆嗦,这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站在这里,竟然感觉到一股纯粹的灵力往身体中涌来!
伸出去的那只手,却是丝毫动弹不得。
席慕烟咬着牙苦苦支撑。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就好像是当年她结丹时的光景,身体几乎要被整个撑爆开来,筋脉已经扩张到最大程度,若是任其发展下去,那席慕烟唯一的下场就是爆体而亡!
呼救?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不是席慕烟自矜,她如今的情形谁知道有没有柳五的份儿?说不定是自取其辱……
席慕烟要紧牙关,开始回想能够解开眼前为难的可能性。
对了!席慕烟眼睛一亮,当初她是怎么度过难关的?
想当年就连御无忧不管不顾的用他她来疗伤破关,她也撑了下来,只是因为她的特殊体质!
一念及此,席慕烟心头一喜,立即抬起另一只手臂也按了上去。
果然!
席慕烟只感觉到体内汹涌的灵力霎时找到了出口一般,顺着另一只手又涌了出去,而这庞大的灵力就算只是在体内溜达一圈。带给席慕烟的好处已经不小。
“可若是任由这些灵力流失,又未免太可惜。”
想到这里,席慕烟开始试着调动体内灵力去接触,然而没想到柳五的禁制如此厉害,体内的灵力完全不听使唤!
可恶!
席慕烟心里暗骂一声,额头开始冒汗。
无他。此刻的席慕烟已经感觉到那股经过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庞大。
该死,若是继续下去,即便能够延缓时间,那结局不会太妙啊。
席慕烟心头急躁,不由得开启内视之术去观察丹田内的灵力,中间一颗金丹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的悬空在那里。席慕烟皱起眉头,再仔细看时,便发现了隐藏在灵力之中的几条隐隐约约的金线。
这几条金线形成了一个网,将金丹裹在了其中。席慕烟试着用精神力去拉扯,却是纹丝不动。
这该怎么办?
席慕烟一筹莫展,然而就在此时,丹田中一直安静待着的那团黑气,却突然动了起来!
黑气缓缓的流动起来。从中间抽出了几条黑线。
席慕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方才一眼她便已经清楚,那黑线的数目与金线的数目是相同的,都是七条。
难道这团古怪的黑气关键时刻要救主?
就在席慕烟疑惑的时候,那七条黑线犹如暴起的毒蛇一般嗖的冲向了那七条金线!
黑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上了金线,只见黑金二色纠缠在一起的线条开始抖动撕扯,就好像两只正在搏斗的妖兽一般,不停的翻腾较量,将先前还是死水一般的丹田搅成一团乱!
撕扯让整个丹田都震动起来,席慕烟只感觉到体内一股剧烈的疼痛,那一瞬间的疼痛几乎让她晕了过去。
待她缓过一口气再看的时候,却发现丹田已经安静下来,而那七条金线却都只剩下了一半,而且还在持续变短中。哈哈,是黑线胜利了,它们正在吞噬掉那些金线!
席慕烟眼睛一亮,若是这些金线被吞噬,那柳五留在她身上的禁制就会完全消失!
这团黑气,究竟是什么来头?
席慕烟心头喜忧参半,虽然黑气帮了她的忙,可是这个东西显然很不普通,非但来历不明,而且自己也掌控不了,若是某一天它突然觉得自己的丹田待着不舒服,想要作怪怎么办?
当然现下席慕烟也没时间发愁这个问题,而是试着调动体内灵力,与涌入体内的灵力慢慢接触,悄悄的截留一部分变成自己的。
这个身体果然是个好根骨,截留下来的灵力竟然能够转化九成!
席慕烟大喜之下,也顾不得其他,竟然借此修炼起来。
柳五独自待在舱内,见到席慕烟扭头便走,脸色也猛然黑了下来。
不过是个玩笑。席慕烟也不是开不得玩笑的人,竟然给自己脸色看!还拂袖而去!
曾经与裴亚青和席慕烟相处过一段时间的柳五不由得火了,裴亚青开玩笑的时候席慕烟有生气吗?没有!她甚至还很开心!可是自己得到的待遇是什么?黑脸!
柳五开始为自己忿忿不平,裴亚青不过是因着身份之便罢了。一个浑身带桃花的人,究竟有什么好?
不说别的,看他那张脸!整个一副招女人的样子,还有那双眼睛,桃花眼!哪里有自己好了?
先不说幼时同落魄的那段经历,便是现在。现在……
柳五心里咯噔一声,几乎冒烟的火气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降了下来。
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柳五不由感叹了一声,若是席慕烟知道了,怕是会更生气吧?毕竟是自己间接害她吃了那么多苦头,还有,日后若是……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在父母兄长那一边的吧,他们的立场,注定会是敌对的吧?那自己还有什么立场什么理由生她的气?
柳五苦笑一声。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却发现里头已经空了。
自己心乱了。
因为这样的事情动怒,也确实不像自己了呀。
柳五摇摇头放下茶杯,干脆拿出了一壶酒,一仰头,一道银练便进入了他张开的口中。
若是现实一点的话。自己就该放下,不管他们过去如何,可现在的现实就是,席慕烟是氤氲府主的女儿,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而自己,也是已经不能回头。
如果真的放不下,就该狠辣一些,干脆将她彻底毁掉,那样就没有什么能再牵制他。她只会活在自己的心里,就算不如此,也可以用强硬手段将人留在身边,不管是囚禁还是其他。
可是不能。
他做不到,做不到罔顾席慕烟的意愿。更不用说去伤害她。
这又是何苦呢?柳五揉搓了一下脸,叹了口气,明明想要好好说话,明明想要讨好她让她开心,可是却又忍不住去做会惹她生气的事情,做了又在这里后悔。
都不像自己了。
柳五皱了下眉头,既然狠不下心,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一趟虽然损失了人手,可能够认清自己的心,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也不算毫无收获。
如果以后真的……对立,以席慕烟的修为心性手段,想来也不会成为最大的威胁,大不了,避开就是了。
柳五咽下最后一口酒,将银壶扔到角落,看着舱门口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
席慕烟出去了这么久,却毫无动静,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吧?难道被气晕了?总不至于……睡着了?
柳五胡乱猜想了一番,终于还是决定不跟席慕烟别扭,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就在他掀开帘子的那一刹那,突然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
什么玩意儿?
柳五下意识的身子往后一翻,紧跟着便是一掌。
岂料触手竟是软软的一样东西。
打眼看去,竟是一只黑色的妖兽?
那妖兽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柳五,还示威似的龇了龇牙,锋利的牙齿似乎想要咬断柳五的脖子一般。
柳五心里一急。席慕烟还在外头,他封了她的灵力!
想到这里,柳五长剑出鞘,立时便朝那妖兽扑去。
“住手!”
一声疾呼传来,柳五听得是席慕烟的声音,手上动作便停顿了一下,此时他才看到站在一旁的那个亭亭玉立的身影,正是他担心不已的人,不过看起来似乎完好无缺。
“吼!”
妖兽见势不妙,在柳五剑势稍微一停的空隙里一个跃身便跳到了席慕烟的怀里,又撒娇似的拱了拱。
柳五瞪大了眼睛。
飞舟可是在他的控制之下的,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进来一只妖兽,这玩意儿是怎么进来的?
第439章 翻脸无情
席慕烟抱着墨翼,心里却是暗道侥幸。
方才她行功正是最后关头,若非墨翼吸引了柳五的注意,这会儿,恐怕柳五已经觉察到不对了。
“这是我的战宠。”席慕烟一面梳理着墨翼的那黑亮的毛发,一面对柳五解释道。
“小家伙有点儿意思。”
柳五看着墨翼那滴溜溜转的眼睛,不由好笑道:“挺可爱的。”
席慕烟心下了然,柳五这个评价便表示他其实并没有把墨翼的战斗力看在眼里,所以才用了一个可爱的说法。
实际上,墨翼沉睡的这段日子,却是长大了一些,虽然不太明显,但是身为主人的席慕烟却是觉察到了,而且墨翼的灵识比以前强了很多,似乎灵智也升了不少,由一个二三岁的幼童长到了七八岁的模样,虽然有些淘气,但是聪明的很。
其实这样也好,席慕烟笑了笑,柳五越是不将墨翼放在眼里,她越放心,毕竟,这也算是底牌了。
柳五觉得有些尴尬,方才他发脾气将席慕烟气跑,这会儿却是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道歉?他总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可是不道歉?席慕烟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明显是不怎么想搭理他。
“我……”柳五沉默了半晌,岂料一开口便卡壳,连忙清了清嗓子道:“大宛城就要到了,你有什么打算?”
席慕烟抬头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揉着墨翼的毛,过了一会儿才道:“自然是先同母亲会合。然后等哥哥他们。”
听到后面一句,柳五才压下去的情绪又升了起来,怎么席慕烟什么时候都不忘裴亚青?
席慕烟若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会发笑,裴亚青同席炎在一起。别人她可以不管,可是亲兄长总不能不管吧?
她不过是顺带提到一句罢了,哪里知道柳五有了想法。
只是见到柳五那别别扭扭的情绪,席慕烟便识趣的不再提起,只是撇头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云朵。
话不投机,说什么都没有意思。
柳五看了席慕烟的姿态。心里却是有些不舒服,怎么你就这么不愿意搭理我?
“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云彩,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我只是在发呆。”席慕烟淡淡道,“我不想跟你吵架。”
气氛有些僵,柳五却是气苦,他发作了一番,却是自作自受。
飞舟的速度虽然慢,不过二人距离大宛城本就不是很远,折腾了半天,大宛城也便到了。
“他们把母亲带到哪里去了?”
席慕烟问柳五。
柳五摊手:“你们氤氲府的人在哪儿。我怎么知道。”
言下之意便是越思羽已经不在他手中。
席慕烟点点头,径自下了飞舟,转头便走。
“你去哪儿?”柳五拦住席慕烟。
席慕烟微笑:“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莫非柳阁主要跟去见识见识?”
“你确定?”柳五反问道。
席慕烟耸肩:“这要问你了,你若是敢,我就带你去。”
她微微笑着。很是平和的样子。
柳五心里却有些犯嘀咕,氤氲府在大宛城的所在对他而言倒也不是秘密,只是知道归知道,但是上门……看到笑颜如花的席慕烟,柳五心下一狠,便道:“有何不敢?氤氲府也不是龙潭虎穴,何况这里只是一个据点。”
席慕烟笑而不语,只是听到柳五的话,那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动了一动。
当年她第一次到大宛城,是作为俘虏被藤墨带来的。而后来因为千鹤剑出世的缘故,她也没能好好逛逛,至于氤氲府的据点,她压根就没去过,也根本不知道在哪儿。
“那走吧?”
柳五应了一声。一掳袖子,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却是没有看到身后的席慕烟那闪烁的眼神。
氤氲府的所在是个秘密,但在外的据点保密性就差了一些,而且以氤氲府的招牌,也不怕被人知道,除非是专门来挑事的,否则谁会吃饱了撑的找氤氲府的麻烦?
想当初,裴亚青也是大大方方的出现的,还找上了席慕烟。
不过还不等二人找到低头,席慕烟身上的传讯玉符便有了动静。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便有人找到了席慕烟跟前。
“大小姐。”
这是一个年轻人,朝气蓬勃,虽然修为不高,但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气质姿态,一见便让人有了好感。
三人七拐八拐,最后在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口停住了脚步。
两扇紧紧合住的大门带着冰冷的气息,虽然席慕烟对阵法没什么天赋,可是有没有布阵她还是能看的出来的,这宅子上空隐隐笼罩着一股强大的气息,很明显是一个防御法阵。
才进门,席慕烟便被吓了一跳,面前的花园里,一排人恭恭敬敬的对着席慕烟弯腰行礼。
“行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席慕烟挥了挥手,然后便问身边的年轻修士道:“夫人可在此?”
“夫人在内堂等候。”年轻修士恭敬回答道。
“前方带路。”
席慕烟迫不及待的飞身而起,她关心的是越思羽的身体状况,若是越思羽出了什么问题,反正罪魁祸首在此,她绝对不会让柳五轻松离去的。
“母亲!”
席慕烟喊了一声,飞身进了内堂,就看见一个仪态端庄的女子恰好回过头来,微微的笑了。
“烟儿,你还好?”
越思羽边打量着席慕烟,一边欣慰的笑,可是转头就看见了一个她不想看见的人。
“他怎么来了!”越思羽脸上的微笑立即冻结,寒着脸看着柳五。
她最讨厌的便是这种人,若是摆明车马敌对,这没什么,可是这样相当于背叛的行为,不可原谅。
“让他滚。”越思羽看向女儿。
席慕烟讪笑了一声,人是她带来的,这样不太好吧?
“晚辈做错了事,特来向夫人赔罪的。”柳五好似没有看见越思羽的冷脸似的,一揖到底,正正经经的给越思羽行了礼。
越思羽冷笑:“当不起九霄阁主的大礼。”
柳五依旧弯着腰,一副诚心道歉的模样。
越思羽也不管他,径自拉了席慕烟进了花厅,将柳五晾在了一边。
“你怎么回事?他做的那些事你不知道?怎么还把人带来了!”越思羽一脸严肃,柳五这个人城府太深,自己这个女儿虽然聪明,可是懒得用心机,别到时候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再者,她看得出,这个柳五似乎对女儿有些意思,那更不能给他机会。
“母亲放心,”席慕烟的表情突然一变,那笑容里头藏着几分狡猾的味道:“我知道他什么心思,带他过来,本就是不怀好意。”
“怎么?”越思羽有些不明。
席慕烟嘴角一弯,低声道:“母亲,我是个小心眼的人,有仇当然要报了,不然还留着他不成?”
说着话,席慕烟不禁想起一句话来:我不记仇,我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柳五在外头愣了一会儿,倒是不慌不忙的找了张椅子坐了,闭目养神起来。片刻后听到动静,却是席慕烟走了出来。
“慕烟?”
席慕烟闻言立即沉了脸:“我们好像不是很熟,柳阁主还是称呼我席小姐的好。”
柳五被噎了一下,皱起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席慕烟嗤笑了一声,抬起纤白如玉的手掌,指了指柳五道:“柳阁主莫非以为,我先前保持沉默,便是将此事揭过了?”
席慕烟嘴角翘起,手上把玩着那一柄白色小剑道:“柳阁主,来玩玩?”
柳五对席慕烟这突然变化的态度有些适应不良,想到席慕烟身上还有自己下的禁制,便道:“席小姐好似忘了一件事?”
“哦?”席慕烟勾着嘴角,眼中泛出笑意:“我怎么不记得还有事情需要柳阁主来提醒的。”
柳五心下一凛,随即沉下脸道:“难道席小姐身上的禁制已解?”
见席慕烟但笑不语,柳五便也明白了过来,随即冷声道:“你哄我来,就是为了等解开禁制报这一箭之仇?”
席慕烟笑了起来,忘忧剑轻轻打在手心,发出颇有节奏的啪啪声,她知道柳五是误会了此地有人给她解开了禁制,也不解释,只是道:“我不爱记仇,只是因为有仇立即就报了,柳阁主以为呢。”
她虽然心变软了,但是不代表她的性子就变了,柳五坑她在先,即便是以爱的名义,也不可原谅。
“席小姐是想要与我动手?你不是我的对手。”柳五沉声道。
席慕烟眯着眼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柳阁主,你莫非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话音未落,从大厅四周突然冒出了四个年轻修士。
均是金丹水准,气势凝实,显然是底子十分扎实,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明显是练就了一套合击剑术。
柳五猜对了,这四人是从青年卫中出来的,当年也是被席炎手把手的带过,以席炎的水平,弄一套合击剑术并不是什么难事。
席慕烟后退了两步,笑吟吟的看着柳五道:“柳阁主天纵英才,不如指教指教他们?也免得这些人眼高于顶。”说着,身子一闪便消失在了厅中,远远的传来一声道:“慕烟还有事,恕不奉陪了,柳阁主。”
第440章 狼狈
席炎从入定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裴亚青披着袍子从外头走了进来,胸前一道粉嫩的疤痕明显可见,结的痂已经脱落。
此时已是深秋,天气凉爽可爱,对裴亚青这种火力旺盛的人来说,正是舒服的天气。
他揉了揉头发,对着席炎笑道:“这场雨下的及时,倒把我们的行迹都掩盖掉了。”
此时天已放晴,红艳艳的日头挂在头顶,散发着光与热。
席炎瞥了裴亚青一眼道:“把衣服穿好。”
语气平淡的就好像在说天气不错一样。
裴亚青愣了一下,接着失笑道:“师兄,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还在意这个?”
不过是衣衫不整而已,小的时候更糟糕的样子都看过吧?
要知道刚刚被席沛然带回来的裴亚青,那就和逃难的难民没有区别,脏兮兮的,一张小脸干瘪瘪的,只有一双眼睛闪耀着不屈的神采,还有着对陌生人的戒备。
席炎见证了这些年裴亚青的成长,虽然后来他们相继出走,关系也淡了,可是并不影响彼此之间的感情。
看到嬉笑的裴亚青,席炎冷脸道:“你现在不是我师弟,而是准妹夫。这身份不同了,要求自然也不同,不然我懒得管你。”
裴亚青歪了下嘴,这师兄也太那啥了吧,这不就是烟儿说过的那什么,妹控!
哎哟,自从认回了妹子,在师兄心里就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裴亚青撇了下嘴。认命的把衣服穿好,整理的人模狗样之后,才对着席炎咧嘴一笑道:“师兄,怎么样?其实你师弟我也是一表人才的。不要这个样子嘛。”
再说,小烟儿也不是那种计较的人,自己无赖的一面她都见过了,还在乎什么呀?这叫洒脱不羁!
可怜师兄这样讲究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裴亚青腹诽了两句,接着便道:“我们何时离开?”
“你伤势如何了?”席炎不疾不徐的问道。
“唔。”裴亚青顿了顿,脸上狠厉的表情一闪而逝:“八成吧,没有大碍了。”
“也好。”席炎点了点头道:“我怕母亲和小妹都等得急了,至于天幻仙子——”
“她当务之急应是恢复实力,大概没功夫跟我们纠缠。”裴亚青接话道。
席炎点了点头,显然跟裴亚青是一样想法,二人商定,便直接出了山洞,飞身而起。
突然一道光芒亮起。
席炎立即反应过来,大吼了一声“小心”。身子立时拔高了几十丈,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剑。
裴亚青反应也不慢,就在席炎大吼出声的时候,他便握了长剑在手,闪身避过了那一剑,身上的衣袍被剑气割了好几道裂痕。头发忽的扬了起来。
“是你!”
裴亚青眯起眼睛,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让他们追杀天幻仙子的行动流产的那个家伙。
此人满脸褶子,背着手,上身有些佝偻,一身黑衣毫不起眼,若非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威压,就和一个普通的老农没什么区别。
席炎长剑出鞘,席慕烟送给他的那柄剑已经被他炼化成了本命法宝,威力不可小觑。
虽然他更习惯用植物来战斗。可是如今这个场合,似乎更适合速战速决。
“你究竟是谁?!”
裴亚青煞气腾腾,不知道为何,他似乎能在此人身上看到某些熟悉的影子,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些。只是心底隐约有着一个猜想。
那人嘿嘿一笑,摊开手掌道:“二位都是聪明人,何必说这些没用的?”
席炎那细长眼中泛出冷光,他抚摸着长剑的剑刃,指腹被剑气割破,冒出一个鲜红的血珠,生机慢慢的散发出来。
而他手上的那柄剑,却似乎一下子苏醒了灵魂一般,嗡嗡的颤动起来。
“咦?”那人有些惊讶的看着席炎,咋了咋嘴道:“居然是有了灵魂的仙器!氤氲府主果然不愧多宝真人的称号,连两个小辈身上都有仙器哇……”
席炎和裴亚青对视了一眼,这人究竟什么来路?
“却不知用你们两个,能不能跟氤氲府主换得几件仙器?”那人啧啧了两声,却是眼底突然一厉。
裴亚青手指滑过长剑,熊熊火光燃起,一个爆裂的火团突然出现在了老者周身。
砰!
剧烈的爆炸在空中燃起了一团蘑菇云,裴亚青和席炎同时举剑,两道青色剑气从不同方向汇聚,对着那团蘑菇云当头而下!
轰的一声。
灵力的激荡让剑气爆发出更大的威力,在那团蘑菇云中间爆发出一团更加亮眼的光芒。
席炎和裴亚青却顾不得查看这一击的结果,二人在发出剑气之后立时拔身飞遁。
两个人影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线,破空声尖啸而过,二人已然不知所踪。
“呸呸,两个小辈,果然奸诈!”
蘑菇云散去,老者从烟雾中露出身形,一张老脸却是被烟熏成了黑色,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黑衣被烧的一块一块,露出了下面的皮肤。
虽然脸上都是褶子,可那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却结实而又润泽,散发着勃勃生机,任谁都不可能错认他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只见他掐指一算,便眼露凶光,飞身朝席、裴二人遁走的方向追去。
“此人出现的太莫名其妙了。”
席炎抹了一把脸,吞了一粒药丸,他伤势本就没好,方才那一剑却是用去了七成的灵力,现在体内感觉有些虚弱。
裴亚青同席炎一样也是吞了药丸,才喘着气道:“此人必然易了容,我总有一种感觉,或许此人,我们是认识的。”
席炎皱了下眉,抬头看天。
北州山脉虽然名为山脉,但其实更像是山脉群,它横亘在整个大陆的北部,所占的面积巨大,因此二人一番狂奔,却仍旧在北州山脉的范围内。
“你有什么想法?”
裴亚青沉吟了一下,却是道:“师兄你大概不知,我和烟儿赶来云中城的时候,除了方致远,其实还有一人同行。”
“谁?”
席炎直觉的裴亚青说的这人可能是关键。
“苏然。”裴亚青沉声道:“当初我传讯府中,要求秩序堂一名长老随行,是苏然自告奋勇而来,可是到了云中城他便玩起了失踪,后来我和烟儿找到相怀明的藏身地,第一回就被他发现给轰了出来。”
“之后便不见他的人影了。”
“你怀疑此人便是苏然?”席炎皱眉道:“可苏然修的水系功法,方才这人明明是金系……”
“师兄,你别忘了,这两种是可以共存的。”
“可是……苏然在府中已经很多年了,怎么会……”席炎觉得此事有些太过不可思议,对裴亚青的猜想难免存了几分怀疑。
“不过你说的没错,确实他的嫌疑最大。”席炎沉吟了一下道:“不过他是谁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现在如何做才最重要。你说他是来追杀我们么?”
不管此人是不是苏然,以他流露出的气息来看,修为至少也是出窍期,那一剑绝对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躲开的。只是那人虽然以剑气突袭,但却并没有下杀招,却不知道是何缘故。
“师兄,这般落荒而逃实在是令人憋气。”裴亚青双手叉腰,沉声道。
席炎抿唇,接着便下了决心似的一点头:“没错,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
裴亚青嘿嘿一笑,手上出现了一个罗盘,一指点在上面道:“让我们来看看,究竟谁更狡猾一些吧。”
那罗盘在裴亚青的一指之下,开始转动起来,须臾之间便出现了一个幻像,却是一男一女全身赤裸相对而坐,掌心相对,头顶冒出蒸腾的热气。
席炎眼睛一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倒是巧了,时机刚刚好!”
裴亚青将罗盘一收,二人对视眼,便消失在了山林间。
就在二人走后不久,一个身影便落了下来,那人摸着下巴咦了一声道:“明明有人气的,怎么就不见了呢?这两个小子奸诈!”
且不说那人如何的咒骂,席炎和裴亚青二人又悄然回到了之前做法的那个山谷,山谷里一片狼藉,原本悠然的景色被毁掉了七八成,还剩下苟延残喘的几颗草木,也是蔫了吧唧的失了生机。
席炎伸手在那树枝上一拂,脸上突然现出怒气道:“相怀明该死!”
身为木灵体,席炎自晋级后对植物的感应越发敏锐,那流失了的生机让他觉得心疼,想到相怀明那一副痴心模样,心底便觉得一阵恶心。
“雨时晴那贱人果然魅力大,是知道了她的真正面目,相怀明也脱身不得了。”
裴亚青嘿嘿一笑,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个场景,便有一些不自在,天幻仙子不愧是大名在外,即便容貌并不那么惊艳,可那副身体,却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二人各自隐匿了气息悄悄潜入,终于在一个密室中找到了目标。
裴亚青心中暗喜,这两人运功正到关键时刻,四周却无人护卫,岂不正是动手的天赐良机?
席炎努了努嘴,两人相视一笑,对着那仍旧好无所觉的两人,举起了手中的剑。
ps:
喝醉酒的滋味真难受,脑筋和手都不听使唤了……
第441章 礼尚往来
柳五面色凝重的看着周围四人。
这四人所练必然是剑阵,不然凭他们的修为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困扰。
席慕烟恐怕是一心想让自己难堪,柳五皱了下眉头,心里清清楚楚,这一关没那么容易过。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惹恼了席慕烟让她突然翻脸不认人,但是柳五很清楚,席慕烟并不是在开玩笑,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杀自己之心。
柳五垂手站在大厅中央,四个青年青年修士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将柳五围了起来。
“还请柳阁主赐教。”
其中一人拱手作揖,不过话音未落,便见他揉身前扑,一柄剑挽出了花来。
与此同时,另外三人好似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动了起来,四柄剑在距离柳五丈许的距离同时发威,四道不同颜色的剑气骤然而出,与柳五头顶交汇,猛然迸发出耀眼的光!
柳五眼皮上挑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拂袖推出一掌。
这一掌看似毫无花巧,平淡无奇,可是站在坤位的青年修士却感到了一股大力朝身体推来!
原本强壮有力的身体竟然生生的被掌力给挤压变了形!
青年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只是他却咬牙坚持了下来,在剧痛过后,只见他手中剑气突的光芒大作,竟是又强了一分!
柳五颇有一些意外,方才他虽然仓促出手,却并不是毫无目的的行为。他所挑的方向,却是剑阵中最弱的一环,然而这个修士竟然生生的扛住了自己一掌?!
突然增强的剑势让柳五顿觉压力大增,只是这并不会让他慌乱。之间他两手抬起,露出一双纤白莹润如好女的手来,那双手连续打出了十几个法诀,快的只剩下一片虚影。
四名青年修士却是并未犹豫,手上剑招不停,快速的在柳五周围布起了一个强大而细密的剑网!
剑网发出滋滋的光。看似毫无威胁,但是身处其中的柳五却丝毫不敢小觑。
压力如大山一般缓缓的降下,让柳五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等到最后一个法诀打出,柳五嘴边突然诡异一笑,就见他双手一挥,却是先前打出的那些法诀迅速的融合在了一起,携劈天裂地之势爆发开来!
四名青年修士都受到了冲击从而使得剑阵的运转突然停滞了一下。
机会!
柳五毫不耽搁,立即长剑出鞘,一剑削出,硬生生在剑阵中间劈开一条生路!
红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剑光之后突然冲出!
大厅的房顶被捅破了一个大窟窿。
柳五身体冲天而出,身上还残留着金色的光点,四个青年修士反应稍微慢了一瞬,接着便冲天而起,朝着柳五的身影扑去。
“合围之势一旦被破,果然还是留不下他啊。”
席慕烟站在窗前。仰头望着空中激战的五人,将紧蹙的眉峰舒展了开来。
“这样也好,留不下他,自然也就不用考虑其他了。”席慕烟喃喃了一句,接着却是眼神一厉:“好个柳五,居然还有这一手?!”
柳五咬牙切齿看着四人,他原以为以这四人的修为最多能给自己制造一点麻烦,可是没想到,这个麻烦有些超出预料!虽然不知道席慕烟究竟有什么目的,可是很显然。若是他今日被留下,那他就不用再想离开了!
一想到这里,柳五便也顾不得其他了,长剑斜举,调动全身灵力。一剑劈出。
长河落日,红霞满天!
裹挟着巨大威力的剑招硬生生的从四人剑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其中执掌生门的修士首当其中,一口鲜血喷成漫天花雨,身子也被狠狠的抛了出去。
柳五心中一喜。
然而就在他略微松了口气准备冲出重围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原本空当的位置!
冰寒的水汽凝结成箭,万箭齐发朝柳五袭来。
柳五冲势极快,待反应过来是已是退缩不及,只得启动护身罡气,蒙头挨了!柳五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一般,在陷入了剑雨的同时,竟是速度猛然加快,眨眼间便冲了出来!
身上红衣依然变成了破布条,柳五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可是他的眼睛却是亮的很,与席慕烟面对面之时,毫不犹豫的一剑挥出!
席慕烟脸上惊愕的表情还不曾褪去,便染上了一层慌乱,她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的避开了柳五的锋芒,竟是将生门让了出来。
柳五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情,有些暗喜,又有些遗憾,还有些失望?
暗喜是因为她终究还是没有对自己下狠手,遗憾却是因为这番翻脸无情,自己恐怕再也没有什么机会了,失望的却是,堂堂氤氲府大小姐,竟然连这点胆色都没有,还会手忙脚乱?若是她此刻面对的不是自己还是生死仇敌,这一退很可能就会要了她的命!
虽然心情很复杂,不过对于柳五而言,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既然席慕烟让开了生门,他当然不会犹豫,当红衣与白衣擦身而过时,柳五没有看到席慕烟眼中突然掠过的狡黠光芒。
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然而不等柳五想清楚那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却突然间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一只冰凉滑腻的手一下子抓住了柳五的衣领,将他甩到了地上,然后便是那程亮的剑尖抵在了自己的喉尖。
一截雪白的袖子缓缓飘落,有暗香窜入了柳五的鼻尖,他心下了然,这是席慕烟身上的味道。
席慕烟并不熏香,只是她常年侍弄药草,炼药服药,身上便自然而然的带了药香,这却是比特意的熏香更加自然和持久。
白色的衣袖,莹润的皮肤和莹白的剑身,全都带着温润的光泽,只是剑尖的寒气却逼人,似乎能够将人的血液彻底冻结一般。
席慕烟俯身与柳五对视,半晌笑道:“柳阁主。”
柳五心下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方才还有那些遗憾失望的情绪,却原来是自作多情!
这个女子根本用不着他担心什么,她有强大的背景和靠山,有着爱护她的家人,有着强大的内心,这样一比较,更可怜的那个人好像是自己才对。
“慕烟,你究竟为何要这般对我?”柳五苦笑,他自问对席慕烟一向有礼,就算是之前那件事,他虽然做的有些过分,可是以他对席慕烟的了解,她不应该是会计较这个人才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席慕烟眼神一冷。
她收起了忘忧,困龙索就足够让柳五老实下来。
“你真的不知道是为何?”
席慕烟冷声问道。
“我自问对你从来不曾有恶意,慕烟。”柳五有些无奈的道。
那双桃花眼眨了眨,确实有几分可怜,不过在眼皮垂下的瞬间,却是闪过几分恼怒。
席慕烟唇角一勾,双手抱胸站立,看了一眼四周的人道:“都没事做了?”
这些不知道究竟是打算出来帮忙还是看热闹的家伙,一见席慕烟冷下脸来,便嗖的一声消失不见,连方才与柳五激战的四名修士,也都默默的退了下去。
席慕烟哼了一声,回头便看到柳五一双眸子都定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便眯起了眼睛:“柳阁主,我是否还应该叫你另一个身份?”
柳五面露困惑:“什么身份?”接着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要叫我小五哥的话,我很高兴的。”
席慕烟嗤笑一声,啪的扔出来一个牌子,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柳五,你也不必装作一副无辜模样,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做了什么心里应该清楚才是,之前没找你麻烦,不过是因为没来得及而已,当然,也是因为你隐藏的实在太好。”
听到席慕烟的话,柳五的心慢慢沉重起来。
什么人说什么话他自问看的清楚,所以他知道席慕烟并不是在开玩笑,然而想到自己隐藏最深的那一个身份,又有些不愿意相信,他自问已经足够谨慎,可是席慕烟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柳五开始回想与席慕烟相处的点滴,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地上的那个牌子上时,便知道自己仅存的一点侥幸也没有了。
“你怎么发现的?”柳五沉默了半晌,因为他突然发现,他似乎低估了席慕烟的聪慧。
席慕烟勾起嘴角,踱步到柳五身旁,突然伏下身来在柳五耳边道:“这些都不重要。柳阁主,落到我手里,你知道你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吗?”
柳五面色微变,他侧过头看向席慕烟,却是见到一张有些陌生的脸。
这个表情,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表情会出现在席慕烟脸上。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对我?折磨我吗?”柳五自嘲的笑了一声,氤氲府虽然不算邪派,可也算不得道门正宗,行事向来随心,若非实力强大,恐怕也会在被清理之列,他的刑讯之术也是鼎鼎大名。
想当初,席慕烟也是开了一番眼界。
席慕烟大笑了一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柳阁主,炼狱杀手们曾经给予我的痛苦,我会一一还敬于你。”
第442章 质问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柳五被提溜着衣领扔了进来,砰地一声撞到墙上。
脸差点被撞变形,柳五吸了吸鼻子,虽然爹生娘给的这张脸不是太英俊,可毁容这种事他也不想的。
“下手这么狠。”
手脚因为被捆着,柳五只好蠕动着挪了挪身子,后背靠在阴湿的墙上,立即感到了透心的凉意。
四周水声滴答,一声声敲打着柳五的心脏。
这一切都让这个地下室显得更加的阴冷。
席慕烟抱胸站在远处,看着柳五左顾右盼的样子,不由得歪了歪头,然后往一旁的架子上一靠,道:“当年你的属下,下手可比我狠多了。”
想到当初在天元宗遇到的半夜杀机,还有在无尽海之上被勒着脖子动弹不得的痛处经历,席慕烟忍不住就刻薄了起来:“柳阁主什么场面没见过,总不至于怕了吧?”
柳五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抬头,后脑勺在墙壁上轻轻磕了一下道:“慕烟,我也是人,会害怕是很正常的情绪啊,就是不久之前,在山里的时候,我不也是因为怕死,才去找你们的吗?”
“哼,”席慕烟冷笑一声,忍不住就嘲讽起来:“那不过是利用罢了,你当我真的傻到家了吗?事前不曾想明白,可是在我见到那三个黑衣杀手时,我就明白了,不愧是九霄阁主,早就准备好了后路。若非有方致远在,你恐怕就要把我和母亲灭口了吧?”
那个大雨滂沱的晚上,方致远被调虎离山。等他醒悟过来便立即循着越思羽的踪迹追了上去,后来便从那黑衣人的手中救下了越思羽,后来将越思羽送到大宛城,便又回头去寻席慕烟。大概与二人走岔了,并未遇上。
见席慕烟来到,越思羽便给方致远传讯,方致远得知席慕烟已然安全归来,便婉拒了越思羽的邀请,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所以席慕烟才有这一番说法。她之前虽然颇为镇定,那也不过是因为毫无办法,而事实上她并不怎么相信柳五的话,也一直在担忧越思羽的安危,后来听到越思羽提到此事,心里便对方致远甚是感激。
柳五闭了闭眼睛,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却不知是因为心思被看透,还是因为席慕烟对他的不信任,“慕烟。我就那么不能让你相信?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以及你的亲人,我不想你恨我。”
这话听着倒是挺真诚。
席慕烟在柳五面前蹲下身子,手中的短剑擦着柳五的耳朵戳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看来在你的认知中,只要不害了性命。就算不得伤害?”席慕烟冷笑一声,将垂落眼前的一缕头发吹起,然后眯了眯眼睛:“我不在乎被人利用,但是在乎被什么人利用,陌生人甚至敌人都无所谓,可是你不行。”
冷冷的女声不疾不徐的在地下室响起,带着切金碎玉一般的清澈,然而却让柳五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你应该知道,我当你是朋友,然而你却坑了我一把。哦,不是,你坑的不是我,而是我母亲。”
“她身体本就虚弱,而且被相怀明软禁多时。在她启动法术的时候,为何你不动手?”
“在魂魄融合的时候出现了意外,为何你不出手帮忙?”
“离开的时候,为何木央和童鬼能够追上来?”
“若你只是想要与我坦白心迹,又为何要动用杀手?还将母亲掳走?”
席慕烟一句一句又快又急的反问,声调越来越高,心中怒气也随着旧事慢慢涌上来,她一把抓住柳五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那些借口我都不信,漏洞百出。”
柳五忍不住咳了起来,他抬眼看着眼前女子那一双目光灼灼又幽深的双瞳,忍不住苦笑。
那些借口……竟然被认为是借口,柳五将咳嗽声憋了回去,盯着席慕烟道:“我没有骗你。”
“呵,”席慕烟忍不住笑了一声,后退了一步,放开了短剑,拂袖道:“没有骗我?你瞒了我多少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莫非你觉得,隐瞒与我切身相关的事情,不算是欺骗?”
“如果我一直不知道,不曾怀疑,那你是否打算瞒我一辈子?”
柳五闭了闭眼睛,他无法否认,因为席慕烟说的都是真的。如果可能,他一辈子都不想让席慕烟知道那些阴暗之中的残忍肮脏,那样的自己,连自己就觉得厌恶。
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只要结果是好的,何必去管过程如何?
但是看到席慕烟那愤恨怀疑的神情,莫名的,他一点都不想解释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就算比不上席炎,比不上裴亚青,但是在席慕烟的心中也是不同的,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只是他自作多情。
见柳五垂眼默认,席慕烟心中却好似放下了什么一般,叹了一口气。
只是转眼的功夫,便又恢复了冷硬。
炼狱给予她的一切,她都记着,若是柳五不曾做过那些事,她又该如何?想必到时候,必然会左右为难,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我有一个疑问。”席慕烟道。
“你说。”柳五平静的开口,似乎方才席慕烟那般激动并不曾影响到他一般。
席慕烟皱了下眉,接着道:“当初炼狱为何要追杀我?”
若是因为花都之事报复,那首当其冲的也不应该是自己,而是席炎,甚至是裴亚青,花妙衣,还有花都正在渐渐缓过气来的几个家族。
柳五苦笑了一声,他没想到席慕烟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恐怕他的答案一出口,又会被认为是借口吧?
“炼狱是杀手组织,要杀人,自然是因为接了这单生意。”
杀手组织的一个特点便是,在没有入账的情况下,他们杀人的可能比一般的修士更低,因为他们通常都很低调,很少与人发生冲突,因为一时冲动而杀人,这样有劳无酬的事情反倒是自己亏本。
最初炼狱对席慕烟的追杀他并不知情,所以即使一波杀手失败,还会有第二波第三波继续行动,在无尽海事件之后,席炎和宇文祈大张旗鼓的寻人报复,他才知晓了此事,并且阻止了接下来的狙杀,此外还下令对席炎的报复避让,为此,炼狱损失惨重。
可是面对席慕烟的猜疑,他根本无法开口解释。
“那现在呢?”炼狱已经很久没有找她麻烦了,席慕烟眯起眼睛,原来是这单生意取消了?
“我命人赔了三倍违约金给委托人。”柳五低声道。
退单?席慕烟有些意外,炼狱名声虽然臭,可是在杀手这一行,信誉很是卓著,毫无疑问,退单这种事情会发生,自然不是因为自己这块骨头太难啃让他们损失了不少的缘故。
不过席慕烟在意不是这些,而是柳五口中的委托人。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谁,竟然这般想要她的命,炼狱名气大,要委托他们杀人要付出的显然不菲。
“是谁?”席慕烟追问道。
柳五看了她一眼,却是摇了摇头:“不能透露委托人的身份,这是规矩。况且,我并不知道那人是谁。”
“没有骗你,接单的活自然用不着我亲自去做,而我碍于身份,也不能公然去做这种破坏规矩的事情。不过,你不用担心。”柳五轻声笑了下,接着道:“虽然我不知道那是谁,可是有人知道。”
迎着席慕烟期待的眼神,柳五轻启薄唇,笑的有几分阴险:“我亲自下单,反杀那名委托人。过去了这许久,怕是那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是氤氲府中人?”席慕烟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给某个人造成了障碍,所以才会有人想杀自己,可是话才出口,她便意识到不对,炼狱开始追杀她的时候,她的身份还未明朗,知道的人也就席炎和裴亚青而已,他们当然不会害自己,以他俩的性子,无意中泄露这个秘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那会是谁呢?
席慕烟有些困惑,自己从下山以来,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后来与青许结伴上了天都,才碰上了席炎,花都之事后开始被炼狱追杀,那最有嫌疑的应该就在从天都到花都之后认识的人中间。
席慕烟无意识的撅起了嘴巴,纠结了一番之后才想起来,那人说不定已经死了,只要将认识的人筛选一遍,看看谁死了或者遭遇了追杀,不就知道了?
而且,若是那人死了,找不找出来也就无足轻重,反正已经不能再给自己造成任何麻烦不是么?
见到席慕烟眉目舒展,柳五便明白了席慕烟的想法,嘴角微微弯起,突然咦了一声道:“慕烟,这地牢中还有旁人?”
席慕烟闻声抬头,还未转身,便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剑气袭来。
杀机!
猛然提起柳五的身子,席慕烟身形连闪,呼吸之间便没入了黑暗之中。水声轻响,接着便失去了踪迹。
来人一身黑色布衣,脸上也被蒙了黑巾,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闪过一丝惊讶,扫了席慕烟消失的方向后,便很快的也消失在了地下室之中。
第443章 威胁
地牢中的水泛着一阵阵阴冷之气,才入水中,席慕烟便感受到了水中袭来的那股冰寒彻骨的凉意。
灵力自动运转起来,阻挡寒气入体。
水中的出口有好几个,看起来毫无规律可循,不过在花都的时候,裴亚青曾经教过席慕烟一些,比如地牢中的水道是如何安排,又是如何寻找正确的出口等等,此刻席慕烟无比的感谢自己那一时的好奇,现在派上用场了。
只抬头辨认了一下,席慕烟便毫不犹豫的迎头撞上了一处围栏。
跟在后面如同扯线木偶一般的柳五还来不及惊诧,便看到那围栏突然消失在眼前,而自己却被一股大力一扯,再看时,那道围栏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
这是按照正反九宫布置的水道,席慕烟虽然在阵法上没什么天赋,可是记性还是不错的。
再如法过了几道门之后,席慕烟才松了口气,那人应该追不上了吧?
按理说,杀手们通常格外惜命,这样未知的环境他们不会轻易涉足,因为未知就代表着危险和失败。
游了一刻钟之后,席慕烟从水中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试图在黑暗的水中看清周围,可是却一无所获。虽然有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可是这能力似乎在此失去了效用。
柳五被她拽着也下了水,此刻咕噜了一声吐出一个泡泡,也从水中露出头来。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撇头看见席慕烟,晶亮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惊疑。然后试图挣扎起来。
困龙索将他缠的结实,这番挣扎只是白费力气。
席慕烟一剑刺向他的咽喉,在冰冷的剑尖快要刺破皮肤时停下,低声道:“别逼我动手。”
柳五皱了下眉头。立刻道:“放开我,我们有麻烦了。”
麻烦?席慕烟不为所动:“我当然知道有麻烦,那个人竟然能独自潜入,能耐不小。”可这也不是让她放过柳五的原因。
相比之下,她还是觉得柳五的威胁更大一些。
至于那个人,她倒是有些好奇。
“是你的人?”席慕烟反问道。
柳五急道:“我不知道——小心!”
话正说到一半。柳五突然身子一挺,用力踹了席慕烟一脚,水声哗啦一响,两个身子毫无疑问的反向移动开去。
长剑在她手上转了一百八十度,立即变成反手握剑的姿势,身子借助移动的力道一旋,同时横向一剑划出!
扑哧一声。
接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了开来。
席慕烟本能的一眯眼睛,转眼就看到了那被她砍成两半的东西。
是一条水蛇。
大腿粗细的身子无力的舒展开来,在水中浮浮沉沉,那一剑正切在了它的要害。伤口光滑平整,一举割下了它的头。
席慕烟不由得往后挪了挪,血腥味太大了,带着刺鼻的臭味。
柳五虽然被捆成了粽子,不过也还能动,他扭着腰身来到席慕烟身边。用身子撞了撞她的后背。
席慕烟扭头看他,眼中明明白白两个字:“作甚?”
“这水太干净了。”通常来说,水牢中的水是不会这么干净的,因为长期藏于地下不见阳光的缘故,水中会滋生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多数都会有毒,或许致命。
而且既然有水蛇的存在,这里的水又怎么能如此干净?
“是活水。”席慕烟点头道。
水质清澈的原因有两个可能,第一便是席慕烟所说的,是活水。第二个可能便是人为在水中放置了能够保持水质的东西,然而这根本没有必要。这里是地牢,又不是小姐的闺房。
“你的意思是,这水里可能不止一条水蛇,甚至还可能有别的妖兽?”席慕烟反应过来凝声道。
柳五抿唇。那薄薄的嘴唇泛着殷红的颜色,还带着几分水润的光泽,他看着席慕烟道:“应该不止于此,或许还会有什么水生植物,这水的源头在哪儿?”
席慕烟皱了下眉头,四周看了看,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块不怎么起眼的凸出水面的石头,便拎着柳五坐了上去。
石头不大,能坐的地方有限,同时因为柳五行动不便的缘故,席慕烟干脆将人放置在了身边。
柳五眼神一垂,因为衣衫湿透的缘故,几层薄薄的布料紧贴皮肤,露出了席慕烟的略微纤细的身材来,玲珑的曲线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这无声的诱惑让柳五有瞬间的心猿意马,然而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这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更何况,他还在人家手里捏着。
席慕烟却是根本没想过这一茬,在柳五略带回避的眼神中直接脱掉了外袍,然后从储物袋里拿了件披风裹了起来。
“应该是附近山脉中的地下河。”等拾掇好了一切,席慕烟才又继续先前的话题道:“如果这是一条四通八达的水路的话,那我这里不是任人来去了?”
这有点儿不可思议,当初建造这里的时候,难道没有人想到过这一茬么?
“应该有围栏的,那条水蛇并不算大。”这是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来看,若是在原来的世界,那样粗的一条蛇已经很是吓人了。
席慕烟抿唇,最终还是否定了方才的假设,氤氲府人才不少,这样大的破绽不可能没有人想到。
方才发生的太快,席慕烟还来不及有什么情绪,那条蛇已经被她杀死,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却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她对蛇的恐惧并没有彻底消除。
柳五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眼前平静的水面。
席慕烟做了个深呼吸,在柳五诧异的目光中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柳五道:“方才那人,你可知是谁?”
“我不知道。”谈到这个问题,柳五开始面无表情的重复先前的答案。
“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他是来救你的。”席慕烟嗤笑一声。
“所以,这才是你顺手带上我的原因?”柳五抬起眼皮。
席慕烟因为柳五话语中的寒气而怔愣了一下,这人似乎在生气?
再回想了一遍两人的对话以及柳五态度的突然变化,最终将重点锁定在了顺手和原因两个词上。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在不满?
席慕烟忍不住轻笑出声,道:“不管他是来杀你还是来救你,我暂时还没有放弃你的打算。”
这话说完,席慕烟眨了眨眼睛,才终于意识到,大概自己其实并没有太生柳五的气吧,所以只是发泄怒气,却不曾真的想要他的命。
这可不好,怎么又心软了呢。
“那个人……”柳五出声,见席慕烟看过来,才慢慢道:“他不是杀手,没有一个杀手会这么粗心的暴露气息和杀机。很陌生。”
席慕烟盯了他半晌,却无法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破绽。
“你的意思是,他是冲着我来的?”席慕烟接着摇头道:“没有道理,要对付我,有太多的时机,地牢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说完,她诡异的扫了柳五一眼,这个人是不是又在企图将她带领到一个岔路上去?
想到这里,席慕烟干脆闭了嘴,神识外放,顺着地牢的空间迅速延伸开去。
就在此时,她身上的传讯玉符亮了。
“母亲?”
越思羽着急的声音从玉符中传出来:“烟儿你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席慕烟眉头一皱,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有人潜入地牢被发现了,你现在在哪儿?赶快回来,莫让旁人有了可乘之机。”越思羽快速说着,还伴随着几声遥远的惨呼。
席慕烟心头一跳,莫非是方才那个人?
“母亲莫急,我马上就回去。”
关闭了传讯玉符,席慕烟看了眼柳五,突然从项链中取了一个紫色瓷瓶出来,将一粒黑红色的药丸塞入了柳五口中,然后在他的咽喉处轻轻一点。
柳五猝不及防,等他反应过来,那药丸已然下了肚。
他眼角有些发红的咳了两声,看着席慕烟的表情好似控诉。
席慕烟却不管他,手指一勾便解开了困龙索道:“这是升仙丸。”说着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若是半月内没有解药,你就会真的升仙。”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
“只要你合作,等我哥他们到来,就立刻给你解药。”
“为什么?”柳五有些不满。
席慕烟嘴巴撅起道:“因为我没有解药呀。”
既然那不速之客已经被发现,那席慕烟也就无所顾忌的同柳五原路返回,等上了地面,眼前的景象可谓是吓了她一跳。彷如台风过境一般,整个院子在她下地牢之前还是完好的,这会儿已经成了满院子残花败柳,就连假山假石也都被削平,几座连成片的房屋也没了顶。
碎瓦残片到处都是。
有一个眼尖的看见了她,喊了一声:“大小姐!”
空中两人正在交手,一堆人围在四周观战,这三字一出,一时间便有几十双眼睛看了过来,然而在所有人看到她的装束时都露出了隐约的惊疑之色,然后眼神便在她和柳五之间扫来扫去。
席慕烟没有去管,反而转头看向柳五道:“柳阁主?”
一声爆响,空中两人身形同时爆退,而与此同时,一道白影突然拔地而起,一道闪亮的银光朝黑衣人袭去。
第444章 勾搭
席炎和裴亚青再次狼狈奔逃,不过这次却不像上一回那样憋屈。
只要一想到那女人惊骇震怒的样子,席炎就感到一阵畅快。
有些事情裴亚青不知道,他却是有所察觉,当年的事情,没有越思羽说的那样简单。
不过以他的立场,也不方便去查。
原本以为那件事已经尘封多年,真相是什么也都无所谓了,可惜……世事难料,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如他所愿。
不知若是现在开始查,能不能赶得及。
不过倒霉了这么久,情势总算是逐渐明朗,比起未知的一切,即便是威名赫赫的对手,也让他感觉压力轻了些。
天幻仙子虽然厉害,可终究不如以前,而他也不会妄自菲薄,况且,又不是他独自面对这一切不是么?
席炎撇头,正好看见裴亚青带笑的眉眼。
“师兄,看来天幻仙子伤的不轻,那人竟然没有追出来。”
他们两个悄然潜入,原是因为不忿,想要给天幻仙子制造一点小麻烦,可是却没想到运气竟然这般好,正巧碰上天幻仙子与相怀明运功在紧要关头。
不管天幻仙子有什么打算,但总是逃脱不了增强实力的目的,大概就连天幻仙子自己,也没有想到这师兄弟两个竟然胆子这般大,逃命途中还敢回转来给她添麻烦。
也是她太心急不走运,那要命的两剑袭来,虽然没有要了他们二人的性命。可是却打断了她的施法!
错过这次机会,她就要再等七七四十九日!
而且前提是相怀明的剑伤痊愈。
裴亚青那一剑穿透了他的肺叶,火焰烧焦了他的心肺,纵然有灵力自发的保护。可天心灵火又岂是那样容易抵挡的?
天幻仙子自己也是麻烦不小,她虽然吞噬了那一缕命魂死而复生,但终究是身带死气,生机本就不旺,而席炎又是木灵体,他那一剑虽不如裴亚青的一剑犀利凶猛。可是却正好对症下药,一下子就带走了天幻仙子一半的生命力。
若是再有一点时间,说不定席炎就能让天幻仙子重新陷入沉睡。
可惜了。
“那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几次三番救了天幻仙子性命,究竟会是谁?”
裴亚青微微一皱眉,之前他们两个就讨论过这个话题,他一直怀疑的是苏然。
“他不是苏然。”席炎摇了摇头道:“就算平时他可以隐藏,可是方才,你看到他那副紧张样子了么?”
裴亚青垂眸回忆了一下,当时相怀明和天幻仙子行功到关键时刻。比他们两个偷袭却无法第一时间作出反击,正在危急时刻,那人突然冒了出来,急吼吼的替天幻仙子挡下了致命的一剑,也因此,相怀明伤重。而天幻仙子,也就是席炎那把剑特殊,才吸走了她一半的生机,否则根本不会有半点损失。
“那又如何?”裴亚青反问道。他看不出来究竟有什么地方让席炎作出这样的判断。
“他仓促出手,用的却是金光遁。而且,他的身上没有泄露一丝水灵的气息。”而苏然是水灵根这事做不得假。
“还有一个问题。”席炎补充道,“他的修为突然变低了!”
不得不说,先前二人被他追杀的时候,那简直是碾压的实力,可是方才交手。席炎便明显感到那人的实力有所不如,也并非刻意保留。
裴亚青惊讶道:“莫非他用了某种暂时激发功力的法子?”
席炎抿唇,很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然而这个世界上,这样的法子其实有限,最出名的一种。却并非邪门歪道,而是流云宗的一门道法,叫做登高望远。
其实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大概是根据它的功效来的,一旦用了这法子,便彷如登上了一座修炼的高峰,看的就会更远也更清楚一些。
实际上这是用来保命的法子,因为能够乍然提升修为增强战斗力,却是可以让自家弟子能够在极端困难的境地中逃得命在,只是这般提升修为,实质就是在透支修士的生命力,事后需要将养一段日子补回来。
“师兄你的意思呢?莫非流云宗真的有人与之勾结?”裴亚青有些想不明白,红狱尊者跟天幻仙子的恩怨情仇那是世人皆知,这人就不怕此事泄露被红狱尊者扒皮拆骨么?
“也许。有的时候,人糊涂起来可是什么都敢做的。”席炎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便道:“我们立即启程,相比母亲和烟儿都等得急了。”
两个人带着一肚子疑问赶路,那边席慕烟却是对着被擒的黑衣人大眼瞪小眼。
虽然柳五被她挤兑着动了手,可是来人修为不弱,若是他想要逃,一定是逃得掉的。席慕烟原想着,若是这人逃了去,她可以再从柳五那里敲诈一笔,孰料,这人一见柳五出手,却好似疯了似的,竟然不管不顾的跟柳五拼了起来,最后被席慕烟抽冷子偷袭,一举逮住。
绳子末端被席慕烟握在手里,只见他轻轻一个用力,便将人拖到了近前,一把扯下了他蒙脸的黑布。
“是你?!”
席慕烟惊讶出声,没想到这人还是旧识!
周围人包括柳五都看了过来,柳五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不停的扫来扫去,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来。
席慕烟嘴角抽了一下,摆手将所有人轰了下去,然后提着那人转身就走。
柳五见状拔脚就跟上了,却不料被席慕烟关在了院子外头。
看到那扇紧挨着自己鼻子的门,柳五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退后了两步,接着就听到席慕烟的声音:“柳阁主请自便吧,恕慕烟不能招待了。”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让席慕烟瞬间就抛弃了他?
柳五的目光闪烁不定,在原地站了半天,才一甩袖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啪嗒一声。
席慕烟将人扔在地上,然后拖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好奇看着那人。
当时原以为就是个不经意碰见的路人甲,可是没想到,这个路人甲竟然不甘寂寞又跑了出来。
“我记得你,叫白李是吧?”席慕烟侧身从桌上取过烛台,放到手边,一边剪着灯花一边道:“万宝斋的小公子,上次来是莫名其妙的拿一块血纹玉说看上我了,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嗯?”
席慕烟的眼尾一条,阴测测的看着白李,少年的身形长了不少,成了青年,只是依旧唇红齿白,看着有些幼齿。
然而白李却似乎并不受威胁,他睁大着一双眼睛瞪着席慕烟道:“方云!你什么变成了氤氲府的大小姐!?”
方才他看着席慕烟的容颜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黑暗中总是有些模糊看不清,这会儿看清楚了,而且席慕烟也叫出了他的名字,才让他跟被针炸了屁股一样猛然炸了毛。
席慕烟眼眉一挑,看着白李的神情有些怪异道:“我本来就是席大小姐,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白李扭动着身子努力站了起来,蹦跶着朝席慕烟跳了过来,“你这个骗子!亏我还一直想要找你帮你解开禁咒!”
自从上次跟裴亚青、席慕烟分手,他便对此事上了心,虽然席慕烟并未答应他那荒唐的要求,可是看在楚樊师兄的面子上,他也想尽几分心力,可是谁知道,竟然遍寻不着人了!
若非这次意外,他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做傻子似的戏耍到了现在!
白李越想越觉得憋屈,方才那一股子狠劲儿顿时就消失了无影无踪,变成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红着眼睛指控席慕烟的欺骗。
席慕烟有些无奈,当时她根本就没有相信白李,还以为裴亚青不过是耍着他玩儿,以后恐怕不会再有见面机会,自然也就不会刻意的再去更正,哪儿知道竟然被人惦记上了。
“我不过是骗了你一回,但你却是要杀了我,这究竟是谁对不起谁呀?!”席慕烟好气又好笑,方才的一腔怒气和那些乱七八糟炮制人的念头便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再说了,就算我们骗了你,可是你师兄知道呀。”
裴亚青既然大喇喇的让白李给楚樊带话,不管二人是什么交情,楚樊肯定是心知肚明的,不然谁会搭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白李闻言一怔,接着那脸就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恼的,扭过头去道:“师兄根本没有说过,我怎么知道!再说,今夜之事与前事不相干,就算你们跟师兄有交情,也阻止不了我报仇!”
席慕烟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你报仇找我干嘛?”难道她无意中又做了孽?
白李下巴一抬,轻蔑的眼神看着席慕烟道:“亏你还是大小姐,却跟炼狱的人勾勾搭搭,白瞎了那副容貌!”
勾勾搭搭?
席慕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看的白李直冒寒气:“怎么,被我说中了?!”
见这人跳脚的模样,席慕烟忍不住扶额叹息了一声,一想到面对的就是这么个货,先前她在地牢里小心翼翼是为哪般!
席慕烟懊恼的捶了下桌子,倒是惹得白李一个哆嗦。
“我什么时候跟炼狱勾搭了!”席慕烟哭笑不得,纤指点着白李那光洁的额头:“你这个白痴,姑奶奶跟炼狱没有恩只有仇!”
第445章 客似云来
白李张了张嘴巴,明显不信道:“你又想骗我,刚才那个家伙可是炼狱的人!”
难道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好骗的样子?
这两个人明明在端方城的时候就是旧识的模样,刚才那家伙还帮忙擒下自己,要说没勾搭谁信啊。
想到这里,白李的脸上又气鼓鼓起来:“那些人都听他的!”说完,仿佛是想到什么似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席慕烟道:“莫非你不知道这些?”
“看你挺精明的样子啊,还有你身边那个,跟个狐狸似的,也会被骗?”白李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有些幸灾乐祸。
席慕烟扶额,“我最近才知道。这个事情有些复杂,不过你跟他有什么仇了?”
“炼狱杀了我万宝斋很多人。我盯着他们很久了,好不容易等他落单,却没想到被你搅黄了。”
一说到糟心事儿,白李的脸就耷拉下来了,两手攥的死紧,狠狠一捶地面:“这群没有人性的渣滓!”
席慕烟嘴角一抽,炼狱作为杀手行业翘楚,果然是服务十分到位,不过也因此不招人待见。
只是,虽然炼狱行事过了些,但也是照章办事,其实最应该恨得,是那个幕后指使之人吧?
这是主谋与从犯的区别。
席慕烟上前拍了拍白李的头,只是两个人单看面相一般年纪,这个画面怎么看都有些诡异的感觉。
“我说,你家大人没有教你行事要谨慎么?就算柳五落单,你也杀不了他。”
柳五的修为不低。以他的狡诈怎么可能没有保命手段?
这个白李与他一比,简直弱爆了,虽然聪明,可是嫩的很。鹿死谁手真的不难猜想。
席慕烟顺手收回了困龙索,白李一自由就跳了起来,看着席慕烟道:“我知道我修为不如他,阅历也不如他,我又不是傻子,难道会自己来送死?”
接着眼中一抹戾色闪过道:“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别多管闲事就成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诶,你去哪儿?”
席慕烟身形一闪,扯住了白李的胳膊。
白李刚要跳窗而走,被席慕烟一扯,整个人就卡在了窗户上,偏偏席慕烟的手劲十分大,叫他几乎挣脱不能。
“我去哪儿不用你管。”白李回过头来,一副你很烦的语气。
席慕烟下巴一扬,然后稍微用力就把白李给扯了回来。抱着胳膊挡在白李面前道:“去找柳五?”
见白李没有否认,席慕烟眉头一皱,这个死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你觉得他现在还会在这附近么?”席慕烟开始迂回的劝解道:“我也是出其不意才抓到他,你有几分把握?”
白李僵持着不说话。
席慕烟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也知道他心狠手辣,一旦你落到他手里,想过后果没有?”
白李反驳道:“你都能安然无恙。为何我就不能?”
席慕烟气乐了:“你能跟我比么?”
“怎么不能比?”白李不服气了。
“我背后有父兄撑腰,柳五自然要忌惮三分,而且我跟他怎么说也是相交一场,你有什么可凭恃的?”席慕烟说的实在,当然她还漏了一条没说,柳五对她有意,虽然给她带来了困扰,但至少她的人身安全,在柳五手里还是有保证的。
“而且,我虽然同炼狱有仇。不过,他们却并非罪魁祸首,我要报复的,却是那个真正想要我性命的人。”席慕烟扭头看向窗外,突然眯了眯眼睛。
方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窗外掠过。然而再定睛看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好似只是她眼睛一花。
“你被炼狱追杀过?!”白李闻言眼睛一亮,“怎么解决的?”
席慕烟眼皮一翻,她的这件事情是柳五插手,对白李来说没有丝毫借鉴的意义,随即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你家长辈如何打算的?总不会叫你一个人出来犯险。”
“他们只会说要谨慎,再谨慎又能如何?到时候人都死了,又有什么用!”一提到这个,白李倒是忿忿不平起来,似乎对家里长辈的决策有些不满。
“你的做法实在愚蠢,先别生气,”席慕烟一手拍在白李肩膀上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事情的重点在于买凶那个人,你最应该做的是把这个人找出来,而不是急吼吼的去报仇。”
虽然不知道万宝斋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由于万宝斋和八宝珍阁的竞争关系,席慕烟最多也就是提点两句,再多的,也不会做了,免得到时候被人指着鼻子骂别有用心,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才不会做。
昏黄的烛光亮了一夜,一个身影静静的坐在一家民宅的屋顶之上,后背依靠在屋脊之上,仰头看着发白的天边。
一个黑衣青年悄悄的出现在他身后。
“主上。”
过了许久,柳五才转过头,将手中的酒壶扔了出去,淡淡道:“他们情况如何?”
“十四和十五伤重,小四、小七和小九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余人都安好。”
天边开始有朝霞出现,慢慢的染红了云朵,柳五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望了一夜的方向,负手离去。
席慕烟打开窗子,呼吸了一下早上清凉的空气,就看见越思羽举步迈进了庭院。
“母亲。”席慕烟一拍窗栏便跳了出去,三两步来到越思羽身边道:“早。”
越思羽看到女儿毫发无伤,便道:“昨日那样大的动静,偏偏你不让我过来,害我担心了一夜。”
席慕烟笑道:“是女儿的错,只是想让母亲少操心,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越思羽也不是过来问罪的,便岔开了话题道:“听说昨日你放了柳五,又抓了一个人。”
“烟儿,母亲多嘴问一句,那个柳五,可是对你有意?”
席慕烟有些愕然的抬头看向越思羽,心里却是佩服的很,不愧是当年经过大风浪的人,这淡定功夫果然到家,眼力也十分不俗呀。柳五之前的表现很有分寸,虽然偶尔开个玩笑,但也无伤大雅,就是席慕烟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异样,若非柳五那般明确的说了出来,恐怕她还会一直蒙在鼓里。
“大概吧,”席慕烟笑的有些不自然,“母亲是何意?”
“你拒绝他了?”越思羽眼神犀利,虽然席慕烟只字未提她和柳五单独相处的那一日,但越思羽怕是也猜到了几分。
席慕烟点头,见越思羽似乎有些不太赞同的模样,不禁干笑一声道:“母亲,我对他只是朋友之谊,并无他想。”
越思羽啧了一声,握住席慕烟的手道:“傻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放在了青儿身上,不过现在,却不宜与那人闹僵。天幻仙子之事,其中尚有蹊跷,我也猜不到他究竟参与了几分,不过,只要他对你有着情谊,总有用得上的那一天。”
见席慕烟呆愣着,便一拍女儿的脸蛋道:“烟儿?”
席慕烟扯了下嘴角,没想到一向坚持感情的忠贞的越思羽,竟然会给她这样一个提议,这其中的主旨其实就是一个,就算她属意于裴亚青,也不能与柳五彻底闹翻,反而要勾着他,好在将来某一天能够利用的上。
啧啧,原来母亲这样的人,也会看得上这样的计策?
席慕烟对这种法子不陌生,虽然她一向独立并不怎么欣赏这种手段,但是不可否热,它有的时候还是真有用。
曾经见过这样的女子,她最大的武器便是自己,为了扳倒仇人,用了十年的时间来俘获另一个男人,然后让那个男人心甘情愿的为她伸出带血的刺刀。
她是成不了那样的人的,席慕烟心想,虽然这一世,她的容貌不俗,可是她的性格注定了,她永远都不会有那样的风情。
“烟儿。”越思羽突然叫了她一声。
“嗯?”席慕烟感觉到胳膊上一紧,越思羽的手指用力的捏了她一下,然后带一股大力扯着她倒飞出了院门。
席慕烟惊诧的抬眼看去,却发现就在她院子的正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高冠玉带,宽袍大袖,负手站在那里,却让席慕烟觉得,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席慕烟心中一跳,她能感觉到来人身上那股浓郁的煞气,恐怕来者不善!
那人转过头来看着越思羽母女两个,眼中漠然,就好像在看两个死人一般。
“你是谁?!”
席慕烟冷冷出声,手指一伸一弹,迈步挺身挡在了越思羽身前。
只是气势碾压,就让她察觉到了厉害,这人难缠啊。
席慕烟心头一凛,恐怕这别院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当然包括自己,就是不知道这人究竟有何目的。
当前所能做的,便是拖!
想到席炎不久前给她的讯息,说不定能够等到他们到来!
体内灵力迅速的流转开来,冰寒的气息从席慕烟身上四散开去,与那人的气势对峙起来。
远远看去,就在她的周身,隐隐泛出了水蓝色的柔和光泽。
那人眼中似有惊奇之色闪过,然而却并未回答席慕烟的问话,而是往前踏了一步。
席慕烟只觉得巨大的压力冲她碾压过来,她拖着越思羽的手飞身后退,那气势却如影随形而来!
周身的空间被瞬间压缩,空气粘稠的几乎要令她窒息!
这就是一步之威?
第446章 杀
北州山脉绵延万里,横亘整个大陆北部,因而许多城市都是坐落于山脚之下。
不同于其他城市,大宛城并不靠于哪个宗门,因此城中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处于城北烟水巷的宅子,平日里并不显山漏水,来往出入的人也多数都不怎么起眼,可是它静默在那里,有眼色的人都不会去招惹。
只因为那宅子,平时就给人一种笼罩于云雾中的感觉,神秘的很。
可是这一日不少人都惊奇的发现,这座名为落月居的宅子,突然热闹了起来。
从白天到夜里,一阵一阵的兵兵乓乓的打架之声,惹得不少人都好奇起来,更有胆大的就登上高处围观一二。
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没多久,就听到轰然一声响,那奢华大气的宅子就毁了一半去。
这不是重点,关键在于,随之而来的那种气息,混合了毁灭与杀机。
高阶修士不经意间留露出的气息有足够的吸引力和震慑力,却是让人不由自主便沉浸其中,若是意志力不够强悍,便很有可能被引导着产生种种负面情绪,心魔油然而生,甚至走火入魔也未可知,即使有着强大的精神力,也有可能被其影响,短时间内年头停滞,反应变得迟钝。
纵然席慕烟神识如海,也难免在一刹那有些失神,更何况她的修为与其精神力强度并不十分匹配,修为的差距是她难以弥补的短板。
而就在席慕烟一失神的刹那,那人跨出一步之后。却并没有停下,而是身形一闪!
席慕烟心中惊骇,精神在高压之下猛然脱出,然而她的身体却不能更快的作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掌拍出!
灵力包裹着杀意而来,方才发白的天空突然被黑暗笼罩,星辰暗淡无光,席慕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禁锢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难道我就要栽在这里?
席慕烟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的年头,然而最后剩下的却是丝丝遗憾。穿越而来的她还没有好好享受这上天恩赐的第二次生命,就要被收回了么?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是越思羽。
只见她背脊挺直的站立,双手捏出法诀,平平往外一推。
顿时便有一道白光如同闪电一般劈开了突如其来的黑暗,接着那漆黑如墨的天空似乎瓦解了一般,开始露出些许亮色。
然而席慕烟的笑容还未绽放,就听到一声闷哼,接着就见到越思羽的身子一软,竟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母亲!”
席慕烟一个激灵。连忙伸手抱住了越思羽,却是见到她颜色苍白,一只手不停的颤抖着,紧紧抓住了席慕烟的手腕道:“走!”
“走?!”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响起,席慕烟猛然抬头,就见到一双阴鸷的眼睛。那人虽然是风姿不凡,可这一双眼睛却让他的风流之气顿减,仿佛一个被杀意占据了神魂的疯子,全身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谁也别想走!”
那人口中说着,手上却是划了一个圈,灵识顿时将整个落月居都笼罩了在内。
在四周围观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被吓得呆滞了,这人竟不单是来此找麻烦,而是来杀人的!
“跑啊!”
接着就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一众围观者开始四散奔逃,却不料被那人盯上。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一声冷笑响起,也不见那人做什么,就见四散奔逃的人就好似下饺子似的一个个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俱是没了声息。
周围一片死寂。
席慕烟抱着越思羽,心中却是破天荒的有恐惧升起。从前的她不怕死,那是因为世间没有她留恋的东西,然而如今,她却有不想死的理由。
那黑夜中有多了许多的亮点,这些都不是星子,而是神识!
她一个激灵,这人竟是将那许多人的神识都剥离了出来,难道准备将人神魂俱灭?!
只见虚空中的那些亮点开始四处的游弋,有许多聚在一起,开始四处冲撞,可是那虚空似乎无边无际,这些亮点游荡了许久却不曾找到突破口,显然开始慌不择路,慢慢四散开来,竟然有的开始在其中搅起了浑水,竟然有人打起了吞噬他人壮大自己的主意!
愚蠢!
席慕烟冷眼看着,却并不上前凑合,虽然她的神识也一同被抽离,可是似乎有有些不同,她还能隐约感觉到怀抱中一动不动的越思羽的体温,有什么东西悄悄的戳了她一下。
接着一个亮点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席慕烟吃了一惊,因为就在此时,天上的星子突然亮了起来,三十六颗星子彼此勾连在了一起,形成一个耀眼的图案,然而中间那条线却是被牵引到了她身边来!
这一下子,她便无所遁形,成了众矢之的!
那原本在混战的许多亮点也被这突然的变故被震了一下,竟然奔着席慕烟而来。
糟糕,这是怎么回事?
席慕烟第一反应就是灭杀了身边的亮点,然而就在她准备行动时,却发现那个亮点径直朝自己撞了过来,竟是想要吞噬自己!
而与此同时,那些想要浑水摸鱼之人也到了近前!
席慕烟一时竟觉得束手无策。
对手的强大超出了她的预计,该怎么办?
那撞到身上的亮点身上的白光突然闪了一下,席慕烟敏锐的察觉到,那极其强大的吞噬之力竟然不着痕迹的颤抖了一下!
机会!席慕烟不敢耽搁,她修习幻术已经有些时日,类似这种神魂攻击之术也有研习,你既然打的吞噬我的主意,为何我不能反过来吞噬你?
万念俱灭!
光芒突然大亮,接着一道紫光照进虚空,托着长长的星光焰尾,正好落在了席慕烟的神识之上,紫光扩散,却是将正游荡而来的所有光点都笼罩在了其中!
那星光一个摆尾,所有的光点都被扫过,巨大的精神力量犹如阳光消融冰雪一般将所有的精神光点消融了!
席慕烟五感虽然关闭,却也似乎能够听到那一声声的穿透灵魂的惨叫。
那三十六颗星子勾连起的图案仍是连接着那突然出现的亮点,然而此时也和席慕烟的精神链接在了一起,消融的精神力散落开来,那亮点却是抛弃了席慕烟,带着小小的尾巴就扑了出去。
哪里那么便宜!
席慕烟尾随在后,一口就咬上了那个尾巴,她不知道这个亮点是谁,但是毫无疑问,此人是冲着她来的!方才拿到紫光来的突兀,可是很明显,也在此人的意料之外,不然他不会停止吞噬自己。
阴冷的念头让席慕烟灵魂深处都感觉到冰冷,但是她毫不犹豫的疯狂咬杀也几乎将那个亮点全部吞噬!四散的精神力也同样被席慕烟一股脑儿的吸收,饱胀的感觉让她欢呼雀跃起来。
精神力暴涨!
就在此时,那漫天的星子突然暗了下来,席慕烟暴涨的精神力似乎有些不堪重负,虚空开始坍塌,竟然如同流水一般挤压了过来。
死!
席慕烟突然醒了过来,那个死字彷如一个魔咒一样让她打了个冷颤,黑暗的天空突然乌云散去,露出了干净的脸庞来。
先前对她们喊打喊杀的那个人,却好似失了神一般站在原地,看着席慕烟的目光中满是茫然。
傻了?
不管这人真的傻还是假傻,席慕烟一手揽住越思羽,二指并拢一挥,一式九剑的红莲剑气倾巢而出,朝对方奔袭而去。
噗噗几声,那人毫无反抗的任由第一道剑气刺入身体,似乎这疼痛唤回了他的神智,然而此时已晚,九道剑气毫无例外的穿透了他的身体,鲜血溅出,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色长袍。
席慕烟趁热打铁,忘忧剑呼啸着奔出,在空中一个斜刺,便是直挺挺的插入了那人的心脏!一刺一挑,竟是活活的将他的胸口掏了个血洞出来!
受伤至此,那人睚眦欲裂,竟是毫不顾忌的朝席慕烟扑来,手中金光闪耀,竟是金系剑气!
席慕烟手一挥,忘忧剑从背后紧追而来,锋锐的剑尖直接割断了那人的脖子。
一篷温热的鲜血径直洒了席慕烟一头一脸。
那具无头尸体就在席慕烟身前一尺之处倒下,死不瞑目。
席慕烟心中惊惧有加,忘忧剑在她周身游弋着,散发着淡淡的寒气,连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冷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金光突然从那尸体上窜了出去!
席慕烟眼眉一挑,那竟然是个金色的小人,莫非是此人的元婴?心念一动,忘忧剑一声嗡鸣,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只见白色的小剑犹如玩弄一样将那元婴困在了剑势之中,飞一圈戳上一剑,不过几息的功夫,那小人便已经奄奄一息。
然而就在忘忧剑玩的不亦乐乎之时,那小人身上的金芒突然闪了一下。
席慕烟心中一跳,立即召唤忘忧,却见那元婴轰然一声爆了开来,竟是打的同归于尽的目的!忘忧被闹得灰头土脸,蔫蔫的飞了回来,剑尖略微弯了弯,然后在席慕烟的衣襟上蹭了蹭。
好在察觉的及时,席慕烟松了口气,不然忘忧很可能被那元婴自爆给废掉!
第447章 无题
“母亲,母亲。”
接连两声在耳边轻柔的呼唤,越思羽悠悠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的房间,席慕烟正睁着大眼睛紧张的看着自己。
“烟儿!”越思羽猛然坐起,却是晕了一下,随即就落入了席慕烟怀里,连忙抓住她的手道:“烟儿,你没事?”
“母亲,我们暂时安全了。”
席慕烟挣脱出手来,安抚似的拍了拍越思羽的胳膊,然后直起身,将毯子一搭,扶着越思羽依靠在墙壁上,端过一碗水递到越思羽嘴边。
“母亲。”
越思羽的嘴唇已然干裂,见席慕烟将水端来,便蜻蜓点水的沾了沾唇,道:“烟儿,这是哪里?”
“山里。”
席慕烟言简意赅的道。
越思羽点点头,看了眼周围,没发现有其他身影,“烟儿,难道只有你我二人……”
席慕烟一愣,还没有说话,就见越思羽突然脸色一变道:“混账,竟然如此欺辱我氤氲府——”
“母亲,”席慕烟突然明白了越思羽愤怒的原因,苦笑不得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过落月居中还有人。”
越思羽定是以为落月居中的人为了救她们全都死了,才会这样生气的吧?
“虽然死了不少人,但至少有一半不是我们府中的人。”席慕烟说着,将一粒药丸送到了越思羽嘴边,看着她吃下去,才往旁边一坐道:“落月居毁了大半。此刻他们都在忙。”
“怎么?”越思羽有些不解,那人来势汹汹,明明就是打着杀人的主意来的,怎么竟然……
席慕烟笑了一声。却不料牵动了伤口,笑脸立即扭曲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才道:“那人确实厉害,可惜却打错了算盘。”
“那人大约是修炼的精神力,竟是将那许多修士的神识全部剥离投入了自己的识海中,想要一起吞噬。可是没想到被我捡了便宜。如果不是他贪心,那我们真是死定了。”
光凭武力,落月居中所有人捆在一起也不是那人的对手,偏偏他想要吞噬了这许多人的神识,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好处没得,反而神魂俱灭。
越思羽却是心里一抽。
女儿口中所谓捡了便宜,肯定也是九死一生,一想到她明明在侧却保护不了女儿,越思羽看着席慕烟的眼睛里头便有些湿润了。
若非那该死的禁咒。她又何至于此?越思羽心疼女儿,不由得更加痛恨起那个害她至此的人。
“烟儿。”越思羽握住女儿的手,郑重的道:“这次也是侥幸,以后不许这样冒险了。”
她当年虽然也是经历了磨难的,可是落到自己女儿身上,便有万般不舍。一双儿女都不曾在她的羽翼下接受保护成长,一想到这里,越思羽心中愧疚之情便无法压抑。
“母亲。”席慕烟无奈,越思羽当年也是闯出了名号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多少机遇不是因为冒险而得的?永远四平八稳,便不可能有际遇出现呐。
正打算撒个娇把这事糊弄过去,就见越思羽脸一板道:“如果那人不曾多此一举,那你我母女两个便都要泉下相见了!这种事下不为例。”
席慕烟讪讪笑了一下,正待开口,却突然脸色一变。猛然站了起来。
越思羽诧异的看着她,却见席慕烟转身就往外走,然而没走两步,就听得砰地一声,那房门就被人踢了开来。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口。
席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有一个白影扑进了怀里,“哥!”
紧跟在席炎身后进来的裴亚青脸色微微一变,接着便开口道:“烟儿,你这扑的人不对呀。”
席慕烟从哥哥怀里露出头来,白了裴亚青一眼,才退了一步,拉着席炎走到越思羽跟前。
“母亲可还好?”席炎半跪在地,望着越思羽的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裴亚青则是跪在了席炎旁边,悄悄拉住了席慕烟的手。
“都起来。”越思羽摆摆手,看了看裴亚青,又看了看席炎,见到二人无恙,才放心的笑了笑,拉着儿子坐到一边,对席慕烟道:“烟儿你跟青儿一旁说话,我有事情跟你哥哥说。”
席慕烟答应了一声,便跟裴亚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裴亚青倒是不避嫌,一扭身子就把人给抱住了,鼻子在席慕烟的头发上嗅了两下,接着才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几年不见了呀,有没有想念我?”
席慕烟被他抱的死紧,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却被裴亚青给镇压。
“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裴亚青笑了一声,将下巴搁在席慕烟的肩膀上,笑声骚动着席慕烟的耳朵。
席慕烟眨了眨眼睛,要说想念么,其实是有的,不过也就偶尔,毕竟这么一个高级打手还是很难得的呀。
可是不能说实话。
“你……”
“你……”
两人沉默了一下,却是同时开口,接着又都停了下来,席慕烟眼睛晶亮,弯成了一个月牙儿:“你还好?”
“不好。”裴亚青撅着嘴道:“我受伤了,好长的伤口,我和师兄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咦?席慕烟有些意外,当初她之所以没有反对席炎和裴亚青去追杀天幻仙子,便是觉得这事儿有谱,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当初她有预料到不会那么容易,可是却没想到不但没成,还差点儿就吃了大亏。
她从裴亚青怀中挣扎出来,一双眸子目光灼灼的将裴亚青上下扫了一遍道:“伤口在哪儿?”
裴亚青抬起手指了指胸前,就见席慕烟十分彪悍的扯开了他的衣襟,露出胸前的一大片皮肤来,一道长长的粉嫩疤痕斜在胸前,一直深入到了腰带。
席慕烟忍不住抬起手指顺着那道疤痕摸了摸,却被裴亚青一把捉住手腕:“痒。”
伤口结了痂,然后长出了新的肉芽,只是看在席慕烟眼里,便想到他当日受伤时,那血涌出来的境况。
忍不住皱了下眉。
“到底怎么回事?”席慕烟想不通,天幻仙子刚刚复生,不可能还有反戈一击的能量。
“自然是有人帮忙。”裴亚青啧了一声,拉着席慕烟坐下道:“若非此人,这次连相怀明都要栽在我俩手上,可惜了。”
席慕烟摇了摇头:“世事总不能完全如意,好在你和哥哥全身而退,也不算是太糟糕。”
裴亚青揉了揉席慕烟的头发道:“你可知,师兄一看到这边那残垣断壁的,那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席慕烟耸了耸肩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先是柳五,后是白李,接着又来一个厉害角色,这边属我修为最高,少不得亲自上阵了。总不能让人替我和母亲去送死。”
裴亚青听到柳五的名字脸就黑了一半,听到最后时那脸就全黑了:“柳五那混账,等下次见面,我非得抽他不可。”
见席慕烟笑吟吟的,裴亚青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接着道:“先不说白李那小子,你说的厉害角色又是谁?”
“不认识,但我和母亲几乎没有招架之力。若非他一招踏错,你就见不到我啦。”席慕烟细细的又说了一遍,这是才感到一阵后怕,抚着胸口长长叹了口气。
裴亚青也是一阵紧张,听完之后连连感叹最近霉星高照,有必要做个法,增添一下气运。
席慕烟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了解,不过自从穿越之后,也不敢说自己是无神论者了,只是笑了笑道:“也好,若是能转了运,赶紧了结这些糟心事就好了。”
嘴里这么说着,席慕烟却是想到了天幻仙子的复生,心里感叹,这事儿恐怕还没完,却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两人正说着,便见席炎推门进来,看到席慕烟直接道:“烟儿,下午便同母亲一起回府里吧。”
席慕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那你呢?”听席炎这口气,似乎并不打算同她们一起。
“我去见方致远。”
“那我陪烟儿是师母回府。”裴亚青沉吟道。
“也好,府里就交给你了。有谁趁乱生事,不妨下重手,切记不可妇人之仁。”说道最后四个字,席炎那眼神不知怎么的就瞄了席慕烟一眼。
席慕烟淡定的翻了个白眼,难道她就是个很仁慈的人?
“哥你放心吧,事关重大,我知道怎么做。”席慕烟下了保证,心里却是嘀咕起来,为何席炎会特意叮嘱这一句?
氤氲府中人心浮动,之前席炎便清理过一回,名声在外的三大庞大势力之一,不该有这么不经事才对啊。
说道这里,席慕烟便突然想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有扫把星体质,自从下山之后,走到哪儿都有事情发生,就连天元宗和流云宗也相继出乱子,只是同氤氲府比起来,那两家的表现就要好一些。
莫非是主人不在的缘故?席沛然的威望无人能够替代,而席炎和裴亚青常年在外,多年并不插手府内事宜,对氤氲府的掌控力实在有限,一出事,没人坐镇的氤氲府便有一盘散沙之势,人人都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
第448章 惊喜
“你说什么?!”
柳五听完属下的回报,声音立即便升高了几分,那目光灼灼的眼睛盯下来,视线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让人全身都感觉到压力。
“此事千真万确,除了落月居中人,另外还有十几名修士也同时丢了性命。席小姐只是受了伤,性命无碍。而且席大公子同裴二公子也已安然抵达。”弓着腰的男子不敢耽搁,一溜烟的就把所有情报都抖落了出来,生怕说晚了一步被主人迁怒。
只是眼下看着情形,似乎主人的心情并不因为那位小姐的安然无恙而感到高兴啊。
男子心里忖度着,但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只是一味的恭敬和畏惧。
柳五抿了抿唇,挥挥手让人下去之后,便坐了下来,一手揉着眉心,然后闭了闭眼。
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
其实在第一时间听闻她遭到刺杀,自然是惊惧有加的,然而心里却也还是有一丝窃喜,不可否认,席慕烟对他的影响已经有些超出控制,若是她真的死了……自己当然会很伤心,并且竭力为她报仇,可是这世界上也就再也没有了可以束缚自己的人。
然而在听到她无恙时,终究还是欢喜的,毕竟,那是自己牵挂了许多年的人。不管是因为小时候的情分还是现在这份莫名其妙的感情,他还是更希望她平安。
不过,既然席炎和裴亚青都已经到了她身边,那自己也就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总归。那是她的亲人,对她也是用心的呀。不像自己,柳五自嘲的一笑,虽然是喜欢这她。可终究还是防备着她,甚至利用她……她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依旧记着昔年自己的恩情,如若不然,先前在飞舟上也不会提及那些,只是这旧时恩情总是有限的。若是磨光了,以后便俱都剩下了仇恨了吧?
柳五闭上了眼睛,那眼角下的泪痣也静默。
只是间或有风吹林叶的沙沙声响,从外间隐约传来。
席炎来去匆匆,夜幕笼罩之时,便独自离开了大宛城。
虽说是将母亲和妹妹都托付给了裴亚青,但席炎显然还是不太放心,又拉着席慕烟嘱咐了许多,到后来连越思羽都要笑他罗嗦了。
不过席慕烟却是珍惜这一片心意,满口答应了不说。还拍着胸口下了好几个保证。
“师兄他是有些着急了。”裴亚青端着茶杯坐在席慕烟身边,悠悠叹道。
此时窗外漆黑一片,星辰似乎也都藏到了云朵后面去,席慕烟还在回忆着席炎的诸般嘱咐,猛然听到这么一句感叹,便不由得微微笑起来。
“一桩桩事情发生的太快。让人有些应接不暇。再者,最近诸事不顺,恐怕哥哥身上也是压力大了。”席慕烟撇头看向裴亚青,正巧看淡他那双英气而又浓烈的眉毛轻轻一挑。
随即便抬起手去摸了一下道:“又想到什么去了?”
裴亚青顺手握住了席慕烟的手,放到手心里轻轻的揉着,一边道:“师兄话里的意思,是觉得如今时间紧迫,不过我们回府,至少比在外要安全的多。”
席慕烟皱了下眉毛,她可没忘记当初越思羽就是在氤氲府中被掳走的。亲自动手之人还正是眼前这个。
“哥哥如今,恐怕也不指望府里能有什么助力,只要不拖后腿罢了。”他们三人回府,所起的作用最大的还是牵制,虽然整体实力他们三个加起来也不如一个长老。可是身份总归是不同,席沛然就算是失踪,可毕竟不是死了,那威慑力照样还在,而且府中还有他留下的几个心腹。
裴亚青深以为然,不过他心里还多了一层想法,虽然说府里诸人如今各有想法,可未必不能利用,只是此时还需要好好筹划一番。
既然定了要回府,席慕烟也不想再在大宛城耽搁下去,那刺客实在是让她有些心悸,她的修为进度虽然足可自傲,可是在真正的大修士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若继续留在这里,万一再有人心血来潮什么的,那倒霉的还是她。
更何况,她如今怕是成了瘟神一般的人物,早点离开这儿,兴许这里的护卫们都能安全保住性命。
想到这儿,席慕烟便雷厉风行起来,只用了半日时间便安排好了一切,协同越思羽和裴亚青一起风风火火的便踏上了归程。
因为上一回席慕烟回府,走的便是北州山脉这一条路,眼下他们所在的大宛城正是在北州山脉脚下,正好顺路的很。
“母亲,你有没有想过去洗尘宗见舅舅?”
席慕烟依偎在越思羽身边,待一行人快到死亡沼泽之前,抽空问了这么一句。
越思羽先是一愣,接着便是有些怅然,随即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便把脸一板道:“还是不去了,这么多年不见,也没什么可说的,知道他过得不错就行了。”
席慕烟听到越思羽的回答,可以说是在意料之内。
越千家对她不错,可是却从来未曾提到过关于越思羽的只言片语,也根本未曾说过想要相见的话来,毕竟,洗尘宗所在距离氤氲府着实不算远,以他的身份,不可能不知道进府的路线吧?
可是他却从未去过,甚至连个讯息都没有。
席慕烟曾经猜测过,母亲是不是和舅舅有什么矛盾,如今看来,这姐弟两个虽然并未反目成仇,可是之间却隔了一层,硬是疏远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看了眼裴亚青。
话说当年,他来到洗尘宗大闹那一场最终却安然无恙的离去,甚至还有岑绪为他费心遮掩,恐怕那时候。他和舅舅就已经心照不宣了。
裴亚青见到席慕烟扫过来的那一眼,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要点,对着席慕烟使了个眼色,接着便凑了上来扶住了越思羽道:“那师母不要递封信或者传个讯息?毕竟是走这一趟。”
见越思羽仍旧是摇头。席慕烟连忙打断了裴亚青的话,又跟越思羽逗趣了一阵子,才抽个空拉着裴亚青到一边:“为何撺掇母亲去看望舅舅?两位长辈未必会多么乐意见面。”
裴亚青一歪脑袋,然后伸展手臂拦住了席慕烟的脖子道:“师父不在,你不觉得,咱们有点儿势单力孤么?”
席慕烟翻了个白眼:“咱们又不是去打架。怕个毛!”
说完便挣脱开裴亚青的胳膊,跑回越思羽身边儿去了。
不过晌午,越思羽突然叫了裴亚青过去道:“咱们既然到了这儿,总不好过门而不入,烟儿说要回宗门拜见师长,你陪她走一趟吧。”
裴亚青眨了眨眼睛,看向席慕烟时,就看到她嘴角挂着的俏皮笑容。
商议之后,越思羽便决定不等他们两个,直接协同护卫们走死亡沼泽回氤氲府。而后让裴亚青和席慕烟两个自行回府就是。
直到一行人看不到身影了,两个人才转身上山。
裴亚青笑嘻嘻拉住席慕烟的衣袖,道:“就知道你机灵,明白我的意思。”
席慕烟一挑眉,轻笑道:“能够说动舅舅,就看你的本事了。”
裴亚青但笑不语。却不知是故作玄虚还是胸有成竹。
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便上了山,轮回峰上依旧冷清,席慕烟打了个呼哨,却没有预想中的人出现。
“小师妹回来啦。”一个年轻男子突然出现在屋顶之上,看着席慕烟笑道:“哟,还带着客人。”
裴亚青也不是第一回来,认得年轻男子正是席慕烟的四师兄江河,知道这人素来是个随性的,便也不多客气,只是做了个揖。笑道:“在下不请自来,还望四师兄不要见怪呀。”
“哈哈,”江河爽朗的一笑,一提袍子纵身跃下,一巴掌就拍在了裴亚青的肩膀上道:“一回生二回熟嘛。”
接着又转头对席慕烟道:“小师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进屋坐下聊。”
席慕烟当然没有异议,跟着江河进了屋子,就发现房间里也是空无一人。
江河看见席慕烟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诧神情,便开口解释道:“不巧五师妹闭关了,所以没法出来迎接你,师父又不在山上,三师兄跟着师父去了,只有二师兄此时怕正在后山练剑。”
所以除了这个偶尔有些不着调的四师兄,竟是没有一人来迎接自己,好伤感。
席慕烟刚撇了一下嘴,就听见破空声响,连忙往旁边一闪,而裴亚青则是端坐原地,二指嗖的伸出,竟是夹住了一柄幽绿的剑尖。
“二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热情了?”裴亚青松开手退后一步,转身瞧着还剑入鞘的岑绪。
岑绪还是一身洁净白衣,看起来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看到席慕烟的时候,眼神柔和下来,冲着席慕烟点了点头。
不过他接下来一句话却是让众人惊大了嘴巴:“跟我来吧,师父要见你。”
众人惊讶的不是越千家肯见人,问题是这句话陈述的对象不太对呀。
众人皆知越千家对席慕烟很是喜爱,可是这次他要见的人,不是席慕烟,而是席慕烟带回来的朋友!
江河眼神在裴亚青和席慕烟中间扫了扫,自以为发现了重点,便摸着下巴笑道:“莫非,先生是打算考核一下裴兄?万不能让你这么轻易的就拐走了我家的小师妹嘛。”
裴亚青淡淡的笑着,不过在他见到负手而立的越千家时,那表情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我随你们去氤氲府。”越千家开口便道。
第449章 重逢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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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接触不多,但是裴亚青对越千家的性子倒略知一二。
这人及其讨厌麻烦,讨厌不在计划中的事,平日里十分冷漠,更多的时间则是在闭关,这样一个人,突然开口揽麻烦上身,无疑让他感到意外。
“舅舅你不是在开玩笑?”裴亚青有些不能置信。越千家在洗尘宗这么多年,都不曾同越思羽联系过,如今竟要回府去?
越千家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裴亚青一眼。
都说外甥似舅,席炎和越千家的样貌有四五分相像,尤其是那眼睛,这么一眼,竟是让裴亚青想到了以前席炎每每想要整他的时候那不怀好意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准备。”裴亚青赶紧转移视线,拔腿开溜。
“回来。”越千家瞧着裴亚青的背影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才出口喊住他道:“这次……北州山脉之行,可还顺利?”
“虽然发生了一点意外,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裴亚青身形顿住,慢吞吞的转身回来,看到越千家的表情,才正经回答道。
不管这其中经历了多少麻烦,又还有多少后续的麻烦,但是总归,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成,
越千家侧身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才道:“为何……不一同来?”
“……什么?”裴亚青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一愣之后便想到,越千家说的,应该是指……师兄或者还有师母?
“舅舅……知道?”裴亚青试探的问道。
越千家的脸色浮现了一抹惆怅之色。半晌才道:“你师母她……可还好?”
裴亚青不经意的弯了下藏在袖子中的手指,脑子开始思考越千家这般表现究竟是何意。
越思羽和越千家这对姐弟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形小一辈的恐怕没人知道,而知道的人不说,他们也没有办法。裴亚青原本的猜测是这两人可能因某事有了分歧而闹翻。又彼此都固执别扭的不愿意先低头,才僵持了这么多年。
然而如今来看,怕是有什么隐情才对,看越千家的样子,倒像是关心姐姐而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意思。
“师母她的身体不好,这次又……怕是好一阵子恢复不了。”裴亚青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越思羽的真实情形说一说,虽然身边三个后辈都在医道上略有所得,但是越思羽的身体,又实在是经不起动荡的,只好慢慢的调养。
越千家眉头微蹙,等裴亚青继续说出“师母因为被相怀明逼迫施展了返魂之术,精神也虚弱的厉害,师兄陪着师母先行返回府中。”时,身边气息突然爆发开来,裴亚青一时不防被弹了出去。而周围空间却发生了扭曲。
“咳咳。”裴亚青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舅舅好歹体谅一下我,这般突然来个几次,我就爬不起来了。”
他实在是不走运,此处密室大约被越千家布下了防御法阵,方才那强大气息被扭曲的空间吞了进去。并未对四周的建筑造成伤害,只有裴亚青离得近些,反而被波及到。
“相、怀、明。”越千家一字一字的念出相怀明三个字,并无愤恨或者暴怒的情绪,但反而令裴亚青觉得异常压抑。
很好,相怀明又多了一个敌人。
“起身,走吧。”越千家冷声说着,双手负在背后,率先大步走了出去。
原本正和江河岑绪叙旧的席慕烟在看到越千家的时候却是大吃一惊,纵然是表明身份之后。越千家对她虽然态度亲和了不少,但也并未到亲自来见她的程度。更何况,席慕烟身为后辈,自然是应该去拜见的。
因为他们的关系并未公开,席慕烟也不好当着江河的面称呼舅舅。张嘴卡壳了一下之后,便躬身行礼称呼了一声先生。
看到席慕烟满眼的问号,裴亚青悄悄的摊了摊手,便听到越千家打发走了江河,转过头来道:“岑绪留下看护文琳,我同你们一道回去。”
岑绪点头应下,席慕烟则和裴亚青一样先是怔愣,接着便是大喜道:“如此,便多谢舅舅了!”
说走便走,越千家又吩咐了岑绪几句,便带着裴亚青和席慕烟下了山。这怕是时间最短的拜访了吧?裴亚青看着两侧迅速后退的景物,心中略微感慨了一下。
三人俱是熟门熟路,无惊无险的一路到达氤氲府,刚一出现,便见大管家束手等在门口,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大管家在看到越千家的那一瞬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少、少爷?!”
越千家也难得感性了一回,微笑道:“我已经不是少爷了。”
“哎,是,小少爷都这么大了,您是长辈了。”大管家显然有些激动,在同越千家招呼完之后才看到裴亚青和席慕烟,正要请罪时被裴亚青拦下:“您还跟我客气什么?!师兄他们回来了吧?!”
“是,夫人和大公子都在锦贤苑。”
提到锦贤苑,席慕烟就想起上次所见那已经满目疮痍的踏雾湖,却没想到一段日子不见,踏雾湖竟然恢复了大半元气!
看着湖面上又开始飘渺的雾气,席慕烟忍不住做了次深呼吸。踏雾湖的水还是那么清澈透亮,虽然水面较之前略低,不过灵气又开始汇聚,之前消失的浮桥也重新出现,一切就好像从前一般,简直让席慕烟差点以为那记忆中的画面是自己的臆想。
不光是席慕烟,就连裴亚青也有些惊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越千家却是不晓得这两人吃惊个什么劲儿,而是直奔锦贤苑而去,开门的侍女很是面生,一脸警惕的神色看着几人,待见到大管家的身影时,才躬身行礼请安。
“这是二公子和大小姐。”管家没有介绍越千家的身份,府里的年轻一辈,大多数根本不知道越千家的存在,也就没有提及的必要了。
侍女点头侧身请了几人进去,管家将三人送到内宅便躬身退去,席慕烟急匆匆的往里走,待推开最里的院门时,却看见席炎正抱臂侧倚在廊下,笑吟吟的看着她。
只是在看到她身后的越千家时,也不可避免的呆滞了一下,脸色出现又惊又喜的神色。
“舅……舅?”席炎并未见过越千家,但是听席慕烟多次提起他们相似的样貌,是以此时便毫不迟疑的认定了越千家的身份。
越千家只是看着席炎身后的房门,神色有些凝重。
席慕烟上前挎着席炎的手臂,担忧的看了房间一眼,道:“母亲休息了?”
就在此时,房间中却传来一声惊呼。
“你终于肯回来了?”越思羽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她看着越千家,眼中流露出怀念之情,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
席慕烟扶着越思羽,虽然一声不吭,可心里却有些吃味,母亲第一眼看到的竟然不是自己。不过她也知道计较这个很没劲,只是竖着耳朵,打算听一场恩怨情仇的大戏。
岂料期待落空,这姐弟二人多年后重逢,却并没有出现抱头痛哭的场面,越千家只是低低叫了声姐姐,看起来好似一个做错了事心虚怕被长辈责骂的小孩一般。
越思羽也没有当着孩子们的面给越千家不好看,她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也是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拍了拍越千家的胳膊,然后道了一声:“多年不见,你长大了。”
虽然越千家侧过了头去,可是席慕烟却瞧见了他泛红的眼眶,为了不让舅舅难看,便撇开了眼,只是同越思羽笑道:“母亲,等你的身体好一些,我们便接表姐过来住一段日子可好?她很好,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越思羽自然是满口答应,越千家没得反对,只好默认,想到越文琳一向视席慕烟为亲妹妹一般,眼下真的有了血缘关系,应该也能接受吧?
从锦贤苑出来,席慕烟便迫不急待的拉着席炎道:“哥哥,母亲身体中的黑气似乎有些不对。”
席炎略一沉吟,才点头道:“我也有所察觉,但是……毫无办法。如今也只能暂时压制而已。”无论是封印还是诱导,他都尝试过,可仍旧拿那黑气没辙。
“不过倒是有个意外之喜。”席炎看着席慕烟的眼睛道:“禁咒似乎在慢慢消退。”
席慕烟微微一笑,见席炎盯着自己,便眯起眼睛道:“哥哥你这样看着我作甚?这是好事啊。”
“与你无关?”席炎不相信。妹妹虽然在某些时候很纯良,可若是真心想要瞒骗什么,他也很难发现。只是他心有顾虑,怕席慕烟乱来把事情弄得更糟。
“也不能说无关,但是……放心,我绝对没有乱来,等我考虑好了再同你说。”席慕烟想了想,觉得让席炎白白为这个担心有些不厚道,便稍微透露了一下。
席炎也相信席慕烟不会拿这个开玩笑,闻言便点头不再多说,而当他正打算开口询问越千家的事情时,身上带的传讯玉符却突然亮了起来。